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暂时原谅她。
裴铮像开盲盒一样东碰碰西摸摸,把自己的房间玩了个遍后,不由得再次感叹:不愧是大小姐陆浓,论审美论生活情趣,永远可以相信她。
裴铮的自理能力很强,向来是按照军人标准要求自己的,一阵功夫他就收拾好行李,衣服挂到衣柜,带来的书本整齐摆放到书架上,然后将吴妈平铺在床上的被子叠成了豆腐块。
……马上就要睡觉了,按道理说叠被子多此一举,但裴铮也不知道是终于和家人在一起了,所以安心,还是因为房间太好所以兴奋,总之很多情绪汇集在一起,让他行为有点失常。
叠完被子,裴铮又惦记起顾小淮。
他换上睡衣,下楼洗漱洗澡。
洗完澡回屋,路过吴妈的房间,裴铮蹑手蹑脚推开吴妈的房门,屋里没点油灯,一片漆黑。
裴铮靠着遗传自亲爹的逆天夜视能力,悄悄走进去,一把抱起床上就往外溜。
小白狗听到声音从狗窝里钻出来,它闻到了裴铮身上熟悉的气味,凑上前去拱裴铮的腿,发出呜咽的声音,裴铮用手比了个“嘘”。
顾小淮也醒来来,小手揉揉眼睛,刚要说话,被裴铮捂住嘴巴:“嘘,偷偷滴溜走,出声滴不要。”
顾小淮连忙自己捂住自己的嘴巴,大力点头,裴铮满意,他弟真聪明。
一大一小一狗,就这么做贼一样出了屋子……
吴妈:“……”我是老,不是聋了瞎了。
有时候吴妈真想摇摇裴铮脑子里的水,顺便给他上上一根叫“着调”的弦,告诉他:裴铮,你清醒点,当个正常人不好吗?
再这么下去,小淮早晚有一天被裴铮带的一样不着调。
哎,我可怜的小淮,有个万事不操心的亲妈,又来了一个万事不着调的哥哥,偏这两人还都有聪明人的自负自信。
以前吧,有姑爷克制着,这两人还没狂到没边,出格的事少,现在姑爷不在,光她一个老婆子顶什么用?
姑爷哟,你啥时候回来?
这可能是吴妈最想念裴寂安的一段日子了。
门外,裴铮带着小淮和小白偷偷溜进厨房,小声问小淮,“老二,吴妈做没做好吃的糕点?”
顾小淮眨眨眼,伸出小手指着窗台旁的柜子顶上。
吴妈把糕点放在上面其实不是为了防小淮,而是防陆浓,陆浓自生下小夏崽后,能吃的东西就很少,后来小夏崽不知何原因过敏,陆浓忌口的东西就更多了。
日常除了吃白菜、猪肉、米饭、水果……其他的东西一点都不能沾,更不要说咖啡和点心了。
咖啡在裴家已经绝迹了,至于点心,吴妈是做给顾小淮吃的。
顾小淮聪明,只见过一次吴妈从柜子上拿糕点就记住了。
裴铮坏笑,英俊的脸上露出猥琐的表情,但因太帅,不但不猥琐,反而显得可爱:“真是个小机灵鬼,嘿嘿。”
他伸出手摸索到柜子上盲摸一阵,收回手时,手上出现一个笸箩,笸箩散发着糕点香甜气味。
裴铮深吸一口香气,又把笸箩放到小淮鼻子底下,“老二,给你闻闻。”
小淮张了张嘴,小大人一样叹气,第一次思考起来,哥哥好幼稚,为什么以前不觉得呢?
他揭开笸箩上的布,从里面拿出一块糕点,塞进裴铮嘴里,又拿出一块掰成两半,一块给小白吃,另一块自己吃。
完美。
裴铮:“……”
仿佛从弟弟身上看到了某浓的影子,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
错觉,一定是错觉,老二才四岁。
裴铮掩耳盗铃般安慰完自己,带着顾小淮摸到酒柜旁(家里格局分布和京市差不多),打开酒柜,拿出他老子的战友送的一瓶好酒。
回过头嘱咐顾小淮:“老二,捧好笸箩,咱们回屋。”
顾小淮跟在裴铮身后乖乖点头。
回到屋子,裴铮点亮油灯,把点心和酒、酒杯一股脑放到床上,又把小淮抱上床,然后整个人瘫倒,长长舒了一口气,“这熟悉(闯祸)的感觉真不赖。”
说完,裴铮一脸严肃地对顾小淮说:“老二,你今年已经四岁了,是个男人了,咱们现在进行的是男人之间的谈话,我问你,我不在的日子里,你有没有被老三欺负过?”
