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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而,他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皇上怎么会认定林繁会造反呢?
还跟着永宁侯一块造反。
永宁侯这一辈子,对大周的忠诚,还需要质疑?
“皇上,”黄逸斟酌着用词,“我一直以为皇上很看重你,现在看来,是我错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林繁轻笑了声,很坦然,“你看皇上信任徐太傅吗?”
黄逸被这个问题问得,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
“他曾经很信任,”没有等黄逸回答,林繁继续往下说,“只是近几年,越来越不信任了。”
黄逸问:“因为邓国师?”
“不全是,”林繁道,“邓国师的挑拨只是加速而已,真正变了的是皇上,皇上不满意徐太傅的治世思想,觉得老太傅让他束手束脚,同样的,皇上也不会喜欢我们这些满脑子进攻西凉、南蜀的臣子,他不想打出去。”
黄逸抿了下唇。
议论君王,本不应该。
只是眼前的状况太突然、也太大了,装聋作哑没有任何益处。
哪怕是说些大不敬的话,他也想与林繁一起把局面理顺,而后化解。
这才对得起他们这么多年的友谊。
“不打出去,”黄逸左右看了看,把声音压得很低,“像我祖父一样,拿银子买卖各种平衡?”
听出黄逸口气中的不满,林繁拍了拍他的肩膀。
“真说起来,黄太师比皇上愿意打,他那些手段确实不磊落好看,却也是审时度势下,对大周最有利的,”林繁道,“不打的时候,真就打不起来,一旦开战,你别看老太师人在京里坐,他可一点没闲着。”
黄逸一愣。
“鸣沙关能顺利打下来,”林繁道,“全因苏置身边来了个缪督军,万事不懂,胡乱指挥。老太师在西凉朝中埋的钉子,比你我想象得都多。也正是西凉里头人心太乱,李芥才会彻底失去信心,愿意替我们劝降西州城。”
黄逸听得目瞪口呆。
他不知道,自己的祖父有这么大的力量。
那些他看不上的手段,或者说,那些真掀开来、搁在朝堂上、八成会掉脑袋的手段,真真正正地,在助大周的将士们西进。
“祖父他”黄逸一时间,寻不到什么词,只能垂着眼叹了一声,“出京前,他说我长得太正了。
没有经历过乱世,活在蒸蒸日上的大周,所以想法很简单、也很直白。
而他是从乱世过来的,见识过真正的人吃人。
乱世残酷,也就催生了许多为达目的、不折手段。”
那些手段,单纯的对错、善恶,很难去把它们罗列开,黄逸也依然不喜欢那些。
但他还是记住了祖父的话。
祖父的目的与初衷从未变过,那就是“为了大周”。
时至今日,皇上下了那么一道旨,把罪名盖在了永宁侯府与定国公府头上,祖父又会如何看
唉?
说着说着,这话题不知不觉间偏了。
“皇上到底为何怀疑你们?”黄逸赶紧拽了一把,“总不能是因为你们想继续打,他就认为你们要造反吧?”
林繁抬眼看着黄逸,哭笑不得。
黄逸进步了,这种不动声色、一点点转移的策略,今儿行不通了。
倒不是编不出些像样的理由来骗黄逸,只是林繁不想那么做。
这么多年的友人,林繁不想骗他。
偏眼下不是一个据实已告的好时机。
“我知道原因,”林繁说得很慎重,“只是”
“只是暂时不能告诉我?”黄逸问。
林繁颔首。
黄逸啧了声,背靠着城墙壁蹲下身。
要说一点儿也不介意,那定然是假的。
可他也能理解。
人生难事,那真太多了。
“我先不问了,”黄逸道,“等你琢磨着能说的时候,再说吧。”
林繁也蹲下身子,笑了起来。
“你还真就笑得出来,”黄逸叹道,“赶紧想想怎么洗刷罪名吧。”
林繁又笑了声。
另一厢,冯靖等得心急万分。
好不容易见林繁和黄逸从城墙上下来,他忙跑过去,行了礼。
“事有轻重缓急,”林繁赶在冯靖前开口,“别琢磨那圣旨了,先想着打西州。”
冯靖一肚子话,被堵了回去。
“那是我与皇上的事儿,”林繁笑着道,“等西州在手,筹码多些,好谈些。”
这话,冯靖听进去了。
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战功赫赫,为大周收复了那么多疆土,总不至于还被打为反贼吧?
