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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侍郎听着极其在理,自然也不会继续喊着要西进,但此刻看这折子……
理依旧是这份理。
大军不得不退。
就是这“不得不”,让人心里憋屈得厉害。
连他这样坐镇后方的兵部官员都憋屈,那些在西州城墙上向西远望的将士,他们的心境呢?
只会更憋屈。
却只能克制着、忍耐着,不敢畅想攻破王庭的景象。
下意识地,董侍郎想抹一把脸。
刚抬起一手,突然想起刚刚只擦干了手,没有擦脸,他只能立刻忍住。
调整情绪,继续往下看去……
看老侯爷为安北侯他们说话,董侍郎哽声道:“这、这真是……”
他说不下去了,只能匆匆把折子交还给黄太师。
而后,再不用顾忌让折子染上水渍,他抬手用力地在脸上顺了两下。
黄太师低声道:“收一收脾气。”
“知道,”董侍郎勉强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就是心里不舒坦,老侯爷不容易。”
黄太师又道:“我要把折子递上去,能劝皇上的,我当然会劝……”
说完,他就是一声低叹。
董侍郎岂会听不懂老太师的未尽之言?
老太师对劝服皇上,并无多少把握。
也是。
从下旨那日到今天,大伙儿还劝少了吗?
皇上他听不进去!
可是,该劝还得劝。
既是大周臣子,皇上做得不对的地方,他们必须坚持到底、劝到底。
“老夫先走了。”黄太师把折子收好。
董侍郎目送黄太师。
借给他遮雨的那半顶伞挪开了,雨水重新落了下来。
董侍郎转身,大步回兵部衙门。
他必须再与史尚书好好谈谈。
趁着大军还未抵京,他们这些在京里的人,一定要想办法说服皇上。
大军出征半载,得如此出色战果,迎接他们的应该是欢呼与庆祝,而不是责难!
雨天难行。
黄太师上了年纪,走得也慢。
等到了御书房,把折子让皇上过目,黄太师就坐在一旁,看着皇上的神色变化。
许是这封信实在太“苦”了,皇上实在忍不住,重重地把折子摔在了地上。
纪公公缩着脖子,捡了起来。
“好一个秦胤,”皇上骂道,“各个说他耿直、忠厚、一根筋,他耿直什么?班师回朝?带兵逼宫还差不多!”
黄太师问道:“皇上的意思是,让他们别回来了?”
不回来,当然不可能。
黄太师又道:“先前皇太后问老臣,对之后状况有什么应对想法,说实话,老臣也没有特别两全其美的办法。
如今看来,等他们回京之后,皇上该赏的还是得赏。
我们得了西州,西凉几年内都不会有动作,南蜀又是墙头草,西凉不动,他们不会单独来进犯。
也就是说,我们大周在之后的几年、甚至十几年里,无外敌之忧。
既然不用打仗,那永宁侯就该安养晚年。
林小子年轻,另寻个官职。
就都还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吧。”
皇上思考着黄太师的话,没有做声。
黄太师也不急,继续絮絮叨叨地唠。
他的目的不在于说服皇上,而是让皇上稳一稳,毕竟,邓国师死了,黄太师也不知道秦、林两家藏了什么后手,还得等他们先出招,他这里才能顺着把戏唱下去。
许是他唠唠叨叨的那些,勉强还有些道理。
皇上没有提出意见,只让他退出去。
等黄太师一走,皇上再看了一遍永宁侯的折子,恼得仍在了地上。
糟心玩意儿!
甭管黄太师怎么劝他,糟心就是糟心。
捏着鼻子忍了,还是糟心。
等黄太师回到千步廊时,雨眼看着要停了。
地上有积水,也走不快。
他压着步子慢慢走,有关切的上来扶他一段,与他议论折子。
黄太师轻哼了声:“姓董的,嘴巴挺快。”
“董大人也是关心永宁侯。”那人忙替董侍郎解释。
黄太师又哼了声,心里嘀咕着,要不是董侍郎嘴快,才不给他看呢!
