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大周的将来,就看林繁的了。
可千万不能在这里折损了。
刘贲不住寻找林繁,很快,他就看到了。
李芥身体壮硕、力气极大,长刀步步紧逼,林繁不得不翻身跳马。
刘贲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恨不能立刻上去助阵,却被其他西凉兵绊住了脚步。
他使出全身力气,杀出了一条路,就见林繁一个滚身,从刀刃边擦过,惊出了刘贲一身冷汗。
战局之中的林繁却是浑然不觉。
他虽落于下风,但他看到了李芥的急躁,以及急躁带来的破绽。
又一个翻滚,林繁绕到了李芥背后,在对方转过身来之前,长枪上挑……
鲜血喷涌而出。
李芥一个踉跄,单膝跪倒在地,但他很快稳住了身形,想要再次站起来。
林繁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枪身横扫,打得李芥再次失去平衡。
战局顷刻间颠倒。
李芥再无还手之力,被林繁打落了长刀。
黄逸也在关注此处战况。
厮杀到现在,他的脸上也满是血污,只那双眼睛,明亮极了。
也不知道从哪儿寻来的麻绳,黄逸一扬手扔向林繁。
林繁心领神会,接住绳子,在李芥缓过来之前,把他五花大绑了个严严实实。
而一直寻找林繁的石魏终于甩掉了毛固安,赶到了。
见李芥落入林繁手中,石魏浑身发抖,当即要来解救。
黄逸上前阻拦,被石魏架住扫开,却也给了林繁反应的时机,并没有让石魏偷袭得手。
两人联手杀向石魏,侧边,寻到机会的刘贲冲上来,一刀劈在了他的后背心。
石魏口吐鲜血,以长刀杵地,勉强稳住身形。
毛将军追了上来,哈哈大笑。
“知道奇袭之策是谁想出来的吗?”他大声道,“林宣的儿子!
石魏,你老子当年被林宣耍得团团转,今时今日,你这个当儿子的,又成了林宣儿子的手下败将。
哈哈哈!”
石魏最听不得人说他父亲当年的失误。
毛固安一开口就来了个狠的,激得石魏气血上涌,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来。
石魏几乎撑不住了。
身边,厮杀声已经渐渐小了。
可想而知,大凉的兵士被周人擒的擒,杀的杀,已经无力抵抗了。
这么多兵士,除了逃出玉沙口的溃败之兵,几乎都折在了这里。
而这一场失败,归根结底,来自于他想趁着秦胤病中掌不住局势、一口气吞下飞门关。
此刻想来,这种错误的预估,也是来自于周人的故意吧……
李芥说得对。
秦胤倒在城墙上,太蹊跷了。
可惜,当时的他,没有听进去。
他太急着打出些战果了,太急着想要朝中那些老迂腐闭嘴了。
这场失败后,那群老迂腐会说什么,石魏一想就知。
不过,那也跟他没有什么关系了。
视线已经模糊了,石魏用力晃了晃脑袋,瞪大眼睛死死盯着林繁。
染血的青年站在旭日下,手中长枪,枪尖往下滴着血。
那血色,鲜红鲜红。
那簇红缨,亦被染着、沁着,红似骄阳。
……
黄逸蹲下身子,摸了摸石魏的脉搏,而后,他冲几人摇了摇头。
冯仲正在指挥后续的战场打扫,过来看了一眼,交代了几句。
纵是敌将,亦是勇者。
大周不辱敌,会替敌将收殓,等西凉来赎。
刘贲向冯仲禀着:“生擒李芥,已经紧急替他止了血,只是不见苏置下落,不晓得是不是逃了……”
冯仲颔首。
杀了西凉大帅,擒大将三名,另有降兵,此次真是大捷。
冯仲向南看,抬头看着高高的崖壁,叹道:“林小子真是厉害。”
若那日探查的是他,冯仲想,他可能不会提出奇袭。
初生牛犊,就是比他们这些老骨头敢。
胆子大、想法多,关键是,可行。
刘贲闻言,亦是感慨极了:“我看到他擒李芥了,打得真是漂亮!”
