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万大军,搭建窝棚都忙不过来,且他们带的粮食不多,耗不起。柴绪只能下令不计伤亡,全力猛攻,只有攻出去,大军才有一条活路。
戚荣带着人堵着柴绪往长郡去的路,以防他绕过设有迷宫阵的几座山,进入长岭。楚尚则亲率三万大军堵住柴绪的退路,又派长子楚铭带着两万人马袭击柴绪大营。
柴绪的大军进了山,留守大营的兵不多。他打的进攻,一旦入长郡,长郡守军立即陷入危机之中,自是顾不上去夺他的空营。
如今,柴绪被困在山里,楚铭跟留守大营的骑兵对上,钩镰枪配合盾阵,扛住骑兵冲击,钩住骑兵就往马上拽,打得骑兵见势不对,调头就跑。
步兵营的营将、千总麾下都有骑兵卫队,见到对方的骑兵跑了,追了一程,直到追远了,才调头回来。骑兵卫队负责巡逻,以防对方杀回马枪,其余的人则开始搬大营里的粮食、物资,一车车地往回拉。


第187章
柴绪手底下有十万南卫营精锐、五万铁甲禁军, 他们除了使用的武器比不过沐瑾的军队,体格、战斗力都丝毫不差,如今被逼到绝境, 所有人都豁出性命朝着山头发起猛攻。
二十多万大军不要命地往上扑, 前面的人刚倒下,后面的人就又冲了上来。
落石、滚木都丝毫不能阻挡他们往上进攻的脚步。泥泞山路又湿又滑,格外难爬, 许多人摔倒后又爬起来继续往前攻, 摔得满身、满脸的泥,再配上那凶悍发狂的表情,宛若噬人恶鬼。
有许多人滑倒后摔下斜坡、山崖,旁边的人见着后,更是凶焰大增,不管不顾地往上攻。因为路过于难走, 许多人抓着地上的草根、石头往上爬, 遇到实在上不去的地方,后面的人把肩膀借给前面的人踩着往前。
在这样悍不畏死的攻势下, 哪怕一批接一批人的倒下, 攻进队伍仍旧在朝着山头、出山的小路发起猛攻。
柴绪在后方看着大军进攻的势头,心头百味陈杂。若是攻长岭关, 他们能在这样的势头,他何需冒险入山林,迷路在此。他又觉欣慰, 此战一出,底下的兵将们打出血气, 那才是真正的出鞘利刃, 可战之兵。以后沐瑾休想再在他跟前以少胜多。
楚尚带着大军守在山头, 亲上前线杀敌,指挥大军狠狠还击。
楚铭还带着大军在搬柴绪大营的粮食,若是因为对方攻势凶猛就撤了,底下运粮的两万大军遇到这支突围出去的宛若饿狼般的队伍,会被撕得连渣都不剩下。
柴绪的大军从早上攻到下午,终于爬上山头,与山头上的守军展开猛烈厮杀。守军站得高,居高临下,又是按照伍、什、佰以单位重盾兵、刀兵相配合,哪怕遇到对方这样的攻势,打起来仍旧占据上风,将爬上山头的敌人一波波斩于刀下,将尸体踹下山去。
双方一场血战,一直打到天色黑尽,每个人都淋得浑身湿透,又累又饿。
阴雨天气再加上林子里的草木遮掩,入夜之后是真黑到伸手不见五指。双方都摸瞎,只能停止攻击,等待明日再战。
楚尚这边还好,之前为了烧对方的鱼网,备了很多火把、火油,这会儿正好派上用场。煤炭湿了难以引燃,浇上火油再生火,费点劲,倒也把篝火生起来了。山上有防御工事、有帐篷,总还有个能遮风蔽雨的地方。
受伤的士兵们赶紧连夜抬下来,没受伤的把湿衣服脱下来烤干将盔甲晾上,明日还要再战。
斥侯裹着防水布做的雨衣蹲在隐蔽处,盯紧山下的动静,就怕对方趁夜偷袭。
柴绪淋得浑身湿哒哒的,点着火折子,走在退下来的兵卒中,对众人叫道:“孤与诸位共存亡同生死,此战,生死之战,杀出去就生,杀不出去,孤与诸君共葬青山埋忠骨!”
