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是万承!
包逵火冒三丈,他不仅出了岔子,还是被他们京卫指挥使司的人出了岔子。
还是符察看得清,把这人停职了。
只是这万承,装得那么像,把他都骗了!
“来人,赶紧来人!”包逵高喊着,“去关城门、关城门!”
一面喊,他一面抽出腰间长剑,朝万承冲了过去。
万承也看到了包逵,二话不说,把手中的拒马桩朝包逵砸出去,扭头就往城里跑。
长剑劈在了横飞过来的拒马桩上。
包逵没有受伤,但被这么一拦,万承已经跑远了。
不得不说,万承往城里跑,是极其明智的选择。
包逵若追出去,离开了他的职责范围,不追,那就只能看着万承全身而退。
他恨恨把长剑收了回来。
跑得了一时、跑不了一世。
等拦住了敌军的攻势,他禀了忠勤伯,忠义伯府必然得有一个交代!
不再管万承,包逵带着几个赶到的人,一起冲进了城门下的通道。
进到这儿,城门打开时的动静一清二楚。
包逵越往前跑,越是心惊。
城门那儿,岂止是一条缝,几乎已经全开了。
此时,城门外,大军已经准备进城了。
先前交战,是真打,也是佯攻。
他们这里的重心完全不在云梯车上,而是城门。
预备冲城的大军在城墙弓箭的射程之外列阵,云梯车吸引了城墙守备绝大多数的注意力,他们只等时间一到,就冲城门。
秦治一直在留心时辰,等待卯正。
这种等待,颇耗耐心,他甚至都有些焦急,眼睛一瞬不瞬看着那黑漆漆的城门方向。
而后,他看到了城门开启了。
或者说,他看到那漆黑里,出现了一束橙光。
那是火把、火盆的光,透过门缝穿出来的样子。
秦治不由一惊。
离卯正还有一会儿。
“长公主,您看!”秦治忙提醒身边的赵瑰。
赵瑰也看到了,道:“风云变幻,许是城内出了什么变故,准备好,再开一些就前压。”
随着门缝越来越大,秦治看清楚了,里头开门的只有一人。
而那人身后的通道里,能看清的地方,空空如也。
赵瑰当机立断,下令道:“进城!”
秦治夹紧马肚子,一扬长鞭,跟着长公主冲了出去,身后将士们立刻涌上,直冲城门。
很快,他看清了忠勤伯。
几个壮实的兵士冲到门边,用力推门,城门顺势大开。
忠勤伯顾不上那些虚礼,只说状况:“守军可能已经发现了,动作一定要快。”
话音刚落,赵瑰指着通道尽头,道:“他们来了。”
秦治二话不说,纵马向前。
比起发现状况赶来的守军,他们人数远胜。
包逵在看到骑兵时,就知道迟了,忙指挥后退。
退出通道,召集城墙上的兵士,与反贼正面攻防。
秦治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看清通道外头没有拒马桩后,他全力加速,在城门下追上了包逵。
三下五除二,他把包逵踹翻在地。
“是你?”秦治认出了包逵,道,“你来下令守军投降,还是我带人杀上去?”
包逵惨白着脸,一时没有回答。
远处,却传来了一人的叫喊声。
“投降!”那人高喊着,举着一只手,一路跑过来,“投降!”
秦治循声看去,惊讶道:“万世子?”
来人正是万承。
他先前往城里逃,见包逵没来追他,又悄悄摸了回来,躲在不远处那酒楼的外墙下。
见大军进城,打头的正是相识的秦治,万承立刻又赶了过来。
“他的腰牌在我这儿!”万承道。
秦治拿过来一看,不由乐了:“好家伙!”
把包逵交给几个兵士看管,秦治带人冲上城楼,高喊着:“守将腰牌在此,包逵已降,都快放下兵器!”
