爱丽丝仰起头。自从她的正确率能稳定在百分之七十之后,伏见猿比古就不再像从前那样天天抓着她改错了。
“你全部搞懂了?”伏见蹙起眉。毕竟爱丽丝的学业水平可没达到能做一张卷子全对的程度,这份质疑也合情合理。
然而爱丽丝却点了点头说:“全部搞懂了。”
接着,她补充道:“宗像叔叔帮我把不会的地方都讲了一遍。”
伏见猿比古:“…………”
电梯来了。
轿厢在他们所在的楼层停下。
除了“叮”的提示声、椅子滚轮重新滚动的声音、爱丽丝还听见了青年的冷笑。
“那个人居然还会辅导别人。”
他凉丝丝的语气,说不出是在嘲讽还是在对“自己的上司不工作反而给小孩子辅导”而表示不满。
但对于帮助过自己的人,爱丽丝总是抱有相当的好感,于是她小声地立刻为宗像礼司维护了一句:“礼司叔叔大学在东大法学系读的呢……学习也很厉害的……”
然后,又是“叮”的一声。
之前来过的八楼到了。电梯的门应声打开。
然而这次爱丽丝却没感到被拖动的动势,她还是一动不动的停在轿厢里。
——不是到了吗?
为什么不出去?
爱丽丝感到奇怪,正要抬起头,整个人却被一只手从她后方伸出的手猛地盖住了眼睛,然后扣回了椅子里。
“哇?!伏见?!”
爱丽丝被吓了一跳。
但电梯里只有她和伏见猿比古两个人,所以也只是吓了一跳,很快又冷静了下来。
不知道这个人又怎么了。
爱丽丝只好反手握住青年的手腕,然后顺着他的手臂,攀到他的肩膀,最后将手贴在了他的颈侧——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伏见没有躲,但她其实是想直接摸脸的,只是无奈手有点短……
爱丽丝又摸了摸,触碰到一处凸起,似乎是喉结。
感受到那一块突出的软骨上下滚动了一下,爱丽丝又像是被吓到了一样,迅速地缩回自己的手。
她也不是没有摸过爸爸的喉结的。
甚至,她还搞出过往周防尊的喉结上用力摁,结果让赤之王咳嗽了老半天的大孝事。
可尊的喉结有这么……可怕吗?
伏见和他的截然不同。
像是一颗被她捏在手心里的活着的心脏……
大概只过去了不到半分钟,可空气过于沉闷了。
爱丽丝没忍住,又喊了一声:
“伏见?”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青年皮肤下比之前更加紧绷凸起的肌肉。
就好像,是在努力地压抑着什么似的。


第202章 番外3-18
·
“伏见?”
大概过了几秒, 捂在眼睛上的手才被拿开,爱丽丝重见光明,然后她的第一反应就是立刻转过身趴在椅背上, 伸长了脖子想要看见伏见猿比古脸上的表情。
虽然不懂对方刚才行为的用意,但是直觉告诉女孩, 正是因为不懂、因为莫名、因为奇怪, 所以才一定要趁现在就去探明其中的原因。
然而这一次也一如往常。
为了不让女孩热烈的视线找到落点,伏见猿比古迅速地转过了身, 面向电梯的轿厢门, 银色的金属面上只映出了青年模糊的轮廓。可这哪能拦得住满心好奇的周防爱丽丝, 她根本没想过往电梯门上看他的倒影,他就站在距离她不到三十厘米的地方,怎么可能费这些缘木求鱼的功夫。
“伏见?”