这个漂亮,并不是指潇洒飘逸、进退有度。
那时林繁落于下方,跟那两词根本占不了边。
可他敢打,敢拼,能翻能滚,会抓机会。
比起林宣的运筹帷幄,年轻的林繁更尖锐,像是他手中长枪的枪尖,在阳光下,那熠熠光辉,让人挪不开眼。


第212章 一举两得
东园。
钱儿提着食盒进了书房。
昨儿,侯夫人与她的几个老姐妹一块,出门赏春花。
二夫人陪着去了。
席间,侯夫人尝了几样好吃的点心,得知是京中一铺子新出的,回来后念叨了一番。
二夫人心领神会,今儿大早就使人去买了来,当然也不会落下大姑娘的这份。
这个时辰,早过了大姑娘做日课的时间,但今儿不知为何,钱儿进来时,秦鸾依旧站在书案后。
钱儿不敢打搅她,只把东西放下。
转头看了看,钱儿微微皱起了眉头。
大姑娘提着笔,却迟迟没有落下,站在那儿,仿佛出神了一样。
钱儿不解,又看符灵。
每日在笔架上荡来荡去、不亦乐乎的符灵,亦不对劲。
虽然还是悬挂在那儿,但整个纸身子绷得紧紧的。
这是,怎么了?
莫非,这就是话本子里有的“隔空斗法”。
姑娘的肉身还在这里,但魂魄和符灵一起,与人缠斗上了?
这么一想,钱儿越发不敢出声。
静静候了两刻钟,秦鸾手里的笔才落下来。
笔尖的墨凝了,一笔下去,自然不流畅。
秦鸾放下笔,念了念,把符纸作废了。
钱儿这才凑上来:“您刚刚怎么了?”
秦鸾眨了眨眼,而后,会意了。
画符需得诚心,亦看修为。
她给林繁的平安符,用了她许多心力,若一张一张用,她感觉不到什么。
先前,她感受到了一阵心悸。
那是几百张符纸同时用了,力量交叠,映到了她的心中。
秦鸾当然无法知道战场上发生了什么,但她想,林繁一次性用了这么多符纸,一定有他的想法与目的。
他在经历一场大战。
秦鸾能做的,唯有祈福。
祈他英勇无前,祈他大胜而归。
现在,剧烈的心跳已经平复了下来,她感受到的是平稳与安心。
秦鸾想,那一定是一场大胜吧。
“刚刚啊,”秦鸾冲钱儿眨了眨眼,“我在做法。”
钱儿睁大了眼睛:“真有隔空斗法?”
“真有,”秦鸾颔首,笑盈盈道,“你那些鬼怪异志里说的。”
她又被姑娘取笑了。
明明,那些话本子,姑娘也看得津津有味。
林繁回到飞门关时,已经是日落时分了。
玉沙口的战事虽结束了,后续打扫战场、救治伤员、清点物资,都破费时间。
西凉大败,但还未到放松警惕的时候。
冯仲点了十几斥候,出玉沙口,主要是向西侧搜寻西凉逃兵。
林繁也去了,探查了一番,并未寻到西凉消息。
等他回到玉沙口后,向冯将军说明一番,又被冯将军劝着回飞门关。
策马入关,林繁翻身下马,方天急急迎了上来。
作为亲随,他和偃月本该在一旁辅佐,可惜,骑术上差了一筹。
偃月轻功了得,射术亦是一等一的好手,骑马却只是中上。
倒不是说偃月一定下不去那峭壁,而是,他更不擅长的是近身武器。
骑兵冲入阵中,要搅得天翻地覆,需得手中握着长枪大刀。
弓箭这样的远程武器,确实不够劲,能发挥的用处也少。
因此,偃月留在了关内。
方天的状况与偃月又有不同。
无论是赤手空拳,还是近身枪法,他练得都不错。
偏那骑术,差了一口气。
并非他偷懒耍滑、不肯好好练习,而是,他与马儿之间,想法总是一个向左、另一个往右。
也尝试过换马,可不管多温顺听话的马,与他都合不来……
方天只能作罢了。
反正,只日常骑马出行,也没有多大的影响。
只是,方天从未想到,有朝一日,他们爷上战场,需要出色的骑兵,而他,去不了。
他主动请缨,说完就被林繁否了。
理由很充分。
好好一年轻人,随随便便送死,不值当。
方天嘴硬不了。
再者,战场搏命,他明知不可为而坚持,是给他们爷添乱。
骑兵齐冲时,若有一匹马失足倒下,后面的人很可能避让不开,接连摔倒,那真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作为一个优秀的亲随,方天不会给他们爷添乱惹事。
同时,也正因为他想要优秀,对自己的“掉队”特别揪心。
“爷,”方天从林繁手中接过马绳,“冯靖他们先回来了,小的都听说了,冲下去的时候,气势磅礴、西凉兵吓得屁滚尿流……”
林繁笑着看方天。
方天一愣,自己也反应过来。
用词很不雅。
这事儿,怎么说呢?