“欺负?”崽崽“呜嗷”吃掉一口点心,疑惑地问裴铮,而且他也不是很懂,男人之间的谈话是这个样子吗?
不过哥哥说得对,他都四岁了,是个男人了!
想到这里,顾小淮挺挺胸膛。
裴铮见顾小淮一点不客气吃着,笸箩里没剩几块,抽抽嘴角,若无其事地捻起一块点心,说,“就是朝你泚尿、哭闹、非要人抱。”
顾小淮摇摇头,“没有哇,夏崽乖。”
裴铮撇撇嘴,小妲己功力不浅,看来他不在的日子里,连老二都被她迷惑住了。
“哥哥,你要喝酒吗?”顾小淮指着裴铮拿上来的酒瓶说,“爸爸不漾你喝酒。”
“……”
就是说,有时候弟弟的记忆力太好也不都是一件好事。
裴铮一边糊弄自家弟弟,一边打开酒瓶盖给自己倒了一杯,咂摸一口说,“爸在家的时候不让我喝酒,但他现在不在家,没说不在家这段时间我不能喝酒吧?”
这逻辑就很不要脸,骗小孩的把戏。
然而,顾小淮到底是顾小淮,他皱起小眉毛,“哥哥骗我,爸爸嗦不漾你喝酒,什么时候都不漾!”
“咳咳。”
裴铮差点呛到,知道自家老二聪明,没想到老二能聪明到这个地步,普通的四岁小孩能轻易指出大人的逻辑漏洞吗?
见了鬼了。
不行,这小子明天不会去告状吧?
跟陆浓告状没啥,但陆浓到时候再跟老头子告状,他铁定吃不了兜着走。
用骗的不行,裴铮开始利诱加打感情牌,一把抱过小淮,说,“老二啊,哥就喝一杯,保证不多喝。这回给你带了玩具,只要你答应哥不会把我喝酒的事说出去,我就把玩具拿给你怎么样?”
“不说。”顾小淮捂住小嘴,摇摇头,本身顾小淮就没打算告发裴铮,在顾小淮心里,这个时候,他还是崇敬哥哥、视哥哥为英雄的。
“哎,这才是哥哥的好弟弟,来,哥哥给你看玩具。”
裴铮下床,从包里掏出一堆给家人带的礼物,堆在床上。
迷雾渐起,陆浓身处一片荒凉处,四下不见人,她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句:“有人吗?”
“浓浓……”
有个声音,不远不近叹息一声,温柔地喊陆浓的名字。
陆浓没有缘由呆滞住,这道声音,仿佛钻进了陆浓心底,她只觉得声音那么熟悉,极力想要回想起声音地主人底是谁,可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她继续向前走。
走了一阵,前方出现一个人影,陆浓站住脚步,不是她不想往前走了,是她走不动了,像被什么限制在原地一样。
那个人影……和她听到的声音一样熟悉。
陆浓问:“你是谁?”
人影不说话,只有一个模糊的身影,能看出它高大挺拔,是个男人的影子。
陆浓觉得自己应该害怕,可不知为什么,她害怕不起来,就好像她笃定影子男人不会害自己一样。
“你是我的什么人吗?”陆浓又问。
影子还是不说话。
陆浓着急了,她努力挣扎摆脱无形的束缚,想要靠近影子……
“!”
陆浓从床上霍然坐起来。
是个梦。
可这个梦未免太过真实,陆浓皱眉,努力思索梦中那团影子,但太模糊了,她想不起来。
唯一刻在心底的感受是,这个人对她十分重要,她焦急地想要靠近它却无论如何都靠近不了。
裴寂安……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一个念头突然窜进陆浓脑海中。
随即她便被自己吓了一跳,不会的,不过是个梦而已。
陆浓走下床,出门洗漱。
一出门,就见到干妈站在裴铮房间门口,左右走来走去,陆浓好奇,“干妈?您这是?”
