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祚:“……厉害了。”
“潇湘居士也是她?”
胤祚点点头,不由露出得意之色:“厉害吧?”
“的确难得,”太子沉吟道,“若是此女也难怪你看中了,虽是汉女,倒也勉强堪配。”
“何止勉强,简直太配了!天造地设、天作之合!”胤祚连忙道。
“你对她倒用心!”太子睨了他一眼,“听说尚书房几位先生都很喜欢她,还盼着日后能相见,不知此事叫他们知道会如何?”
胤祚:“……”
不敢想不敢想。
既然胤祚对于这桩婚事没有勉强,太子也不再过问。午后康熙的圣旨就传了下去。
荣国府荣禧堂里,薛姨妈和宝钗正陪着王夫人说话,不免说起薛蟠的事。
听说薛蟠胳膊没事,王夫人松了口气,听说得罪的是六贝勒又提起心,待听说黛玉不肯帮忙说情不免沉了脸:“林丫头惯是白眼狼,对她怎么好都不中用的。好在当初没有给宝玉定了她,否则日后不知什么光景!叫我说你也别去求她,四公主到底是女子,能说得上什么话?倒不如去找二哥,二哥升了九省督检点,哪怕不在京里也比林丫头说得上话些。”
说着就不由咳嗽起来。
薛姨妈连忙安抚:“怪我怪我,与你说这些做什么,倒叫你跟着挂心。我回头问问二哥就是了,你别操心了。”
只是王子腾不在京城,这一来一回不知要耗多少时候,她怕六贝勒等不到那时候就要报复她们。再则王子腾再厉害也都在朝堂上,皇子那边也不甚能说上话,只怕找了也无用。
事到如今也没有旁的法子,薛姨妈只是一叹:“你这病怎么回事,吃了这么多药只不见好?”
“大夫说我往日操心太过,积劳成疾,这才突然病得厉害,说是长年累月积下来的病也得费些时日才能祛根,不能着急,”王夫人说了这些话便不由喘了起来,平复一下道,“许是这些日子一直操心宝玉婚事的缘故,病又厉害了。”
薛姨妈和宝钗对视一眼,宝钗红着脸低下头。便听到王夫人继续说:“如今二哥升了正一品,从前给宝玉挑的媳妇便不大行了,少不得重新挑一挑,我想着这个,素日便不大……”
王夫人说着话,薛姨妈却已经听不进去了,这是什么意思?不打算娶宝钗吗?
王夫人从前就看不上宝钗,如今有更大的挑选余地,自是更不把宝钗放在眼里,只当看不见二人难看的脸色,和薛姨妈细数她看好的媳妇人选,都是三品以上大员家的姑娘,但凡低于三品的必得求嫡长女,在这些人面前宝钗确实不够看的。
薛姨妈和宝钗脸色发白,王夫人却颇为得意,还特意踩了黛玉一脚:“我倒要瞧瞧她那病秧子身子能找到什么好婆家,只怕要挑个破落户罢了。”
当初看不上她的宝玉,如今想嫁宝玉她还不想要这样的媳妇呢!
正得意呢,贾母派了丫鬟过来传话,王夫人见对方喜气洋洋,奇道:“府里有什么好事不成?”
“可不就是么!”丫鬟笑道,“正是来和太太说呢,午后林家前来报喜,说咱们老爷在江南立下大功,皇上亲笔御旨,林家抬入汉军镶黄旗,还把林姑娘指给六贝勒做嫡福晋呢!老太太高兴坏了,说是满府上下赏三个月月例!”
什么?
王夫人脸子“呱唧”就掉了下来,薛姨妈也愣了好一会儿才回神,笑道:“这可是大好事!以后府里也是皇亲国戚了!”
“不敢说皇亲国戚,不过林姑娘在咱们府上养了一场,她得了桩好婚事,老太太心里不免高兴。”丫鬟笑着告退,“还有地方没去呢,就不耽搁太太和姨太太说话了。”
丫鬟离开后,薛姨妈劝了王夫人几句,又听了几句酸话便也离开了,她们得去给贾母道喜。
母女二人走在路上,一时有些沉默。
从前住在一个屋檐下的两姐妹,容貌才情都是差不多的,宝钗还比黛玉更得人心些,下人说起来也都更盼着宝钗做宝二奶奶,那时候薛姨妈不是不得意的,二品大员的嫡女又如何,到底比不过她的女儿。
可是一眨眼的功夫,黛玉成了未来六福晋,郡王福晋、亲王福晋也都指日可待,可宝钗却被王夫人嫌弃,连宝玉都攀不上了。这般明显的对比,怎么不叫人难受?