说起来,林繁那儿到底有什么后手呢?
这些时日,他也没少琢磨,却始终想不出来。
很期待,也很好奇。
让他这么个老头子,夜里都睡不踏实了!
翌日,没有落雨。
金銮殿上,却是雷声阵阵。
大军班师回朝的消息自是要通知各方,但如何处理秦、林两家的问题也再一次被摆了出来。
不说兵部据理力争,几位老御史更是长篇大论,只恨不能把古今这种奸佞陷害忠臣、最终带来无可挽回的结果的车辙子印满大殿地砖,来警示皇上。
黄太师和范太保交换了個眼神。
不得不说,老御史们尽力了。
甚至,有一位姓谷的御史,就差直白地把“皇上把所有的错甩给那邓国师,反正奸佞已经死了,死后给皇上做个贡献,皇上顺着这梯子赶紧下来,等永宁侯他们回京后,我们这些人继续从中劝和,一人退一步,往后太太平平吧!”给喊出来了。
黄太师悄悄看了眼皇上,暗暗摇头。
都说以史为镜,却不是人人都愿意照镜子的。
老太师很清楚,皇上最不耐烦听的就是这些。
尤其是,摆“前车之鉴”,但前头的车那是被人推着的板车,后面跟着是两匹骏马拉的马车,它们根本就不一样。
皇上岂会有耐心听,又岂能听得进去?
龙椅上的人,终是烦了,出声问道:“大军走到哪儿了?”
董侍郎站出来,答道:“算算路程,应是过了祁阳府,明日应能进入官州,再有小一旬……”
“哦,”皇上应了声,“那不如这样,哪位爱卿快马前去迎接?你们说得再多,也不及他们自己说的,你们谁去当面听听他们的说辞,再来报朕?”
黄太师眉头微蹙。
董侍郎道:“臣去,臣请去!”
第363章 好久不见,谢大人
日头偏西时,安北侯与冯仲带领着回朝的兵士,刚刚离开官州地界。
自那日从祁阳出发后,大军日夜赶路。
祁阳府离京师,还有不少路程,但比起飞门关,那可近了太多了。
依着计划,他们要尽快抵达京畿,然后再调整速度。
而调整的依据,就看永宁侯什么时候发难了。
想来,祁阳城中,把颜氏一门犯事的证据整理成册,也需要些时间。
而此刻的官州府衙,知府谢羽刚刚断完一桩案子。
一位通判跑过来,低声与他道:“今日依旧没有下落。”
谢羽颔首,道了声辛苦。
他对这个答案,没有丝毫意外。
那日,长公主带他们去了山上破庙,喊着要把四散而逃的人都抓出来,而后,人就回祁阳城去了。
难题留给了谢羽。
天南海北的,又过去了这么多天,谢羽去哪儿把人抓回来?
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事。
这一点,谢羽很清楚,同时,他想,长公主也一定很清楚。
平阳长公主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没有见识的女子,她带过兵、打过仗,什么能做到、什么不可能做到,心里有都数。
偏长公主就是这么要求了……
倒也不一定是为难他们官州府,而是,长公主不愿意回京而已。
至于不回去的理由,谢羽有一些猜测,估摸着与那道造反圣旨有关系。
事关朝堂稳固,可他谢羽人微言轻,轮不到他去长公主、或是皇上跟前高谈阔论,能做的就是管好自己的事。
找人,继续找,长公主之后问起来,也算有交代。
通判还有话要与谢羽说,突然间,外头一小吏快步跑着过来。
“大人,”小吏的手上拿着厚厚一封信,“外头有人送来,说请大人过目。”
通判不赞同道:“什么东西都能直接递给大人?”
