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咚咚咚得狂跳起来,这不是心动,这是死亡的恐惧!
他忽然紧紧地咬住了自己的牙齿,浑身的肌肉也都紧紧地绷了起来,脖颈侧的青筋一条条的凸起,刹那之间,剑锋好似照亮了整个湖底,巨阙宝剑已然出鞘。
他毫不犹豫,反手一剑,朝自己身后刺去,只听一声刺耳的撕拉声,那一件血红的妖衣,就已被这柄名刃划成了两半,这衣裳真的好似个人一样,被从正中劈开之后,瞬间没了力气,挣扎了两下,松垮垮地放开了展昭,朝湖底沉了下去。
可这一击,却也已用尽了展昭的力气。
这血红的鬼衣之上,覆盖着一种非常冰冷的气息,好似可以夺走人的阳气一般,仅在他身上缠了片刻,就已令他气力全失。
他用了最后的力气斩破鬼衣,却也再没力气往水面之上游了,他只觉得身子很沉、很沉,胸口痛得要命,这是无法呼吸的滋味,脑袋里昏昏沉沉,甚至连眼前也已快看不清楚。
他往更深的湖面之下沉去——
忽然,有什么东西抱住了他。
是人,是那个女人。
她也同样在水下沉了很久,可是她却好似一点儿都不需要呼吸似得,双眼仍然清明,动作也依然灵活,她看了展昭好一会儿,忽然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得,朝他游了过去。
然后,这女人没有丝毫心理障碍似得,将自己鲜红的嘴唇贴在了展昭苍白的薄唇之上,为他渡一口气。
珍贵的空气,在唇齿之间,被渡给了展昭,虽然只有一点点,也足够让近乎昏迷的展昭活过来,他的眼睛紧紧地闭着,双手却忽然伸出,本能版的抓住了这救命的稻草,一串水珠从他们的唇间荡出,女人眯了眯眼,伸手去抚他的嘴唇。
展昭霍地睁眼,一只手扣住了她的手腕,另一只手伸上去,扣住了女人纤细的腰肢。
……她的腰真的很细。
只可惜此时此刻,在这鬼气森森的湖泊之中,无论是谁,都绝不可能升起一点点的旎绮心思的,展昭此举,不过是为了带着她回到水面之上。
女子似有些惊慌,挣扎了两下,只可惜展昭的手稳稳当当,力度适中,不叫她难受,却也绝不可能放她离开,刚刚经历过濒死的瞬间,展昭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本是一个相当温柔的人,此时此刻,他的侧脸看上去却多了几分冷酷之色。
只看这样的神色,谁若是他的阶下囚,那日子一定不会太好过的。
女人的眼角垂下来,有点可怜兮兮的,她作势要推展昭,展昭的手却牢牢的卡着她,带着她向水面之上浮去。
片刻之后,他们湿淋淋的脑袋终于从湖面下浮了出来。
雨竟然已经停了。
除了他们浮出水面所发出的那一声水声之外,整个古宅静悄悄的,寂静得好似坟墓。浮云散去,月亮重新挂在也夜空之上,格外的高远,却也格外的冷漠,冰冷而皎远的月光落在了湖面之上,让漆黑的湖面也泛起了一点点银光。
月光还落在了两个人的脸上,展昭此时此刻,才有心思去看这个女人的脸。
……美,实在是很美。
她实在是个美人,眼睛微微上挑,即使没什么感情、没什么意思的时候,只肖稍微眯一眯眼,眼波就从她的眼中荡开,从眼角流出一种缠眷之意来,十个男人见了,倒是有九个都要被勾走魂魄。她的唇并算不得太薄,也算不得太厚,像是樱桃一样丰润。
此时此刻,她苍白且狼狈,月光撒在了她的身上,她漆黑的头发凌乱的贴在她的脸上,被湖水浸透的白色里衣十分单薄,贴在她极其富有女性美的曲线之上,寒冷的夜风吹过,她忽然簌簌地发起了抖,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嘴唇,要挣脱展昭的桎梏,甚至想要重新跳回湖水里。
展昭一言不发,抿着嘴,沉默地看了她一眼。
一般来说,他不愿做出什么违背女孩子意愿的事情。
但不是现在。
一开始,是她引诱他跳下湖水之中,抛出那一件红衣,诱他往深处游,又是她忽然伸手,紧紧拽住他的头发,将他往水底下摁,若不是他那一肘,怕不是现在早做了水鬼了。
可是,她又的确救了他,在那一件红衣鬼魅般的缠上来的时候,若不是她给他渡的那一口气,展昭现在恐怕还是水鬼。
她是谁?她为什么要做出如此矛盾的行为?还有那一件血红的鬼衣,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会被她穿上?