城墙上的守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愣住了。
城门下发生了什么,他们都不清楚,而知道包逵丢了腰牌的,也不过那么几个人,他们只晓得,敌军已经进城,守不了了。
有人主动放下了兵器。
秦治大手一挥。
不多时,就如永宁侯交代他的那样,西城门里外,完全控制住了。
他的下一步,就是与忠勤伯与长公主一块,压制南城门,让在南城门外的大军进城。


第404章 属下愿去北城门
城门下,包逵被捆了个严严实实,蹲在了城墙脚下。
看管他的兵士亦不为难他,只是不叫他动弹而已。
可包逵本人,内疚又难受。
他失败了。
以这么一种“兵不血刃”的方式,把西城门里外,都败给了敌军。
想到忠勤伯,他万分愧疚。
也不知道南城门那儿怎么样了。
说起来,他包逵还是经验浅了,发现万承动手脚后,应该第一时间使人往南城门报信。
他只顾着去看城门,以至于,此处失手,忠勤伯那儿可能还不知道。
包逵沮丧极了。
大军陆续通过了城门通道,包逵一眼就看到了平阳长公主。
巾帼不让须眉,长公主英姿飒飒。
长公主身边有一匹大马,坐在马背上的人……
包逵倏地瞪大了眼睛。
这人怎得这么眼熟?
这人怎得和忠勤伯那么像?
不、不对!
这人就是忠勤伯本人!
老伯爷不是在指挥守军死守南城门吗?
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他怎么看起来,和长公主像是一伙儿的?
一连串的问题,如翻滚的浪涛,直接拍在了包逵的脑门上。
浪太大了,也太高了,拍得包逵眼冒金星,整个人都发懵。
“您……”包逵挣扎着站了起来,“您为什么……”
几个字从口中崩出来,包逵那模糊的脑子也一下子清明了。
还能是为什么?
因为,忠勤伯通敌了。
包逵胸口闷得慌,一时之间,也弄不清楚是气愤多一些,还是不解多一些:“您是总大将,皇上信任您,把京城守备全都交给了您,您却通敌?您对得起皇上吗?”
忠勤伯闻声,转头看向包逵。
坐骑马匹不是他的,刚刚才问一骑兵借来,马儿不安地踏着蹄子。
忠勤伯拍了拍马脖子,以示安慰,而后道:“老夫是对不起皇上,可他难道对得起我们翁家?”
包逵一愣。
他没有想到,老伯爷会是这样的反应。
他本以为,他这般质问,老伯爷该愧疚才是。
而且,君臣之间是单方面的忠诚与服从,哪有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
忠勤伯看着包逵的神情,叹息着摇了摇头。
平心而论,他不烦包逵。
包逵能力不出挑,也没有上阵打过仗,遇着状况,他判断不及。
这是忠勤伯选择让包逵守西城门的缘由。
可话说回来,包逵这人有责任心,行事很是本分,勤勤恳恳的,是大周的一块夯实的砖头。
“这是谁的江山?老夫曾为谁打江山?”忠勤伯问他,也是点他,“今时今日,老夫的女儿刚走出冷宫,老夫的外孙、曾外孙女,又怎么样了?这天下姓赵,而姓赵的不止他赵隶。”
包逵木然站在原地。
他何尝不知道,举旗的反贼亦是赵家子嗣?
可他是守军,他认真守城,难道错了吗?
在总帅忠勤伯投敌、包逵自己被擒获之后,对错好像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包逵没有再说什么,挪回了城墙下,靠着砖墙重新蹲下了身子。
秦治从城墙上快跑着下来,与长公主、忠勤伯拱手:“已经控制住了。”
长公主颔首,与忠勤伯道:“这就赶去南城门吧。”
忠勤伯应了声,又与秦治道:“南城门那儿不用这么多人,你带着包逵去北城门,拿下那儿后,我们在东城门汇合。”
秦治一听,转头看向包逵。
包逵亦猛地抬起头来,难以置信地看着忠勤伯。
忠勤伯沉声道:“是被捆着丢进牢里,等皇太孙事成后再一个一个处理,还是现在就跟随老夫,为皇太孙效力,你想想明白!”