小吏道:“那人奉上了大人的名刺,小的想,应是与大人相识的某位大人、遣人送来的。”
谢羽闻言,接了过去。
翻了翻那名刺,果真是他的。
这名刺保存得很仔细,没有污迹,没有折痕,他递出去时是什么模样,回到他手里时,几乎还是什么模样。
“会是谁呢……”谢羽嘀咕着,走回书房里。
拆开火漆,里头纸张一并取出来,他估摸着得有十几张。
到底是什么人,给他写这么长的信,还这么神神秘秘地送来?
按说,既是有他的名刺在,请衙门外小吏引见,他也一定不会拒绝见的。
有什么要紧事,当面再提一提,不比这书信合适?
待展开来,一看那第一张纸上写的内容,谢羽倏地瞪大了眼睛。
这……
他顾不上细想,一张接着一张,匆匆都扫了一遍。
这竟然是祁阳府矿采的资料,那些老矿,再过去的十几年里,出产多少,变化如何,用工状况,上报多少,瞒报多少,全在上头。
如果说这些还能胡编乱造,后头还有他闻所未闻的新矿,具体的位置在哪里,出产如何……
这些年,颜氏串通祁阳官府,竟然弄出了这么大的差额!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
是谁,把这些信息,送到了他这里?
对方的目的又是什么?
一个身影,出现在了谢羽的脑海里。
平阳长公主。
长公主不肯回京,坚持住在祁阳城里,这才是她真正的目的?
那她想借此做些什么?
又为什么要找上他?
谢羽赶紧把信纸又都塞回信封里,急匆匆地出去寻那递信的小吏:“先前是谁送来的?人还在外头吗?”
“那人戴着斗笠,沿很宽,看不清面容,听声音很是年轻,可能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东西给小的之后,他就走了,”小吏说着,顿了顿,回忆道,“是了,他还问了路,说是要去鼎香楼买份糕点,却不知道怎么走,小的指给他了。”
谢羽二话不说,急急就往鼎香楼跑。
鼎香楼是他们城中做点心数一数二的铺子,此刻,生意兴隆。
小二见了谢羽,忙上来请安:“大人,上头给您留了雅间。”
谢羽一愣,刚想说自己没有订过,转念一想,明白过来,由小二引着上了楼。
雅间里没有其他人。
谢羽坐下来,抿了一盏茶,定了定心神。
不多时,外头有人敲门。
谢羽起身开门,迎面见一戴着斗笠之人,他侧身让了让。
那人进来,去了斗笠,与他一抱拳,道:“好久不见,谢大人。”
谢羽定睛一看,叹道:“是您?”
眼前的人,正是定国公林繁。
作为林宣的得意门生,谢羽很早就认得林繁了。
他外放做官,甚少回京,又因林宣过世,他与林繁自然也少了很多往来的机会,只逢年过节,他依旧会像定国公府送份年礼。
那张名刺,也不知道是之前哪一年随着礼物送过去的。
可谢羽依旧对林繁印象很深。
前几年他回京述职,林繁正是御前侍卫,两人打过照面。
见到长大后的林繁,谢羽还想着,恩师地下有知,见独子成长,应是十分欣慰。
再后来,他听说林繁去了赤衣卫,年初时,听说他出征对阵西凉,奇袭成功的消息传到官州时,谢羽都忍不住多饮了两盏酒。
可是,再往后,都是让人很揪心的消息了。
定国公府反叛。
谢羽其实不信,只是圣旨如此写,他也只能设卡查问。
长公主的言之凿凿,在当时就更让人疑惑了,尤其是,大军接连大胜。
而现在,谢羽握紧了手中的信,能揣度长公主的意图,但又无法窥视全貌。
他干脆问道:“您亲自送信,是有什么想做的吗?”