这一切都是迷。
这个妖媚至极的女人簌簌地发着抖,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唯有眼角那一抹鲜红的血线,与她如樱桃般的嘴唇为她增添了几分颜色,她还在挣扎,展昭忽叹了口气,沉声道:“莫动,先上岸。”
女人歪了歪头,有些警惕地看着他。
她杵在原地,像是一株杵在淤泥之中的荷花一样,完全不打算配合展昭的工作。
展昭抿着唇看着她,忽然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低声道:“姑娘,得罪了。”
他的手本来已放开了女子的腰身,此时此刻却又不得不再贴上去,他的手修长而有力,扣在她的腰上时,简直就好似是一件挣脱不掉的枷锁一般,他稳稳当当地带着这女子,游到了岸边,双手一托,就将她托上了岸,他手一松,女子就挣扎着站了起来,一看就是想跑。
展昭如何能叫她跑?
他一借力,整个人便也踩在了岸上,身形一闪,拦住了她,女子簌簌地发着抖,赤着双脚,简直连站都站不住了,她盯着展昭,不自觉的一步步后退,一言不发。
……这样子,倒像是展昭欺负了她一样。
眼见她又要掉回湖水之中,展昭当机立断,伸手抓住了她,修长双指一晃,已将她周身大穴悉数封住,这美貌女子瞪大了双眼,直挺挺地就倒下了。
她绝不会倒在地上的,因为展昭已扶住了她。
她的身子简直比她的嘴唇还要更柔软。
展昭早在扶住她腰肢的时候,就已感觉到了,她的腰柔软纤细如柳枝,却又好似比柳枝更容易折一样,只叫人觉得,手上只要稍微用上那么一点点的力气,就能将她拦腰折断。
此时此刻,她浑身也好似一点力气都没有、一点骨头都没有一样,展昭为了制住她,不得以伸手点了她的穴道,却只见她软绵绵地倒下,他伸手去接,怀中便多了一点点的重量。
……她好轻,轻得简直不像是一个人的重量。
忽然,又是一声雷响。
月亮又被乌云遮了起来。
冷风更冷,树叶的响动也更加密集,这一场雨竟没有结束,又一滴一滴的落下了下来,沉重非常。
此时此刻,不宜留在室外。
展昭忽叹了一口气,他的神色已放松了些,一双黑眸如水玉一般,此时此刻,他已恢复了那一种温润的气质,身上多余的杀气,也已烟消云散了。
他只又道:“姑娘,得罪了。”
说着,双手微微一使力,竟把怀中这位又轻巧、又美丽的女子给横抱了起来,抱着她找地方躲雨去了。
展昭并非见色起意之人,也根本无意占女孩子的便宜,他虽抱着这个女人,但双手却绝没有一丝不规矩之处,而眼睛也绝没有朝不该瞟的地方瞟去。
但他的怀中毕竟有一个女人。
她是一个非常富有女性美的女人,湿淋淋的头发上带着一股冷香,却和他在追逐她的时候闻到的那种味道完全不同。她的身子软到像是云朵,贴着他的胸膛,却又冷到好似一块冰。
这块冰在接触到男人充满炙热血气的胸膛之时,忽然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倒吸声,好似是被烫到,展昭下意识去看她,却看到了她眼角的那一抹血线。
……眼红得刺眼,像是要流出血泪来一样。
她也正在看着展昭,一言不发,在展昭和她的目光对上的时候,她忽然勾起嘴角,轻轻地笑了笑,她的眼角眯起,一点点的眼波都好似要从这里荡出去,溺死所有胆敢看她一眼的男人。
这的的确确是一个美人,是一个世间罕见的美人。