“哎呦,”吴妈被突然出声的陆浓吓了一跳,“小淮昨晚被小铮接到了二楼,我收拾家的时候看见酒柜里少了一瓶酒……”
话音未尽,但意思很明显,裴铮带着小淮一起喝酒。
陆浓:“……”好样的,裴小铮。
陆浓走到吴妈身边,敲敲裴铮的门,里面没声音,吴妈说,“我敲过了,没人应。”
陆浓眼皮狂跳,直接推门。
“……”
就见房间床上地上,乱七八糟一大堆东西,酒瓶、酒杯、玩具、咖啡豆、糕点笸箩……裴小铮和顾小淮夹缝生存,兄弟俩抱在一起,呼呼睡着,小白狗睡在两人的床尾。
如果忽略裴铮通红的脸颊,和地上的空酒瓶,倒是一副和谐画面。
陆浓:“……”


第87章
虽然裴铮在日常生活中经常沙雕加不靠谱,但他不是没分寸的人,应该不会带着小淮一起喝酒,所以陆浓紧张一瞬后就放下心来,径直走进屋里。
吴妈跟了进来。
走到床边,陆浓踢开脚边的空酒瓶,“叮呤哐啷”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裴铮这个老六愣是没醒过来。
他和衣而睡,像条守护财宝的巨龙一样,把幼小的崽崽团在怀里,软软嫩嫩的崽崽虽然被箍着,但也睡得十分香甜。
这对兄弟看起来异常和谐。
小淮被酒瓶触地的声音吵醒,从裴铮怀里钻出来,揉搓着惺忪的睡眼,他还记得昨天少的三个抱抱,奶声奶气地伸出手要抱抱:“妈妈……抱。”
陆浓把他从裴铮怀里薅出来,摸摸崽崽的脑袋,“乖。”
然后她凑近闻了闻儿子身上,虽然沾了酒气,但没喝酒。
“妈妈,哥哥不让我告诉你他喝酒了,你能不知道吗?”小淮在陆浓耳边不好意思地说。
陆浓诧异小淮人小鬼大,饶有兴趣地说,“可是并不是你告诉妈妈哥哥喝酒这件事,是妈妈自己发现的哟。”
小淮苦恼,“哥哥不想别人发现。”
陆浓亲了亲软乎乎的小白崽崽,装作考虑,考虑了一会儿说,“好吧,我可以答应你,但你也要答应妈妈一件事,以后看到哥哥喝酒要阻止他。”
“妈妈知道小淮聪明,一定会想出法子阻止哥哥喝酒对不对?”
小淮转了转如黑曜石般的眼珠,用力点头答应:“嗯嗯。”
陆浓:“乖,走吧,咱们带小白一起下楼吃饭吧,你大哥看样子还要睡上很久。”
吴妈看了眼床上的裴铮,无奈摇摇头,“一个个都是祖宗,还要让我老婆子伺候,行吧,我去熬醒酒汤,不然小祖宗醒过来可要头疼了。”
“那您干脆等他醒过来让他自己熬。”陆浓嘴里敷衍着吴妈,心思早就飞走了。
昨晚做的那个噩梦太过真实了,温柔缱绻里夹杂着恐怖害怕,陆浓有种非常不好的感觉,导致一回想起来就心惊肉跳。
“浓浓?你心神不宁,是姑爷来信出什么事了?”吴妈打断陆浓的遐想,担心地问。
陆浓摇摇头,把小淮放下,安慰吴妈道:“寂安在信里说他一切平安,我相信他,他从不骗我。”
“平安就好,平安就好,阿弥陀佛。”吴妈念了句佛。
一如陆浓对吴妈说得那样,她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家等着他归来。
陆浓深吸一口气,让小淮和小白狗去玩耍,一个人走到书房,拿出信纸开始写信。
不知道为何,裴寂安走了以后,她突然有很多话想跟他说,都是些普通的琐碎事,可是陆浓整整写了两大张信纸都没有写完。
也写了很长时间,阳光伴随着沙沙的笔触声渐渐偏移。
这是她写的第二封信,陆浓同样把信夹进了书架里任意一本书中。
将书放回书架时,她突然看到那天裴寂安要她读给他听的一本诗集,于是信手抽出诗集。
翻到某一页时,竟发现里面夹了一张纸。
纸上用中文写下了《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这首诗,是裴寂安的笔迹。
一瞬间,陆浓想了很多,想到她第一次给裴寂安读这首诗的时候,裴寂安看她的眼神,想裴寂安反过来把这首诗读给她听的时候,裴寂安的眼神。
如果裴寂安走之前,她打开了这本书,答应给他读这首诗,会怎么样?