在京城中,人人都端着,方天自认与各种人都打过交道,各种词汇也算见多识广。
再者,低俗的骂人话,京中的老大人们又不是不会。
不过是,客客气气,不挂在嘴边而已。
真要骂起来,老太傅写檄文气势汹汹,骂徐公公时一样能往泥里踩。
说白了,都是特定时候,用特定的词。
可军中不这样。
将士们出身不一,大大咧咧,粗话也带着各自家乡的气息,层出不穷。
在其中待了一阵子,有时候一个没留意,嘴上就蹦出来了。
“总之是,打得特别有气势。”方天努力找补了一句。
林繁见他这纠结样子,好笑之余,也给了个台阶:“冯靖不是伤了胳膊吗?”
“伤的是胳膊,又不是嘴,”方天道,“这一仗打得这么漂亮,回来的奇袭兵不主动说,也有好些人追着问呢。爷,小的听说,您给他们一人两张秦姑娘画的符,贴在马上、身上,冲下去时,当真有如神助。”
林繁挑了挑眉。
方天小心翼翼地问:“那秦姑娘会不会画一种符,能让马儿听小的的话,别总唱反调?”
若马儿能乖乖听他的话,他就绝不会掉队了。
林繁忍俊不禁。
抬手轻轻敲了下方天的脑袋,林繁道:“你还挺能琢磨。你要想知道,回京后,找机会问问她。”
方天眼睛一亮:“您帮小的问问呗,秦姑娘肯施舍小的一两张符纸,也是看在爷您的面子上。”
如此一来,既能让爷去见秦姑娘,又能让他得些助力。
一举两得。
他也觉得自己,很能琢磨!


第213章 一脉相承
林繁去了主帐。
帐中,永宁侯斜斜靠在榻子上,精神不佳。
廖太医刚给他写了张方子,好言好语劝:“您要静养,不能太过激动,上午让您多休息,您又听不进去……”
永宁侯扭头,道:“打仗呢,怎么养得了?”
廖太医也知道他这脾气,便与林繁道:“先前了老侯爷登城墙看战况,气血上涌,战后就吃不消了,国公爷也劝劝他,身子骨要紧。”
林繁忍住笑,应下了。
等廖太医出去备药了,林繁禀了前头状况。
得胜后的各项安排,原就做了些预备。
冯仲率兵驻守玉沙口,加紧修复,同时派一支兵队守在崖壁另一侧,以防西凉人依样画葫芦。
毛将军与安北侯一起继续向西,越过原先的西凉主帐,把营寨扎到鸣沙关下。
趁着西凉无力防守,吃下关口。
做好这些准备后,大军再图西州城。
“先前有斥候回报,苏置已经退往了鸣沙关,西凉不会坐视我们西进,很快会增兵。”林繁道。
“西州城,我们想要,西凉也绝对不想丢,”永宁侯看了林繁一眼,沉下声来,“原就说过,西州城,对我们十分重要。”
林繁心里有数,郑重点头。
以西州设卡,断绝西凉卷土重来的野心,墙头草的南蜀也会缩回去。
没有外敌之忧,他们便可以挥师向东,迅速围住京师,尽快完成皇权交接。
若是兵权被收回去,秦胤调度不了大军,速战速决的想法无法实现,那他们就不会贸然向东,而是依靠着西州城,再图后事。
西州是退路,也是倚仗。
他们不想走到那一步,但也不能不准备后路。
“我们士气正盛,”林繁道,“西凉损失惨重,想守西州也不是那么好守,他们内部也有矛盾。”
永宁侯哈的一笑。
能没有矛盾吗?