即使是展昭这样的男人,在见到这笑容之后,还是被晃了一下,神情有瞬间的停滞,片刻之后,他抿着唇,移开了视线,抱着她掠了几步,落入了古宅荒废的一个屋子里。
他闪身进来的时候,外头已又开始风雨大作了。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带来瞬间的白昼,让展昭看清了这屋子里的构造。
这是一间三进的屋子。
不是年轻小姐的闺房——年轻小姐的闺房应该是角落里那一栋监牢般的绣楼,这看起来更像是少爷的屋子,三进的屋子,有正厅、有卧房、有书房,开阔得很,也豪华得很。
……真是讽刺,同样都是骨肉,女孩子住在阴暗逼仄的绣楼之中,好似坐牢,而男孩子住在这三进的宽敞屋子里,地上铺着花砖、墙上挂着书画,处处都是巧思、处处都是贵气。
他忽然就觉得有些不舒服,眉头轻轻地皱了起来。
怀中的女子也知道自己跑不了,将头靠在展昭的肩膀之上,有些恹恹的,又显得多了几分乖顺,见展昭站在这里并不走动,她轻轻地道:“左边是卧房。”
她的声音有几分沙哑。
不是女孩子的轻灵,而是一种成熟女子所散发出的慵懒……她好像有点累,声音里带着一股倦意,这种倦意却也带着媚意,像是一只修炼千年的狐狸一样,随时随地都在引诱着人,就连声音,都好似是一只柔若无骨的手,轻轻地自人身上抚过,留下一点痒意。
展昭抱着她的手也忽然僵了一下。
他扫了这女人一眼,俊朗的面容之上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若细细去看,却能看出他的耳根子似有一点微红……他张了张嘴,只道:“多谢。”
……也不知道在谢点啥。
他抱着她,大步走进了卧房之中。
卧房果然也是公子哥的卧房,不仅有少爷的床榻,角落处还有给小丫头值夜的时候睡的榻,他没有什么犹豫,径直朝少爷的床榻走了过去,见榻上的寝具并未沾染什么灰尘,便轻轻地将那女子放下了。
那女子便软绵绵地倒在了榻上。
……她的身材真的非常之好,玲珑有致,如此躺下,简直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够拒绝。
展昭的目光却已到了别处。
他一向秉承着非礼勿视的态度,即使这女人现在是他的阶下囚,也绝不多看、绝不欺辱,他只是环视了一下四周,看见了一个大柜子,便走了过去,里头果然有些还没被虫蛀的衣裳,他翻出一套,正要给那女子送去,却忽然又想到了她冰冷而瑟瑟发抖的身躯,手中的动作一僵,接着去翻,翻出了一套略厚的衣裙,送去给她。
她浑身上下的大穴都已被展昭封住,展昭要她什么样子,她现在就得什么样子,展昭转身回去的时候,她仍是乖乖顺顺地仰躺,一双总是含情的美目湿润地望着展昭,胸口缓缓地起伏着,唯一能动的手,也已紧紧地攥住了被单。
一个女人被男人抓住,本就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展昭只看了她一眼,动作就忽然一顿,他别开了眼,只道:“我只问姑娘一件事,若姑娘答应,就为姑娘解穴。”
榻上如狐狸一样妩媚动人的阶下囚的睫毛轻轻地颤了一下,又用那种略带沙哑的声音道:“……你问。”
展昭道:“我为你解穴,你去换上新衣,但不能跑,你若再跑,我再制住你,就绝不会再管你舒服与否,你答应么?”
他的声音清朗,带着五分柔和之意,另外五分,却仍是一个江湖侠客对待自己俘虏的冷酷。
——他若不想让她跑,她是绝跑不掉的。
女子幽幽地道:“我有拒绝的余地么?”
