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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语气虽然和和气气,但是廖枫能听出其中潜藏的怨气。哪个孩子不希望自己的家庭和睦完整?在他们表面的笑脸之下,心里充斥着对他这个父亲满满的失望,他们也知道,即使家庭重归完整,那道裂痕也永远无法弥补上了。
两个孩子很快就从他身旁跑开,到别处玩了。
廖枫听见儿子一边跑一边低声在姐姐耳边说了一句:“他不是还有其他孩子吗,找我们干嘛。”
廖枫扶着额头闭上眼睛,就这么孤独地静坐了十来分钟,鼻端忽而袭来一阵浅淡的香风,他睁开眼睛,看到身着一袭中式旗袍的沈南枝,在他身旁目不斜视地坐下了。
有多久没见了?
与华发丛生的他相较。她好像没有受到一丝一毫岁月的侵扰。
直到这时,廖枫才意识到,盛卉之所以没有把他们的座位分开,应该就是想借自己的婚礼,给予他们面对面沟通的机会,然后尽快结束这场漫长的离婚拉锯战。
“廖总工作辛苦了。”沈南枝的目光一如从前,温和如水地从他鬓边划过,“最近应该比前段时间清闲些吧?上次谈好的协议内容,希望你不要再反悔了。”
廖枫:“南枝,我的一切本来都是你的......”
“我不需要那么多,我只需要属于我的那一半。你给那个女人和孩子买的东西花的钱,也必须折算成现金,还给我和我的孩子。”
“你是不是还在生气?”
“和生不生气没关系,廖枫,我们现在只讨论离婚协议好吗?我只想拿到钱和你离婚,这就是你能对我做到的最大补偿。”
沈南枝轻轻叹了一口气,她是不可能原谅他的,这口怨气也许永远也不会消失,但是那都不重要,在她放下他向前走的时候,曾经那些怨恨会存放在心底一个非常小的角落,大部分时间里,她不会再记起。
她看到身旁那个高大伟岸的男人以手掩面,缓慢地弯下了狂风暴雨也摧折不了的腰杆。她不知道他在装什么可怜,或许他现在真的挺可怜的,她看到这样的他也会心生怜悯,就像看见路边一个讨饭的乞儿一样的心情。
沈南枝忍不住提醒了他一句:
“别这样,这里是小卉的婚礼现场。”
廖枫点了点头,艰难地扯起笑容,回眸看了她一眼。
那个曾经对他千依百顺的女人,眼神依旧柔弱而慈悲,眸底像一片湖水,明明白白地写着她强硬的坚持——
我永不回头。
廖枫终于决定放弃了。
他当场给律师打了电话,同意了那份早就拟好的离婚协议。
这个世界上,有分必有合,廖枫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样一个场景下做出最后的决定。
他感到难言的颓败,同时也长舒了一口气,不禁佩服起他的外甥女来。
一个成熟、自信、有魄力的年轻女孩,曾经那么厌恶婚姻关系,厌恶触碰异性的身体,却在今天这个艳阳高照的早晨,在一片雪白烂漫的鲜花簇拥之下,决定拥抱她曾经最抵触的那些东西。
世界上的分分合合总是这么奇妙。
婚礼时间将近,宾客们早已经落座各自的位置,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殷殷期待,所有负面情绪一扫而空,沈南枝低头整理了自己的衣着,余光瞥见廖枫胸前戴的绢花歪垂在一旁,便扯了扯女儿的衣袖,让她赶紧过去帮她爸整理好。
在一片欢呼声中,主持人和新郎就位。
宾客席上沸反盈天,主持人将场面控制住,让大家安静等候,然后说了一段开场词,其间扯到一个和新郎有关的问题,连问了两遍,才得到新郎慢半拍的回复。
“我这辈子就没见舒城这么呆过。”
叶正钦抚掌低笑,对身旁的妻子说,“你瞧他紧张的。”
顾夕:“还行吧,不影响我儿的帅气。和你当年比起来已经好太多了。”
叶正钦:?
“我当年怎么了?我不就发言的时候不小心话筒脱手吗?你有必要过了这么多年还......”