林繁笑了笑,请谢羽坐下:“谢大人孤身过来,十分有勇气。”
“哪里的话,”闻言,谢羽也笑了起来,“不过是有自知之明而已,能掌握祁阳这么多内情的人,真想要害我,根本不用那么麻烦,我就是一书生,半点功夫都不会。”
“但您有天下数一数二的笔头功夫,”林繁道,“父亲曾说过,谢大人的文章,笔锋凌厉、字字珠玑。”
谢羽谦虚地摆了摆手。
林繁说了来意:“我想请大人做一篇文章。”
第364章 我没有退路
临街的窗户关着。
雅间里,一时陷入了沉默之中,以至于,外头街上百姓们的熙熙攘攘声音,一点一滴传了起来。
吆喝叫卖声,很是热闹。
谢羽极其认真地,看着林繁的眼睛。
林繁没有回避他的注视,很是坦荡。
倏地,谢羽回想起了一些往事。
庆元四年,赴京赶考的他,当时的年纪比现在的林繁还小几岁,一身的书生意气。
今朝科举不似前朝。
前朝交卷不糊名,批阅的考官能看到考生名姓,因此,所有人必须打起精神,在开考之前,尽量给自己博取些才名,让考官们熟悉自己的名字。
尤其是那些外地赴京的,原就不似京中学生这般、已经有了些名头了,必须抓紧一切机会,把自己的名头打出去。
今朝,先帝建朝、重开科举时,这一桩改了。
考卷糊名,谁敢在考卷上露出一丁半点自己的信息,就落榜了。
规矩改了,考生们的习惯还在。
毕竟,虽不能在批阅卷子时得个眼熟,但给自己累些好名声,也是一桩好事。
兴许在以后等缺时,能得一份先机。
谢羽亦频繁地出入诗会、学会,写诗词文章。
年轻气盛,又要快些出头,策论的选题便也十分大胆。
那时候,谢羽写了篇有关“先帝年间、吴王亲征南方的两府六州对朝廷的利弊”的文章。
头一回拿出来,是在一次规模不大的小学会上,参与者不到十人。
他当时想着,大伙儿切磋一番,也给他一些润色、修改的灵感,等完善之后,再在大场面上来论述。
结果是,这日学会一散,他就被茶楼小二请到了楼上雅间。
里头坐着一人。
那人看起来应是没有到而立之年,一身常服,说他是文官,又似乎练过武,可要说武将,又显得太过儒雅。
不自报家门,那人却问谢羽籍贯、师从何人,又与他探讨那篇文章。
不过寥寥数语,谢羽颇受启发,想来此人先前在雅间里,很认真听了他们的学会。
谢羽与他道谢,承诺回去后会再写一稿。
那人却摇头:“记在心里就好,这篇文章也不要拿出来到处说了。”
谢羽愣在了原地。
他一瞬不瞬看着那人,不解缘由,他的眼神里全是不认同、不满意、不舒服等等等等。
对方没有回避他的视线,很坦然:“以你的功底,只要发挥正常,应是榜上有名。先帝年间已是过去,今上登基四年,正是需要有识之士一展抱负之时,你不妨把目光放在大周今后的发展上。”
说完这些,那人起身,拱了拱手离开了。
谢羽一路追上去,见对方进了定国公府,才知那人是这科的主考林宣。
他在胡同口站了很久。
不理解、不甘心,但最后,也只能认了。
能得主考官这么明确的指点,他若逆着来,定不会有什么好事。
那篇文章观点,至此收了起来。
直到他金榜题名,考中进士后,谢羽与林宣熟悉许多。
有一回,他私下问过林宣,当初为何给出那样的建议,林宣笑笑没有给他答案。
可是,谢羽一直记得,那日雅间里,雅间里,林宣让他莫要再写那些文章时,对方那坦然又坚持的样子。
一晃近二十年。
那人身影,那人眼神,与现在和他同席而坐的林繁,重叠在了一起。
也这因为这样,明知道林繁要求的文章八成极其烫手,谢羽也没有立刻拒绝,问道:“什么文章?”
林繁道:“谢大人看了那封信,有何感想?”
