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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太傅闻言,笑了笑,笑容里很是悲凉:“是啊,早该杀了,早几年就杀,哪有现在的麻烦。”
皇上的心沉了下去。
君臣半年多没有见面。
刚开口几句话,徐太傅真是本性难移,又要开始说教了。
“依老臣之见,皇上与老臣赔礼,实属不必,”徐太傅稍稍抬高了声音,一字一句道,“老臣这个岁数了,想为大周再做些什么,也是有心无力。
这个身子骨,也确实没有办法再操心朝政了。
皇上该赔礼的,是永宁侯,是定国公,是其他万千边关将士。
他们正在与西凉大战之时,京中却把主帅与先锋冠以反贼之名,如此动摇士气之举,真是匪夷所思。
如果不是将士们坚定,让西凉抓到机会、趁着我方低迷时反扑,那势必就是一场惨败。
皇上该认真想一想,如何安抚、犒劳将士。”
沉沉一席话,以排山倒海之势,向皇上滚滚而来。
他被钉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不也是,只能听着,听完后,几次想开口驳斥,又迫不得已都咽下去。
如此僵持了好一会儿,他的喉头滚了滚,憋出一句话:“太傅说得是。”
徐太傅看了眼皇上:“既如此,皇上就回去好好想想吧,老臣不送了。”
第336章 最后一次机会
书房门打开,徐太傅往那门边一站。
到底是这把岁数了,无论年轻时多么挺拔,现在也难免有一些驼。
仪态和风度刻在骨子里,举止上挑不出一点毛病。
就是,看着他的时候,会让人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心酸。
黄太师就是如此。
他心里酸酸的。
本以为,以徐太傅对皇上那手把手领着走了这么多年的坚持,今日,少不得再长篇大论一番。
语重心长也好,痛心疾首也罢,总之,不应该只是现在这样,一番话说完,直接送客了。
思及此处,黄太师抬眼看向皇上。
皇上亦有些回不过神来。
那一席话是沉,听着是不舒服,但他已经做好了后头还有更难听的话的准备,结果,徐太傅不说了?
不止不说了,也没有听他说的意思。
背在身后的手攥紧、松开,又攥紧,皇上站起身来。
算了。
真让徐太傅“口无遮拦”起来,君臣之间,少不得再争吵一番。
他今日是来“赔礼”的,吵起来就是本末倒置了。
倒不如顺着台阶下。
反正他也不知道要怎么说。
“朕会好好想一想太傅说的,这就回去了,爱卿保重身体。”说完这话,皇上便往外走。
王公公奉命“督促”皇上来劝说徐太傅,没想到几句话的工夫,场面急转直下到控制不住。
他愣愣看着皇上,待回过神来,赶紧追了出去。
范太保与黄太师亦起身送圣驾离开。
一行人怎么爬进来的,这就又怎么爬出去。
皇上上马车时,深吸了一口气。
还是走了好。
他算是明白了,为何他在气头上时,一让赵启滚,赵启麻溜儿就滚了。
气头上说什么都是错,甚至是两看两生厌。
不如走人,省得在那儿烧着,噼里啪啦的。
马车回宫。
黄太师与范太保道:“我再去看看老大人。”
“你去吧,”范太保摆了摆手,“我是吃不消再上上下下爬了,哎!”
徐家搭在墙上的梯子还没有收,黄太师再次爬进去,一路往书房去。
远远的,他就看到了站在门边的徐太傅。
徐太傅一直站在那儿,他们走时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黄太师走到近处,仔细一看。
他在徐太傅的眼中看到了隐隐的泪光。
“您……”黄太师哽咽了下,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劝。
徐太傅回过神来,自己抹了抹眼,请黄太师入内坐下。
“你是不是觉得,”徐太傅自嘲地笑了笑,“刚只说那么一段就送客,不似我的脾气?”