薛宝钗叹了口气:“也不知我的前程在哪?”
薛姨妈又是生气又是心疼:“咱们不想着宝玉了,也不给你姨妈挑拣了!妈另外给你找一个,门户低些不要紧,咱们挑个聪明上进、知冷知热的,日后日子未必不如林姑娘。”
“妈和林妹妹比什么,我和她……到底是不一样的,”宝钗又叹了口气,“也别说什么不要宝玉的话了,若不靠着这府里,咱们的家业怎么办,妈和哥哥怎么过日子?妈生养了我一场,哥哥虽不长进,待我的心也是真的,我总不能只顾着自己罢!”
薛姨妈眼泪扑簌簌落了下来:“都是我们连累了你。”
“可别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话了,一家人不说这个。”薛宝钗无奈道,“妈快收了眼泪吧,今儿是府里好日子,妈这样叫人瞧见了不知又该怎么说道了。”
好说歹说,到底劝得薛姨妈停了眼泪,陪贾母热闹了一场不提。
与此同时,佟家。
隆科多院里一片死寂,唯有贾元春所居的厢房传来女子惨叫的声音,隆科多坐在廊下擦弓,只当没听见那便的动静。
方才他已经得知了给胤祚赐婚的旨意,时间这么巧,他可不觉得这是个巧合,显然皇上已经知道了他的所作所为,如今没有处置他,只怕还是顾虑着胤祚的缘故,之后他怕是没什么前程了。
偷鸡不成反蚀把米,隆科多不免对贾元春更恨了几分,李四儿要折腾他也不拦着,甚至颇为快意。
厢房里贾元春被打得遍体鳞伤,缩在地上动弹不得,李四儿这才让人停手,走到贾元春身边,一脚踩在她脸上:“想翻身?做梦去吧!这辈子你就在我手里慢慢熬吧,我要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说着啐了一口到元春脸上,这才带人施施然出去了。
待李四儿走远了,一直跪在角落不敢上前的丫鬟才跑过来扶元春:“姨奶奶还好吧?奴婢先扶您去床上躺着,再拿药丸子您吃。”
然而她不动还好,一动元春便“哇”的一声呕出一大口血来。
丫鬟吓了一跳:“怎么呕血了,姨奶奶您没事吧,要不奴婢去求求爷,好歹请个大夫回来。”
“别去了,”元春撑着桌腿坐起来,勉强一笑,“求了也没用,爷不会同意的。我没事,休息休息就好了。”
自打进了佟府,挨打都快习惯了。
一开始还好些,隆科多顾念着孝懿皇后,李四儿便不敢太嚣张。可是自打她有了身孕,而李四儿的孩子掉了后,李四儿仿佛疯了似的,变本加厉地折磨起她来,隆科多只不管不顾,一味宠着李四儿。
于是贾元春的孩子没了、抱琴也死了、身子也渐渐衰败下来,从前她苦苦支撑,只想着说不得还有翻身的机会,可是好不容易等到一个机会,结果却是这样。
腹中像火一样烧得厉害,贾元春张口又吐出一口血,她知道她等不到下一个机会了,但即便要死,她也要拉着害了她的人陪葬!
隆科多!
李四儿!
元春看向正殿的方向,那里如今住着隆科多和李四儿,他们仿佛正头夫妻一般,不知置原配赫舍里氏于何地?
她问丫鬟:“证据都准备好了吧?”
丫鬟点点头,犹豫道:“真的要这么干吗?”
贾元春点点头,盯着丫鬟看了一会儿,突然咧嘴一笑,带血的牙配上那笑竟显得鬼气森森。
丫鬟吓了一跳,只听元春道:“办好这件事,我可以放你和你老子娘一起离开京城,还会给你们一笔钱,以后不管种地还是做生意,总比为奴为婢强。但若你敢背叛,我也送你们一家团圆——在阴间!说不定到时候还能继续伺候我呢!”
丫鬟白着脸磕头:“奴婢不敢!”
与此同时,太子把手里厚厚一摞隆科多的黑料交给管事太监:“想法子把这些交给六弟,叫他看着处置吧。”
“是!”
