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看不到她面孔上那些已经压制不住的慌张和不安。那是她对自己和纪封的感情,在变得愈发不自信的投影。
被聂予诚找过之后的两天,许蜜语始终绕在一个问题上想不清楚。
她和纪封到底算不算光明正大在谈恋爱?
应该算吧?他们做了那么多只有谈恋爱的男女才会做的事。
可也应该不算吧?毕竟除了他们自己,除了意外偷窥见她走进套房一夜未出的那个人,除了薛睿,谁还知道她和纪封的关系呢?
她问自己,那她希望纪封把他们的恋爱关系公布于众吗?
她马上明白,还不是时候,他们之间的差距那么大,现在公布这段关系,她将要面临的非议和压力,一定比他要多得多。她怕自己还承受不住。
说来也奇怪,聂予诚刚找过许蜜语,没两天蒋芷纯居然也来找她了。
蒋芷纯把许蜜语约在酒店外面不远的咖啡厅里见面,她说不想再踏进斯威这个伤心地。
许蜜语起先不想去赴这个约。但蒋芷纯对她用了激将法:“我问了纪封,他说你们已经确定关系了,都这样了你还怕和我见面吗?我又不能甩支票逼你离开他。”
许蜜语倒真想看看除了甩支票之外,蒋芷纯到底还想做什么。于是她在午休时赶去赴约。
咖啡厅里,许蜜语和蒋芷纯对面而坐。许蜜语看到蒋芷纯似乎比之前憔悴了一些。
“你倒是比我之前见到时,更容光焕发了。”蒋芷纯优雅地笑着,看着许蜜语说,“所以这就是爱情的滋润吗?”她声音里有淡淡的嘲讽和苦涩。
许蜜语微笑回答:“应该是吧。”
蒋芷纯看着她,笑容渐渐凝住。
“你想知道吗,”她忽然说,“我最后一次上顶楼去找纪封,他把我带进书房去跟我说了什么?”
许蜜语淡淡道:“如果你想说,你可以说。”
蒋芷纯看着许蜜语说:“你还真是个不服输的主,嘴巴上说的话没一句是正面顶我的,可也都不是顺着我心意来说的。按我的想法,这个时候你应该问我:你们说了什么?可你偏不。你就真的一点都不好奇吗?”
许蜜语摇摇头。
蒋芷纯嗤地一笑:“这就是你吸引纪封的地方吗?看着顺从,其实特别不驯,特别想让人征服你。”
许蜜语眉心微动。
“蒋小姐,我午休时间有限。”她提醒对方,如果对话要一直这么不阴不阳下去,她可就要走了。
蒋芷纯撇一撇嘴角:“OK,你道行真高。那我主动说吧,我那天去找纪封,我是想问他明明一开始他对我是有意向的,为什么后面突然就偃旗息鼓了。我想弄个明白,我究竟败在了哪个地方,我可以改。可他居然先开了口,先对我说,他可能喜欢上一个女人了,就不耽误我了。我问他是谁,他说是一个本不该有可能的人,可他偏偏就喜欢上了。”
许蜜语心头微动。她想起那天蒋芷纯从书房出来以后站定在自己面前问,你到底哪里好呢。
“他没直接说是谁,但我猜到了,那人是你。不过我认同纪封说的一句话,他说他喜欢上的是一个本不该有可能的人,因为你和他实在相差太多。我直言一句,你不管从哪一方面,都配不上他。所以我以为他也就是一时心动。可上星期,我联系纪封想请他吃顿饭,纪封居然直接告诉我说,你们俩在一起了。许蜜语,不瞒你说,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因为我万万没有想到,我竟然真的输给你这样的女人。说实话,我觉得你比我差得太远太远,你真的配不上纪封。”
许蜜语看着蒋芷纯,没有表情地笑着问:“所以呢?蒋小姐今天找我,是想通过侮辱我来消除你自己所感受到的侮辱?如果你想通过配不上这种字眼羞辱我,那得让你失望了,什么配不配得上的,不是靠你觉得,得由纪封自己觉得。”
许蜜语微扬着下巴,守护自己的尊严。她不能让对方看出她听到“配不上”几个字时的外强中干。