月升月落。
除了留守鸣沙关的曹伦与一众兵士,其余所有人出关向西。
正午时分,大军在西州城的东南扎寨设营。
箭塔立起,林繁登塔眺望,西州城已经清晰地出现在了视野里。
此刻的西州城,城门紧闭,百姓都不得随意出入。
守将余柏登上城墙,远望大周营地,神色凝重极了。
都说西州城易守难攻,可面对着气势汹汹的周人大军,余柏也并非没有压力。
数月之前,他根本就想不到,周人会出飞门关。
现在不止出来了,还先后给了他们大凉两场大败。
大凉元气大伤,反观周人,雄赳赳气昂昂,高下立现。
余柏问身边兵士:“京中回信了吗?”
兵士道:“一直没有收到。”
余柏的脸色一沉。
自鸣沙关失守后,余柏清楚周人的目标就是西州人,他一连几封急报送回京城,没想到,除了最初回了一句“好好守”之外,再无其他消息了。
没说增援,没说送粮,这、这是为难他啊!
“继续去催。”余柏道。
趁着眼下周人还未围城。
真等围紧了,消息哪里还能轻松进出?
第314章 别那么紧张
守城,依托城墙,便有极大的优势。
西州城墙建得高大、厚实、坚固,哪怕是攻城器械狂轰乱炸,都无法轻而易举地叩开城门。
更何况,西州城外有地势相佐,使得敌人更加难以靠近。
仅仅是守,余柏有不少信心。
可是,城就是城,它跑不了,连挪一分都不可能。
之前玉沙口大败,大凉不得不严防鸣沙关时,城中抽调了不少兵力前去增援。
现在看来,自是有去无回了。
说到底,余柏也没弄明白,苏置怎么会败得那么突然。
前头抵御尽失,他们西州就成了那跑不了的庙,等着被围了。
当然,面对围城,也并非没有破解之法。
一是朝廷大量增援,里因外和,反把敌人围在中间。
二是切断周人的补给,周人供给不上粮草了,便回自行退去,西州城池危机也就解除了。
城,就这么守住了。
可无论哪一种,都需要有人来办事。
余柏催了又催,朝廷既不说使人救援,也不说派兵绕行、横插补给线路。
这难道是等着周人自己出乱子?
周人等了十几年,头一次能挨着西州城了,他们一定不会轻易退兵。
他要是周人将领,这时候往京中催粮的折子,一天能写三封!
而周人朝廷,勤修内政这么多年,还会送不出粮饷?
路虽远,但都是自己的土地,也不用担心被人劫。
等粮草囤积到飞门关,再步步往西送,有秦胤那样的老将坐镇,稳当极了。
只要这条补给不断,周人光靠围,就能围死他们西州城。
时间,从来都不公平。
周人可以围一月两月,他们西州城却坚持不了那么久。
城中储粮有限,一旦饿了肚子,兵士与老百姓们还愿意守城吗?
恨不能立刻打开城门!
毕竟,在他们看来,这一座城池被大凉朝廷所抛弃了。
要不然,能迟迟看不到一点救援的希望?
便是余柏自己,想到会有可能出现的局面,心情都十分沉重。
快些来消息吧
他默默祈祷着。
随便什么消息都行,让他可以告诉麾下将士们,朝廷正在努力调兵,来救西州。
这一等,等到日头西斜。
西州城外出现的,不是大凉朝廷的传令兵,而是周人的兵力。
离城门还有三里路,阵势摆开,手持盾牌的兵士在前,弓兵再后,再往后则是骑兵队。
余柏久经沙场,看这布局,不由眉头一皱。
这显然不是冲锋进攻之姿。
骑兵被己方挡着,根本冲不起来。
周人想做什么?