展昭抿唇不答,伸手解开了她身上的大穴,又将衣裙放在她的身边,顺手放下了帐子,自己背过身去。
他只道:“姑娘请自便。”
帐子里便响起了窸窸窣窣、换衣裳的声音。
展昭握剑的手,似乎也忍不住蜷了蜷,他是个正人君子,又不是喜欢闯进姑娘闺房里的采花贼,站在帐子外头,听着女人换衣裳的声音……这种经历对于展昭来说,也着实过于新鲜了。
若有人细看,就能看到,这俊朗男子的耳朵似乎有一些微红,他的脊背也似乎有一些僵直,他好似有点想去屋子外头,但是理智却又阻止了他。
他不仅不能走,耳朵还必须要灵敏,以防这个随时随地想逃走的女子真的逃走。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只纤纤玉手拨开了帐子,她轻轻地道:“衣裳,我已换好了。”
展昭闻言,转过身来,却是一愣。
因为她只是换了里衣,仍是薄薄一层,赤着脚,坐在塌边上,正用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展昭。
展昭微微地皱起了眉,却也实在不好对一个陌生的女子嘱咐些什么。
女子的出脸色依然苍白,也依然有些发抖。
展昭垂下眸子,看着她苍白的手,手指尖也有些发抖。
展昭忽叹了口气,温声道:“请等片刻。”
身边放了一把木椅子,展昭忽然抬脚便踹,将这椅子拆得七零八落,又见烛台之上还有着没用过的蜡烛,他从地上拾起一片木屑,朝那蜡烛上的棉线弹去,棉线与木屑摩擦之后,竟是忽然就亮起了烛火,他又拿过蜡烛,点燃这一堆木头,用以取暖。
……他身上本是带着火折子的,只不过跳下湖水之中,火折子都已湿透了,故而才用这种法子取火。
这根本已不是普通江湖人可以做到的事情了,可是在展昭这里,却显得举重若轻,实在是轻松得很。
篝火亮起,他席地而坐,只对那不肯好好穿上厚重秋衣的女子道:“姑娘若冷,取暖请自便。”
女子就勾起嘴角,轻轻地笑了笑。
她只道:“你身上的衣裳还湿着,你为什么不换一件干净的衣裳呢?”
说着,她便款款从榻上下来,坐在了篝火的另外一侧。
她艳丽而妩媚的面容,也被这篝火所照亮了。
展昭平视着她,只道:“某无妨,不劳姑娘费心。”
不卑不亢,温和有礼。
女子歪了歪头,眯了眯眼,眼角处的眼线血红血红。
她道:“你叫某?”
展昭道:“在下展昭。”
女子有些漫不经心地道:“我是琥珀。”
展昭微微一怔。
琥珀,没有姓氏……比起名字,或许更像是花名、假名之类的,但他什么也没问,只是微微一颔首,道:“琥珀姑娘。”
琥珀道:“嗯。”
展昭:“……”
嗯?这算是什么回应,实在是令人摸不着头脑。
他有些无奈,抿了抿唇,又道:“琥珀姑娘,展某无意冒犯,只是身为官差,办案之需要,展某只问几个问题,绝不多为难姑娘。”
琥珀烤着火,用一根手指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眯着眼睛,听到展昭这样说,她又睁开了双眼,似乎有些茫然,却也道:“你问吧。”
展昭的目光便钉在了琥珀的脸上。
他沉声道:“姑娘不是刘三的左邻右舍,为何会在刘三的媳妇惊叫之后,立刻出现在围观的人群之中?”
琥珀歪了歪头,道:“刘三?”
展昭道:“不错。”
琥珀道:“刘三是谁?”
展昭皱眉,他正欲说话,却见琥珀的脸上泛起了一种病态的红色,她神色有些古怪、茫然,好似已有些恍惚,然后,她忽然大大的打了个喷嚏,浑身打起了摆子,竟一头就往火堆里杵去!
展昭大惊,行动快如闪电,转瞬之间,就已抓住了琥珀的肩膀,将她往后一带,琥珀软绵绵地倒在了他的怀里,双眼无神,不住的打着摆子。
一个骤冷之后又骤热的人,本就有可能忽然打起摆子的!
展昭扳住她的肩膀,急声道:“琥珀姑娘?琥珀姑娘?你怎么样?”
琥珀茫然地睁眼,昂起了头,茫然地看着展昭。
然后,她樱桃般丰润的唇里,忽然吐出了一口气,一口带着清幽香的气。
展昭暗叫一声不好,立刻就要放开她,可他的手脚却忽然已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简直连撑都撑不住,琥珀一只手搂住了他的腰,盯着展昭苍白的脸色,唇角慢慢、慢慢地勾了起来。
她轻飘飘地道:“展官爷、展大爷,你往我心口上撞了一击,叫我怎么还你的好呢?”
