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道:“这的确是对你的惩罚,你知道错了么?”
玉姣委屈巴巴:“知道了,对不起,你原谅我嘛。”
她又要凑上去吻楚留香,楚留香垂头,蜻蜓点水,复而伸手,摸了摸玉姣的侧脸,忽道:“你很在意我原不原谅你?”
玉姣点点头。
楚留香又道:“因为我是你的炉鼎,所以你不想我离开?”
玉姣犹豫了一下,似乎在思考。
然后,她摇了摇头。
楚留香挑眉。
玉姣道:“不是,是我……不想让你生我的气。”
楚留香道:“为什么?”
玉姣道:“我也不知道,你要生我的气,我就觉得很难受。”
她实在是不明白,这是因为什么。
楚留香的眼中,却忽然已流露出了温暖的笑意。
他柔声道:“是真的么?玉姣,你不要骗我。”
玉姣道:“我才没有骗你。”
楚留香的嘴角,就忍不住地翘了起来。
他忽然觉得很高兴。
因为他发现玉姣的确是在乎他的。
不是那种对食物的在乎,而是对他这个人的在乎,对他这个人情绪的在乎。
玉姣的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似乎在观察他还有没有在生气,楚留香的脖颈上,撕扯过的伤痕十分明显,而伤痕周围的皮肤,也已出现了大片的淤青。
玉姣看着他脖颈上那可怖的伤痕,忍不住伸手,想要碰一碰,楚留香看着她这样,心神都忍不住荡漾起来。
一个这样的小美人,她永远也不懂爱情、永远都是一副淡漠的没什么情绪波动的模样,有这么一天,她忽然为了你露出了这样心疼、这样无措的表情。
任何一个男人,都会觉得登时为她死了都是值得的。
楚留香也是个男人。
他侧了侧头,将自己脖颈上那可怖的伤痕露出来,心机颇重的像再求玉姣一点心疼来,玉姣果然上当,她小心翼翼地伸手,轻轻地碰了碰楚留香的伤口。
楚留香忍不住嘶了一声。
玉姣立刻缩回了手,小心翼翼地问:“你……你还疼么?”
楚留香故意道:“我简直要疼死了,疼得我恨不得哭一场才好。”
玉姣就露出了一副做错事的表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半晌,才憋出一句:“你消消气好不好……”
她实在是一个很乖很可爱的姑娘。
楚留香忍不住笑了。
面对这样一个姑娘,怎么会有人忍心说她一句重话呢?面对这样一个姑娘,难道会有人忍得住不把她搂进怀抱之中好生安慰么?
……其实很多人都忍得住的,毕竟与爱情想必,还是生命更重要一些。
但楚留香又哪里是一般人?
他心中一动,已低下头,安抚似的吻了玉姣一下,柔声道:“好玉姣,你瞧瞧,我看起来像是怪罪你的意思么?”
玉姣就瞪大了双眼。
楚留香眼里那种令玉姣熟悉的、如春风一般温柔清澈的笑意,已回来了,他的嘴角也带着笑,温柔而无奈的看着玉姣。
玉姣又惊又喜,拉着楚留香的手道:“你……你不生气啦?”
楚留香就揉了揉她的脑袋。
他无奈道:“难道我看起来很像是在生气的模样?”
玉姣便问:“那你做什么总要这般惩罚我?”
她问的自然是楚留香的吻了。
楚留香有点无奈,他道:“玉姣,惩罚是要人难受的,难道你与我亲吻时,不但不开心,反倒是难受得慌不成?”
玉姣:呆.jpg
玉姣道:“……那倒没有。”
楚留香饶有兴趣地追问:“那是怎么样啊?”