包逵咬紧了牙关。
皇太孙会事成吗?
忠勤伯都投敌了,进城的大军冲进皇城,已经板上钉钉。
结局,可以预见了。
而他被丢进大牢,其实未必会丢了性命。
他在官场上也待了这么多年了,这点道理还是懂的。
皇太孙走的是夺位的路,事成后,平稳过渡为第一要务。
想要平稳,对死敌不能手下留情,但必须精准打击,其他人能少动就少动。
十之八九,他包逵在牢里待上一阵,等轮到他了,也就被放出来了。
可那之后呢?
不愿奉皇太孙为君,收拾铺盖回乡去?
包逵倒是想要有那种魄力,可他上有老、下有小,老人常年吃药,女儿过几年嫁人要攒陪嫁,儿子娶亲又是一笔开销,还得支援岳父岳母家里,那么多人,都要靠他的俸银生活。
他不能丢了职务,甚至,连降职、减俸都得勒着裤腰过日子。
那他只有继续为大周臣子,无论是谁坐在那把椅子上,他得好好做事。
既然最后会替皇太孙做事,现在咬着牙不上船,又是哪门子道理?
“我、属下,”包逵心一横,道,“属下愿去北城门!”
忠勤伯对他的反应很是满意,冲秦治点了点头。
秦治走过去,把包逵扶起来,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顺手把绳子解开。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两厢暂时别过,一队人向北,一队人向南。
秦治带着手下将士,与包逵一块,迅速赶往北城门下。
与此同时,北城门这儿,守将阮志亦是心神难宁。
先前西城外的鼓角声,他这里也听得一清二楚,他知道敌军攻城了。
北城门没有敌袭,可他们这里在接到调度命令前,也不能随意离开去增援。
阮志只派了个腿脚快的,去弄清楚西城状况。
眼下,那兵士飞一般地跑了回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什么状况?”阮志问。
“敌军进城了!”
阮志愕然:“怎么可能!”
“小的看到包指挥使被擒,敌军将领上了城墙,就赶紧跑回来了。”
阮志的脸色苍白不已。
西城门被破,高大坚固的城墙就失去了意义。
“他们必定会来夺取北城门,”阮志高喊道,“所有人拿好兵器,准备应敌。”
不多时,踏踏马蹄声传来。
阮志严阵以待,而后,他看到了敌军背着的秦字旗,领头的秦治,以及包逵。
什么情况?
包逵不是被抓了吗?
怎么看起来一点不像俘虏?


第405章 迎皇太孙进城
北城门下,对着秦治等人来的方向,已经摆起了拒马桩。
秦治看得清楚,大手一挥,马匹纷纷降速,并未直直撞上去。
包逵从马背上翻身下来,冲阮志喊话:“皇太孙已经进城了,胜负已分,忠勤伯让我们放弃无谓的抵抗,不要做没必要的牺牲。”
阮志的呼吸滞住了。
忠勤伯让放弃?
这可能吗?
别不是包逵这家伙胡说八道的吧?
是的,肯定是这样!
从敌军发动攻势到现在,不过两刻钟出点头。
时间太短了,哪怕包逵再是个废物,也不可能在两刻钟内让大军叩开城门。
再者,这些人身上,一点血都没有沾。
西城门的失守,无疑是内通。
忠勤伯驻守南城门,短短时间内,包逵是怎么通知老伯爷、又得了交代的?
唯一的可能是,包逵就是那个内贼!
包逵把敌军放了进来,然后带着秦治,来他们这里假传令。
决计不能被他骗了!
“你骗不了我!”阮志大喊着,“你这个内鬼,兄弟们,与他们决一死战!”