“没必要没必要。”顾夕笑着斜他一眼,“主持人让咱安静点,别说话,新娘子要来了。”
叶正钦:“......知道了啦。”
不多时,耳畔传来一串有规律的马蹄声,从东面来,沿着晨光前行的路径,由远及近。
所有人不约而同转身向后望去。
那是一架纯白华丽的马车,两匹高大矫健的粉白色纯血马头戴鲜花草冠,踏着茵茵绿草地朝着仪式台的方向走过来。
两匹马身旁各守着一名牵马人,然而,真正引人瞩目的,是马车之上一大一小两名身着礼服的女性。
盛卉坐在铁艺腾编缠满白色花枝的马车座位上,蓬松如雪的裙摆几乎将半个马车座位淹没。
晨间的阳光照射在她桃花般美艳动人的脸上,一双璀璨夺目的柳叶眼顾盼生辉,甚至将她冠冕上点缀的、胸前佩戴的、裙摆上镶嵌的无数颗钻石珠宝比了下去。
隔着远远的距离,瞿瑶看到她粉面含春的笑靥,忍不住低头擦了擦眼泪。
这一定是她这辈子最棒的作品了,没有之一。
在盛卉身前,还有个手握缰绳,身着白色骑士服,胸前和腰间挂有金色流苏和金色腰带的皇家骑士宝宝。
她的头发在脑后绑了个精致又干练的蝎尾辫,脑袋上面夹了各种各样亮闪闪的漂亮发卡,都是瑶瑶阿姨为她订做的,把她所有喜欢的动画片角色做成水晶发卡别在了头顶上,陪她一起参加爸爸妈妈的婚礼。
小杏上了一年多的马术课,但是并没有驾驶这么大的马的经验,尽管她已经为了这场仪式练习了很久,大人们还是不放心,给她安排了两个牵马人在前面保护她们的安全。
直到来到鲜花地毯起始位置,牵马人最后确认了一遍马匹的状态,终于放手离开。
最后这段路,小杏终于可以承担独自将妈妈带到爸爸面前的任务。
两旁的宾客压抑着激动的心情窃窃私语,没有人敢大声喧哗,只怕惊扰了两匹强壮的大马。
马儿都受过严格的训练,性格非常温顺。小杏在它们身后轻轻扯了扯缰绳,马儿听话地朝前走去,在一片屏气凝神的宾客们面前,小杏目光坚定地抓着缰绳,看到道路尽头帅得人神共愤的爸爸,她忍住大声呼唤他的冲动,非常镇定地完成她重要的使命。
盛卉坐在马车中,望着女儿小小一只但异常笔挺的背影,眼眶忍不住泛起酸涩。
她大概是全世界最最幸运的母亲吧?
走向幸福的每一段路,都有她亲爱的女儿在身边陪伴,甚至指引她前行的方向。
盛卉飞快地眨了两下眼睛,将泪水逼了回去。可不能在这时候掉眼泪,毁了瑶瑶辛苦做的妆造。
马车缓慢前行到离仪式台还有十米左右的地方,然后稳稳停下。
小杏骑士第一个矫健地跳下马车。
盛卉跟在她身后,犹如受骑士保护的公主,提着蓬松如云的裙摆缓缓走下马车。
小小的骑士牵着她的手,笑容满面地走向仪式台正前方的鲜花拱门。
按照婚礼习俗规定,新郎只需要站在原地等候即可。
可是叶舒城此时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腿。
她们走得太慢了。
他要是不迎上去,多等一秒都会疯掉。
“爸爸。”
小杏骑士兴奋地朝身前英俊的王子挥了挥手,葡萄似的眼睛狡黠又快活地眨了两下,用稚嫩又清脆的童声认真对他说,
“我把妈妈交给你啦。”
第106章 婚后日常14
隔着一层薄薄的蕾丝手套, 叶舒城握住那宛若凝脂的柔荑,五指微微收紧,将它完整地掌握在自己手心, 力气拿捏得刚刚好, 松一分担心她会滑走,紧一分又害怕把她捏疼。
男人的另一只手摸了摸小杏的发顶, 温和又笃定地应答她:
“谢谢宝宝,爸爸一定会照顾好你和妈妈的。”
盛卉反握住他的手, 唇角向上翘着, 眼尾也弯出美好的弧度, 清透的瞳孔中倒映着男人英气十足的面容,当真配得上那句“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在主婚人面前互诉相伴一生的誓言,来到交换戒指的环节。
叶舒城从托盘上拿起那枚镶嵌着硕大钻石的婚戒, 然后扶起盛卉停留在半空中的左手。
直到这时,他仍然感觉这一切来得太过虚幻,仿佛身处在一颗巨大的、色彩迷幻的泡泡之中。
他曾经在她面前说过, 结婚只是一个具有社会意义的行为,其中最重要的一点, 莫过于身处这段关系之中,他们能够得到身边所有亲友的祝福。
他想在亲朋好友的见证下,和他心爱的人结为社会认可的伴侣。