她又喊了一声。
今天的第三声了。
她趴在那张带滚轮可旋转的办公椅上, 整个人探出大半上身,侧仰着脑袋,几乎把自己扭成麻花, 就为了看清他脸上的狼狈。
可还真是……努力。
伏见猿比古拧着眉,又将脸往爱丽丝视线粘过来的反方向侧去。
可谁知道, 她忽然惊奇地喊道:
“你的耳朵好红啊伏见。”
像发现了新大陆那样。
而与她的活泼相反, 伏见猿比古却因为她的“新发现”而愣在了原地,后知后觉地感受到那份从他耳骨蔓延至脸颊的热度。
“你很热吗?伏见。”
身侧传来女孩的声音, 带着讨人厌又让人心里酥麻的狡黠,明知故问着。
然而怎么可能热呢。
现在都已经十一月中旬了。
即便是在人多的室内待着,也绝对说不上多么暖和。
而且——
“可是好奇怪啊,为什么伏见会觉得热呢?电梯里又没开空调。”
女孩的声音十分轻快, 甚至轻快可以说得过于刻意,带着微微上扬的尾音, 让伏见猿比古想起十束多多良为了捉弄人时,也是经常会像这样,挂着纯良无害的微笑,故意将语调放轻放缓,再将人放在那些词语和句子上用文火煎熬。
可见家长确实对孩子会造成相当深远的影响。
在学到了好的同时,坏的也被尽数吸纳。
为了不只看到伏见猿比古红红的耳尖,爱丽丝又往椅背外探了探。
办公椅的重心因此倾斜,可爱丽丝对此不以为意。她的平衡能力不错,也经常在吠舞罗吧台旁的吧台椅上这么玩。
虽然每次被出云抓到都会被敲脑袋教训她说要是把牙齿磕掉了该怎么办,可爱丽丝一次都没有伤到过。
所以与其说她不信邪,不如说是从来没因为疼痛而长过记性,于是将自己的幸存偏差当成了玩杂耍的实力。
然而她这一自信(危险)之举很快就被制止。
余光之中,身侧那猛然下倾的影子像是一根钉子似的刺进伏见猿比古眼中,他飞快地伸出手,直到手掌扶住她的肩膀,感受到重心的安定,才不重新开放呼吸,然后抵着爱丽丝的脑门将她摁回了椅子上。
“如果不想摔成傻子那就给·我·坐·好。”
浑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被抽调回心脏,恍惚了一瞬的青年一字一顿地将说是叮嘱但更像威胁的提醒从齿间挤出。
不过这危险的语气很快被爱丽丝忽略了。
她安安分分地重新跪坐进宽大的办公椅之中,仰着脑袋,紧紧盯着那张因自己而逃开、以及又因自己而绷紧着的脸。
然后忽然笑了起来。
“伏见。”
“……”
“伏见。伏见。”
完完全全不在意他的沉默,她又开始自说自话起来。
然而像是为了否定她的妄想那样,青年视线中的锐利的冰冷又被一种似乎是更加冷峻的恼恨所替代,刺得人有点发疼,仿佛皮肤都要皲裂、要从肌肉上脱落了。
可这份恼恨是针对自己的吗?
爱丽丝也不知道。
她唯一能确定的是,如果自己真的被面前这个人所讨厌,就不可能会被允许出现在这里。
那么这份允许就是不讨厌,对吧?
可不讨厌能等同于喜欢吗?
显然不能。
纵使她以为伏见猿比古大概也是、至少有那么一点喜欢自己的,那也只是她以为。
所以必须要得到那个答案。
甚至不管那个答案是“是”还是“否”,她都只是想得到答案而已。
因为只有得到了那个答案,自己所付出的一切才都会得到它们“应有”的结局,而不是像现在一般悬在半空之中,无依无靠。
“伏见,我喜欢你。”
和第一次对这个人说出“喜欢”的时候没什么太多区别。
至少在心情上,爱丽丝不觉得现在自己比之前更兴奋。
她好平静。
说不定比上次还要平静。
本来嘛,坦白自己的心情对她来说跟喝水呼吸一样自然。
只是把想说的话说出来,又不会伤害到谁的话,那为什么不说呢?