她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寒森森的勾爪已又出现在了她的手指之上,像是野兽才有的利器一样。


第130章
此时此刻,那种惊慌失措、楚楚可怜的表情,已从琥珀的脸上褪去了,好似面具被摘下一样。她一只手揽着展昭的腰,另一只手的手指之上,已化出了野兽般的勾爪,在展昭的面前闪着寒森森的冷光。
她的眼睛眯起,嘴角上扬,露出一种懒洋洋的满足神色,像是狐狸一样,眉梢眼角,皆有媚意流出,她忽然快速的伸出了舌头,在自己的红唇上舔了一下,然后忽然慢慢地低下了头。
展昭浑身已软倒了。
他走南闯北无数,见过的世面也不少,人的嘴里若是藏着什么玄机,说话的时候怎么也会有一丝不自然,展昭眼睛尖,对这美貌的琥珀姑娘,也一样的警惕,早就留心过了,没发现任何异常,这才放下心来,岂料竟中了招。
好厉害的毒!好厉害的毒!
似迷烟、却又不是迷烟,带着一股甜媚的香气,展昭察觉不对之后,立刻闭气,可却还是吸进去了一点儿。
就这么一丁点儿,他整个人的力气就已全消失了,无力地向后倒去,被琥珀伸手搂住窄腰。
此情此景,倒像是恶霸药倒了良家少女一般,只是这恶霸实在是娇美动人得很,这良家少女倒是英姿勃勃,宽肩窄腰,如此被一个姑娘搂住,实在是叫人心中生出了一种倒错之感。
琥珀冷冰冰的胳膊纤细而不见骨,柔得像是一捧云朵、一根藤蔓似得,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展昭,展昭软绵绵地倒下,昂起了头,露出了一节脖颈,喉头轻轻地滚动,眉毛皱起,一双漆黑而明亮的眼睛正紧紧地盯着琥珀,似已冷静了下来,在思考着逃脱之法。
这世上好似本来就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让他惊慌。
琥珀眯了眯眼,凑近了他,轻轻地道:“你不害怕?”
她的声音几乎都可算得上是靡靡之音了,如此凑在他的耳边低声呢喃,就好似是情人之间的一种亲密的情趣一样。她的长发垂下来,展昭就又闻到了那一股湿淋淋的冷香。
不是脂粉的香气,也不是女子们常用的桂花油的香气,是一种好似从她身体内部所散发出来的,奇异的香气。
展昭抿着唇,没有说话。
琥珀又凑近他嗅了嗅,此时此刻,展昭忽然发现,琥珀的某些行为,其实不太像是人,反倒是像一些嗅觉很灵敏的小动物似得。
……然后,琥珀就干脆把自己的脑袋埋到展昭的脖颈之间去嗅一嗅了。
展昭:“……”
他忽然似有些无法忍受似得,把自己的头侧了侧,露出了棱角分明的侧脸,他的鼻子很挺拔,下颌角的线条分明、却并算不得特别凌厉,一双星目之中有些难堪,好似觉得被一个女孩子这样对待是一件很难捱的事情。
……这也的确是一件很难捱的事情。
他浑身动弹不得,唯有手指不自觉的抓紧了自己的衣裳,在那一身朴素的蓝色布衣之上留下了深深的褶皱,他的手指发白、手背之上,青筋暴起,好似他不是在被一个美貌女子抱着,而是在被这美貌女子用残忍的手段虐待一样。
琥珀深深地嗅了一口气,忽然用一种很是羡慕的语气道:“你身上好暖和……”
她身上实在是很冷。
琥珀抬起头来,发丝凌乱地贴在了她的脸上,她的眼中水波潋滟,苍白的脸上也浮起了一丝病态的红晕,她盯着展昭的眼神很奇怪,好似羡慕、又有些嫉妒。
展昭一愣,下一个瞬间,琥珀就已紧紧地抱住了他。
不是那种用一只手搂住他的腰的那种抱,是那种多情女子去见会自己的情郎时所用的那一种,缠眷而毫无保留的拥抱。
展昭已惊呆了!