即将被卷到风雨中的胤祚丝毫不知,他现在正在林家,红着脸和同样红着脸的黛玉面面相觑。
头一次以未婚夫妻的名义光明正大相见,二人一时还真不知说什么好。
好一会儿黛玉突然想起什么:“求皇上指婚的事……你从前和父亲提过吗?”
胤祚:“!!!”
事情太急,没来得及!


第81章
胤祚原就没打算瞒着林如海,只不过明年春天才选秀,按照胤祚的计划,过了年再慢慢和林如海说也不晚。
没想到横生枝节,如今婚事已经尘埃落定,胤祚还没来得及和林如海说,甚至他从昨天到今天一直精神紧张,压根没想起来林如海。
如今猛地想起他,胤祚和黛玉面面相觑。
“如今圣旨应该发往扬州了,不知道父亲接到旨意会是什么反应?”
“大概会有些摸不着头脑吧。”
胤祚和黛玉想象着林如海的反应,不由笑出声来。
笑着笑着胤祚叹了口气:“林大人怕会生我的气,不知以后还能不能让我进你家门。要是林大人不回京城就好了。”
“胡说什么呢!”黛玉瞪了胤祚一眼。
胤祚嘿嘿一笑:“我就是胡说呢,知道你盼着和林大人团聚,我自是盼着你高兴的。你放心吧,这事我会好好和林大人解释的,说到底此事是隆科多的错,想必林大人能够体谅。”
黛玉轻轻点头,用书挡住泛红的脸,只用一双含笑的眼睛看着胤祚。
“我还带了东西过来。”胤祚神秘一笑,登时引起黛玉兴趣,歪头好奇道,“什么东西?”
胤祚便从黛玉绣给他的葫芦荷包里掏出一个锦盒来,那锦盒只有黛玉巴掌的一小半大,却精致异常,里面静静躺着一枚戒指,黄金打造的戒圈,上面镶嵌着一颗晶莹剔透的透明宝石。
胤祚笑道:“我听过一个说法,说订婚时男方要送女方一枚戒指,十指连心,戴着这枚戒指,就仿佛我们的心在一起。”
黛玉的脸已经红了。
胤祚又道:“这戒指上的宝石是金刚石,它纯洁透明,质地极其坚硬,代表我们初心不改,情谊坚不可摧。”
他拿起戒指,郑重地问黛玉:“请问林姑娘是否愿意戴上这枚戒指,与我两心不移,白头到老?”
黛玉眼里有了泪光,同样郑重地点了点头,便要接过戒指戴上,胤祚笑道:“我来。”
他拉过黛玉的手,亲自给她戴上戒指,精致的戒指戴在她削葱般纤细白嫩的手指上,胤祚真挚道:“好看!”
黛玉抽回手,也叫人拿来一锦盒递给胤祚:“你送东西给我,我也合该还礼才是。”
胤祚的笑便更大了些,满是期待地打开锦盒,只见里面是一方素白的帕子,胤祚拿过帕子左看右看没发现什么不同,就只是一方普通的帕子而已,再见黛玉面露羞色,福至心灵明白了她的意思。
感谢康熙和先生一直努力督促他读书,胤祚读出了黛玉这方帕子的意思:
不写情词不写诗,一方素帕寄相思。郎君着意翻覆看,横也丝来竖也丝。①
胤祚只觉得心里鼓鼓荡荡,仿佛有风吹来吹去,又仿佛有马拔足狂奔,又或者是火山爆发?总归是一种极怪异的感觉,明明不算舒适,却莫名叫人感动沉溺。
胤祚用了好一会儿功夫才压制住这种感觉,对黛玉挤挤眼:“林姑娘这话不妥,‘不写情词不写诗’是说女子没读过书,不会写诗也不会写词,林姑娘用这句自比实在不大妥当。以你的文采和名声,别说写诗词了,便是登报昭告天下也未为不可。”
黛玉白了胤祚一眼不理他了。
胤祚直到回宫脸上的笑都没落下,然后就收到了太子叫人送来的东西。
德清说:“太子殿下的意思是,这些东西到您手里,您想教训隆科多还是如何都随意,有什么需要的告诉他就是。”
胤祚笑道:“还是二哥惦记着我。”
“是呢!”德清也感慨道,“这些东西可不好查,隆科多虽然跋扈但也算谨慎,咱们安插的人这两年也没查到多少东西,还是太子厉害,一出手就查了这么多。”
也未必是刚查到的,不过即便不是,能把这些东西给胤祚,胤祚也感激他。
胤祚翻看着那厚厚一摞纸,表情从惊讶到麻木。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这隆科多真够嚣张的,仗着姑母是太后、姐姐是皇贵妃,他以国舅自居,恶事一点没少干,什么宠妾灭秦、强抢民女、贪污受贿等,罪状共有十数条,每一条都人证物证俱全,拿出去足够隆科多喝一壶了。
看来太子是铁了心帮胤祚出这口气,胤祚心里感动,沉吟片刻后还是道:“先等等吧,过了这风头再说。”
他这婚事来得突然,前朝后宫不免有议论的,若此时出手对付隆科多,叫人顺藤摸瓜挖出什么就不好了。
胤祚没动手,贾元春却忍不下去了,第二天一早大理寺就有人状告隆科多强抢民女。
若是一般人也就罢了,可来人是个红带子!