他的声音粗犷又响亮,只是,回应他的,却寥寥。
阮志瞪大眼睛看着身旁的将士,心头一沉。
前一刻,他们拿起兵器时,还很积极,可现在,士气肉眼可见地低了下去。
因为包逵喊的那句话,太致命了。
无谓的抵抗,没必要的牺牲。
大军已经进城了,秦治身后带来的兵士,乌压压的,并不比他们此处人少。
那些都是真真正正、刀尖舔血的兵。
夺回了玉沙口,一路打到西州城,身经百战,一身本事。
跟那些人相比起来,他们这些由中军都督府、京卫指挥使司、京城守备组成的守军,简直可以称之为“乌合之众”。
若有城墙阻拦,借着地势死守,还能守得住,一旦面对面对垒,他们有什么胜算?
这么一想,先前被动员的抗敌之心,被包逵这么一喊,就像是一桶冰水当头浇下来,透骨凉。
他们可以战死,但起码,得死得有意义。
前头,包逵还在喊着劝降的话语。
阮志见状,心急如焚,想要高声说出自己的推断,把忠勤伯还在死守等等搬出来,可看到身边人那垂头丧气的模样,所有的话又都顺着嗓子划落回了肚子里。
没有用了,说什么都不顶用了。
士气丢了个干净,还怎么打?
阮志垂下双手,把手中长刀扔在了地上。
哐当一声。
有他带头,其他守军自然也纷纷把武器扔下来,放弃抵抗。
秦治见状,松了一口气。
能不发生冲突,当然是最好的,省时省事。
说到底,站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大周的子民,大周的将士。
另一厢,南城门上,刘封急得直跺脚。
他是中军都督府的都督,被忠勤伯挑中,做了此次守城大任的副手。
敌军天明前来袭,大军压在城外,由秦胤亲自率领,那位皇太孙亦在阵中,虎视眈眈。
南城门,显然面临着最大的压力。
偏偏,敌军分兵了,另有一支攻打西城门。
忠勤伯担忧那儿的状况,把南城门这里的指挥权交给刘封暂理,自己去了西边督战。
刘封被委以重任,不敢掉以轻心。
是,两军对峙到现在,刘封渐渐觉得,敌军的行动没有那么积极。
云梯车推出来了,却没有直接架到城墙上,战鼓号角声不断,也没见敌军冲锋。
那厢,就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刘封琢磨着,兴许是在等候西城的进展,敌军要两线突破,配合行动。
城下远处,永宁侯坐在马上,估算了下时辰,与林繁道:“若一切顺利,长公主他们应当已经进城。”
林繁点了点头。
又稍等了会儿,永宁侯眼尖,看到城墙上有了异动。
天色还阴沉着,雾气未散,视野很受阻碍,但城墙上火盆熊熊烧着,火光透过了雾,能窥到了四周状况,以秦胤的眼力,仔细观察,有所收获。
“他们好像乱起来了,”秦胤道,“看来是发现不对劲了。”
城墙上,刘封确实乱了。
眼前的敌军还未进攻,他们身后的城内,却冒出了大量的敌兵。
马蹄声阵阵,直接杀到了城墙下。
刘封赶忙飞奔着往下跑。
跑到拐角处,他看清楚了,带兵杀到的是平阳长公主。
这群敌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莫非西城门那儿……
未及细想,刘封听到了忠勤伯的一声大喊。
“放下兵器!老夫命你们放下兵器,打开城门,迎皇太孙进城!”