敲门声响起,陆浓抬头望去,就见裴铮倚靠在门边,打着哈欠不修边幅地说,“吴姥姥让我招呼你下楼吃饭。”
陆浓恍然,她在书房待了大半天时间,连裴铮都醒酒了。
“你们吃吧,我没胃口。”陆浓摇摇头。
裴铮意外皱眉,没有出去,反而走了进来,看到陆浓手里拿着的书和信纸时,了然一笑。
他俯身坐下,正对着陆浓说:“你在担心他?”
他们都知道“他”是谁。
陆浓古怪地看了一眼裴铮,跟继子聊自己和他亲爹的感情问题,也太奇怪了吧?
“没事,你赶紧下去吃饭吧。”陆浓挥挥手,赶裴铮下楼,不想多谈。
裴铮却并没有乖乖听话,而是抽出陆浓手里的书,翻开第一页,轻轻说,“我记得这本书,你教我爸英文,就是从这本书开始的吧?”
“你知道?”陆浓更怪异了。
“我只是好奇罢了,”裴铮耸耸肩,“在京市的时候偷偷溜进书房看看到底是什么难度的英文书,难倒我爸这个军校优秀毕业生。”
陆浓心脏开始怦怦跳,“什么意思?”
“我爸是他那一届最优秀的毕业生,意思就是,他精通德文、俄文、各地方言……怎么会不懂英文呢?”
裴铮又抽出陆浓手里写着诗的纸,将诗和写着这首诗的书页放在一起,然后交给陆浓说:“你那么聪明的一个人,还不懂吗?”
虽然外表看上去一副淡然神色,但裴铮在心里狠狠打了个寒颤,撞破亲爹的隐晦示爱,这事儿要是让老头子知道了,老头子不会恼羞成怒报复他吧?
不能,他现在可是为老头子后半辈子的幸福努力,是在做好事!
说不定老头子回来还要奖励他。
裴铮美滋滋地想。
陆浓呆住,那得多早啊?
她的脑子一团乱,困惑又不解,为什么会那么早?
“你大概不知道你的出现改变了什么。”
裴铮的表情变得沉郁,像是回到了初见时陆浓见到的那个锐利少年,现在想来,那一身外放的气势,其实是少年保护自己的一身刺。
好在只有一瞬间,裴铮平和下来,笑着说:“但我相信你能感受到。”
陆浓沉默了,感受到了吗?
是的,很多,纵容、偏爱、妥协……
她太过复杂,以至于无法开口。
好在裴铮也不用她开口,伸了个懒腰说,“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些罢了,走吧,下楼吃饭。”
作为一个旁观者,裴铮也许一开始迟钝,可是时间长了,又怎么会看不明白其中的事?
谁迟疑谁主动,谁求谁退,他一清二楚。
若是平常他不会对亲爹和陆浓之间的感情置讳插手,但今天时机太恰到好处了,不说点什么都对不起老头子养他这么多年。
陆浓没有回他,而是转向窗边,凝望花园里孤零零的秋千,一阵风吹过,秋千微微摇摆。
“你先走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裴铮默默退出了书房。
其实陆浓知道,她与裴寂安之间,看似裴寂安位高权重,她家世普通甚至带着隐雷,但隐隐占了上风的人不是看上去处处完美的裴寂安,而是她。
从认识那一刻起,裴寂安朝陆浓走了九十九步,陆浓只要跨出一步就好。
这听上去很不可思议,连陆浓都想不到他们之间竟会是这样的情况。
聪明人从不把底牌暴露给对手,聪明人永远掌握主动权,这是陆浓在现代时,“陆浓”父母教会她的第一个道理,也是她自认为最有用的道理。
不管是在商场竞争中还是在处理感情事务中,都适用,商战里的主动权毋庸多说。
感情上的主动权,无外乎是欲擒故纵,你来我往,永远不要让对方知道你对她/他的心意到底有多少,在不确定对方真正爱上你之前,不将你的底牌掀给他/她看。
裴寂安是陆浓看不透的人,如果他真的用这种方式对待陆浓,陆浓倒不妨和他拉扯一番,或许最后也能交付真心。
但真心被保留也无可厚非。
可裴寂安那么聪明的人,陆浓见他第一眼时看不透的人,却几乎放弃了一切手段,对待感情含蓄又坦诚,他一步步引导陆浓,用行动用言语告诉陆浓他的底牌,让陆浓明白他的心。
他让陆浓感受到了一股因强大而生出的坚定温柔,就和他这个人一样,永远不徐不急,永远深沉静默。
而裴寂安最厉害的地方在于,他未必不知道陆浓在装傻,可他纵容陆浓装傻,从不逼迫陆浓面对,给了陆浓最舒适的情感环境。
陆浓不知道他是太自信还是太了解自己,因为对于陆浓而言刚刚好。
如果没有战争,如果一切都岁月静好,陆浓也不知道承认自己的心还要多长时间。
但未尝不好。
此时车马慢,一生也只够我们爱一个人,他们有足够的时光挥霍、磨合,不是吗?