被老太傅点穿了,黄太师也没有不好意思,只道:“您这么做,一定有您的缘由。”
沉默了会儿,徐太傅叹息着道:“我看不到真挚,一点一滴都没有。”
黄太师怔了怔。
这理由听起来缥缈,甚至是,与之前的问题无法完全对上,可黄太师还是听懂了。
因为,这也是他在慈宁宫里所想过的点。
皇上是被逼着低头的。
此刻他完全处于下风,皇太后出面大刀阔斧,要求他如何如何。
皇上看似是应下了。
可这种应下,并不是认同与理解,而是不得不避锋芒。
等到有朝一日,风向一变,他又会故技重施。
皇太后老了,他们也都老了,没有办法永远处在收拾烂摊子的位子上。
徐太傅再开口时,语速很慢,就像是他的心境:“我要的并不是他一味的认同,他可以不赞同我说的,只要他有他的道理。
唇枪舌战,言之有理,我也不是油盐不进,不是永远不会犯错,只要他能讲出道理来说服我。
真诚探讨,认真思考。
这就是切磋,武人靠切磋磨砺拳脚,文人靠切磋整理思路。
我们谁不是天天在切磋的?
君臣之间,亦不能少了这条。
偌大的江山,那么多的百姓、那么多的政务,当然会有看法不同,而解决的法子,只有一遍遍讨论、思考。
不是盲从,更不是、更不是现在这样……”
这样的局势所迫下的违心的顺从。
黄太师一言不发,只沉沉向徐太傅点了点头。
他很赞成徐太傅的意见。
事实上,哪怕是他们三个老头子共事,早些年间,也为大小事务有过分歧。
解决的法子,便是引经据典、分析状况,说服、说服,靠的是“说”,心态上要“服”。
如此磨合与沟通,才能让博采众长,思想统一。
哪怕有一天,另两个人动弹不得了,只一个人统领全局,也不至于突然间能脱了缰的野马似的,癫狂着跑出去十万八千里。
皇上现在不说,心里又不服,那迟早有一天,就……
黄太师看着一脸沉痛的徐太傅,暗暗地,长长叹息一声。
他与范太保已经选了路。
而皇上,把能让徐太傅为之争取的最后一次机会,轻而易举地放弃了。
“您……”黄太师斟酌了下用意,“我私下琢磨着,即便皇上收回成命,边关局势也不可控了。”
“从三府抄没那天起,就已经没有安稳收场的可能了,”徐太傅睨了他一眼,道,“当然,皇上一味近小人,那就迟早会有这一天。”
黄太师轻笑了声。
是啊。
他和范太保都看出来了,徐太傅又怎么可能真就毫无所觉呢。
话已至此,徐太傅干脆又说得明白了些:“我了解永宁侯,他不重权与名,他亦懂乱世之苦……”
不重权势,就不存在为了从龙之功而去辅佐新帝。
懂乱世苦痛,但凡他还能认同皇上三分,他都不会兴起内战。
也正是因为他懂,所以他绝对不能看着皇上把大周带到分崩离析之时,他必须阻止,哪怕是用战争的方式。
“他在做他认为对的事,”黄太师道,“您也别为此心生负担,您先前还劝解过我,此时此刻。”
徐太傅“呦”地,笑了起来。
“老头子还没那么想不开,”他道,“老头子没有后悔的事,因为至始至终,坚持的都是此时此刻。”
斗转星移、沧海桑田。
这世间万事都会随着岁月改变,何况是一个人呢?
做眼下认为对的事。
几十年前如此,几十年后也如此。
每一步都踏实了,人生固然有遗憾,却不会后悔。
对得起自己,便无愧于心。
第337章 不欢而散
皇上回了御书房。
王公公往皇太后跟前复命,一五一十地,把他们从爬梯子进去、到爬梯子出来的过程,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
听到徐太傅那一番说辞,皇太后的心起起落落。
从中,她听出了老大人的不舍、劝解、督促,各种情绪纷纷杂杂在一起。
“老太傅送客,”皇太后不由抬高了些声音,道,“皇上就顺势回来了?”