距离不近不远,真要看清敌将模样,颇为困难。
余柏只能从那厢飘扬的旗帜来分辨周人出阵的大将。
余晖下,冯字大旗局中,边上是林字。
再无其他。
余柏打听过了,此次预备进攻西州的周人大将,还有好几位。
他们现在是在驻地压阵,还是在一旁埋伏,虎视眈眈?
三里之外,冯仲坐在马背上,对林繁点了点头。
林繁夹了夹马肚子,独自离开己方军阵,向西州城方向进了百余步。
余柏定睛看着他。
单骑出阵的人很是年轻,一身银甲,手持长枪。
如此年纪,又有如此气度与胆识,毫无疑问,此人就是林宣的儿子林繁。
他想做什么?
余柏握紧了拳头。
叫阵?
不管这后生等下如何挑衅,余柏都做好了左耳进、右耳出的准备。
被激怒得气血上涌、冲不出与对方单挑,那太傻了。
他余柏可不是初登战场的毛头小子。
守将、守将,与擅长进攻的将军们不同,目的只在防守。
说得难听点,就是比谁是真王八!
缩在壳里,坚决不冒头,稳如泰山,才是好守将。
林繁将马步压住。
这个距离,正好在城墙上的弩箭射程之外。
“余将军,”林繁高声道,“别那么紧张,今日布阵,不为进攻,也不想围城,只因有一封信要交给将军。”
余柏哼笑了声。
比上来就粗鄙骂街的那种叫阵,还是强上一些。
毕竟,粗话谁都会骂。
骂得多了,听得也多,一般都激不起火气。
反倒是不带一个脏字的阴阳怪气,字字往心肝肺里头钻,才恼人的紧。
余柏沉得住气,边上的兵士却不是个稳重的。
见林繁站得靠前,他举弓就射。
余柏看了一眼,没有阻拦。
这距离,看着是有机会,其实根本射不到。
长箭破空,咻的一声。
林繁看得清楚,不躲不避,面不改色。
果不其然,那长箭途中渐渐失去了力量,在他几步开外落地。
反倒是身后军阵中的冯仲,因为离得远,估不好弓箭的力道与距离,被吓了一跳。
连带着,冯仲边上的兵士们,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乖乖。
定国公忒胆大了。
城墙上,弓兵见一箭失手,又想再来一箭。
这一次,余柏伸手拦住了他,与他摇了摇头。
弓兵忿忿收手。
余柏的视线重新落在了林繁身上。
他看得很清楚,箭落地时,林繁的身形很放松,他甚至怀疑,那一刻,林繁在笑。
不是没有反应过来,也不是躲不开,而是林繁很确定,根本不用躲。
这份从容、自信与胆识,余柏的心情复杂极了。
周人并非后继无人。
年轻的林繁便是一颗新星。
反倒是他们大凉,年轻一辈之中,没有耀眼的人物。
深吸一口气,余柏大声问道:“不知是何人书信?”
林繁回道:“是余将军的至交好友、在玉沙口一战中被俘的李芥李将军,给将军的亲笔信。”
提起李芥大名,余柏的呼吸一紧。
玉沙口败得太惨了。
石魏等人战死,李芥他们被俘。
消息传回来时,余柏急坏了,使人往京中打听朝廷的应对之策。
两军交战时,不说把俘虏换回来,战死的大将总要有个交代。
结果,朝中吵成一片。
要换的,不换的,各种意见。
吵到最后,没有吵出个结果,事情搁置了。
再问,就是等周人开口谈条件。
余柏脑袋都气疼了。
周人占上风,咄咄逼人之态继续进攻,他们能主动谈什么条件?