玉姣舔了舔嘴唇,歪了歪头,不肯说话。
楚留香笑了笑,又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结果扯到了自己脖颈上的伤口,又是一阵刺痛。
他忽然想起自己身上还带着几颗血玉,那是李鱼那日赠予他的,实在是一种非常管用、非常有奇效的药物。
他找了一下,这血玉竟然还在。
手中的红色血玉圆润,散发着血色的光泽,十分莹润,这血玉一碾就碎,粉末直接外敷在伤口之上,就可以令伤口瞬间恢复了。
玉姣也是见过这东西的,便道:“这是李姐姐给的。”
楚留香道:“对,只要将此物外敷在伤口,我的伤就能恢复了。”
玉姣道:“那……那你还在等什么呢?”
楚留香忽然叹了一口气,道:“其实,我倒不是很想用这血玉。”
玉姣不解:“为什么?”
楚留香道:“因为……”
他忽然深深地望了玉姣一眼,道:“因为我忽然就觉得,其实身上留下一点伤痕,也并不是什么坏事。”
玉姣更不解了:“可是你不痛吗?”
楚留香无奈的笑了。
他道:“实在是很痛,但我又实在不想让你留下的东西消失,你说这该怎么办,玉姣?”
他的语气懒洋洋的,却十分轻快,好像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一样。
玉姣……
玉姣不太明白。
她只好实话实说:“我不知道。”
楚留香哈哈大笑。
他道:“没什么怎么办的,等我自己恢复就是了,说起来,我能在海底自如活动,还多亏了你,这样说来,我还要谢谢你,所以今天的事,我们一笔勾销就是了。”
玉姣就笑了。
她的眼睛弯弯的,嘴角上翘,两颊上就出现了两个小酒窝,楚留香伸手抚了抚她的脸,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已要被充满了。
玉姣道:“真的么?”
楚留香撇了撇嘴,板起脸,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玉姣就又笑了。
楚留香受着伤,身体虚弱,又与玉姣说了这么一会子的话,居然觉得困倦起来,他打了个哈欠,对玉姣道:“好玉姣,我困得很,想先睡一觉。”
玉姣指了指屋子里的那个蚌壳。
楚留香又道:“这蚌壳实在是很大。”
玉姣看了看,道:“好像是的。”
楚留香又道:“好玉姣,我可没睡过这样的榻。”
玉姣歪了歪头,道:“其实我也不记得了,我模模糊糊觉得熟悉,模模糊糊觉得这里是我的家,那里是我的榻,你不要担心,这里很安全的。”
楚留香却一反常态地谨慎:“不行,我若一个人在那蚌壳上,一定睡不着觉。”
玉姣想了想,试探性地道:“那你睡地上?”
楚留香:“……”
你瞧瞧你瞧瞧,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么?
他颇有心机的铺垫了半天,奈何玉姣实在不接茬,他只好道:“好玉姣,你陪我一会儿,好不好?”
这就叫图穷匕见!
真奇怪,他明明对不少女孩子都说过温柔的话语,其中这样的请求倒是也不少,可偏偏今日,面对玉姣,他却觉得自己的心都跳得很快。
懵懂天真的玉姣公主非常爽快地道:“好呀!”