王公公道:“是。”
皇太后一口气哽在了嗓子眼里。
她简直难以相信。
那是多么好的一个与老太傅、以及太师、太保剖析自身想法的机会!
如果老太傅见都不见、又或是见了却不开口,那才难办。
明明徐太傅先把台子搭起来了,论调就在上头摆着,一条条分析也罢、反驳也行,总归是能好好说道,结果,皇上就从左边登了台,打中间穿过,从右边又下来了?
皇太后越想越气愤。
皇上还是没有把她说的那些话都听进去。
是否诚心,是否真切,老太傅什么人,能看不清楚吗?
皇太后起身,道:“走,去御书房。”
虽是错失了一次好机会,但是,再去一次,今日之内,再去一次,以老太傅对皇上的感情……
皇太后一路往御书房赶。
她走得很快,饶是王公公扶着,都险些崴了脚。
纪公公出来迎她,皇太后进里头一看,皇上正低头批阅折子。
大案上,折子厚厚叠着。
皇上提着朱笔,很是认真。
见他这般样子,皇太后一路急切的心情稍稍缓了缓,平稳着语气,问道:“这些时日,可有什么要紧大事?”
皇上放下笔,道:“还是老样子,母后不用担心。”
皇太后抿了下唇,对皇上这不愿意细谈的态度略有些不满。
还不等她表露出来,反倒是皇上抬起眼,直直看着他:“有什么大事,母后不也一清二楚吗?”
大军劝降西州城。
诛杀邓国师。
哪一件不是大事?
皇太后语塞。
“母后急急过来,还有什么事要交代?”皇上道。
皇太后没有纠结他那不恭敬的态度,只道:“皇上去见太傅,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即便是太傅送客,皇上也该……”
“该什么?”皇上的眼中闪过了不耐烦,他打断了皇太后的话,道,“太傅言尽,朕还要继续烦他吗?”
皇太后眉头一皱,正要继续说,外头,有内侍送来急报。
纪公公出去取了,回来呈给皇上。
皇上打开一看,脸色越发青黑,宛如夏日雷雨:“平阳这是耍朕玩吗?”
见他怒不可遏,皇太后便问:“平阳写的?她说什么?”
“母后自己看吧。”皇上冲纪公公抬了抬下颚。
纪公公会意,恭恭敬敬把折子交到皇太后手上。
皇太后迅速看了一遍,唇角勾着,冷笑一声。
平阳以等谢羽搜人为由,不愿意回京,甚至还邀请她回祁阳省亲。
好一个平阳!
“这不奇怪,”皇太后定了定心神,道,“她回京来,就是羊入虎口,彻底落在我们手上,她怎么可能自投罗网?她不回来,才是聪明之举。”
皇上冷哼一声。
他当然知道赵瑰不会回来。
他愤怒的是,明知这一点,也知道赵瑰助林繁,他与皇太后还是不得不派出仪仗去祁阳接她,被她耍得团团转。
“让唐筹押她回京!”他道。
“别说气话,”皇太后道,“她毕竟是皇上的皇姐,是先帝的女儿。她没有造反,怎么拿她?”
哪怕是林繁真起兵了,只要赵瑰嘴上还在骂林繁,就奈何不了她。
又或者是,林繁一表忠诚,赵瑰不依不饶“胡说八道”,那也是林繁去祁阳向长公主当面解释,没有人可以迫使赵瑰如何如何。
她只是不回京而已。
一位长公主,不犯事,天南地北的,想去哪儿都是她的自由。
更何况是住在“外祖家”,名正言顺。
皇上恼道:“朕下旨命令她回京。”
“没那个必要,”皇太后道,“让她在祁阳待着吧。”
皇上不解地看了过来。
“祁阳有颜氏一门看着她,不会让她捣鼓事儿,也没有什么能捣鼓的,”皇太后迎着皇上的目光,语重心长道,“皇上还是再去一趟太傅府上,与他认真谈一谈。”
话题兜兜转转,又回来了。
皇上冷声道:“朕与太傅没有什么好谈的了。”
那老东西臭脾气,比石头都硬,还有什么好说的?