刘封脚下一错,险些从台阶上滚下来。
踉跄着冲到城墙下,刘封抬头看着忠勤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忠勤伯手中,是代表了总将的腰牌。
即便他的命令是那么得不可思议,刘封满腔质疑,却也只能先按下。
“什么意思?”他嘶声质问。
“迎皇太孙进城!”忠勤伯又喊了一遍。
不止刘封,所有的守军亦进退维谷,很快,就被长公主带来的兵士收缴了兵器,南城门的归属易主。
几名兵士得令,冲进城门通道,卸去门闩,打开了城门。
长公主从兵士们手中接过旗帜,快步上了城墙,在两面大旗扎在了上头。
迎着风,旗面上,一个是“赵”字,一个是“瑰”字。
城外,永宁侯与林繁等的就是这一刻。
大军前行。
秦鸾亦在大军之中,与秦鸳一块,跟着永宁侯夫人,随大军穿过长长的通道,进入京城。
出通道,视野开朗许多。
永宁侯夫人看着无比熟悉的大街,哼的笑了声。
他们终于还是回来了。
前头,忠勤伯与林繁行了礼。
林繁扶他起来,道:“辛苦老伯爷了,现在不是讲这些礼数的时候。”
忠勤伯亦知晓轻重缓急,道:“大军入城,皇宫那儿很快也会反应过来,此刻应当一鼓作气。”
永宁侯也是这个意思,迅速确定好了计划。
忠勤伯带人往东城门与秦治汇合,彻底掌握城门守备。
林繁与永宁侯一起,正面突破,迅速攻向皇城。
平阳长公主与侯夫人从西宫门进,以慈宁宫为目标。
所有人都动了起来。
秦鸾跟着祖母行动,她转身看向林繁,有些意外、又不那么意外的,与林繁四目相对。
她不由弯了弯眼,嘴唇动了动,说的是“等下见”。


第406章 愚蠢至极
时近辰初。
浓郁的夜色渐渐化开,京城的天亮了起来。
雾气没有散尽,视野却也比先前好了许多,足以看清面前百余步的状况。
而京城中的老百姓,看到城中出现的大量兵士,也忽然间明白过来。
天亮前那阵鼓角之声并不是虚的。
随着那些动静,皇太孙带着兵进城了。
有人不解,疑惑着望向城墙方向。
这么高大坚固的城墙,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初初交手,就分出了胜负。
他这么想着,也这么嘀咕着。
身边,有早起搭面摊做生意的小贩,听了这么几句嘀咕,不由道:“难道这位客人希望两军僵持数月?”
那人一愣。
小贩又道:“今儿要进城的是太子遗孤,又不是什么西凉鞑子、南蜀蛮夷,说到底,还是赵家的江山。
自己人打自己人,若是打得很厉害,也忒没有意思了。
围城围到最后,倒霉的不还是我们小老百姓?
真被困上一个月,客人还赶来街上,买我一碗面吃吗?
客人不敢来,我也不敢出摊,都得饿肚子。
倒不如速战速决,我今日摆了摊,明儿也出摊,不影响生计。”
那客人听完这番话,挠了挠脑袋,忍不住笑了起来。
可不就是这么个理嘛!
“来碗面,”他道,“多加些辣子,这天寒了,吃点辣的,暖和暖和。”
与这面摊一样,京中各处,随着城防被迅速接手,大军过市,对百姓没有多少影响。
今儿是大朝会,刘献安与两位同知都上朝去了。
京兆衙门里,师爷按着刘献安的吩咐,与一众官吏一起,平稳京中秩序。
作为心腹,师爷太知道刘大人的想法了。
大军已经进城,京兆衙门的衙役难道还能拦得住?
从状况看,京城安稳才是最重要的,至于谁坐龙椅,等皇太孙闯皇城吧。
因着各方配合,秦鸾他们这一路都十分顺利。
直到抵达西宫门外,才受到了御林军与侍卫的阻拦。
与此同时,慈宁宫里,气氛紧张。
内殿里,皇太后绷着下颚,眼中满是怒意。
她的跟前,那李守卫跪在地上,梗着脖子,重复了一遍:“那夜,正好是换班时候,属下等人到的时候,秦家那夫人正与前一班的守卫僵持。
守卫说,时间过了,没有上头指示,不能开宫门。
那老夫人说,常宁宫走水了,皇太后和皇上都要忙着处理,怎么可能为了出宫的事儿去添乱。
若不开门,她夜里只能睡宫道上了。
她上了年纪,又是侯夫人,诰命在身,岂是属下们这样的小侍卫能得罪的?
眼看着她真就一副睡宫道的样子,属下与其他人商量,开了宫门,行了方便。
当时,属下们也不知道秦家要造反,才会如此。
后来知道出了状况,各处来问,属下等人害怕受罚、逼供,就说那时城门未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属下知道,于规矩不合,皇太后罚属下乱了规矩,属下无话可说,但要说属下受了谁的指使,故意放人出宫,属下不认,绝无此事!”