楚留香的嘴角就开始止不住的上扬。


第87章
置身于海底的晶宫鲛境之中,的确是楚留香没有体会过的。
这样的经历,恐怕古往今来,也没有几个人真的经历过,这如同仙境一样的海底鲛人宫,恐怕他是这世上第一个看到这景象的人类了。
楚留香还没有出这一间宫殿,便已经感觉到了此地的不同寻常了。
他是一个好奇心很强烈的人,有这样的机会,若换了其他时候,他一定会立刻出去,看一看着鲛境宝地,究竟是何种模样,究竟是什么样的世外仙宫。
可是今日,他却不知为何,对探索这晶宫鲛境,并没有那么大的兴趣。这实在是一反常态。
他安安静静地躺着,只觉得这一刻实在是无比的享受。玉姣安安静静地窝在他的怀抱里,就好像他们已经是一种极其亲密的关系了一样,他们一起躺在那柔软如云朵一样的衾褥之上,这鲛境之中奇异的床榻,也叫人惊叹连连。
更奇异的是,这白玉似的蚌壳,竟好似能感知人的心意似得,微微的盖上了些,挡住了些从外头照射进来的光,实在是一件宝物。
海底是很静谧的,透过那些彩色的小窗,楚留香能看到小鱼游过来游过去,还有水母一缩一缩的过去了,水的影子摇曳晃动,屋子里却如此安静,让人产生了一种天地之间,都只有他们两个人的错觉。
楚留香眯着眼睛,有些懒洋洋的。
玉姣这对什么都很好奇的女孩子,对这屋子里的宝物却是连一点儿兴趣提不起来,她只顾着用手指缠着楚留香的头发,好像这摇曳的海葵、白玉似的宝蚌都连他的头发都比不上一样。
这里的确就是她拥有的宫殿,她虽然失去了记忆,全然不记得她的宫殿,可对这宫殿里的各色宝物,却仍是熟视无睹。
楚留香忍不住侧头看看玉姣。
玉姣窝在他没有受伤的那肩头,她的呼吸之间,不断有泡泡吐出,小气泡砸在楚留香的脖颈之上,登时破碎,留下一点点奇异的触感。而楚留香自己一张口,嘴里也是一串一串的吐气泡。
这实在是很奇异,人竟能在海底好端端的活着,还能正常的发声说话。
玉姣把楚留香的头发编成了麻花小辫子,然后又想尝试四股辫,就把三股辫拆开重新弄,弄着弄着,她又忘了自己刚刚是怎么绕这几股头发的,手上的动作停下,表情有点呆滞。
楚留香一直看着她的动作。
楚留香:“噗嗤。”
玉姣歪着头,道:“我看帮我梳头的人都能弄好的。”
楚留香道:“弄头发很好玩么?”
玉姣想了想,道:“好玩。”
她蓝色的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楚留香。
他们的距离实在是很近的,近到楚留香可以看清她长长的眼睫毛,那一双如玻璃珠子似得蓝色眼眸在这个距离之下,清澈透亮,像是南海盛夏时分的海水,透得能看清水里游动的鱼儿。
她眼下和唇角的两颗小痣,浑圆小巧。
楚留香忽然道:“玉姣啊玉姣,我实在是很想知道你是什么味道的。”
玉姣就道:“那你动动鼻子,嗅一嗅嘛。”
楚留香笑了。
他不怀好意地道:“可是我的鼻子实在不争气,这世上的味道,我简直是连一分都闻不到的。”
玉姣就瞪大了双眼。
楚留香的确没和她说过这件事的,以玉姣在陆地上那一副东看看西看看的模样,能发现楚留香的异常才怪呢……
玉姣道:“那你自己身上的香味你也闻不到?”
楚留香道:“闻不到啊。”
玉姣想了想,苦大仇深地说:“那螃蟹的味道你也闻不到?”
她这话说着,眼睛里就不由地流露出一种同情、遗憾的神色来,她在岸上吃了一回蒸螃蟹,一下子就爱上了,想到楚留香竟然闻不到香味,就觉得他实在很惨。
楚留香忍不住笑了,道:“是啊,我可真是这世上最可怜的人了,是不是?竟然连螃蟹的味道都闻不到。”
玉姣不由地道:“是呀……”
楚留香又道:“其实,闻不见螃蟹的味道并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我竟连你身上的味道都闻不到。”
玉姣:“……”
玉姣警惕地道:“楚、楚留香,你是不是也想吃我!”
楚留香:“……”
楚留香无奈地道:“……你想到哪里去了。”
玉姣却不相信,她警惕地盯着楚留香的表情,好似想从他的表情中看出点什么来,半晌,她忽然好似下定决心一般,把自己的胳膊伸到了楚留香的面前。
玉姣委屈巴巴地道:“我只咬过你两口,你也只准咬我两口,不许多吃。”
楚留香:“……”
楚留香:“噗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停不下来,简直就好像要从榻上笑到榻下去了一样,单纯可爱的鲛人公主不解地看着他,完全不明白在说这么严肃的事情的时候他怎么可以笑得这么开心。
楚留香,你变了!