见皇太后还要再说,皇上道:“不如母后亲自去一趟,与太傅说说吧,早上时候,母后不也与太师、太保好好谈了谈吗?”
不由地,皇太后绷紧了下颚。
她听得很清楚。
皇上怪她越俎代庖,怪她手深得太长。
可她何尝不怪自己?
早几年就大包大揽,不顾皇上的意思,直接行事,何至于此!
皇上揉了揉眉心,想到赵瑰那封冠冕堂皇的折子,心情越发得差了。
“既不肯回来,”他道,“让她死那儿得了!”
皇太后气得拍着几子站起来。
让赵瑰死在祁阳?
赵瑰那样的身份,是能随便弄死的?
京城才刚刚把清君侧的那个“侧”除了,就要迫不及待给林繁他们送上一份大礼吗?
颜家现在,恨不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把赵瑰当菩萨给供着!
皇上却还说这样的话。
不管是气话,还是风凉话,都不该说。
母子之间,再一次不欢而散。
出走御书房,皇太后眯着眼看了看天色。
云层很低,黑沉沉的,眼看着又要下雨了。
下雨也好。
她冒雨去太傅府上,如此有诚意,太傅不至于闭门不见。
“安排马车……”皇太后正交代着王公公。
远处,一内侍急匆匆跑过来,行了个礼,压着声儿道:“二殿下回宫了。”
皇太后眉头一皱。
赵启刚刚回来。
昨日中午,他被几个认得的公子请去吃酒,酒劲很是上头。
那些人安排了个小院让他醒酒,赵启去了。
反正,这一身酒气回宫去,也只会让晋舒儿不舒服,那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等酒醒了再说。
哪知道一睡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
等他离开小院,才知道各处找他都找疯了。
晋舒儿昨日生产,惊险万分,大人去了半条命,生下来的孩子却只有一口气。
赵启一听,魂吓飞了一半,飞似的往宫里赶,直赶了个气喘吁吁。
进了自己宫中,他扶着影壁,上气不接下气,问道:“都、都在哪儿呢?”
第338章 还不如挨骂
临下雨了。
宫人们要么忙着伺候,要么就另有事儿要办,院子里愣是没有一个人影。
赵启深吸了一口气,抬高声音又问了一遍。
很快,听见动静的内侍一溜烟跑出来,恭谨着要行礼。
赵启不耐烦他磨蹭,连连挥手,示意他只管回话。
那内侍指了指产室方向:“皇子妃在里头,安国……”
赵启没听他往下说,抬起步子就往那厢去。
产室那儿,亦听到了赵启回来的动静。
董嬷嬷迎出来,脸上透出几分不忿,稳着声音问:“二皇子怎得这会儿才回来?”
赵启把董嬷嬷的情绪看在眼中。
若是平日里,底下人敢给他脸色看,他二话不说就扭头走了。
今儿到底不同些。
他自知理亏在先,便不计较董嬷嬷的不满,只问:“舒儿呢?”
董嬷嬷见赵启收敛,自不好一味置气,叹道:“昨日生产万分凶险,大人孩子都走了一趟鬼门关,二皇子妃上午醒过一会儿,现在又昏睡过去了。小殿下的气息很是微弱,太医也来看过了,说是极有可能夭折……”
赵启的心凉了个透。
他先前已经从到处寻他的人手那儿听了个粗略,担忧自是万分担忧。
一面往回赶,一面在心里嘀咕。
也许,没有他们说得那么厉害。
可能是他一整夜没见人,晋舒儿发火了,故意让说得严重些。
这也很正常嘛。
女人生孩子,又是头一胎,当爹的没个踪影,搁谁谁没脾气?