可她也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像自己一样,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
对于那些和她截然相反的人来说,沉默是牢不可破的堡垒。
别人进不去,他也出不来,封闭却安全。
直到电梯下行至一楼,一直保持着沉默的伏见猿比古才又开口说:
“随随便便就因为其他人偶尔给你的一点好说喜欢……”
他讥讽地笑了声,视线里燃着的冷火已经熄灭,带着余烬一般的灰败,颓靡地落在轿厢的门上,看着它缓缓向两边展开。
“你是傻子吗?”
坐在办公椅上的爱丽丝感到自己再次被拉动了起来。
“伏见在担心我被别的男人骗吗?”
她看着熟悉的主楼大厅的景象倒退而去,却没有一丝被人反问“是不是傻”的不高兴的心情。
“还是在担心我容易移情别恋呢?”
“……”
伏见猿比古感觉自己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毫无搭腔的欲望。
然而周防爱丽丝丝毫不受影响,她继续说:“因为别人随随便便对我好一下就心动……我可没有缺爱到那个地步哦?不如说是根本从来没有缺过爱。你有在担心我被男人骗我很高兴,但不要小看我健全的人格好吗?我不是抖M也不是能够被人当笨蛋耍的傻白甜更不可能被人PUA不如说如果有人敢PUA我的话他会见不到东京明天的太阳吧?”
她哒哒哒地蹦出一堆话,每个字的发音都有力得如同老师从讲台上扔下来的粉笔头那样。
伏见猿比古沉默着。
爱丽丝把自己说得有点生气,不禁稍微抬高了音量:“以及——”
“我·已·经·长·大·了。”
“十八岁了,成年了!而且在这之前还工作过!”
“我很清楚什么是连续八个月都顶着加班压力还来辅导我的好和随随便便偶尔对我的好根·本·不·是·一·回·事。”
她气冲冲的,干脆蹲在了办公椅的椅面上。
就连椅子停下,已经到了Scepter4主楼的门口,也还沉浸在这份逐渐升腾起来的气愤之中。
伏见猿比古看了眼门,又看了眼蹲在椅子上生气的小姑娘,总觉得自己现在还是继续保持沉默比较好。
八月多月来的平稳相处让伏见猿比古多少淡忘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这丫头是在来找他的第一天就发过大脾气的。
她确实很少会因为什么而认真地感到愤怒,但这不意味着她的性格里没有一脉承袭自赤之王的火爆的一面。
伏见猿比古悄无声息地往旁边退了几步,然而就像是脑袋侧后方长了眼睛,女孩幽蓝的眼睛立刻追了上来,狠狠地将他钉在原地。
“所以我真是全方位都被小看了啊?”
“……”
“话说伏见你不会直到现在都还在把我当小孩子看待吧?”
“……”
“没有吧?!”
“……”
“说话!!!”爱丽丝干脆站在了椅子上,她的声音已经大到了说不定三楼都能听到的地步,可伏见猿比古已经没有心思再去思考丢脸与否的问题。
眼前这个正在咕嘟冒气双手叉腰的茶壶才是他需要全神贯注安抚的对象。
“……你稍微冷静一点。”
“不肯告诉我喜不喜欢我就算了,这个问题你再回避我就这辈子都不会理你了!!!”
女孩蓝色的眼睛里逐渐蓄起泪水。
伏见猿比古头疼欲裂。
他实在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急转直下变成变成这个样子!
但好在和喜欢有关的那些问题比起来,这个问题确实不难回答。
有没有把她当做小孩?他想了想。
事实上直到周防爱丽丝八个月前来找到他之前,印象里她都一直是小女孩的样子。
需要呵护,需要疼爱,或许有一天会变成有很多人追求、又或者追求别人的样子吧。
但伏见猿比古从来、根本、完全没有想过那个人居然会是自己。
然而要将印象里的孩子与已然长大的少女作出区别很容易。
不如说早在他们时隔多年再次见到的那一瞬间开始他就已经明白她确实长大了许多。
不过……
要真的说把她当做一个异性……
伏见猿比古皱起眉。
大概要从他开始了解到她的追求者确实不在少数的那一刻起。
网上不是有很多论坛和社交平台吗?