红带子是什么?那是皇室子孙觉罗专属!觉罗虽是旁支,如今也没什么权力了,但他们也是□□堂兄弟们的后嗣,说起来也姓爱新觉罗的!
隆科多居然敢强抢红带子女为妾室!这也就罢了,他还纵容爱妾李四儿逼的此女上吊身亡!据说死后连正经葬礼都没有,只一卷席子拉到乱葬岗随便埋了罢了,此女父兄前去佟家寻人,竟被隆科多着人乱棍打了出来,为此此女兄长还断了一条胳膊,如今落下了残疾。
他们本以为此生报仇无望,没想到突然找齐了证据,这就前来报案了。
此事涉及红带子和皇亲国戚,大理寺卿不敢擅专,连忙上报康熙,康熙只淡淡道:“你是大理寺卿,秉公办案是你的职责。”
这就是不包庇隆科多的意思了,大理寺卿会意告退,回去后便开始审理此案。
不过他倒是没白进宫一趟,因为耽搁了这点子时间,京城日报社那边得知了此案的消息,连忙派了记者去现场听审,算是较为完整地记录了审案前后经过。
于是胤祚就从三阿哥口中听到了较为具体的情况:
“大理寺卿回了大理寺,正要派人去传隆科多和李四儿问话,没想到又来一人报案。你们猜怎么着,居然又是告隆科多的!这人来头更了不得,原是隆科多舅舅的长子,也就是他大舅兄,状告隆科多宠妾灭妻,残害原配!”
“大理寺的官差到佟家时那李四儿还在鞭打隆科多的妾室,官差要拦,隆科多差点拔刀,只道动他可以,动四儿就跟官差拼命!啧啧啧……”三阿哥一脸新鲜,“我素日听过不少故事,还没见过如隆科多这般深情的。”
他这“深情”二字说得可真是意味深长,充满嘲讽。
胤祚心说被鞭打的这个妾室该就是贾元春了,那被残害的原配……想到隆科多的原配总是神神秘秘,似乎从没在人前出现过,胤祚不由提起了心:“那隆科多原配到底如何,真给他害了吗?”
“真的,虽然没死,但却生不如死。”
三阿哥叹气:“听说脚筋和手筋都被割断了,脸也被划花了,官差是在下人房里找到她的,听说找到的时候伤口都生蛆了,也没个人管。谁能想到赫舍里家的姑娘,原也称得上是天之骄女,如今却落得这么个下场,和废人也差不多了。”
五阿哥只觉得手里的点心都不香了:“这都是隆科多和李四儿干的?”
“可不就是么,那李四儿端是狠毒,原是连赫舍里氏舌头也要割了的,只因她喜欢听赫舍里氏被折磨时惨叫求饶的声音,这才留下了舌头,但她说过迟早要把赫舍里氏手脚砍了做成人彘!隆科多也只是不管,还帮李四儿瞒着外边,那可是他舅舅的女儿,他母亲的侄女,为他生下长子的原配嫡妻啊!真是连人都不配当了!”
在场众人都露出不忍之色,赫舍里氏的惨状他们只是听一听都觉得胆颤心惊,隆科多和李四儿却生生把一个人折磨成那样,可见有多么残忍毒辣,这样的人真是下地狱都不为过!