而今天, 她不仅愿意陪在他身边, 甚至愿意在他们双方亲友的共同见证之下举办这场婚礼, 让所有人都亲眼看到他们缔结了这份牢不可破的关系。
叶舒城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 能让盛卉为他做到出这样的改变。
盛卉的左手在他掌心放了将近十秒钟,仍然没有等到他的下一步动作。
她有些意外地抬起眼,却见他眉宇低垂,细密的长睫遮住了眼瞳中流转的光影。
再然后,她感觉到有一滴湿热的东西坠落在她手背。
那滴水珠在她手背的蕾丝之上迅速洇开,不留任何痕迹,仿佛只是她眨眼间的错觉。
盛卉心头一跳,无名指尖在这时触到冰凉坚硬的圆环,男人细致地为她戴上戒指,两人视线相接,盛卉望进他眼底,看到一片温柔却汹涌的潮水,她自己的眼眶莫名其妙就红了。
然后,她也捡起托盘上的戒指,动作比叶舒城快许多,十分坚定地、只怕慢一秒他就会跑了似的,将戒指牢牢地套进他无名指间。
不等主持人cue流程,叶舒城径自抬起右手,扶住她的下颌,轻轻喃了句“怎么眼红了”,然后便不由分说地堵住了她的唇。
宾客席间荡开一片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小杏坐在奶奶怀里,伸出两只小手捂住眼睛,指缝张得大大的,目光从中间漏出来,紧紧盯着仪式台上拥吻的爸爸妈妈不放。
叶舒城捧着她脸的那只手摸到几滴湿润的泪珠。
他仍未松口,众目睽睽之下俯身攫取着她的香甜,修长的手指却十分贴心地活动起来,帮她擦拭掉那些涌出眼眶的珍珠。
一吻毕,盛卉担心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就听见叶舒城低声宽慰道:
“妆还好好的,我都帮你擦干净了。”
盛卉眨巴几下眼睛,有些不服气:
“都是被你传染的。”
叶舒城一副听不懂的样子,那张俊颜看上去光风霁月、淡然自若,浅色的唇瓣沾染到她唇上鲜艳的口红,配上那偏清冷禁欲的五官,竟显出几分离经叛道的妖冶。
她刚找的老公别的不说,长得是真可口撩人。
盛卉瞬间就原谅了他的装模作样。筹备婚礼的这段时间太忙了,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认真地亲近过。
盛卉不知道姓叶的现在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但她望着那漫天飞舞的礼花与彩条,心里最期待的事情,变成了今晚的洞房花烛夜、春宵苦短时。
婚礼仪式办完,盛卉来不及歇一歇,又被各路人马推进了化妆间,换了一套又一套礼服,参加了一轮又一轮活动和酒席。
直到月没参横,北斗阑干,盛卉身上的敬酒服都浸了一层薄汗,终于得以从酒席现场脱身离开,和叶舒城一同来到山阴一面临水而建的豪华套房。
除了宴会场地,偌大的山庄清清寂寂,回房间的路上他们几乎没有看到一个人影,静谧得宛如携手走在幽深山林之中。
盛卉今天累坏了,走路的速度比乌龟还慢,叶舒城问她要不要背,她忸怩了一会儿,就见他已经蹲到她面前,便放松身体趴到了他背上。
“早上交换戒指的时候,你是不是哭了?”
叶舒城闻言,忍不住发笑:“你怎么还在琢磨这事儿?”
盛卉双臂收紧,勒了勒他的脖子:“我都看见了,别想耍赖。”
“不耍赖。”叶舒城将她掂高些,“我早知道自己会控制不住,所以特意垂着眼睛,让眼泪直接掉下去,别流到脸上。”
好心机啊。盛卉心想。要不是那滴眼泪直接砸到了她的手上,她肯定猜不到他曾经哭过。
一路打情骂俏来到套房门前,叶舒城刷卡开门,里头黑黢黢的,伸手不见五指。
“奇怪。”
他喃了声,照理说,房间的灯应该一插卡就亮起来才对。
他们只纳闷了不到一秒,就听见房内传来“咔哒”一声开关打开的脆响,一时间灯光充盈一室,玄关之内,赫然站了十来个人,包括小杏在内,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奇奇怪怪的笑意,殷切期盼着他俩的到来。
盛卉直到这时才从叶舒城背上跳下来,红着脸问:“你们搞什么呢?”