真心喜欢了她许多年、把她当做结婚对象、并且确实正在努力与她产生接触的大有人在。
他们每一个人的喜欢都是那么明摆着的东西。
像是超市货架上琳琅满目的商品,拿走还是留下都是随周防爱丽丝喜欢。
“……至少现在没有当你是小孩。”
这样的回答能满意了吧?
他带着连自己都觉得荒唐的忐忑望过去。


第203章 番外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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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丽丝是被伏见猿比古送回去的。
但与往常不同的是, 这个“送”指的是和爱丽丝同行,将她直接送回镇目町,再看着她下车这样。
而往日里如果爱丽丝来到Scepter4, 工作太忙分身乏术的伏见猿比古就只会把她送到Scepter4附近的车站,等到她乘上电车便会很快离开。
然而对于他今日的不同寻常, 爱丽丝并没有多想。刚刚生过气, 本来就不怎么习惯怀疑他人的她此时脑子已经完全空掉了。
办公椅不高,但坐垫是软的。太生气就容易缺氧, 回过神来爱丽丝才发现自己离地的高度有那么点不妙。
她摇摇晃晃地在伏见猿比古的注视下重新安分地坐回了椅子里, 然后捏着袖子擦了擦自己红红的眼角。
听到伏见猿比古说要送她回镇目町, 她傻不拉几地抬起头,茫然地问他:“你没有其他工作要忙了吗?”
有当然是有的。身为青之王的盟臣,怎么可能会有做完工作的那一天。
伏见猿比古不紧不慢地说:“又不急。”
爱丽丝听后愣了一会才点了点头。她将放在腿上的书包理了一遍, 又在扶手靠背与椅面连接的缝隙里找了找,确认没有从书包里滚出去的文具或者别的什么东西落下后才站起身,然后跟着已经站在门外等待的伏见猿比古走向车站。
东京十一月份的下午六点, 天空开始发灰,严重的光污染遮住了绝大多数星星, 但所幸今天的天气不错, 还能看见月亮挂在远处不高的建筑顶上。带着湿与冷的风从远方吹来,让爱丽丝落后青年半步, 藏到他身后躲风。
“冷?”伏见猿比古低声问道。
“没有。”爱丽丝用手捂住自己的脸,小声解释,“我今天忘记擦面霜了……”
模特嘛。
如果想要在选拔考试结束后重新回到行业之中,形象管理还是得注意的。
然而爱丽丝今天起晚了。虽然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对上学抱有抵触心理, 但她偶尔还是会因为不想起床而赖床,然后又因为不可以因为这种理由就请假的心理艰难地从被窝里爬出来, 兵荒马乱地洗漱之后赶最近的路踩点冲进教室,过程中当然不可能留出给她护肤的时间。
早晚高峰的电车是世界上最恐怖的事物没有之一。
不过好在Scepter4在这趟电车的起点附近,和伏见猿比古一起上车的时候,车厢里的人算不多,而且还能找到能容下两个人的座。
爱丽丝拉了拉脸上的口罩,盯着伏见猿比古,直到被她盯得受不了,青年才走向长椅上空出来的地方。爱丽丝抱着自己的书包跟在他身后,为了不碰到旁边的上班族,她只能挨着伏见猿比古坐下。
电车的晃动让她没发觉青年瞬间紧绷旋即又放松下来的身体,不再像夏天那么轻薄的衣物也过了好一阵才将相贴之处的体温逐渐上升。
爱丽丝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了。
她醒来时,电车车厢里已经发生了惊人的变化——原本还算空荡的空间变成了沙丁鱼罐头的内部。放在她腿上的书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件青色的制服外套。
它的主人个子太高,外套盖在她的腿上,下摆和袖口全部都拖地了。
“醒了?”她听见身边低沉懒散的男声,想要抬头看,但整个人都很疲乏,只能听见自己转头时,耳边发丝与衣服布料摩挲的声音,然后慢慢地点了下头。
“这么吵,真亏你能睡得着。”
她又听见那个让自己欣喜的声音响起,然后忍不住地想笑。
能不能有一天让他给自己讲讲故事呢?