“若上头所述一切都是真事,”谢羽顿了顿,道,“颜氏一族,其心可诛。”
“自是真事,”林繁道,“颜氏作为外戚,如此行事,不能姑息,我想请大人做一篇讨伐颜氏的文章。”
谢羽抿了抿唇。
这个答案,他猜到了。
或者说,与其是讨伐颜氏,不如说是从颜氏入手清君侧,最终的目的在于皇位。
檄文,其实并不难写。
以林繁自己的能耐,写十篇二十篇的,也不在话下。
可檄文又不是普通文章,是晓谕,是批判,是声讨,需要传得广、传得远,让天下尽知,人人愤慨。
偏偏,这檄文文体又晦涩,文绉绉的,别说不识字,便是识字的百姓,从头到尾看下来,都不一定能全部领会,又何谈传播?
能让这么难以被人口口相传的文章传播开,就格外需要成文者的名声。
不一定位高权重,但一定得是满腹才华、曾有出彩文章传世,能够一出手,就让天下学子争相品读的。
堂堂定国公,爵位很大,战场上也打出了名声,但林繁在文坛,目前毫无地位。
他亲自写一篇檄文,效果远不如谢羽。
谢羽自高中后,官当得不错,更是时常有文章在学子间传颂。
这就是林繁从祁阳城赶来、找上谢羽的原因。
“我不怕骂外戚,”谢羽看着林繁,说得很直白,“可您与我都心知肚明,清君侧的后头,就是争位,我是大周的官员,我岂能递这把刀?”
谢羽的拒绝,在林繁的意料之中。
仅仅看到颜家在矿产上动手脚,就能义愤填膺到要立刻换一位皇帝,那也没有林繁什么事儿了。
京里的文武大臣们就一窝蜂把皇上从龙椅上抬下来了。
江山易主,不是如此简单。
林繁笑着叹了声:“谢大人,您知道,我没有退路。”
谢羽的嗓子眼,微微一涩:“圣旨上那么写了,可我原想着,其中有误会,您与永宁侯不该、也不会有背叛大周的想法。”
可现在想来,似是他浅薄了。
圣旨一下,已经不是“有没有”、“想不想”的问题了。
谢羽在官场摸爬滚打了十几年,亦不似当初赶考时一般“天真”。
君臣、朝堂,规则如此。
摆在林繁面前的,不过是三条路。
要么以死证清白,拿命来抗诉要么从此沉寂、远离朝堂,做一闲散,还得赌皇上有朝一日别又想着收拾他要么,就清君侧。
谢羽理解林繁选择了第三条路,但他不想就这么去做那把刀。
“谢大人想过吗?”林繁压低了声音,“长公主为何会与皇上拔刀相向?”
第365章 只为恩师当年提点
谢羽沉默。
他当然想过。
林繁又问:“长公主背弃的是皇上,从不是大周。”
不由自主地,谢羽收在袖中的手,攥紧了。
谢羽听说过长公主不少事迹,但真正打交道,只有先前那一次。
长公主把他们带到了纯县山上的破庙里,扔了那么一番话,转身就回祁阳城去了。
谢羽见识了这位殿下的刁钻、挑剔,却也清楚,那些脾气,不是冲着他来的。
当时,杨行人私下与他诉过苦。
大抵是,长公主对皇上很是不满,还好,她还念着皇太后的好。
如今看来,对皇上不满是真的,念着皇太后的好却是装的,目的不过是谢羽手中这封信里的内容。
平阳长公主想要把皇上、与颜家一网打尽。
可她会颠覆大周吗?
不可能。
长公主看着也不似一位有武皇一般野心的女子。
那么,林繁问的问题的答案,就已经很明确了。
在长公主心中,皇上不适合坐在龙椅上,在她看来,大周有更合适的的皇帝。
只是,谢羽绞尽脑汁去想,也没有想到“那个人”的身份。
他叹了口气。
不想了,不如直接问定国公。
林繁既有求于他,应该也会据实已告。
“清君侧之后,长公主希望……”话到了嘴边,谢羽忽然又顿住了,几乎是顷刻间,他又想起了被林宣制止了的那篇文章,而后,一直迷雾重重的思绪,就这么有了一个新的角度。
惊讶着,不安着,又有一种石头落地的踏实感。
他知道自己寻到了正确的方向。
稳了稳呼吸,谢羽话锋一转,问林繁道:“您知道当年,我初遇恩师时,他点评了我哪篇文章吗?”