伴郎团勾结搭背地笑着说:“还能搞什么?接亲没玩上,洞房肯定要闹啊!”
话音落下,瞿瑶连忙将盛卉拉到自己这边,留叶舒城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玄关那儿,接受众人目光的洗礼。
“我们知道你们忙了一天肯定很累了,所以,今晚就玩一个游戏。”
叶舒城才走进房间内,就被一群人前呼后拥堵到了一间客房里。有人将他按在床边坐下,又有人取出一条黑布,将他的双眼结结实实地蒙上了。
这些人中间,甚至还有他的父亲母亲,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瞅着他被人折腾来折腾去。
世界没有爱了。
叶舒城长叹一口气,任人鱼肉一般,又被推出了房间。
他们要他玩的游戏经典且变态——摸手认老婆。
“猜对了就能早点洞房花烛,猜不对的话,嘿嘿,就要接受惩罚,进入后面几个更难的连环关卡。”
叶舒城闻言,不着痕迹地打了个寒颤。
但他很快就镇定下来,摸手认老婆而已,以他对盛卉全身上下每一寸皮肤每一块骨骼的了解程度,一轮过不在话下。
瞿瑶作为裁判,将叶舒城带到游戏的起点处。
听到她说总共有十位嘉宾积极参与游戏为他增加难度,叶舒城忍不住在心里感激地谢谢他们全家。
第一只手,叶舒城只握了握,立刻绽开笑颜。
“这个太简单了。”
叶舒城抓住那只小手,指尖探入她软乎乎湿漉漉的掌心,“宝宝是不是有点热?手心都出汗了。”
耳畔很快传来小杏开心的咯咯笑声。
她趁爸爸弯腰摸她脑袋,踮起脚尖抱住爸爸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然后低声为他加油。
第二只手,叶舒城只碰了不到一秒,立刻嫌弃地甩开:
“不是说参加游戏的是十个人吗?怎么混了只狗进来。”
“你他m......”
顾西辞爆了半句粗口,意识到影响不好,舌尖一转,改口问道,
“你怎么这么快猜到的?”
叶舒城:“显然是男性的手。”
顾西辞:“这里这么多男的,你张口就骂,说明知道是我,到底怎么猜出来的?”
尤其还有叶伯伯在,要是搞错了骂了亲爸,这小子岂不玩完儿?
叶舒城耸了耸肩。保密。
之后又连着握了三只手,都不是盛卉,叶舒城很果断地松开。
来到下一只手,叶舒城第一次产生犹豫了。
非常柔软的纤纤玉手,手的主人显然是个女性,而且养尊处优,没做过什么重活。
叶正钦在一旁看着,瞅见儿子抓着他老婆的手不放,忍不住开始吹胡子瞪眼,吃起了亲儿子的飞醋。
叶舒城用指腹刮了刮女人的指甲盖,形状比盛卉的指甲稍圆一些,终于猜了出来:
“妈?是你吧。”
虽然这只手给他的感觉是和盛卉相似的温软如水,但是传递出来的感情截然不同。
听见顾夕大笑出声,叶正钦也松了一口气。
要是把亲妈认成他老婆,他这个做爹的一定把这个不孝子关到猪笼里浸水底下尝尝没命的滋味。
到了下一个人,全场笑闹声的音量忽然调低了不少。
盛卉收到瞿瑶的指示,尽管心里不太情愿,还是为了演出效果,故意蜻蜓点水一般轻触一下他的手掌,很快就拿开,配合大家作弄他。
没想到,叶舒城的速度更快,十分果断地伸出手去紧紧抓住了她的手指。
“老婆,你这样就不地道了。”
他异常笃定地将她拉到自己身前,抬起另一只手将蒙在眼睛上的黑布扯了下来。
一睁眼,果然是盛卉,正满面通红地抵着他的胸口:
“什么呀,你头顶上长眼睛?”