皇太后重重拍了下几子,她一个字都不信。
偏偏,这守卫的话还能站得住脚,不合规矩,但合思路。
说道理,就是皇上一意孤行,被邓国师和那徐六教唆着胡乱行事,把她都瞒在鼓里。
以至于她浑然不知情,被秦杜氏溜了,还无可奈何。
当然,要处理一个守卫,原也不用多少证据。
由头都是现成的,直接发落就是了,罚得多重,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情,直接砍了,也可以定为杀鸡儆猴,告诉守卫们守宫门不是那么容易的。
可是,一个守卫,又算什么?
皇太后真正的目标是皇后。
程皇后贵为一国之母,没有确凿证据,根本处置不了她。
抬起眼皮子,皇太后阴沉沉看着程皇后。
“哀家早前怀疑过你,却没有深思,”皇太后咬着牙,道,“坐在龙椅上的那个,是你的丈夫!他坐在那儿,你才是皇后,他若失去了位子,你呢?你也就什么都不是了!
你去替赵临的儿子谋算自己的丈夫,愚蠢至极!
哀家虽不喜欢你,但在哀家眼中,你不是那种蠢货,所以哀家没有疑心你到底。
如今看来,是哀家看错了。
你,蠢透了!”
程皇后垂下了眼。
皇太后说的每一句话,她都有无数句可以反驳。
说她根本不想做、也不愿意做皇后,皇后的身份,于她本人是拖累,于她的程氏一族亦是拖累。
就因为她成了皇后,程家那么多有能力有才华的子弟无法在官场上一展抱负,为大周效力,顶多也就是去个贫瘠地、远离京城的小地方,当个小县令。
不是说那些地方不好,小地方也需要好官,需要发展,但他们本来能为大周做得更多。
只因为,不希望有一天,被外戚身份哄抬着,忘记了做人做事的根本。
就像是祁阳颜氏,以外戚身份谋财、谋权,与祁阳衙门狼狈为奸。
那是一条死路。
程家太大了,便是本家,亦是人丁兴盛。
人一多,长辈一个没看住,容易出岔子。
程家有程家的骄傲与自矜,所以宁愿自断前程,以此自束。
至始至终,程家都不屑学那祁阳颜氏一丁半点。
她情愿自己不是皇后,让程家子弟靠能力在官场立足。
她帮助皇太孙,不是因为她蠢,而是她的追求、她的想法,皇太后这样的人根本理解不了。
不理解,想不透,又清高自傲、自诩聪明,才会觉得别人是傻子。
可是,这些话,程皇后一个字都没有出口。
皇太后缺少证据,才会口出狂言。
仅仅是想骂她几句吗?
不是的。
皇太后是在激怒她、刺激她,什么话小瞧她、鄙夷她,皇太后就说什么。
如果她沉不住气,被挑衅着回敬,那就把“证言”明明白白送给皇太后了。
那才是真正的蠢货了。
“母后说的那些,儿臣不曾做过,”皇后抿了下唇,“母后是听了什么人的谗言,无缘无故来冤枉儿臣吗?”


第407章 她都被淑妃骗了
皇太后拧眉。
程皇后这性子,与皇太后一直以来了解到的一样。
平稳。
遇事很少有着急的时候。
做大事的人,必须得沉住气,谋而后动。
这种脾气,但凡皇上能有程皇后的一半,眼下状况都不会是这么一塌糊涂。
思及此处,皇太后忍不住按了按胸口。
她自己也很清楚,这些时日以来,她行事也越来越急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从祁阳出事开始?
从那三府逃出京城开始?
从徐太傅被皇上气得闭门不出开始?
皇太后很难确定一个时间点,但她知道,正因为这些变化接踵而来,她也稳不住了。
谋而后动,也得能谋得动才是。
一摊子烂账,光擦屁股都擦不干净,自身难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