黄太师那么会打算盘一人,岂会做亏本买卖?
那些银钱投出去,若听不到一点响声,老太师早气死了。
“战还是缩,西凉吵个不停,我们大周同样不齐心,”永宁侯的笑容里添了几分苦涩,“你我的时间,也多不到哪里去。”
林繁闻言,下意识地抿住了唇。
永宁侯抬手,点了点大案方向。
林繁顺着看过去。
镇纸下平铺着的纸,上头还是空白无一字。
老侯爷连底稿都没有定。
“战报要怎么写,”永宁侯道,“老夫很是犹豫。”
战报的书写,自有文书官执笔。
尤其是这样一场漂亮的胜利,想恢弘就恢弘,想歌颂就歌颂,想写“天佑大周”、“皇恩浩荡”,也能往上累。
原本,这次的战报,非常好写。
秦胤只要定个底稿,告诉文书官,“死命吹”就行了。
但是,事关林繁,他不得不多想一想。
“老夫不想为你请功,”秦胤说得很直白,“宫里那位,受不得刺激。”
林繁蹙眉。
并非为了功绩,而是,他能想到皇上的反应。
本就多疑的皇上,在看到那么一封军报时,很有可能,会有过激的念头。
“西凉吃此大败,石魏又战死,他们只能防御,而无力再进攻;西凉退了,南蜀必不可能单打独斗,”林繁斟酌着,道,“朝中、或者说皇上,本就对西进没有什么兴趣,只要守住飞门关就万事大吉了,那么,战事就结束了。”
说到这里,林繁看向永宁侯,道:“危机解除了,老侯爷有病在身,就该交还兵符、回京疗养,飞门关重新由毛将军接受,冯将军带来的援军也要班师回朝。这就是您说的,我们的时间也不多了吧。”
秦胤点了点头。
一旦军报送达,皇上下旨班师,旨意一道飞门关,哪怕他们已经到了西州城下,都得听令。
没有西州城在手,后续所有图谋,缺了个支点。
林繁搬了把杌子,在榻子边坐下来,低声道:“因此,您便想着,军报上不要提到我?”
“是想过,”永宁侯的关节在榻子上敲了敲,“老夫从你提出奇袭起就在想,想来想去,总是不对味。”
首先,这事儿瞒不住。
军报怎么写,不是他秦胤一个人说了算。
折子送往京城,得主帅、副将,众人过目盖印。
毛固安那臭脾气,打仗时候,只要是对的战术、策略,他不会和秦胤反着来。
可这请功的军报上,漏了最大功劳的林繁的名字,毛固安铁定跳起来,八成还猜“秦老头子臭不要脸、大把年纪的人了和后生抢功劳”,转头当即上书折子,把内情原原本本报上去。
其他人心里也会犯嘀咕。
真实状况,绝对无法在眼下告知他们。
即便秦胤和林繁编些理由,也很难说服一根筋的毛固安。
一旦粉饰了的和真实的状况,摆在了御书房的大案上……
而第二点,是让永宁侯放弃粉饰的最主要的原因。
哪怕他们都瞒住了,西凉退兵,林繁毫无建树,皇上也会让他们班师回朝。
兵权一天落在秦胤手里,皇上一天不安心。
如此,瞒了也白瞒。
既瞒不了,永宁侯想的是,大书特书。
夺位,需要的不仅仅是先帝遗诏,还有人心。
平民百姓、文武百官。
老百姓若是提起林繁,最多知道这是林翰的孙儿、林宣的儿子;文武百官体会更多些,树上那个顶顶烦。
有朝一日,他成了先帝的皇孙、先太子的遗腹子,那些都是他的长辈带来的,却不是林繁本身。
林繁要有自己的功业。
让所有人提到他的时候,有他这个人,而不是身份。