“臭情侣,不好玩不好玩。”
伴娘伴郎们一个比一个悻悻,追着叶舒城问了半天他是怎么猜出来,他死活不回答,故作玄虚,简直没劲透了。
在场的长辈还是比较识时务的,招呼着年轻人各回各家,放他们小情侣一条生路。
吵闹的人群离开之后,和从前每一个晚上一样,他们先照顾小杏在她自己的房间睡着,然后才进入属于夫妻俩的时间。
洗过澡之后,两人坐在卧室外边的露台上,望着黑夜之中不甚明朗的湖光山色,吹着清清凉凉带着绿意草香的夜风,放松紧绷了一天的身体和心情。
“你到底是怎么找到我的?”
盛卉好奇地趴到叶舒城肩上,“我和你握手的时间,统共不超过两秒吧?”
叶舒城:“我就不能和你心有灵犀吗?”
盛卉眯起眼:“我劝你老实交代。”
“好吧。”叶舒城往她那边靠了靠,单手捞过她盈盈一握的腰肢,将她整个人抱到自己身上,然后埋首于她颈间,深深嗅了一口,
“是你的味道。我和你在一起这么久,多少也变得像你,鼻子灵了不少。”
盛卉今天身上的脂粉味道很重,为了掩盖过分浓郁的甜味儿,她今天喷了比较重的柑橘调的香水,D牌的清新之水,也是盛卉常用的一款,叶舒城一闻到这个味儿,条件反射就会想到她。
更何况,他们今天还在婚礼仪式上拥吻了许久,她身上香甜的味道令他刻骨铭心,化成灰他都忘不了。
至于顾西辞。那家伙为了装逼喷了太多的沙龙木质香,叶舒城视力被遮盖的时候其他感官特别发达,想不认出他都难。
原来是这样。
盛卉早该想到的。
她笑着往前坐了坐,双唇吻上他鼻尖,流连了一会,又落到他干燥微凉的唇上。
“今天有点累。”她喘了一口气,动作却很主动,“能不能温柔一点?”
叶舒城却突然站起来,制止住她作乱的小手,又将她打横抱在怀中:“怎么个温柔法?”
“就......”盛卉在面对这事儿时,脸皮总是薄得不行,“你自己想,非要我说?”
“好的,我自己想。”
他仍旧公主抱她,迈开长腿缓步走到露台尽头,下巴朝前挑了挑,指向溶溶月色之中停靠在岸边的一艘小船,嗓音含着三分笑意,
“动作太大的话,会翻船,只能温柔一点。”
盛卉眨巴眼睛:“什么意思?”
叶舒城也冲她眨眼:“上船的意思。”
第107章 婚后日常15
直到小船晃荡着离开了码头, 盛卉才想起来害怕。
“会不会被人看见啊?”
“万一船翻了,掉水里怎么办?”
“该不会飘到外面的湖上吧?”
......
“你现在才想起来考虑这些,已经太迟了。”
男人握着她的手, 不轻不重捏了两下, 带着几分危险的玩味,
“跑不了了, 老婆。”
盛卉乜他一眼:“谁想跑了?”
她凑到船沿,仔细盯着船下暗青色的湖水看了许久。
湖面静得像一片染了靛青颜料的镜子, 微风抚过的波澜又像年轻人脸上的笑纹, 一闪而过。
如果不划桨, 这叶小舟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飘到外面的湖上。
回头望一眼他们来的地方,郁郁葱葱的山阴一面,除了他们那间临水而建的套房,再无其他建筑。
盛卉总算安心了些。
时值初夏,夜里毫不寒冷,她洗过澡后身上只穿一件真丝吊带睡衣, 为了防蚊虫又披上一层薄薄的轻纱开衫,这些衣服买来之后都是第一次穿,布料像今夜的湖水一样清凉光滑, 可惜这样的光滑垂顺只持续了很短的一段时间,须臾之后, 便在男人掌中揉出了无数道涟漪。
盛卉身下只铺了一层短绒毛毯,纤瘦的肩背能够清晰感觉到船体的坚硬。她一只手战栗地抓紧了船沿的扶手,喉咙里吐出来的声音像泡沫碎裂声一样细微。
“轻一点......”
她是真怕船翻了。
叶舒城不作答, 现在这个幅度, 已经是他能做到的轻的极限。
他的眼睛半睁, 睫毛齐刷刷垂下来, 掩住眼底蕴藏着的浓墨重彩的夜色。
清澄透明的湖水让小船从远处看仿佛悬停在半空中。
湖水似乎停止了流动,而小船却规律地颤动起来,荡开一层又一层波澜。
这并不温柔。
盛卉眼角滑下眼泪,有些惊惧地搂住男人山一般高大的肩背。
“会翻船的.....”