玉姣:生闷气.jpg
楚留香笑着笑着,又忍不住想,嗯……其实从某种程度来看,玉姣虽然理解错了,但说出来的话好像也没有错得很离谱,毕竟他作为一个男人,还是一个风流浪子。
楚留香垂下眸来,眼中已满是柔情,他忽然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柔声对玉姣道:“好玉姣,亲亲我好不好?”
楚留香本就是一个英俊的男人,他五官俊朗、为人温柔多情,武功又高,乃是江湖之中最受女孩子欢迎的男人之一了,他柔声说话时,声音就显得有点低、有点酥,好似一阵春风吹过,却又流连不肯离开一样。
他的眼神清澈又柔和,但眼角却有一种顾盼神飞之感,他盯着人看的时候,总叫人有一种无法自拔的感觉,他的眼神若流转了去,却又要让人遗憾,原来这英俊的男人并没有那种意思,实在是很若即若离。
而这种若即若离的神色,若是一直认真地盯着一个人的时候,就好似满心满眼只有一个人似得,被盯着的那个人,又怎么好不心动呢?
怕是就连住在天上的菩萨见了他这幅样子,都忍不住要动一动凡心吧。
玉姣不是菩萨,玉姣只是住在晶宫鲛境里的一只鲛人而已,她是鲛人一族最尊贵的公主殿下,却也是唯一还存活的鲛人,一个人拥有这样大的一座水晶宫殿,拥有数不尽的奇珍异宝,却因为身边无人,从来也没有人教过她,若是认得了这样的人类,该怎么办?
楚留香的眼睛里似乎都泛着桃花。
他只是突然就有了法子。
在普通的故事里,女妖精会去勾引男人,男人要做的,就是先不动如山,再大喝一声“妖精误我”,之类的。
但故事里大都只是文人的刻板想象而已,其实这个世界是很灵活的,没有什么事情是女妖精能干而正派的江湖侠客不能干的,楚留香一向都是个灵活不墨守成规的人,玉姣只稍稍流露出一点点对他的好感,他立刻趁热打铁要勾住了她。
玉姣果然看呆了些。
她有些懵懵懂懂地盯着楚留香看,然后就睁着她玻璃珠子似得大眼睛,慢慢地凑上去了。
楚留香的唇角就忍不住翘了起来。
他低下头,把玉姣抱紧了一些,轻轻地吻了吻她唇角的小痣,玉姣的眼睛眯起来,好似一汪流动的海水。
楚留香哑声道:“玉姣,你真好。”
他忽然闭上了双眼,双臂收紧,将玉姣收进了自己的怀抱之中。
怀中的小美人娇娇软软,美丽无双,想让人将她永永远远的保护起来,但她却并不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美人,她美丽的外表之下,隐藏着一颗无知无觉的心,还有一种凶猛的天性。
玉姣就在他的怀抱之中睁着眼睛看着他,她没有说话,因为此时此刻,她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只是忽然觉得楚留香这个人也很好,好得不得了。
坠海之后,楚留香的血染红了大海,染红了她的视线,他身上本是非常香甜的,可不知为何,那个时候,玉姣的心头却忽然涌上了一阵不知所措。
猎食者本不该如此的。
但玉姣并不是一个会细想的人,她只是知道自己不想让楚留香就这样死去,她又不想浮上水面去,水面上虽然有很多有趣的好玩的东西,但更多的却是一些让她无法去理解的恶意。
所以她就带着楚留香来到了海底,也幸好阴差阳错之下,楚留香已可以在海底呼吸了。
玉姣张了张嘴,道:“楚留香,你也真好。”
她也是真心实意的。
她的语气又清甜、又柔软、又真诚,任何一个人听见她所说的话,都绝对会沉沦下去。
楚留香的手指忽然无法控制的蜷缩了一下,他手臂上的肌肉,也忽然收紧,然后再慢慢地放松。
而他的心,也在此时此刻,无法自拔的热了起来。
楚留香霍地睁开了双目,与玉姣对视,玉姣的表情仍然很淡,一如他们认识的时候。那双浅蓝色的眼睛里,也有着一点点真诚的雀跃之色。
他的确付出了许多,也的确收获到了玉姣的回报,玉姣对他有依赖、且已不想杀死他,并且她在知道自己快死的时候,也表现的那样无措。
能获得这美人的这些回馈,他本应感到高兴、愉悦的。
但楚留香的心在热过之后,却又忽然觉得惆怅,觉得有些无奈、有些想要苦笑。
他看着玉姣淡漠而干净的眼眸,忽然说了一句话:“玉姣,怎么办,我好想忽然发现了一件事。”
玉姣道:“什么事?”