她想。
什么样的故事都行。
只要是喜欢的人讲出来的,她都不会挑。
/
事实上送爱丽丝回去不只是因为现在天黑得早担心她的安全,还有一部分则是来自于伏见猿比古想要逃避的心理。
逃避什么呢?
这个问题在他刚回到Scepter4时就被揭晓了谜底。
“伏见课长,室长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知道了。”
伏见猿比古咂了咂舌,烦乱从心底涌起。
他走到宗像礼司的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那扇两个小时前被他踹坏的门——门锁彻底坏掉了,它现在唯一的作用大概只有防君子而不能防想要偷听的小人。
“请进。”
在得到允许后,伏见猿比古拖着自己走进了第四王权者的办公室。
宗像礼司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笑容可掬地望着他。
“把那孩子安全送到了吗?”
“嗯……”伏见猿比古低低地应了一声,然后想起,这人是自己的上司,这才稍稍站直了身子,“是。已经把她送回吠舞罗了。”
“很好。”宗像礼司说,“那么,现在来谈谈之前在主楼一层发生的事情如何?”
伏见猿比古:“……”
为什么要问呢?
难道他还有说“不”的权力?
他认命且敷衍地点了下头。
“将私人事务带入到工作中,以及产生的争执对屯内造成的不好影响——”宗像礼司的神色一如平常般沉稳,一转话锋,“这些想来你已经有所反省,所以姑且先略过这一部分,我们来聊点其他的吧,伏见君。”
“其他的”。
这个词语让伏见的表情都扭曲了。
“如果是关于我的私事,那么请容我拒绝。”
他宁愿宗像礼司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嘲讽自己,也不想跟他掏心掏肺到这个地步。
可宗像礼司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在伏见猿比古依然宣告自己的落败之后遵从适可而止可持续性压迫的原则,而是摘下了眼镜,放在办公桌上,俨然一副还是没有放弃与自己部下“促膝长谈”打算的模样。
“你可能搞错了什么,伏见君。”
宗像礼司看着他。
“现在的我,是在以周防爱丽丝信赖的长辈的身份,向你发起谈话的邀请。那孩子的心思比你单纯的多,而你们的关系似乎也已经发展到了无法被人忽视的地步。”
“为了更好地保护那孩子的心理健康,我想我有责任知道一些事情。”
“所以,还请麻烦你配合一下。伏见猿比古君。”
宗像礼司的语气平淡却严肃。
他审视着伏见猿比古,虽然不能说这眼光比从前的每一次都要更加认真,可是很显然的,这次的宗像礼司加入了一些前所未有的考量。
在一阵长久的静默之后,伏见猿比古有气无力地回应了一句:“您问吧。”
反正他还有拒绝回答的权力。
“听说那孩子已经向你告白过了是吗?”
宗像礼司开门见山。
伏见猿比古一哽,过了半晌才没好气地回答道:“……是。”
“那么你的回复是什么?”
“等她考完试再说。”
“哦?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而是选择了延长回答的时间吗?这可不像你一贯的风格啊,伏见君。”
“……”
“让我想想,你是担心如果自己拒绝,那孩子会伤心过度从而影响之后的考试?”
“……大概吧。”伏见猿比古听见自己的咕哝。
“那么等到她考试结束之后,你会干脆利落地拒绝她吗?”宗像礼司又说,“毕竟从你没有直接答应这一点,我就已经明白你不喜欢那孩子了。所以如果只是出于为了不影响她成绩的考量,在一切尘埃都已落定之后,你应该会在考试之后立刻拒绝那孩子吧?伏见君。”
他说的都对。
可伏见猿比古张了张嘴,发现自己怎么都说不出一个肯定的词。
如果他拒绝了。
那之后呢?