可他一城守将,在京中实在说不上什么话,只能作罢。
见余柏不回话,林繁取出信,高高举起,挥了挥:“余将军不会是不敢接吧?”
第315章 诛心之语
夕阳下,那身银色铠甲亦染了淡淡的金色。
而那封举起的信,让余柏忐忑极了。
也许,这是周人狡诈、胡乱编造的,可若真是李芥写的……
他与李芥关系甚笃,他不能不看李芥的信。
“我有什么不敢接的。”余柏挑眉。
“怕”这个字,可以在自己心里,但绝对不能传递给手下兵士们。
如果连主将都怕了,兵士们会怎么想?
余柏高声道:“不如,辛苦小将军替我送上来?”
“我不辛苦,”林繁朗声道,“就是不知道,余将军敢不敢把城门打开,让我送上去。”
余柏冷笑了声。
嘴巴还挺硬。
明知道这事儿不可能。
倒不是怕敌军冲进来,西州东城门口,离得近些的地方,就没有能埋伏兵的。
埋得远,一旦发动,即便是骑兵,也无法在城门再次关闭前赶上。
所以,他不怕开城门,反倒是林繁,孤身一人进城来,那不是武勇,而是鲁莽没脑子。
嘴上说说而已。
不过……
余柏看了眼天色。
太阳下山前,自是能把敌军的一举一动看在眼中。
一旦天黑下来,极有可能会错判伏兵前进,真被偷一手。
不能继续这么耗着。
余柏便道:“不劳烦小将军了,我使人去取。”
说完,余柏吩咐了身边亲信。
很快,高高城墙上,一条长绳垂下。
一兵士摩拳擦掌,跃上城墙,顺着绳子利索滑下,站在地上。
那兵士小跑着上前,而后停下。
恰恰停在了大周弓兵们的射程之外,他双手举起,冲林繁一抱拳。
意思明明白白。
冯仲看着就牙疼。
林繁肯定不怕再往前一段,但冯仲怎么敢让他上前?
彻底进入城墙上弓箭手的射杀范围内,到时候万箭齐发,那真要命了。
“来个人,”冯仲叫道,“替定国公把信送出去。”
话音一落,一时间,无人敢动。
拼杀搏命是一回事,孤身涉险赌运气又是另一回事儿。
人群中,冯靖死死咬紧了牙关。
那道圣旨带来了很多影响,他就在兵士们之间,他很清楚。
白日闲谈时,夜里睡不着觉时,左右之人都在说道。
冯靖听得万分难过。
可他没有去插嘴,在赤衣卫当差时,定国公就教过他,甭管那些犯事儿的人怎么狡辩,证据扔在脸上了,就老实了。
举一反三,是不是存心造反,不用去争。
战果摆出来,一切自有定论。
打下西州,极其重要。
好不容易说服李芥得来的劝降信,也一定要发挥出作用。
眼下,必须得有一人出列。
双方传递书信,只小兵上前,即便在射程之内,西凉人按说是不会动手的。
可若是定国公或者冯将军上前,状况就截然不同了。
什么道义、什么脸面,有开战之前先杀对方一大将重要吗?
所以,那两人绝不能涉险。
冯靖往侧边迈了一步,与冯仲道:“我去!”
这时候不上,什么时候上?
如果连他这样、追随了定国公几年的人都不愿意,其他人又怎么会相信定国公呢?
冯 冯仲冲他颔首。
冯靖把害怕抛在脑后,飞跑着奔向前,赶到林繁身边。
林繁低头看他。
以林繁对冯靖的了解,看得出他非常紧张。
“别慌,”林繁鼓励道,“李芥是个爽快人,余柏既然与李芥交好,应该也不是什么没脸没皮的。”
冯靖努力挤出个笑容来。
战场有战场的规矩,一般而言,双方都十分尊重。
譬如,不杀来使。
可使节就一定安全吗?