蒋芷纯像听到什么好听的笑话一样,立刻笑得表情都变得夸张起来:“配不配得上什么的,这还用纪封觉得吗,难道你自己体会不到的吗?他那么优秀的一个人,那么追求完美,连我都不符合他完美的择偶标准,你又怎么会符合呢?那个标准他制定了好久,他为此单身了好久,你觉得他最后找了你,心里真的不会有纠结和不甘吗?许蜜语,你不傻,用不着装傻骗自己,你应该明白,他那么一个追求完美的人,多少年身边连个女人影子都没有,初吻初夜通通都要留给未来成为伴侣的、最好的人。可你呢?你连初婚都没有,你是个离过婚的女人,你真的完全违背他对于伴侣的任何一条想象。他选了你,一定会有妥协和不甘心的,这些一定就埋在他内心深处。”
许蜜语看着蒋芷纯。
她知道她今天是来干什么的了。她也是来打压她的。
她想让自己认清,她到底有多配不上纪封。而纪封选择她,心里也一定有着不甘和妥协。所以他们注定不会长久。
蒋芷纯跑来告诉她这些,来观赏她的慌乱和痛苦,是为了给她自己复仇——当她听到纪封居然放着她不选,却选了一个离过婚的女人时,那份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的仇。
虽然蒋芷纯说的每句话都重重击在许蜜语的心上、击在她的自尊上。但她努力做出那些话并不能伤到她的样子,平静而骄傲、端庄又微笑地对蒋芷纯说:“谢谢你亲口告诉我,纪封连初吻都没有给你。但他主动给了我,甚至是强迫性的非要给我,不由我不要。”
她说完起身离开,尽量让自己的背影优雅从容。
可她心里又酸涩又疲惫。
短短几天,好像全世界的人都在来提醒她,她和纪封不配,他们没有未来,他们不会长久。
她想到那天早上她和纪封的对话,那番导致他们一直到现在都在进行着的不明不白冷战着的对话。
现在回想,那天那番对话竟好像在和这几天的事互相印证一样,印证她和纪封之间的差距,印证他们可能真的爱不到未来那么远。
从这天晚上开始,许蜜语不停地做梦。在梦里,纪封一直走在她前面,不管她怎么叫怎么追,他也不回头。她努力地跑努力地跑,跑到泪流满面也还是追不到他身边去。
最后她歇斯底里地想要大叫,却发现喉咙里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然后她躺在枕头上醒来,眼角正流过梦里许蜜语流下的眼泪。
她紧紧抱住自己,觉得好累。
纪封越来越烦躁。他不知道许蜜语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叫做恃宠而骄。原来她单纯做下属的时候,哪敢给他甩这么多天的冷脸子看。
可现在,她都多少天了,对他不闻不问。似乎摆足了架势在等他先低头。
他偏不想去低这个头。
但渐渐的,日子一天天过去。他的强硬和气愤,渐渐变成心虚和不安。
尤其在薛睿告诉他,没几天之前,她的前夫来找过她,他的心虚和不安变得愈发强烈起来。
薛睿说她的前夫把她拉去了酒店二楼的露台。据说当时有打扫卫生的服务员听到了一些只言片语,好像是那个姓聂的在痛哭流涕求她回头。
听完这件事纪封立刻就烦躁加倍、不安加倍。
他愤恨又恶毒地想,所以她敢这么跟他拿乔,是因为不愁下一个吗?
好吧,他承认他被她拿捏住了,她这个坏女人!他的确怕她的前夫把她拐走,毕竟他们有长达六年的婚姻基础。
他找来薛睿,让他给自己出主意:“说吧,我该怎么结束这段该死又莫名其妙的冷战……但又不失面子?”
薛睿这个狗头军师很认真地思考后告诉他:“不失面子,就是要有面子。有面子就是要让女人对你有所感动,尤其是在有很多人见证的时候,因为人越多,越有面子……好我知道了,老板,您就在众目睽睽下,做一件能让蜜语姐感动的事!”