奇袭破玉沙口,杀石魏,擒李芥,一仗打得西凉兵败如山倒。
能运筹帷幄的天纵奇才,不说赵家,整个大周,都有多少年不曾出过了。
林繁此战,正是一鸣惊人。
传回京城后,必是天下皆知。
现在,是以林宣之子、林繁的名字让人记得他、了解他,等他们起兵之时,他就是赵家人了。
大周赵氏,有这样的一位皇孙。
一如当年,他们有一年下两州六府的皇太子。
一脉相承。
名正言顺。


第214章 我相信她
大帐内,永宁侯一改往日的大嗓门,现今说的所有事情,都不能让旁人听去。
“依老夫想的,除了大书功业,还得表决心,一定夺下西州城,”永宁侯道,“皇上看这军报,内心里定是不悦至极,我们得抢时间。”
战功写得越是热血沸腾、振奋人心,就越能鼓动人。
朝中那些对主战还是主防摇摇摆摆着的官员,也会有一部分被鼓舞着,站到继续西征的一侧来。
“老夫再写信去催兵部,让他们送粮,别耽搁我们进攻。”永宁侯道。
以他对史尚书、董侍郎的了解,大捷之后,他们定然是积极主攻。
林繁顺着永宁侯的思路:“我让黄逸写封家书。”
孙儿有理有据地讲西进的可行之处,黄太师听得进去,也会判断。
在主战一方要求下,皇上即便一心退兵收权,亦会遭到劝阻,便要花更多工夫。
林繁认真思考着。
黄太师他们能争取到的时间,终是有限的。
皇上最后还是会下旨收兵,哪怕飞门关这里再拖拖拉拉,也就比先前多十天半个月。
他们必须在这些时间里,拿下西州城。
再者……
“太险了,”林繁压低了声音,“京里,太险了。”
边关总归好应对。
山高皇帝远。
皇上下旨收兵,永宁侯表现得愤怒、不甘,甚至拖延,也是情理之中。
毕竟,战事大优,边关众将谁会没有“一举西进、不让西凉缓过气来”的心?
甚至,都不用秦胤第一个跳起来骂娘,毛将军定是骂得比谁都凶。
那时候,没有谁会老老实实收整队伍、班师回京,定然一个个想各种办法,能不能先斩后奏,再打一打……
秦胤与林繁“混迹”其中,毫不突兀。
但京城里不同,永宁侯府、定国公府,都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
万一,皇上见他们收到圣旨后迟迟不回,以抗旨之罪拿住京中众人……
万一,皇上说服不了主战一派,根本没有多给他们那十天半个月,直接转向留在京中的人,那……
永宁侯握了握拳头。
时机与选择,说来简单,身处其中的人,却没有那么容易判断。
若皇上给了时间,京中却提前异动,那边给予了皇上清算的由头。
若皇上直接动手,京中没有发现不对劲,一步迟、步步迟。
“老夫先前犹豫的正是此处,不过,想来想去,还是得这么来,我们这里能做到的,就是尽快拿下西州,让京里无论如何动作,都能有最后的倚仗之地,”永宁侯深吸了一口气,笑了笑,“老夫那位夫人,机敏又锐利,她一定能够当机立断,老夫很相信她。”
林繁闻言,微微一愣。
那位侯夫人,他没有打过交道,却也听过许多故事。
急性子、说一不二。
正想着,林繁看到老侯爷睨了他一眼。
而后,老侯爷道:“你也要相信阿鸾。”
林繁身子僵住了。
否认?