楚留香苦笑了一下,双眼仍然清澈、仍然温柔。
他忽然叹道:“我好像真的有那么一点,对你产生了些执念。”
这句话并不沉重,但却带上一点淡淡的惆怅。
玉姣愣住了。
她的回答果然不出所料:“执念是什么?”
楚留香就觉得很是怅然。
他回答:“这问题实在是深奥的很,我自己也不太明白。”
楚留香并不是一个拐弯抹角的人。
他一向都是自信而且诚实的男人,他喜欢哪一个女孩子,绝不会扭扭捏捏不肯说,也绝不会在女孩子面前大放厥词、大开不合时宜的玩笑,他一定会表现的非常风趣、非常得体。
有些男人会觉得,一旦你对某个女人表现出了过分的喜爱,那么你在这个女人的面前,就会失去优势,就会非常的没有面子,这样的男人,面对自己喜欢的女人的时候,就会表现的非常奇怪,他们竟然会不停的去贬低这个女孩子!
但楚留香从不这么认为,他若是喜欢谁、想要谁,那个人就一定会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感觉到的。
即使对方拒绝了他,他会遗憾,一笑了之,却不会在意多久,因为这江湖本就是多姿多彩的,有无数新奇好玩的东西在等着他探索,而世间的美人,各有各的美,他既然懂得欣赏每一种花的美丽,就绝不会变成一个执念太深的人。
但这是否说明楚留香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呢?其实不然。
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拿起来过,他是没有爱过任何一个女孩子的!
他与每一个女孩子的相遇相知,固然都是追随本心的,但每一次分别,却也都是顺其自然的。他从来没有为任何一个女孩子而停留过,因为她们不会说,楚留香也不会停下。
分别之时,楚留香或许会惆怅、或许会遗憾,却绝不会……心慌、心痛。
他本以为玉姣也一样的,他会帮助玉姣解开这阴寒之气,将蝙蝠岛一网打尽,然后会怎么样呢?不知道,或许他和玉姣可以度过一段快乐的时光,或许因为一些原因,他们会就这样道别,玉姣回到大海,他继续快快乐乐、潇潇洒洒的活着。
可玉姣坠海的那一刻,他发现事情不是他想象的那样的!他也根本不怎么了解自己。
今日他纵身一跃,跳进大海,寻找玉姣,不全然是因为担忧玉姣的安危,因为玉姣根本不会死!楚留香很清楚这一点!
她本就是鲛人,绝不会死在大海之中的,她只是会因为那一种阴寒之气而无法回到海底,倘若楚留香不去抓住玉姣,最有可能的结局是玉姣又在海上昏迷了过去,然后顺着洋流被送到了另一艘船上、或者另一个岸边。
楚留香不想让这种结果发生!
他的身体简直比脑子动得还要快,完全连想都没有想,就纵声一跃,跳进了大海。
大海之中,无边无际,玉姣落入海中,竟像是一滴水落入了大海一样,让他怎么都找不到。
那一个瞬间,楚留香忽然在想:她是不是已化作了鲛人的原形,回到了更深的海底,去到了一个他永远都去不了的地方呢?