不尽然。
总有不管不顾,把来使都砍了的。
同样的,两将单挑,数百回合,也有不讲道理、暗中放冷箭的。
那些无耻行径自然被人唾弃,可倒霉了的,他就已经倒霉了。
冯靖从林繁手中接过信,道:“我这么一无名小卒,余柏把名声丢在我这儿,那他太亏了。”
说完后,冯靖舒了一口气,面前那西凉兵,大步走去。
厚厚的信封交到西凉兵手中,冯靖壮着胆子,道:“辛苦这位兄弟了。”
而后,他后退几步,又转过身,把后背留给敌方,稳着步子走回了林繁身边。
林繁看在眼中,笑道:“装腔作势。”
既已安全,冯靖胆儿更大了些,底气也足了:“这是气度,大周的脸面不能丢。”
林繁笑得不行。
城墙上,余柏把这一番动静都看在眼里。
阵前说笑,举手投足,自在肆意。
仿佛在他的眼中,战场也好,酒场也罢,都是一样的。
林繁是真的敢,也是真的行。
后生可畏。
不得不佩服。
下去取信的兵士退回城墙脚下,顺着绳子爬了上来,把信交给余柏。
余柏打开来看,上头字迹,果真是李芥亲笔。
再扫一眼内容,余柏心惊肉跳。
他一点儿都没有想到,李芥写下的竟然会是劝降之话。
周人到底许诺了李芥什么?
不,不对。
李芥那等铁骨铮铮的硬汉,银钱、权势根本不可能打动他,周人没有任何可以要挟李芥的东西,是李芥自己、低下了头……
怕自己的脸色太难看了,余柏根本不敢仔细阅读,只匆匆几眼就把信收了起来。
远处,林繁高声喊道:“余将军,不知看完李芥将军的劝降信,你有何感想?”
余柏捏着信封的手,关节都泛白了。
诛心之语!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仅仅是“劝降”两个字,就让他身边守城的兵士们愕然不已。
林繁继续高喊着:“李芥将军一身傲骨,自从被俘,从未有示弱之言。
只因西凉朝中小人众多,以至鸣沙关失守,让李将军心寒不已。
西凉强弩之末,连李将军都放弃了,只想让西州城百姓少受围城之苦,而写信劝解,余将军可不要辜负了李将军的一片苦心。”
余柏无言以对。
身边兵士们已经在窃窃议论了,而他根本无法坚定地去反驳什么。
“莫要逞口舌,”余柏只能这么说着,“李将军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
说完,余柏急急走下城墙。
他需要静下来,认真看一看李芥的信。
也许,其中还有什么玄机呢?
第316章 血是慢慢冷的
劝降信已经送出,该喊的话也对着城上兵士们喊着,冯仲大手一挥,军阵依次有序后退。
林繁驱马,走在冯仲边上。
冯将军摸着胡子,问林繁道:“依你看,余柏多久能想明白?”
林繁笑着道:“他要是个拧巴的,回去就把信烧了,要跟我们血战到底。”
冯仲一听,哭笑不得。
这小子真是……
与他说正经的,他却开起了玩笑。
话说回来,也正因为林繁是这样的性情,刚刚在阵前才会临危不乱,飞箭迎面来,躲都不躲一下。
说笑归说笑,林繁也认真回答了冯仲的问题。
“余柏不会太拧,”林繁道,“如果他是个拧成结了的死脑筋,李芥不会写信劝降。”
“这倒是。”冯仲认同这话。
真说不通,李芥费那力气做什么?
直接告诉他们,余柏油盐不进,除了死磕没有第二条路,就行了。
“以我的看法,最多半月,”见冯仲看着他,林繁解释道,“照先前掌握的消息,西凉朝中只想缩在他们的小京城里,对救援西州城并不积极,余柏再是一腔热血,迟迟等不到救援,也难免心寒。”
冯仲听了,深以为然。
如果他是守城的大将,面对敌军兵临城下,以及朝廷的不管不顾,他也会急会躁,然后是泄气。
血是慢慢冷的。
今日看好友的劝降信,与过些时日的困境之中再看,体会与感受截然不同。
“半月,说迟不迟……”冯仲嘀咕着。
毕竟是西州这样的大城要地,能在半月内少流血、少牺牲地拿下,已经是十分优秀的战果了。
可偏偏,他们脑袋上还有圣旨压着。
谁会不希望快些,更快些?