“那就翻。”他一面说着狠话,动作却宽慰似的变轻了不少,“我们第一次,不就在水里吗?”
盛卉宕机的大脑花了很长时间才想起他所谓的“第一次”。
六年前的美国,火伞高张的盛夏。
由于她无法克服心理障碍触碰他,于是他在他们“度假”的第二天提议去泳池游泳。
盛卉稀里糊涂地答应了,换上泳衣坐在泳池旁边等他。
一个男生怎么换身衣服那么磨蹭。
她一边喝果汁一边腹诽。
然后就看见叶舒城推开别墅的玻璃侧门走了出来。
她一口胡萝卜汁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脸被太阳晒得浮起一抹绯红。
好吧,她原谅他的磨蹭了,人家可不是普通男生,是男明星。
男明星没有第一时间走到她身边,而是绕到墙边,搬一柄大伞到她身后,撑开伞面,遮住直射在她身上的烈烈阳光。
他坐下之后,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
叶舒城忽然向前凑过去吻了她一下。
这是他们的初吻,盛卉眼睛倏地睁得老大,难以置信地瞪他。
她光洁的手臂上立时起了一片鸡皮疙瘩,不知道是出于恐惧,还是其他的情绪。
见她呆在原地,既没有躲开,也没有扇他巴掌,一双晶亮的眼睛不具威慑力地瞋视着他,叶舒城喉结滚了滚,向后撤开一些:“抱歉。”
盛卉的眼睛仍旧睁得老大,叶舒城以为她要骂他登徒子了,没想到她说的却是:
“继续。”
她好像没有很讨厌这种感觉。
身上起的鸡皮疙瘩并不是因为厌恶,而是紧张怕羞。
盛卉主动吻了上去,抬起浸在泳池中的两条腿,跪在池岸边与他接吻。
叶舒城不由自主地搂住盛卉的腰,就是这个动作吓了她一跳,膝盖抵在光滑湿漉的大理石台面上溜了一段,整个人后仰着跌进了泳池里。
叶舒城没拽住她,听到噗通一声落水声,溅起的水花像漫天飞雪,他也跟着跳了下去。
水池很深,叶舒城能踩到底,盛卉却不能。
她惊惶地抱住他,两具年轻的身体彻底紧贴在一起。
盛卉会游泳,很快平静下来,脱离他的怀抱,自己玩了一会儿水,然后又游回他身边。
“你傻站着干嘛呢?”她往他那儿泼水,一下又一下,用调皮掩饰尴尬,“不会游泳吗?”
叶舒城凫着水往她那儿趟了几步:“要不要比一比?”
盛卉挑眉:“好。”
游泳是她唯一拿得出手的运动技能。
说罢,他们同时扎进池水中,朝着远端的池岸游去。
盛卉明显感觉身旁涌来一道疾速的水流,可等她游到岸边,探出头来,过了两秒才看见叶舒城冒头,比她慢了一整个身位。
盛卉很不爽:“你不要让着我。”
“我没有。”他无奈地耸了耸肩,“我好像抽筋了。”
他们下水前都没有热身,盛卉以为他真的抽筋了,好心凑过去慰问,问他哪抽筋了。
叶舒城想了想,圈起她的手放到自己胸口。
隔着一层湿凉的水迹,她触摸到他轰然如雷的心跳。
他将她从水中抱起来,半个身子探出水面,她低头咬住他的唇,身体慢慢下坠,他也触碰到她比水波还柔软的起伏。
从这时起,他们很久没再分开。
......
“还骗我抽筋了,我看你是脑子抽筋了。”
盛卉左手覆在男人健壮的胸口,掌心聆听那依旧迅捷密集的心跳,一边喘着气,一边抱怨,“那天差点没把我骨架拆了。”
泳池里他们玩得多温柔缱绻,后面她被他拎起来丢到床上,就被碾得有多惨。
那天晚上,她真正懂得了“衣冠禽兽”这个词的真正含义。
有的时候,表面上看起来越温和纯良的人,背地里发泄起来就越猛,像他们玩摇滚时那股不要命的劲儿,也像他把她压制在小小的船板上,船底激出水花,不用划桨就能向前荡。
......