非男子汉所为。
可坦然承认……
林繁可以向两位母亲、两位姑母坦诚自己的心意,但是,突然间向老侯爷表态,他多少有些心虚。
并不是他对阿鸾的心意不够真诚,而是,越过父母之命,私下与阿鸾交心,被阿鸾的祖父点破了,难免……
当然,林繁知道,老侯爷十之八九早看穿了,先前都是装糊涂。
装糊涂的人忽然不装了,直来直去起来……
林繁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各种念头涌入脑海,接连翻滚着,但很快,其中一个想法清晰起来。
以老侯爷的脾气,若他反对这事,在最初看破时,早对他耳提面命了。
老侯爷乐见其成,所以才一直装糊涂。
皇太孙与凤凰命,先帝托付的遗诏与老侯爷对先帝的忠诚,他与阿鸾确实被命运的线绑在一起了。
但是,他与阿鸾之间的心动,并不是因为那些。
他喜欢阿鸾,想与她携手,并非因她是只鸾鸟,而是,她是秦鸾。
在他知晓一切真相前,他早就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那么,作为阿鸾的长辈,老侯爷想的也是一样的。
拥立之功带来的恩荣,哪里比得了心悦之情。
牵扯了利益与皇权,看似不纯粹,但是,谁说,真情与那些东西不可以同时存在?
起码,林繁可以确定自己的心意。
弯了弯唇,他轻轻笑了。
“是,”林繁看着永宁侯,道,“我相信她。”
他的心是真的。
他不怕展现给秦家的长辈看。
永宁侯朗声笑了笑,很满意林繁的答案。
不管这小子在京里多能绕圈子、多能烦人,但秦胤知道,林繁的性子里,有着先太子的率直与真挚。
那种情绪,太能感染人了。
让他时隔二十几年,每每回忆起来,都深受鼓舞。
战场上、朝堂上,以及生活里,有心机,亦有底线,同时,对身边人报以最大的善意与信赖。
林繁起身出了大帐。
日落的余晖渐渐淡去,营帐各处已经点起了火把。
他登上城墙,远远望着西方。
除非玉沙口点燃狼烟,若不然这里只能看个方向,倒是白日里两军交战的主战场,能够进入眼帘。
入夜后,那里黑漆漆的。
就像老侯爷说的,他们离西州城说远不远,可要攻克下来,需要花费些心思。
时间不多了。
出征之前,他去见秦鸾,闲话之时,他们曾说到过关外、西州。
他应过要让阿鸾看一看这些,应过她一定会攻克西州城,那他就一定会做到。
星斗满天。
文书官写好了战报,几方盖印后,快马送往京城。
这一日,京城城门刚开。
忙碌于生计的老百姓有序进出,大街小巷的铺面小摊开始了一日的生意,一匹快马急急冲进了城。
送战报的驿官,身后背着的旗子与其他驿馆的不同,所有人都一目了然。
边关战事还远远影响不到京城,但不管有没有子弟从军,见了驿官送军报抵达,大伙儿不由自主就会关注些。
为了提振士气与民心,早些年就定的规矩。
只要是喜报,那就……
马上的驿官高高向上伸直了手臂,军报握在手中,他几乎踩着马磴子站了起来。
“大捷!”他高声喊着,“飞门关大捷!”
声音传开去,所有人欢喜雀跃。


第215章 全是林繁
永宁侯府里,钱儿飞快地跑进了东园。
“姑娘,”她急急道,“军报刚刚进城,说是飞门关大捷!”
秦鸾正在备墨,闻言,眉宇间不由自主地露出欢喜来。
“大捷”两字,实在太悦耳了。
哪怕不知道具体战况,她的心情亦澎湃起来。
为了后续布置,打退西凉是第一步,如今第一步已见成效,那么……
那么,他们就更加不能放松警惕!
喜悦,就满满的喜,防备,也要用心的防。
这个道理,秦鸾知道,永宁侯夫人就更知道了。
季氏欢欢喜喜地把消息报了。
侯夫人眼中笑意一闪而过,而后,沉声叮嘱道:“等下朝后,具体消息会传出来,仔细弄弄清楚。”
季氏被婆母的严肃一激,整个人也冷静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