众人对于陷在此地,心中不是没有怨言,可当他们看到同样浑身湿透的太子时,满心的怨气瞬间就散了。太子非行武出身,遇到的对头却是当世罕见的将才,威远侯、博英郡侯、楚尚,这些哪个不是军功出身战功赫赫,甚至南路大军十几万人之众,让沐瑾领着几万人打了个全歼,长岭关又是那么个阵势,想要强攻,只会比现在更惨。此战艰难、凶险,太子与他们一同进山,同吃同住,一起浇着雨,又岂能责怪于他?
干粮已经所剩无几,让雨都快泡烂了,他们也只能囫囵着吃下去,冷了,也只能一群人缩在滴滴答答直掉雨滴的树下,顶着披风、宽大的树叶挤作一堆取暖。
初春时节的山里,哪怕歇在避风处,也是冻得冷气直往骨头缝里钻。哪怕是二十来岁的青壮汉子,也扛不住这冷气,冻得丝丝直抽气。
难熬的一夜过去,有很多伤员不治身亡,有一些病着的人,在夜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有更多的人打起了喷嚏流起了鼻涕,比起昨天的气势汹汹,所有人都显得萎靡不振,却还是只能把剩下的一点干粮吃完,再从岩石下的水洼处捧水喝了解渴,之后整理军队,再一次发起猛攻。
攻不出去,就真的只能死在这里了。
下着雨,云遮雾绕,星星月亮太阳全看不见,想辨别方向都难,这时候继续往山里去,只会越绕越深,困死在里面。
楚尚在大清早收到消息,得知楚铭他们打着火把连夜搬空对方的大营,趁着对方还没攻上来,立即下令撤退,固守长岭关。
禁军和南卫营大军的战斗力有多强,瞧瞧沐瑾带出来的北卫营大军就知道了,昨天一通交手,占尽天时地利,仍旧伤亡不小,今天若再继续堵下去,兴许能把柴绪的军队折在这里,但自己带来的这些人只怕也回不去了。
沐瑾目前没有往外扩张的打算,打仗只是求财,楚尚自然不会违逆沐瑾的意思,拿着大军的性命跟这么一群困兽拼命,麻利地撤了。
柴绪大军再次发起进攻,却没有遇到丝毫阻拦,原本以为是有埋伏、诈计,却没想到攻到山头上,只看到撤光的营地,毁掉的防御工事,探子沿着山道对快地奔下山探路,之后又回来禀报:“太子,他们撤了,一个人都没有。”
柴绪立即明白事情不对劲,他当即下令北卫营大军留守山上,占住山峰,不要让对方再夺回去,让禁军火速回大营。他为了稳住军心,也守在山上,迎着风,站在高处,让所有人都能看得到他。
他冻得鼻涕猛往下淌,哈欠一个接一欠,也只能硬挺着。
这里离驻军大营有二十多里路,即使用跑的,一趟来回也得两个多时辰。
他想着沐瑾总是骂博英郡侯他们不敢人事,留下伤兵,再加上他带出来的都是精锐,趁着等消息的空档,又安排人去山林里把伤兵、病倒的人都抬出来,先行送下山。
中午的时候,前往大营的禁军回来禀报:“太子,大营空了,粮食、帐篷、所有物资全没了。我们遇到游荡的骑兵,得知长岭关守军袭击了大营。”
柴绪闻言脚下一软,差点瘫倒。没吃没喝没帐篷,还怎么守住长岭山?难怪对方撤了!他不敢把这么一支疲累交加还病着的大军留在山上,等着从就近的县城调粮,不难,说不准什么时候对方就再次攻过来,只能下令所有人撤往离此七十里地的县城。
柴绪的大军撤走后,藏在隐蔽工事里的小股队伍、探哨这才飞奔去报信。
这一片山林离进山的口子不远,对方刚进来,士气正势,是战斗力最强的时候,因此只打算用这里的迷宫阵和陷阱消耗下对方,大部队都撤了,退守第二道防线,只留下擅长隐蔽、搞突袭的人员和斥侯在这里探听消息,瞅准时机给对方添点乱。
如今对方撤完了,连伤病员都抬走了,只在山里留下了满地的尸体。