何况晋舒儿孕中脾气一月比一月大。
设身处地想想,今儿躺病榻上的是他赵启,他也得气得砸一博古架东西。
只要大人小孩没事儿,晋舒儿夸大其词就夸大其词,他不会格外计较。
可直到见着董嬷嬷,听她一番话,把赵启的那点儿侥幸全给戳灭了。
毕竟,太医都说得那么直白了,可见是……
这一刻,赵启才意识到,他会有那些侥幸的想法,正是来源于他心中的恐惧。
太紧张了,太害怕了,慌得连跑起来都打脚,若不再想些好的,他根本不可能一口气跑回来。
“真、真那么不好啊……”赵启说话直发颤,“那我、我进去看看。”
董嬷嬷看在眼中,扶了他一把,道:“安国公夫人与世子夫人都来了,也在里头。”
赵启脚下一顿。
心里想着,怕是得挨骂。
不对。
以安国公夫人的性情,即便他是晚辈,也会因着他的身份而不会骂他。
进到产室里,绕过插屏,赵启一眼看到了里头众人。
世子夫人坐在床沿。
幔帐半垂着,他看不到晋舒儿的状况,但从世子夫人那通红的眼睛来看,董嬷嬷所言不虚。
安国公夫人坐在桌边,神色严肃又愤怒。
郑嬷嬷、乌嬷嬷站在角落里,低垂着眼与他行礼。
“殿下回来了?”安国公夫人看了过来。
赵启后脖颈一凉,听着恭谨,实则阴阳怪气。
这还不如挨骂呢!
安国公夫人认真看着赵启。
局促、不安、慌乱,所有的情绪都被赵启写在了脸上,而那满头的大汗就是最好的证据。
见他如此,安国公夫人那如火焚烧着的心,稍稍冷静了些。
不能怪二殿下。
依董嬷嬷的说法,二殿下对舒儿的肚子还是很看重的。
金贵如皇子,让二殿下日复一日、事事哄着难缠的晋舒儿,那不太可能。
从头至尾,二皇子就不是那样性情。
既入皇家,那就得吃这些苦头。
尤其是,舒儿的脾气,连自家人都心寒了,又怎么能要求二殿下把人当菩萨供?
二殿下哄不了,也不可能有那份长久的耐性,他选择避出去。
虽然,这不是多好的法子,但总归比吵架强些。
安国公夫人气的是,赵启竟然差不多一天一夜,没个音讯。
昨儿下午就各处找他人,愣是没找着。
可现在看着,安国公夫人有了另一个想法。
她问:“殿下是被什么事儿绊住了吗?”
赵启含糊着应了声,见安国公夫人一直盯着他,还是坦诚说了一句:“昨中午吃酒,也不知道那酒怎得劲儿很大,一道吃酒的给我安排了个地方醒酒,我睡过去了,到今上午才清醒些。”
一旁,世子夫人听见了,恼得直掉眼泪。
是。
哪怕赵启昨儿在宫里,舒儿生产,他也只能干等着,帮不了什么。
可这好歹是个主心骨啊!
舒儿自己走鬼门关,董嬷嬷是仆妇,指挥人手时无法像二皇子这么利索。
安国公夫人听了,暗暗叹了声。
不怪二皇子。
皇太后既然要拿舒儿和她的肚子做文章,怎么可能不调开二殿下?
二殿下到现在都没察觉到,他那顿酒吃的有问题。
这事儿,真要怪,还是怪她自己。
明知二殿下在这些事上指望不上,明知那两个嬷嬷是皇太后的人,明知宫里真正能信的只有董嬷嬷,她还是疏忽了。
推肚子给孩子掉个头,厉害的婆子们确实有这等手法。
可是,从两位嬷嬷的情绪来看,绝不是简单的推。
其中有门道!
安国公夫人在她们两人身上看到的,除了不安之外,还有愧疚。
“殿下先看看舒儿与小殿下吧,”安国公夫人说完,又与那两位嬷嬷道,“随我去偏殿说说话?”