可人生始终有万一,昨夜梦中那个令陆浓熟悉、对她十分重要的男人最有可能和谁对标,只有一个裴寂安罢了。
就算陆浓再刻意忽略、一再回避裴寂安的明示暗示,但裴寂安终究成了陆浓生命中不可忽视的一部分。
是不能失去的一部分。
也许人们总是在离别、失去时才能真正看清自己的心,裴寂安的离开的这段时间,同样令陆浓想明白了一些事。
余生太短,明天和意外不知谁先到来,何不握住那人伸出来的手?
想明白一切,陆浓长长舒了一口气。
此时天光正好,窗外斜阳脉脉,照进一室光亮。
陆浓下楼的时候,裴铮正在分礼物,他从京市背两大包行李来,其中大半都是给家人带的礼物,有给小淮带的玩具和吃食,还有给吴妈带的补药和药材,给陆浓带的化妆品和咖啡,给裴寂安带的软皮带。
……嗯,看到最后一样陆浓嘴角抽了抽,皮带,是想让裴寂安抽他的时候手下留情?
不过她在心里再一次感叹,不愧是原著男主裴铮,眼明心亮、见微知著,正经起来吓死个人。
那边裴铮分完礼物,拿着吴妈犒劳的点心逗小淮,看到陆浓下来,赶紧把新做的一堆点心藏起来,还不忘嘱咐顾小淮,“不好,你妈来了,保护我方点心!”
陆浓:“……”算了,高估他了。


第88章
新年来临,裴寂安还是没有回来,裴家这个年过得总有些清寥,不光裴家,军区里男人没回来的家庭,喜气里都掺杂着忧虑担心。
吴妈这几天念佛的次数明显多了起来。
陆浓不想让孩子们太过受大人的情绪影响,在这个物质匮乏的时代,过年算是孩子们一年中最快乐最幸福的日子了。
同时,生活总要有些仪式感,过新年是华国人举国的仪式感,独属于华国人的浪漫,陆浓想要孩子们感受到。
既然要正儿八经过年,自然要一家人都动起来。
过年前几天,吴妈、陆浓和裴铮到镇上供销社和村里集市上买了一大堆年货,鸡鸭鱼肉、茶酒油酱、干果蜜饯、鞭炮爆竹。
准备好年货,陆浓又带领裴铮和小淮收拾装扮屋子,家里刚装修没几天,稍稍打扫就很干净了,关键是装扮屋子。
窗花、灯笼、中国结、红对联,过年就是要红红火火。
裴家剪窗花的主力是吴妈和裴铮。
吴妈剪出来的花鸟鱼虫活灵活现,裴铮见了惊叹吴妈的手艺,甚至上手跟吴妈学起来,学得还有模有样,至少贴到窗户上是能唬住人的。
陆浓看裴铮上手那么快,撇撇嘴,却恰巧被裴铮和吴妈看到,吴妈狭促一笑,裴铮挑眉,心知里面有他不知道的典故,于是问吴妈:“吴姥姥,你笑什么?”
吴妈摇摇头,一个好的干妈要给闺女留点面子。
裴铮转了转眼珠,不再说话,等陆浓走了他悄悄凑到吴妈面前说,“吴姥姥,你就告诉我呗?”