这些人的盔甲精良,比起沐瑾麾下各个大营的,丝毫不差,兵卒子们用的武器差了点,都是生铁铸造的,什长级别以上的都是锻打成的,把这些尸体扒了,都是一笔不菲的战获,而且,这些困死在这里的尸体,都算他们这支守军的战功。
旁边攻山战死掉的,是楚尚的战功。
山里的守卫去通知戚荣来清点战功。
楚尚派出的探子得到柴绪撤离的确切消息,也带着人去清点战功和扒缴获,至于尸体,割下左耳朵之后,还得挖坑埋了。
沐瑾在长郡郡城收到战报,给赖瑶回了封信,让她清点完缴获、把战获、战功、伤亡都报上来,缴获到的粮食、钱财等都留着作为防线开销,武器、甲衣运到新成立的军械作坊重新加工。
天下一天未定,战事一天不止,一打场,盔甲军械就得大量损耗,多备点总是好的。
又过了两天,齐仲送回消息,告诉沐瑾,从柴绪那边得到的消息,此战过后,他们还剩下十六万人但许多人染上风寒病倒了,如今还在附近各县征调粮食。
从周围各县得到的消息是所有豪族都人心惶惶,已经有想降的了。
他们认为,天气晴了这么久,柴绪进山就下雨、迷路,再加上沐瑾又白泽托生的名声,又所向披靡,认为天意不在柴家。
沐瑾对此没什么看法,反正他的地盘,他得自己亲自打下来的才安心。他问齐仲:“屠娇娘到哪了?”
齐仲摇头,道:“骑兵的奔行速度快,屠将军一天辗转好几百里,横跨两三个县奔袭是常事,无法锁定她的行踪。我原本是派了斥侯跟着他们的,但跟丢了。”
沐瑾问:“分兵了没有?”
齐仲道:“没有。”
沐瑾想了想,虽然觉得问得有点多余,但还是问了句:“两万多匹马,天天吃什么?”她们出去只带了人吃的粮食,可没带马的。
齐仲道:“地里有什么吃什么。”
沐瑾道:“英国公这是要闹粮荒了啊,看来劫他南去的商道就很有必要了。他断我的盐路,我断他的粮路,互伤伤害,谁还不会啊。”他琢磨了下,道:“趁着柴绪这口气没缓过来,可以把平野县拿下来。”拿个县城,那边已经有一万女兵营步兵,这边再把投石机营派过去,再调一万步兵过去,足够了。
他当即再给赖瑶去了封信,让她看看哪支队伍的状态还行,没累着,派出去再捞一波小战功。
赖瑶接到沐瑾的信,心说:“你还真是不给大家喘气的功夫啊。”不过,战机确实合适!戚荣还在山里扫尾,楚尚也在长岭山上忙活,楚铭已经有了搬空柴绪大营的战功,她把守在长岭关内没有参战的营将派出去,让楚尚手底下调一万人回来守关口。
步兵走起来慢,到平野县就得走上好几天,连攻城带收整妥当,再把消息送回来,一个月都算效率的。
沐瑾一边忙着长郡经济民生,一边等着屠娇娘和平野县的消息。他一直等到四月初,才收到消息。
屠娇娘的路绕得有点远,从云水县绕去了离京城只有三百里路的铜县,她因为带着大量财物,拉慢了行军速度,担心沿路返回被堵,硬生生地绕了小半个京城平原,从平野线这条道回来的,还遇到从平野县和周边县城逃出去的豪族,逮到许多俘获和缴获。这些逃难的豪族,那是把值钱的东西都带上了,金子珠宝玉器不计其数。
平野县这一片可是连通南北的要道,南北往来的商队、豪族都得在这里歇脚补给,是京城平原有名的富县。
沐瑾想想都觉得好富啊。
他满怀期待地等到快到四月中旬时,屠娇娘他们回来了。长长的骑兵队伍,前不见头,后不见尾,队伍中间是一辆辆的马车,以及捆起来的的俘虏。在这样的俘获队伍面前,两万骑兵竟然都显得人少了。
沐瑾见到屠娇娘,美滋滋地道:“辛苦了。”
屠娇娘用力地向沐瑾抱拳,道:“谢大将军提拔栽培。”
沐瑾喜滋滋地道:“把给大军发饷的俸禄留下,其余的都拉回去给殿下,你亲自送回去。”
屠娇娘问:“柴绚如何处置?”