“……伏见君。”
看见他的犹豫,宗像礼司不置可否地挑了下眉。
“你应该知道,超出一定时间之后依然不给予对方任何回应,是玩弄他人感情的做法吧?”
伏见猿比古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
他静静地看着宗像礼司,眼睛却是空着的。
他望着宗像礼司翕动的嘴唇之间吐出冰冷的字句:“如果你没有回应那孩子的打算,就请你在考试结束后立刻拒绝她吧。”
“虽然她肯定会因为自己失败的恋情而感到难过,但我相信那孩子是不会因此一败涂地的。”
那当然。
伏见猿比古想。
她可是周防爱丽丝。
“时间会治愈很多伤口。包括失恋。”
“也就是说,”宗像礼司顿了一下,“只要你拒绝得越早,留给那孩子疗伤的时间就会越长。”
“然后总有一天,她会从这段感情里走出来。”
“和新的人相识,和新的人相爱,带那个可怜虫去见她那暴躁的养父,最后结婚,说不定还会给我发婚礼的请帖。”
说到这里,宗像礼司甚至微微笑了起来。仿佛他已经见到了那副一对被祝福与白色玫瑰簇拥的新人挽着手走向神父许诺永恒的美好画面。
“所以,哪怕只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伏见君。”
“如果你不喜欢那孩子——如果你不喜欢爱丽丝的话。”
“就请尽早拒绝吧。”


第204章 番外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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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通常需要上学上课的日子里, 爱丽丝有两套叫醒方案。
支撑起方案一的是一个摆在她床头的闹钟,古铜色的老物件,十束多多良在她十三岁那年将这东西从国外的二手市场上淘回来, 因为其底座上立着一只坐在草地里、神采奕奕挺着胸脯的珐琅质小狗,所以被当做了生日礼物送给爱丽丝。五年过去它依然坚强地坚守在自己的岗位——爱丽丝的床头柜上, 并且在每天早上七点准时敲打内部的簧片发出叮叮的响声。
叫醒方案二通常会在七点过十分启动, 这是判定方案一失败的时间。而这个方案执行人则一如既往由草薙出云担任——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这个任务过于艰巨, 如果由安娜来负责, 她大概会趴在床边, 盯着爱丽丝的睡颜一起睡过去;而要是将这个任务托付给十束多多良,只要爱丽丝把自己埋在被子里跟他撒娇赖皮说自己不想去,十有八九会得到同意, 至于周防尊……嗯……赤之王自己是否能在七点钟准时起来都是个问题,所以直接被罚出局。
早上六点三十分的时候草薙出云就醒了。他是少眠体质,再加上常年规律的作息, 早就已经习惯了早起。
梳洗过后他给自己冲了杯咖啡,然后坐在沙发上看看待处理的消息和新闻。
他之所以能够如此悠哉, 是因为爱丽丝早上起不来, 所以早中餐一般都会去冰帝的食堂或者便利店解决。
说起这个,还是爱丽丝当初自己主动提出不再需要帮她准备早餐和午餐便当的。
天知道草薙出云在那一瞬间心头涌上的到底是欣慰还是不再被需要的失落, 又或者二者都有。他唯独可以确信的是长大意味着孩子会拥有越来越多的个人喜好、倾向、意志,大人所能为她提供的建议与帮助也在逐年锐减。
再也不是那个会因为连糖果的包装纸都撕不开,就哭着跑过来抱着他的大腿撒娇的小不点了。
早上七点十分。
距离爱丽丝本该起床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分钟。
草薙出云失笑着敛下目光,从沙发上站起身, 走到爱丽丝的房间门口。
敲门。
“丽兹,该起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