第二天,盛卉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关窗帘,把面朝湖水的、视野最漂亮的一面落地窗,以及窗外那碧蓝的湖面和停泊在露台边的一叶扁舟遮得严严实实。
叶舒城和小杏正就着湖景吃早餐,忽然无景可赏了,小杏纳闷地问爸爸妈妈怎么了,爸爸朝她含蓄一笑:
“妈妈可能害羞了。”
他起身来到盛卉身旁,搂着她的腰,另一只帮她试洗脸水的温度。
“接下来还有二十天的蜜月行程。”
说到这儿,忽然欲言又止。
盛卉抬眼睨他,嘴里含着牙膏泡沫:“然后呢?”
叶舒城:“那么多地点等着解锁,老婆你脸皮这么薄,岂不是什么景都赏不了了?”
盛卉:......
她含着一嘴沁凉的泡沫,想到他们做的那份蜜月旅行攻略,从南走到北,赏遍湖泊、山脉和冰川,海陆空多种活动荟萃,盛卉一双腿忽地颤颤巍巍起来,出师未捷腿先软。
叶舒城眼疾手快地将她捞起来,眼尾含笑:
“我说的是拍照解锁,老婆你想什么呢?”
盛卉漱干净口,一口咬住他的唇:“我想咬你啊。”
用了半个早晨的时间收拾行李,休养生息,当盛卉郑重地把拍立得挂上小杏摄影师脖子的时候,他们的蜜月旅行正式拉开帷幕。
以后再难空出这样一段完整的时间用以全家旅行。
他们雇了跟拍摄影师,拍了无数张照片,光小杏拍出来的胶纸就堆了满满一个小背包。
后来他们也时常全家旅行,走遍国内外的名山大川,每一次的旅程都很令人愉悦,却再也没有哪一次,像当年蜜月旅行那般印象深刻。
两年后,盛世集团推出了幸会系列的第一款限量酒,就定名为Honeymoon,蜜月。
蜜月酒正式发售那天,盛卉在她的官方微博账号发布了一篇长文,回忆她逐渐远去的蜜月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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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neymoon应该是我有史以来调过的最甜的一款酒,最初的灵感来源于我婚礼前一天的单身派对上,我为我先生随手调的一杯鸡尾酒。
初入口时,薄荷叶微凉的清香萦绕鼻端,然后会尝到属于水蜜桃和玫瑰的甜香,后调则是长时间存放波本桶带来的椰香和焦糖布丁味儿,从清雅到醇厚的各种甜味,从这款酒中大家都能品尝到。
最近这段时间一直在为新品上市奔忙,去了好几个国家,其中有不少是我当年蜜月旅行走过的地方,因此也勾起了许许多多的回忆。
这些回忆多半在夜深人静时探出脑海,因为蜜月旅行中最令我难忘的,不是打卡了多么著名的旅游景点,见到了多么壮观的名山大川,而是与他肩并着肩,徜徉在缓慢流淌的时间中,沐浴在阴晴雨雪的风光下,互相陪伴所造就的那份眷恋与默契。
我们从意大利南部出发。我记得在波西塔诺小镇悬崖边,我们一家三口泡在露天泳池里,女儿不停地往天空中吹泡泡,夕阳坠落在阿玛尔菲海岸,也坠落在她吹出来的泡泡中,我老公用手戳破她吹得最大的泡泡,宝宝不开心了,就用余晖染成的金色的新泡泡糊了他一脸。
然后到了阿尔卑斯山脚下,我们拜访了《海蒂与爷爷》的取景地,山中木屋比想象中朴素太多,却也非常温暖。每到夜晚,远处的小瀑布快活地流淌,峭壁之中住有人家,我和我先生披着毯子坐在草甸上观星,同时也望着峭壁中那抹荧荧灯火缓慢地暗下去,天上的星子却更亮了,空旷山谷中回荡着我们的喁喁私语,是他找到我的星座,然后温柔又欠揍地问我:你真的是这个星座吗?再龟毛一点,更符合。
下一站是瑞士。我们搭乘观光火车经过童话中的龙疆,那里的草地像湖水,湖水像碧空,我们在中途下车,正巧头上的太阳经过深浅不一的云层,女儿跳到光明里,我和我先生站在阴暗的地方给她拍照。斑驳的光影很快穿过我们,女儿追着光束,跑得比兔子还快,我是体力最差的一个,跟不动他们,只有在后面鼓掌的份儿。不知道他们从哪摸出来一个球踢着玩,那球滚到我脚下,我正欲抬脚,却被我先生叫住了。我问他是不是不相信我,怕我把球踢进湖里,他迎着光走过来,把我脚上带跟的皮鞋脱下来,换了双运动鞋,然后望着不远处蓝灿灿的龙疆湖,告诉我可以踢了,就往那儿踢。