海水就忽然变得刺骨,楚留香泡在这不再温暖的海水之中,竟有些失魂落魄,他从来都没有这样失魂落魄过。
下一秒,他又极其不甘心的潜下了水,非要找到玉姣不可。
就是这一次,他被玉姣拖到了海底。
楚留香昏迷,无法整理自己的心情,却在醒来之后无比诚实的勾着玉姣与他亲吻,就像一个花楼之中心机颇深的花娘一样。他将玉姣搂在怀里,简直已不愿意放开。
玉姣窝在他的怀里,仿佛他们就是最亲密无间的。他的脑子里并不乱,因为他本就不是那种不能正视自己感情、胡乱的找一些开脱借口的男人。
他只是觉得新奇,原来执念就是这样的感觉,他总是自诩潇洒,就算哪个女孩子不喜欢他,拒绝了他,他也只会一笑了之的。但玉姣若拒绝了他……他或许真的会生闷气,还要耿耿于怀好久。
这种感觉,他没有称之为“爱”,因为“爱”的确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承诺,楚留香还没有想清楚,所以他绝不会这样说。
他只是告诉玉姣,我好似已在乎你了,不是那种普通的在乎,是那种执念般的在乎。
楚留香就是这样一个诚实又可爱的男人。他既然已感觉到了自己心情的变化,他就在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她。
玉姣却不肯放弃,刨根问底道:“不管,你告诉我,执念是什么?”
他道:“执念就是,我想得到你。”
玉姣眨了眨眼。
楚留香道:“你是不是也不知道,想得到你是什么意思?”
玉姣点头。
楚留香的答案听起来就有些残酷了。
他冷酷地道:“得到你的意思就是把你捆束起来,然后把那根绳子紧紧捏在我的手上。”
玉姣:“……”
玉姣:吓.jpg
楚留香脸上的笑容竟已消失了。玉姣瞪大双眼,只觉得如今的楚留香竟看起来有点陌生,他倒是有对着旁人露出过这样冷酷的神色,那个人就是长孙红。
玉姣顿时就委屈了起来。
她忽然道:“……你果然还在怪罪我。”
楚留香:“???”
楚留香大为不解:“你这是说到哪里去了?为什么突然要这么说?”
玉姣就缩了缩。
她控诉道:“那你的脸色为什么这样差呢!一定是还在生我的气,才说要把我捆起来的,我、我不会再咬你了嘛!”
楚留香:“……”
楚留香终于知道她在说什么了。
他哭笑不得,真情的剖析剖到一半,不得以又去安慰被自己的剖析吓到的小美人。
楚留香柔声道:“好玉姣,我哪里在生你的气?你伸手摸一摸我的心口,看看这里跳得快不快。”
话说着说着,他就真的抓住了玉姣的手,摁在了自己的心口之上,他的心脏有力的跳动着,只是气息却不是太稳定。
玉姣歪着头,迟疑道:“好像是有点……?”
——她又不了解人类,怎么知道人类的心脏是怎么跳动的。
楚留香的嘴角就勾了勾。
他忽柔声道:“我若还生你的气,你就用你的指甲,把我的心挖出来得了。”
玉姣盯着楚留香看。
半晌,她才低下头,轻轻地道:“我不要,我伤害了你,你生气很正常的,我才不要把你的心挖出来。”
楚留香温柔的眼神里,似乎都已泛起了涟漪。
玉姣又道:“你要是不放心我,就用那个……上次那个捆人熊用的绳子来捆我嘛。”
楚留香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笑过之后,他忽然又觉得有点难受。
其实他把自己的感受说出来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玉姣一定并不太明白他在说什么。
她实在是一张白纸。
很多男人都很喜欢白纸一样的女孩子,因为这代表哄骗起来很容易,一点点的关心,似是而非的承诺,一点点的金钱,就足以叫白纸一样的女孩子们沦陷了。
其实玉姣也是如此,只要楚留香想,他现在立刻就看能哄得玉姣自己解腰带,她什么都不明白的。对于楚留香这样一个男人来说,获得她的信任、得到她,简直不要太容易。
但他不能这么做,他不能按照自己的喜好去在这张白纸上写下答案。
他只能等待这白纸自己发现答案。
但……白纸真的能发现答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