只是,真指望着余柏接了劝降信,就“李芥说得对”、“朝廷小人烦死了”、“老子不干了”,直接大开城门把城池让给大周,那也太天真无邪了。
天下哪有那样的好事儿?
冯仲与林繁道:“还是照着先前的计划,这几天在西州城外多转转,给足压力。”
林繁应了。
带兵退回驻地中,毛固安便迎了上来。
“没有寻到那缪督军的下落,”毛将军道,“问过俘虏的西凉兵了,那人不在其中。之前收殓的遗体里,好像也没那么个体型的人。我猜是个怕死的,一看状况不好,转头就跑了。”
林繁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那缪督军心怀鬼胎,怎么会和苏置共进退?
他只会怕自己跑得不够快。
另一厢,西州城内,府邸之中,余柏认真在看李芥的亲笔信。
他把这封信,视作李芥给他的求救信。
劝降只是表面,为了蒙骗周人的,其中一定有一些手法,藏着李芥的真实想法。
藏头?
藏尾?
前后对照?
余柏把几张信纸来回都翻了无数遍。
书案上,茶已经凉了,余柏依旧一无所获。
难道,这真就是一封劝降信?
这么一想,愤怒之情瞬间涌上心田。
李芥他怎么能这样!
西州城有多紧要,李芥一清二楚。
而接连战败后,西州亦会跟着人心动荡,他余柏要守城,又有多困难,李芥肯定也知道。
然而,李芥还在这还在这个时候,给了他“致命一击”。
那林繁先前在城下喊出来的那几句话,给兵士们带来了多少冲击,而随着消息从城墙上传到其他守军之中,再传遍整个西州城,冲击也随之传开去。
这还怎么守!
余柏气愤极了,气得浑身都在颤抖,眼睛几乎要把信纸给烧出洞来。
从头至尾,他咬牙切齿地读李芥的信。
一边读、一边骂。
读到第三遍时,余柏骂不动了,他的肩膀、手指,依旧颤得厉害。
他在李芥的信里,读到了无奈、悲戚、痛苦。
当他不再以“怨气”去看这封信时,李芥字里行间的情绪,如溪水入小河、再汇入大江河,滚滚着向他涌来。
正因为是好友,余柏很了解李芥,也就越发能体会这一字一字后的挣扎。
信上那化开的墨,是李芥的泪,亦是李芥的血!
造孽啊!
朝中那些小人,真是造孽!
竟生生把李芥那样忠诚的汉子逼到了对大凉的将来绝望。
皇上、皇上怎么能让那群小人……
余柏重重地捶着案面。
外头守着的亲兵听到里头动静,吓得抬声问:“将军,出了什么事?”
余柏死死攥拳,压住脾气,道:“京中有消息吗?”
亲兵道:“还没有。”
余柏把信收回信封里,往胸前一塞,大步往外走:“再上城墙看看。”
夜色浓重。
无云也无月,只几颗淡淡的星子。
城墙上,火盆熊熊燃烧照明。
余柏看着周人驻地的方向,火盆、火把将整个营地的范围都勾勒了出来。
营地很大,足以见周人兵力之充沛。
余柏又绕到西侧城墙上,面朝京城。
这里看不到京师,入目的只有大片大片的黑。
正在他要转身之时,忽然间,视线里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余柏瞪大眼睛,认真在黑暗中寻找,只见一匹快马直直往西州城来。
“快看,”余柏指着那匹马,喜道,“定是京中传消息来了。”
城墙上,守军们闻声,都看着那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