纪封闻声后思考起来。


第80章 心头一片凉
自聂予诚和蒋芷纯相继来找过之后,许蜜语变得越发心事重重。
当一件事,不仅自己怀疑,连别人也接二连三地来告诉自己,你的怀疑是成立的,这件事就从怀疑变成了确定。
这种确定沉重得令许蜜语快要直不起腰。
这天晚上许蜜语一下班回到公寓,就看到门口摆着一份快递。
四方的盒子,轮廓和外形处处透着高奢精致。
许蜜语蹲下,看到盒子上写的确实是自己收无误后,把它端进家门。
将盒子拆开,里面躺着的东西好像在对许蜜语打招呼。
那是一件非常华美好看的晚礼服裙子和一双高跟鞋,裙子白色、轻薄、束腰,一字露肩,领口浅V,裙摆及脚踝处,在左腿前开叉。许蜜语把裙子换上,再把高跟鞋也穿上,然后站到镜子前。
连她自己也要对镜子里的身影惊叹一下。送裙子的人怎么可以这么了解她身体每一部分的尺寸,裙子裹贴在她身上,凹凸有致,纤秀合体。她的左腿在裙子开叉的地方若隐若现,平添一份隐秘性感。
许蜜语用指尖划过裙子的布料,简直像皮肤一样顺滑。
这裙子真的很美,把她也变得很美。可她却觉得,这裙子不该是属于她的。
属于她的裙子正挂在衣柜里,它们朴素又普通。
是她高攀了身上这条裙子了。她想。
她走回纸盒前,看到里面还有字条。
打开来看,居然是纪封亲笔写的。
是他发给她的一份邀请:明天早点下班回公寓,换上裙子,等我接你一起去参加酒会。
许蜜语看看字条,看看裙子和裙子里面的自己,无奈地笑了。
在这场谁也没挑明的冷战中,这也许是纪封能做到的最主动妥协的事了。
既然他已经破天荒地肯搬来梯子,她也就见好就收吧。再拿乔下去,恐怕他们真的要变成互不联系的陌生人了。
第二天,许蜜语听了纪封写在字条上的叮嘱,比平时提前一些下了班回到公寓。
她认认真真给自己化了个明媚的妆,盘上发,在鬓边和后颈处挑一些碎发丝下来,然后换上裙子和鞋子。
纪封开门进来时,看着等在门里的许蜜语,眼底一亮。
他长长叹息,对她伸出手:“过来我这。”
她只犹豫一秒钟就走了过去,把手交在他掌心里。
他把她的手紧紧一握。柔弱无骨似的感觉,一路从手心酥进他胸口。
他又叹息一声告诉她:“真美。”
许蜜语笑起来。
这么多天以来,她终于又笑起来。
上车后,许蜜语和纪封谁也没去提冷战的事。好像谁也不提,它就是一个压根不曾存在的事情。于是这场冷战就像它开始得莫名其妙,结束得也不明不白。
车子开动起来后,许蜜语问纪封,他们这是要去哪里,参加什么样的酒会。
纪封告诉她:“大部分人是上次我带你在峰会上见过的,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一些人,也都是各自领域的翘楚和精英、以及一些二代们、集团接班人等等。这些人为了互通手里的资源,一年总会举办几次这样的酒会。很多人都想挤进这个酒会,因为挤进来就相当于拿到上流资源的入场券。但如果没人引荐,很难有新人能够挤进来。”
许蜜语心里泛起一丝紧张。听起来又是个她从不曾接触过的大场面。而且还是个比上次峰会显得更让她高攀不上的大场面。
纪封好像察觉到了她的紧张,拉过她的手告诉她说:“别担心,来参加酒会的人都和我互相认识,你是我带在身边的人,所以他们也会对你客客气气的。”
许蜜语笑一下,点点头。
只是下车时,当两脚踩在红地毯上,许蜜语还是后悔了。
她后悔跟纪封过来,后悔没有在路上听到酒会规格时就果断做个逃兵。
这酒会真的好像不是她该来的地方,每个人看上去都从骨子里透着优秀、上等和高傲。很多上次峰会上见到过的人看见纪封居然带着女伴,而女伴居然就是他之前带在身边的女助理,那些人的神色间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震惊。
他们在那些不掩饰的震惊里,用表情质疑评判着:纪封凭你那么高的择偶标准,找女伴居然找得这么马虎随便。
尽管许蜜语让自己看起来不要怯场和退缩,可她在心里还是涌起心虚。不用别人来对她评断,她已经先把自己评断为了等级不及格。
纪封却显得比以往都直白大方,他不管走去哪里,不管和什么人寒暄聊天,一路都牵着她的手不放。
他们牵在一起的手迎来越来越多的惊奇和打探,导致向纪封这边围过来的旧识也越来越多。
他们把纪封和许蜜语围起来,有人终于忍不住冲着他们牵在一起的手努努下巴,问纪封一句:“纪哥,什么情况?”