他本就不能动,但此时此刻,还是感觉到脊背一僵,她柔软如云朵一样的手臂缠着他,用一根手指顺着他的脊柱点一点,这举动是很危险的,因为脊柱乃是一个人背上的要害之处,一旦受伤,轻则半身不遂,重则性命难保。
展昭的寒毛都已根根从他绷紧的小臂之上立起,他的心忽然跳的很快,这或许正是人遇到危险的时候的一种本能的反应,好在琥珀似乎并没有想把他弄的非死即残的意思,手指很快从他弓起的脊柱之上移开,转而抓住了他的布衣。
她的神色似乎都有些恍惚了,把自己的脸贴在了展昭的胸膛之上,像是什么小动物一样的蹭了蹭,嘴中喟叹道:“唔……展官爷,你身上好暖和……”
展昭乃是英姿勃发的武人,习武多年,血气充沛,体温自然要比寻常的人高上一些,与冰冷得好似不是活人的琥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有些难捱似得侧了一下头,露出脖颈来,脖颈之上,似有青筋暴起。
展昭咬着牙道:“姑娘若冷,大可以自去烤火。”
对展昭来说,这已算得上是一句重话了。
……因为他本来也没碰到过这样的妖女,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琥珀抱着展昭,好似抱着一个热乎乎的大玩具一样,又用自己的脑袋蹭了蹭展昭的胸膛,只听展昭的呼吸声都停滞了片刻,气息也已不稳了起来,她抬起头,眯着眼,似笑非笑地说:“烤火对我来说可没有用的……展官爷,你的耳朵怎么红了,你是不是很热?”
展昭:“……”
展昭侧过了头,不肯再看她,也不肯多说一句话。
琥珀笑道:“你看你,身上的衣裳都是湿的,怎么还会这样热……人间的人可真好呀。”
说着,她竟忽然伸出手去,拽住了展昭的系带,展昭双眸猛地瞪大,惊声道:“你……你做什么?”
琥珀眼波流转,轻轻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道:“我怕你生病咯。”
她手上一动,就多了一条朴素的系带,展昭的腰带之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只是一条与衣裳同色的蓝色系带而已。
这系带夹在琥珀的双指之间,琥珀就拿着它,炫耀似得在展昭眼前晃了晃,展昭的脸色早就变了,俊朗的面庞之上已爬满了羞愤的红晕……把他打一顿,他都不至于这样。
展昭颤声道:“琥珀姑娘,你……”
琥珀似笑非笑道:“展官爷,你的眼角也好红,你是不是要哭了?”
展昭:“……”
展昭只觉得胸前气血翻滚,手指忍不住也蜷缩了一下。
他闭了闭眼,长长的、湿润的眼睫有些颤抖,他努力平复了一下呼吸,复而睁眼,那一双如水玉一般清澈的眼眸盯着琥珀,只道:“琥珀姑娘,男女……授受不亲。”
他实在是个不会说什么重话的人,若旁的老古板,见了琥珀这样的做派,什么贱人、狐狸精之类的话,早骂了出来,哪里至于用一句轻飘飘的“男女授受不亲”来说话?
琥珀却假装听不懂,甚至还很欣赏他这一副良家少女受辱一般的模样,勾着嘴角上上下下的欣赏,展昭何曾被人用这样的眼神盯过,心中羞愤不已,实在无法面对琥珀的眼神,只能闭上了眼、侧过了头,一副绝不屈服的模样。
她的眼神简直就好似是一种毒一样,刺在展昭身上,叫他都觉得有些难捱了。
琥珀哈哈大笑,忽然一下子把他丢到了榻上。
这是一个少爷的屋子,房间的榻上铺着层层的褥子,柔软得很,展昭的背砸在这榻上,也没觉得有多疼,只是衣襟已散开了,露出了他线条流畅的肌肉来。
展昭身材修长,肌肉有力,穿着衣裳不太显得出来,但是一旦褪去,便能叫人看到这个男人的身姿究竟有多么的矫美,浑身上下,连一寸多余的赘肉都无,每一块肌肉,都是在无数次的挥剑与短兵相接之中练成的,他身上有几道浅浅的伤疤,这些都是他在探案的过程之中受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