这个问题,真把林繁问住了。
“不知道,”他老老实实摇头,恳切求问,“还望大人细说。”
谢羽道:“先帝年间、吴王亲征南方的两府六州对朝廷的利弊。”
这下,轮到林繁怔住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谢羽曾经还做过这样的文章。
以谢羽的文名,他以前在书院念书时做的各种文章都被翻了出来,不说每一篇都传颂广泛,但多少都会有些水花。
“我从未听过,”林繁道,“不说文章内容,便是策论题,都不曾见人提过。”
谢羽笑了笑,把当年情景原原本本说与林繁听。
末了,他道:“当时我很不解,也很不甘,我万分用心做的文章为何就这么被……
几年后追问恩师,他亦不说个答案。
时至今日,我想,我多多少少能察觉一些恩师的深意了。”
那次亲征,吴王挂帅,而与他配合的三军指挥正是林宣本人。
从林宣对他那篇文章的指点来看,林宣认同南征战果,亦明白成果对大周利大于弊,对当年的胜利,林宣是满意的。
有那么仔细、认真的分析在前,无疑,那篇文章没有触及林宣的死穴。
既然不是恩师不愿意广为探讨,那不愿意的人,是谁呢?
就是皇上了。
正因为谢羽这篇文章会触及皇上的逆鳞,林宣可以给他指点,却不会让他再传开去。
在林宣看来,谢羽是大周的可用之才,不该为了这篇文章毁了前程。
“皇上与吴王,这对兄弟并没有外界所想的那么和睦,这也是长公主要对皇上与颜氏一族下手的缘由,”谢羽斟酌了一下,道,“我似是曾听说过,吴王过世时,吴王妃已有身孕,只是不知所踪……”
毕竟是他入仕之前的传闻了,谢羽便是听过,也没有打破砂锅。
更何况,皇上登基后,大周蒸蒸日上,谁会特特再去提吴王那不知是男是女的遗腹子呢?
直至今日,对话中推导,才窥得一斑。
见林繁点头,谢羽知道自己的猜测对头了,他又问:“那位殿下在长公主手中?”
这下,林繁轻笑了声。
“谢大人,”林繁一字一句道,“他在您的面前。”
哐当一声。
谢羽险些把手边的茶盏给撞翻了。
林繁眼疾手快,扶住了。
谢羽顾不上那茶盏,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林繁。
他想说,便是为了起兵,也不该撒这种弥天大谎。
可心中深处,他更清楚,这不是什么谎言。
恩师教导的儿子,会认别人当爹吗?
“您……”谢羽一时语塞,半晌,才道,“您这么开诚布公,您不担心我把您抓了,出卖您吗?”
“不怕,”林繁用谢羽的方式回答他,“我也有自知之明,我若真想走,谢大人的官州府留不住我。以及,现在,最害怕全天下知晓我身份的,应当是皇上。”
此一时、彼一时。
安北侯与冯将军还与他们同行之时,林繁与永宁侯必须慎之又慎。
而现在,那两位已经先一步带兵回京,脱离了两难之境,林繁这里的后顾之忧少了很多。
与之相反,皇上的麻烦才刚开始不久。
“谢大人的家眷在城中,族亲在江南,远离京师,”林繁不疾不徐着,道,“是写一封讨伐颜氏的檄文,让我与永宁侯能顺利带兵过道官州府,还是等我发兵时,大人亲率官州府兵阻拦?”
是的。
在一篇能传扬天下的檄文之外,林繁寻谢羽的另一个缘由,便是过境官州。
年初,在永宁侯府里,林繁与永宁侯设想的,就是速战速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