纪封居然趁着这问话,松开许蜜语的手,换成去揽住她肩头,把她靠近自己胸怀里,然后朗声向着众人宣布:“正好,借着今天人全,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我是女朋友,许蜜语。”
许蜜语在一片惊叹声里猛地转头看向纪封。她看着他时,眼睛都惊得瞪大。
纪封看着许蜜语瞪大眼睛望向自己,她脸上满满的不可思议。他以为她是被突来的官宣惊喜冲击到了。他想也许许蜜语需要一点私人空间来稳定又惊又喜的情绪。
不顾周围人吃惊和热议,他拉着许蜜语走向别的地方。
许蜜语一路都怔怔地,直到他把她拉到角落里,轻拍她脸颊,掀唇笑问她:“是不是没有想到我会在大家的见证下官宣我们的关系,被惊到了?”顿了顿他又说,“这回你看到我的态度了吧?这样公开认定你是我女朋友的身份,是不是比给你那些爱你一万年之类的缥缈承诺要有安全感多了?”
许蜜语仰头,抬眼,看着纪封。看着他脸上那好像对她刚做了一件大好事等着邀功的表情。
这一刻她清楚感知到他们的确不在一个世界维度里生活,他们的悲喜真的不大相通。
他把突然地、直接地官宣他与她的关系,当做是一件她必定会惊喜以对的事在做。这背后意味着在他的潜意识里,其实是把肯和她公开恋爱关系,看作成是对她的一种恩赐吧。
他在无意识中,已经亲自鉴定了他们两人之间的位置和差距,他是高高在上的社会精英集团霸总,而她只是个灰姑娘——不,她顶多就是个灰大姐。
在这么多人面前突然公开关系,不和她提前商量,他以为是对她好,可是却没有考虑过接下来她将要接受所有人的匹配评判。
他们那个层级的人,好像永远不能真正了解到下面人的苦恼和压力。
刚刚才结束冷战,许蜜语想眼下就算有再多的不舒服和不痛快,也先嚼碎咽下去,总不好在这样的场合下让纪封没了面子。
她看着纪封,使劲让自己笑了笑,对他说:“太突然了。你之前不是说不公开我们的恋爱关系,是因为如果让别人知道我和你有其他关系,工作起来会很麻烦?那为什么今天又突然决定公开,都……没和我提前说一声?”