胤祚沉默片刻后叹了口气:“回头我叫人去赫舍里家问问,若是他们愿意,我去瞧瞧赫舍里氏的伤口……她是在赫舍里家吧?”
“是!此事一出她在佟家哪还待得下去,必然是要和离的了,你只管叫人去赫舍里家问便是。”三阿哥道。
胤祚点点头。
隆科多一案证据确凿,加上快要过年,皇上和大理寺都不希望拖到年后,故而审理速度堪称神速,很快就定下隆科多大罪七、李四儿大罪五,最终李四儿被判斩立决,皇上念着已逝皇太后和孝懿皇后的情分免除隆科多死罪,只发配到黑龙江,永世不得回京。
黑龙江苦寒无比,可以想见他未来的日子有多难熬了。
判决下发次日,京城日报上刊登了这个案子,这事实在骇人听闻,迅速引起百姓热议。
隆科多和李四儿登时成了过街老鼠,百姓唾弃他们心狠手辣狼心狗肺,听了他们下场只觉得大快人心,不由称赞皇上圣明。
三日后隆科多被押解去黑龙江,他的嫡妻赫舍里氏已经与他和离,妾室贾元春病痛难支,根本起不了身,儿子岳兴阿因其母缘故被特赦免除流放,从前风光无限的佟三爷,如今竟形单影只。
啊……也不是没有人关心他的,至少从天牢到菜市口这一路,百姓没少用唾沫、臭鸡蛋和烂菜叶招待他。
一直到了菜市口,押解官差停了下来:“叫这对鸳鸯见最后一面吧。”
同样一身狼狈的李四儿正跪在台上,侩子手抱着闪亮的钢刀站在一边,只等午时三刻便开刀问斩。所谓最后一面,不过是叫这两人看着对方的下场而无能为力罢了。
午时三刻一过,台上刀光闪过,李四儿的头咕噜噜滚了下来,大大的眼睛还看着隆科多方向。围观百姓拍手称快,隆科多目眦欲裂,官差却不会给他收尸的机会,堵了嘴就把人带走了,隆科多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个官差用白布裹了李四儿的尸身丢到板车上,不知要怎么处理。
左不过丢到义庄或者拉去乱葬岗吧,反正她没有父母,佟家也绝对不会出这个头的。当初她怎么对那个红带子女,如今落得了更悲惨的下场,也算是因果循环了。
次日京城日报又刊登了这个消息,没能赶去围观的百姓看了详细描述,想象着隆科多和李四儿的惨状,这才算出了一口恶气。
后来胤祚听说隆科多在路上大病了一场,好了后身子差了许多,即便到了黑龙江也不知能撑几年。消息传回京城,贾元春大笑几声便气绝身亡。
胤祚叹了声气,还是把消息告诉了黛玉。贾元春虽有诸多不好,也只是过于自私功利罢了,到底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最后对隆科多这一击也算帮了胤祚。
是的,胤祚已经知道检举隆科多乃贾元春所为,因为事发后佟国维便将贾元春禁足,本来还想处置贾元春,只是很快他自己便被康熙撸了职务下令禁足反思,倒顾不上贾元春了。
贾母刚得知黛玉指婚给胤祚的消息,还没高兴多久就得知元春的死讯,登时撑不住昏了过去,醒来后强撑着叫人去佟家看元春,佟家如今全凭佟国纲作主,他如今被朝野上下盯着也不敢拿乔,倒是好好叫贾府的人进去了,又正经给贾元春办了葬礼,倒不至于叫她死后凄凉。
康熙三十一年就在这样的气氛中结束了,今年的家宴上大家伙儿除了吃吃喝喝说些祝词儿之外,就是三三两两议论隆科多的事,谁叫佟家位高权重,此事又实在耸人听闻呢。
众人都在八卦各种小道消息,胤祚也被问起替赫舍里氏看诊之事,胤祚说:“前儿倒是叫人去问过了,只是赫舍里家不乐意,说赫舍里氏是女子,不宜叫外男看诊。”
三阿哥便点点头:“这也是应有之意,这赫舍里家倒是懂规矩。”
胤祚便不由轻哼了一声。
三阿哥斜眼看他:“我又说错什么招惹你了?”
“倒不是你,我只是气这世道!大夫眼里只有病人,哪有什么男女之分?死守着男女界限,倒是置亲人性命于不顾,这算什么狗屁的有规矩?”
三阿哥:“……”还说不是在骂我?