我还记得,我们搭乘螺旋直升机穿越劳特布伦嫩峡谷的时候,他一边手抱着孩子,一边手紧紧牵着我。其实我并不恐高,但当我看到初升的朝阳射进直升机舷窗,映亮他墨镜之下英气峻拔的半张脸,日光像桔黄色的火舌舔到我的心脏,我突然特别紧张,用力回握住他的手,像握住了晨光笼罩的我的世界。
最后一站来到芬兰。不是观测极光的季节,我们却意外偶遇了迷路的极光。全透明的天顶张开眼睛,漫天幻彩的光芒落入我们的视网膜。女儿躺在我们中间,前一秒还赞叹极光真好看,下一秒就歪着头睡着了。我先生拎起被子盖到她下巴那儿,我正掖着被角,突然就迎来了极光之下的第一个吻。这里是北极圈之内的拉普兰,打开门就能听到猎狗和麋鹿踩踏松枝的声响,我看到他的脸由极光勾勒出深浅变幻的阴影,也看到他瞳孔中我的样子,脸颊红红的,瞳孔却有点绿,显得有些妖异。他没有再吻我,而是起身开了一瓶酒,兀自喝了一口,也不给我倒,然后再走回来牵我的手,指腹摩挲着我无名指上的婚戒,呓语般说了句,真的娶到了啊。
不然还能怎样?我在心里反问他。
我的人生如若不然,也许还会顺风顺水地度过,但一定看不到今夜这般的极光,喝不到最甜的酒,吻不到最棒的爱人。
这就是我的蜜月,明晃晃地秀恩爱了,希望大家轻点喷。
直到今天,我仍然忘不了地中海夕阳的温度,瑞士山区与湖水的颜色,还有各种各样的气味和味道——国产泡泡水尝起来有点苦,草甸上的牛羊粪真是臭极了,直升机机油味儿比想象中柔顺,北极圈的松针泡酒喝了让人精神百倍......没有一种味道和甜蜜有关,可是当我回想那些故事,呼出来的二氧化碳好像都变甜了。
这大概就是蜜月的意义吧。它像一条永远不会干涸的、带着花果甜味的河流,在回忆的干道上川流不息,长长久久地滋养着我的爱情和婚姻。
最后,希望所有品尝到Honeymoon的人,都能拥有足以滋养一生爱恋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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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的最后,盛卉附上了他们一家三口在阿尔卑斯山下拍的合照,小杏的脸蛋被一个可爱的卡通贴纸遮住了,盛卉和叶舒城都是公众人物,大方地露了脸,面向镜头笑得灿烂恣肆,他们身后就是连绵的雪山和草甸,透过云层的斑驳阳光照耀出深深浅浅的雪白和翠绿,美不胜收。
文章发出后不到五分钟,叶舒城就用他的个人账号转发了这条很软很软的广告。
没有配文,因为说什么都表达不出他的心情,而他想对盛卉说的那些话也不太方便透露给公众,只能默默将微博置顶,然后把底下所有祝福他们的评论点一遍赞。
到晚间,他抵着她亲吻,又在耳边厮磨着问:“只有蜜月让你印象深刻吗?”
盛卉眨巴眼睛装乖:“和你有关的一切都让我印象深刻。”
叶舒城将她抓在他腰间的手拿上来,与她十指紧扣,低声笑说:“我逗你玩呢,其实我也觉得,蜜月那段旅程印象最深。”
“为什么?”
“因为回忆就像酒,历久弥新。而且蜜月的时候,我们玩得最用力。”
“那后面那些呢,你都不记得了?”
现在,撒娇的人变成了盛卉。
“当然记得。只是,蜜月因为它特殊的意义,让我们不断地回忆它,重温它,而其它相伴的时间里,我们着眼当下,享受当下,就不必去回想太多了。”
“是啊。”盛卉表示赞同,“我现在真的超幸福,比以前每一天都幸福。”
“还能更幸福吗?”他温柔问她。
“当然可以!”她笑着回应。
真正滋养她的爱情和生活的,从来不是什么回忆。
而是她面前这个人。
道理很浅,感情很深,这一辈子兜兜转转,行差踏错不少,最终停靠在他这片港湾之中,是她一生中最棒最棒的决定。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