纪封抬手轻抚她脸颊:“以前觉得不公开对你更好一点,这样就算你工作做出成绩,别人也不会说你是靠了我。但我忽略了谈地下恋可能会让你误会自己还不能上台面,这样会让你更加没有安全感。我想让你有安全感一些。反正现在,你的工作能力摆在那里,你最近在企划部的工作我完全没有干预,你靠你自己完成得很出色,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连企划部经理都赞不绝口地夸你。所以我觉得也是时候可以公开了。”
许蜜语心里五味杂陈。她告诉自己,算了,尽管时机方式有待商榷,但他终归是为她在着想。
不远处有人招呼纪封,隔空对他打手势,意思是一起谈谈上回没说完的那个项目。
纪封询问许蜜语:“可以自己待一会吗?我过去跟他们谈点项目的事情,不适宜带着家属。”
许蜜语初到酒会,心里本就忐忑,加上刚刚经历过意外官宣,整个人更有种浮沉不定的不踏实。但她听到纪封这样问,还是努力笑着对他说:“那你去吧。”
纪封怕她闷,离开之前告诉她说:“你自己先逛一逛,那边有吃的喝的东西,不用拘谨,想吃什么喝什么就动手去拿,这里有很多外面吃不到的新鲜玩意。”
许蜜语说好。纪封走去会所另一边和人谈事情。
许蜜语看着纪封走去那边之后,有三两个人也都一起围了过去。他们层次相当,家世相当,见识相当,财力相当。他们开始在交谈中缔造出一个许蜜语无法探触的世界,她因为不懂而充满敬畏的世界。那个世界里充满了商业术语,金钱以亿为计。
看着那边围在一起谈事情的人,许蜜语再一次感受到自己与那些人、自己与在场的大部分人,在家世、身份、地位、人际圈方面,都存在着巨大的差距。
脑子里的思绪像为她画了一坐牢,把她困在里面,让她伤春悲秋困坐愁城。
她甩甩头,想甩脱这座牢,想摆脱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困扰。
于是起步走去酒会特设的饮品区,站在那里选了杯淡蓝色的鸡尾酒。这幽蓝静谧的颜色,喝下去也许能让她静静心。
捏着鸡尾酒杯,她很快喝光杯里的淡蓝液体。带着微凉的薄荷味,像果汁一样的口感,让人觉得舒爽。于是再去拿一杯。一口又一口,呷着一点忧郁把它也喝进胃里去。
而她忘了,她起初想要饮它的目的就是为了解掉一点忧郁。可解掉一点,又喝下去一点。她忽然发现不是她不想高兴起来,是身体里的忧郁总量,原来并没有发生变化。
不远处聚集着一群光鲜靓丽的女人们。她们是精英男士们带来的女眷。
酒会内的女人们分为三种,一种是精英女士们,一种是精英男士的女眷们——这两种人互相并不融入对方,精英女士们不愿意和女眷们凑作堆,嫌她们尽管外表光鲜亮丽,可内里还是摆不脱菜市场的八卦气质,庸俗可鄙。女眷们也看不惯精英女士们的高傲,好像靠嫁一个有本事的男人进到这酒会里来是什么原罪一样。
至于第三种人,是前两种群体都融不进的人,比如许蜜语。前两种人对她又好奇又不会带她一起玩,因为觉得她不够资格和大家玩在一起,尽管她是纪封带来的女人。可是纪封怎么会看上这样的女人?
不远处的女眷们此时正凑在一起,兴冲冲地私语八卦着。
一位年轻太太拿着手机给大家看:“姐姐们,这是我刚才偷拍到的,那个纪封刚刚亲自官宣的女朋友。你们都瞧瞧,有人之前见过她、认识她吗?她到底是什么来头啊?听说纪封的择偶标准相当高,因为没有女孩能满足他的条件,所以他宁可一直单身到现在。可现在看,这位姐,首先年纪就不轻了,纪封最后看中的怎么居然是她这样的呢?”
另一位太太说:“来给我看看照片。哟,长得是挺有点味道的,不过确实不算是年轻女孩。难道纪总喜欢大一点的?”
这时又有一位中年太太走过来,她身边还跟着一个年轻的脸生太太。
中年太太一边走近一边问着太太群们:“这么热闹,聊什么呢?”
第一个说话并偷拍了照片的太太回她说:“胡太太,你今天怎么迟到了?就迟这么一会儿,你就没赶上精彩好戏。”
胡太太笑着说:“那等下你给我补上。”说完她拉过身边的年轻太太到人群里,对其他人介绍,“她叫鲁贞贞,是我老公得力手下、公司副总的太太,她很有本事呢,为了我啊专门拜师去学了烹制卤味呢。她央求我带她出来见见世面,这是她第一次来,大家多关照啊。”
胡图太太拉着鲁贞贞对其他太太们作着热情推荐。但其他人对新来这位什么副总太太都不感兴趣,态度也都不冷不热的。在这里,胡图太太这种旅行公司正总的太太都不显得起眼,况且是个副总的太太。
她们没大关注那位叫鲁贞贞的年轻太太,继续八卦照片上的人。
胡图太太在一旁大致听懂了自己因为来晚而没观赏到的精彩大戏后,也要过手机来看了一眼。
“你们说这是纪封刚刚宣布的女朋友?”胡图图太太一边说一边拿起手机看照片,一看之下,她呀了一声,扭头看着鲁贞贞就说,“这不是……”
鲁贞贞立刻截断她的话:“这不是许蜜语吗?”