他连忙拦住胤祚:“这话可别说了!叫人听见了弹劾你可怎么好?”
胤祚冷哼:“我会害怕弹劾吗?”
“你不害怕我害怕成了吧,你只要不对着我说,我才懒得管你!”三阿哥说着也不由叹气,压低声音道,“咱们满人对女子倒没这么多拘束,从前女子骑马打猎、参与政事的比比皆是,就连领兵打仗的也不是没有。不过如今汉化越来越厉害,也学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规矩,听说有些人家还给姑娘裹小脚!嘿,你别说,那小脚走起路来弱柳扶风的,是好看!”
还没说完就被胤祚照脑勺拍了一下,三阿哥登时恼怒:“我是你兄长,你怎的如此不敬?”
胤祚懒得理他,只问他:“你只道走路好看,知道她们脚长什么样子吗?”
三阿哥还真没看过:“怎么了,不好看吗?不是说三寸金莲很好看吗?”
胤祚呵呵一笑:“你只想着小脚怎么裹的,就该知道好不好看了。”
胤祚细细与他说起小脚的形成,这还是他当初听一位教授说的,那教授年纪大了,出了名的能扯,讲个脚骨从现代扯到古代,从裹小脚扯到封建制度对女性的残害,最后又绕回了现代,那节课讲了什么知识点胤祚快忘了,但教授对裹小脚绘声绘色的描述却叫人记忆犹新。
胤祚还记得他们宿舍的男生回去后因为好奇搜索了小脚的资料来看,后来恶心地好几天吃不下饭。
身为医学生,他不因遗体而恐惧害怕,却因畸形审美对人体的摧残而感到恶心。
“为了缠出尖、瘦、小的三寸金莲,缠足分成裹脚趾、裹脚头、裹脚背三步,裹脚趾就是把除了大拇指之外的四个脚趾缠到脚底下,令其和脚底紧紧相贴,如此只剩大拇指在外面,便形成了一个尖尖的角;裹脚头便是把脚趾根部过宽的骨头裹到脚底,如此可使脚更纤细;裹脚背就是把脚裹成弓形,脚心那部分的骨肉直接向上弓起,使脚趾和脚跟直接缩在一起,如此脚自然小了一截,只是如此摧残人体,其中痛苦可想而知。三哥你上回踢到石头就疼得眼泪都出来了,想来能体会这些女子的感受。”
“……能不提那件事了吗?”三阿哥木着脸抗议完,这才弱弱道,“虽然痛苦,但若能换得一双美脚也是值得的。”
“美?”胤祚咀嚼了一下这个字,冷笑道,“脚趾弯折、足弓高耸,侧面看是马蹄,正面看是畸形肉球,这也能称美?还是少一两根脚趾、一旦洗脚不仔细就恶臭难闻是美?若非世风如此,天下女子何苦遭这个罪,你知道她们裹住要遭受什么吗?”
三阿哥:“……什么?”
“脚骨折断是最基本的,这样的痛苦她们要承受好几年,期间她们还要四处走动,用身体的重量让内弯跪折的脚趾贴合脚底,她们的脚像火烧一样痛苦,脚趾会严重扭伤甚至脱臼,皮肤瘀紫、溃烂生疮,甚至小趾脱落!”
三阿哥打了个哆嗦。
胤祚说:“这还是好的,还有那裹足较晚的,少不得用些特殊方法,例如用石板压脚、用棒槌把趾骨捶打至脱臼以便裹出合格的脚。还有一种法子,便是把碎瓷片裹到布与脚底之间,然后再逼着女孩走路,脚割破了以后血渗出来和裹布紧紧粘着,重裹时,裹脚布往往解不下来,需浸着洗脚水用力撕,常常血块连着皮撕开,双脚的伤口浸在热水里,几次以后马上发炎肿烂,裹脚布粘得更紧,撕开裹布时连着皮肉一起撕下来,脓血淋漓。这么做的目的是让脚趾脚掌上的筋肉发炎,肿烂以后再进一步缠裹用碎瓷割刺,原来红肿的组织溃烂化成脓血流掉,脚不但特别纤瘦而且关节韧带也变得很容易扭折、裹弯,所以有“脚一发味,如果成熟,必易速小”的说法。盖因脚溃烂化脓的时候臭味很重,腐烂坏死的味道令人不敢接近,这就是所谓的发味。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