赵启自不知其中状况,闻言,走到床边。
世子夫人让了地方出来。
赵启看着晋舒儿,半晌回不过来神。
脸色苍白、毫无生气,比鬼好不了多少。
这模样……
他不喜欢极了。
不说曾经的温柔小意,便是前阵子那尖锐、烦人的模样,都比现在顺眼多了,好看多了。
他宁可晋舒儿现在跳起来,与他吵一通,也好过一动不动躺着……
再看床榻内侧、襁褓里的孩子,赵启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试探着伸出手去,却是迟迟不敢落在襁褓上,他甚至弄不清这小东西是不是还有气。
他在床沿坐下来,用力抹了把脸。
这些时日,真就没劲,总想着,熬到孩子生下来就好了。
不再忍受孕中辛苦,晋舒儿的脾气能好些。
皇长孙出生,就算是皇长孙女,也能改变母妃的处境,兴许能东山再起。
为什么,会是这么一个样子呢?
第339章 以退为进
偏殿里,安国公夫人让两位嬷嬷都坐下来。
“殿下的这一胎,”她斟酌了下用词,尽量让声音平缓些,“是个工具。”
两位嬷嬷的脸,瞬间一白。
安国公夫人看在眼中,依旧不动声色。
“未婚先孕,自是殿下的不是,也是我们当长辈的,没有教好她、管好她,我们认,”安国公夫人道,“可她就是个工具。
二殿下以此毁了与秦大姑娘的婚约。
秦家那儿,我看也是顺水推舟,借着这一胎,顺势把婚事作罢。
顺妃娘娘指着这一胎能重振旗鼓,当然也会有其他人不希望娘娘东山再起,视殿下腹中胎儿为眼中钉。
那日徐公公来我们府中,话里话外那意思,我也说不定到底是受了什么指使。
总而言之,所有人都围着那肚子转,想作各种文章。”
听到这儿,两位嬷嬷略松了一口气。
原是指的那些……
没成想,安国公夫人下一句话,直直扇在了她们脸上。
“可我没想到的是,连太后娘娘都能狠起心肠,为了诛杀妖道,也拿殿下与孩子当工具,”她静静看着两位嬷嬷,“两位当真是辛苦了。”
郑嬷嬷看了眼乌嬷嬷。
乌嬷嬷的唇角颤个不停,道:“国公夫人这说的是什么话呀,断没有那种事情……”
回应她的,是安国公夫人的大礼。
安国公夫人站起身来,对着两人,深深福下身去,几乎全蹲下了。
她哽咽着道:“我知道,谁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嬷嬷们是慈宁宫的嬷嬷,上头交代了什么,就必须得做什么,我都理解。
我更明白,若非嬷嬷们手下留情,我今儿见着的就是一大一小两具尸体了。
嬷嬷们给留了一个口气,赌她们造化,已经是两位能做到的最大的仁慈了。
我心里都有数,这份恩情,我永远记着。
这儿没有其他人,嬷嬷们受我这份礼,出了门去,这事儿再不提一字,免得传出去,害了你们。
大恩大德,铭记于心。”
话说到这份上,郑嬷嬷让也不是,不让更不是。
而乌嬷嬷,颤抖着双手,捂住了脸,无声痛哭起来。
都说宫里人心狠手辣,但她也不想随意夺人性命。
正如安国公夫人所说的,皇太后既吩咐了,她不做不行。
可她又实在下不了那狠手……
安国公夫人迟迟没有起身。
收在袖中的手紧紧攥拳,指甲掐入手心。
嬷嬷们的反应,给了她最真实的答案。
如果她上来就咄咄逼人、强势追问,那她不止得不到答案,还极有可能让皇太后知情,真正把自家放在了危机处。
如此以退为进,才让嬷嬷们放松警惕,且双方自成联盟,不用担心她们把事情捅给皇太后。
之前在产室,观两位嬷嬷神情,安国公夫人就有了这个猜测。
眼下,是真真切切得了证明。
皇太后为诛杀邓国师,拿舒儿的肚子做文章。
而皇太后那么着急出手,是因为永宁侯他们已经拿下西州城,随时会起兵清君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