她怕胡图太太真的糊糊涂涂地说出一句,这不是你老公的前妻吗。
想了想她马上又补上一句人人都爱听的重磅信息:“好厉害的女人,离过婚还能把纪总迷到手。”
“她还离过婚呀?”这个信息像颗炸弹一样,立刻把太太们的神经炸得异常惊奇和兴奋,“没想到纪封对他的择偶标准可以这么打折。”
鲁贞贞不动声色地说道:“对,她离过婚,而且今年已经三十多岁了,但她手腕很高的,我身边人认识她,她其实是在纪封的酒店工作。你们知道她一开始是干什么的吗?说出来都怕大家不信,她起先就是个客房服务员,铺床扫地收拾厕所的那种。”
“啊?”太太们惊得瞪大眼睛,“纪封怎么会看上这样的呀?以他的条件来说,这也太离谱了,他是心理出了什么问题突然想不开了吗?”
太太们马上把关注投射给这个刚刚被她们看成隐形人的新太太,因为她的独家内幕消息。
鲁贞贞继续说:“她很会谄媚纪封的,从客房服务员一直不停空降到各个部门做主管,有酒店管家亲眼看到她把自己送到纪封房间里……”鲁贞贞一副谨慎样子,压低声音说,“去陪、睡。所以你们看,女人啊,会不会工作有没有能力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会睡男人就好。这不她就入了纪封的眼了吗。”
太太们听得连连咂舌,再看向许蜜语的照片时,把她已经看低到了泥土里去。
许蜜语连喝了几杯鸡尾酒。这东西喝的时候不察觉什么,只觉得是微凉的甜甜果汁,没想到后劲却上得有些快有些猛。她忽然就开始觉得头晕。
她连忙端起一杯白水,想走回到座位区去,坐下来慢慢地喝杯水缓一缓。
她很少穿十厘米的高跟鞋,平时穿着这鞋走路都要很小心翼翼。眼下头有些晕,再踩在十厘米的细跟上走路,她一脚一脚好像踩在下过雨的泥地里一样,深一脚浅一脚,总像是要滑到一样。
步履不稳地路过一群女人的时候,她好像听到从里面传出来自己的名字。
许蜜语一分神,把细高跟走得一歪,整个人瞬时再也站不稳,向一旁栽倒过去。
在栽到的瞬间,她居然还能飞快地想,手里的水可别洒在别人身上了。于是她手腕向着自己运力,让那杯水洒也都洒在了自己身上。
她歪坐在地上,所幸她自己觉得她坐倒的姿势还算优雅,双腿叠着从左侧弯向身后。只是裙子左侧分叉,左腿只被遮到了大腿中段以上,于是这一跌倒显得她在卖弄风情似的。
水也全都被她洒在自己的胸口前,轻薄的衣料一下就被濡湿,胸前立刻变得半透明般若隐若现。
许蜜语连忙用手去遮住胸口风光。她捂着胸口想要起身,但头晕乏力加脚踝痛,居然起身失败了。
她坐倒时好像不小心碰了下一位太太,她抬头对那人说对不起。
那位太太正是偷拍过许蜜语照片的年轻太太,本来大家正在这热火朝天地八卦,忽然她就被人给撞了一下,吓了一跳不说,她的新裙子也不知道给刮到了没有。
她气恼得不行,连忙检查裙摆,确认没事后低头看清撞到自己的人居然正是大家在八卦的那个女人。
看她坐倒在地上的样子,三分之二的左腿白花花地露着,狼狈里又带着些骚气。她和太太团们马上一起升起鄙视来。
有人已经忍不住在年轻太太后面小声开腔。
“哎这……这腿露得成什么样子啊?也太不优雅了,粗鲁又俗媚!”
“可不是啊,纪封不是择偶标准挺高的吗,怎么选来选去选了这么一位啊?审美是突然降到海平面以下去了吗?”
“……现在看起来喔,怪不得会离婚,八成是不太安分,不然怎么连摔倒都摔得这么骚气兮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