吴妈:“也不是什么大事,浓浓不会剪窗花而已。”
“就这?”裴铮不信。
吴妈笑而不语,她确实是因为陆浓不会剪窗花而笑,当然,还因为其中发生过一件趣事。
陆浓是个左撇子,别人都是右手拿笔筷子,但她一度吃饭写字只会用左手,后来总算右手也学会写字拿筷子,但是做其他事的时候还是最先用左手,譬如拿剪刀。
这就导致她小时候初跟吴妈学剪窗花时,比右撇子的表哥表姐们学得慢,小陆浓受不了打击,要知道她在家一向是学东西最快最聪明的人,却败在小小的剪窗花上,一气之下就再也不碰剪纸了。
后来每年过年,孩子们凑在吴妈跟前剪窗花的时候,陆浓都会跑出去,一连好几年,不止表哥表姐们好奇,连大人们都好奇,找来问陆浓答案,陆浓却咬死了说剪窗花没意思。
可她毕竟年纪小,神情掩饰的不如大人周全,很快就被舅舅猜出了端倪,知道陆浓是因为左撇子学得没人家右撇子快后,所有人都哭笑不得,这可真是可爱的倔强。
人怎么可能精通所有的事,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擅长的事。
不过大家谁也没揭穿她,维护了陆浓小小的自尊心,所以一直到成年,陆浓还是不会剪窗花。
出了门的陆浓去竹林里砍了几根竹子,她要用竹子和红布做红灯笼,剪纸不会,做灯笼她会啊,这个简单。
提着竹子回到家,小淮很快凑过来表示要跟着妈妈学做灯笼,陆浓叉腰得意笑,她也是有人捧场的。
为了感谢顾小淮同志的捧场,陆浓做好红灯笼,又教小淮做宫灯、花灯和小桔灯,大体上是陆浓在做小淮在玩。
宫灯和花灯需要画屏,陆浓给了小淮两盏,让他自由发挥,她自己也起了兴致,然后留下两盏分别给吴妈和裴铮。
最后小淮画的是兰草,他最近正在学国画,简简单单寥寥几笔竟也颇具风骨,连吴妈都夸他画得好,小淮腼腆笑笑。
吴妈画的是嫦娥奔月,画工精美,气韵生动,直把裴铮看傻了眼,仿佛第一次认识吴妈一样。
等看到陆浓的画后,裴铮已经麻了,甚至有种“本该如此”感觉,陆浓分别在宫灯四面画上了华丽的车架、漫天烟花灯火如昼、梨树花飞舞、佳人独立。
吴妈轻笑,“你这是画了一首词吧?”
陆浓颔首,调皮地说,“那你们不妨猜猜是什么词?”
吴妈看看裴铮,裴铮稍一思索,“是稼轩居士的《青玉案》吗?东风夜放花千树……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陆浓耸耸肩,裴铮要是猜不出才不正常。
最后轮到裴铮的宫灯,裴铮不会国画,用了铅笔作画,笔触幼稚,但画的却最戳动人心。
灯面上画了裴家一家人,吴妈坐在椅子上,小白狗趴在吴妈脚边,他自己牵着顾小淮,陆浓和裴寂安站在一起,怀里抱着小夏崽,一家人整整齐齐、团团圆圆。
裴铮带着小淮出门把大红灯笼挂在门前,又把宫灯挂在花园角落和小路两侧,夜晚降临,灯笼发出幽幽光华,美轮美奂。
写对联的人是吴妈,陆浓擅长瘦金字体,不如吴妈的颜体楷书雄厚饱满、端庄丰润,写出来的对联看着喜庆。
裴铮亲眼看着吴妈写对联,对吴妈的敬仰之情达到了顶峰,他怎么都想不到,老太太不但心灵手巧,做得一手好菜剪得一手好窗花,还会写毛笔字会画画,这能是普通老太太吗?
绝对不是!
裴铮头回有点郁闷,想他也是从小被人喊着“天才”长大的,毫不夸张得说,杀遍同龄无敌手,一向都是大院里各家亲妈揍自己孩子的理由:“你看看人家裴铮,再看看你……”
但从吴妈到陆浓再到小淮,这三人一个比一个厉害,陆浓就不说了,教授们亲封的“天才”,多才多艺、为人极富有生活情趣,不管什么环境、走到哪里她都活得悠游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