沐瑾道:“押回去交给殿下,要杀要剐还是留着柴绚折磨英国公,都由殿下做主。”
屠娇娘应道:“是。”不由得悄悄打量了眼沐瑾,心道:“大将军对殿下真好。无论缴获到多少好东西,都是拉回去给殿下。”
屠娇娘休息了几日,便带着五千骑兵,押着柴绚和缴获到的部分财物回淮郡去了。
沐瑾瞧见柴绪把禁军留在长岭关这边,将北卫营军队调去平野县,琢磨了下,把这些豪族带的家兵、仆奴都交给工程兵们带去修路,那些豪族则登记好名单之后,派人给柴绪送去,问他要不要赎。不赎的话,就按到旧例,拉到他们驻军的县城外剁了。他还把当初柴绪赎柴绚的报价给报过去,说,你赎自己亲弟弟愿意花这么多钱,赎自己的臣民,总不会连个零头都舍不得吧,一个人只要十两金子,很便宜啦。


第188章
不管柴绪赎不赎这些豪族, 对沐瑾的影响都不大。他占下西边诸郡,扛住柴绪的这波进攻,算是有了稳固的立足之地,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大力发展建设, 将西边诸郡、草原贯通起来,打造成畅通无阻的一体,将草原真正变成自己的疆域。
长郡、赵郡、郑郡、高岭、梧桐等地都有郡守、县令们发展经济, 有淮郡作为参考模版, 只要局势稳定,人们自然就会主动地去引入先进的东西、知识,把日子过起来。
沐瑾不需要再像以前那样操心盯着,手把手地教了。他打算回淮郡,再带着萧灼华去草原转转,之前跟她说过的带她去草原, 也是要说话算数的。
不过, 柴绪现在还有十几万精锐在手里,只要粮草准备妥当, 把撤回去的兵再养一养, 还有是余力进攻的,沐瑾启程前, 把赖瑶、戚荣、楚尚以及他们麾下的营将都召来开了个军事会议,定下防守策略。
大帐中,沐瑾告诉他们:“最好的防守, 就是进攻。柴绪想要再翻小路绕袭长郡后方已是不可能,如今他能进攻的路线就三条, 长岭关、云水县、大野县。长岭关是要道, 依然是防守重点, 柴绪应该会继续囤兵在这里,卡住我们,还有我们商队西出的路,断掉我们跟外界的往来。”
众人微微颔首,都同意沐瑾的观点。
楚铭道:“那不若以俘获的豪族为筹码,逼柴绪谈和退兵呢?”
沐瑾道:“我们不谈和,打!我跟英国公府之间,没有任何可谈的余地。”
楚铭抱拳,表示服从。
沐瑾继续道:“接下来,你们要做的就是守住长岭关,兵出云水县、平野县并且朝着周边慢慢扩张,但是注意一点,不占地盘,而是扒城墙。我们有骑兵的优势,骑马撒欢跑,对面的步兵跑断气都追不上,城墙对骑兵是阻碍。没了城墙,他们的兵步,就好比乌龟没了壳,要怎么打就怎么打。”
楚尚明白过来,道:“这是要扒了他们的城墙,在京城平原跑马?”
沐瑾颔首,道:“打仗,最无辜的还是百姓,我们在京城平原跑马,这周边的百姓连地都种不了,青山郡、青阳郡让博英郡侯的他们征兵,弄得人丁凋敝,可以把周边的百姓迁过去。故土难离,要是去说服他们迁,我们没这功夫、精力陪他们耗,冒的风险也大,闲着没事出兵转悠的时候,就给强行迁走。”
“空出来的土地做什么呢?撒牧草草籽。我要让长郡周围到南下的平野县这一片,都变成我们的草场,人为种出草原,把京城平原跟南边诸郡切割开。草种起来,养得起更多的马以后,草原还会再运战马过来,扩充骑兵。一旦骑兵的数量增至十万,长岭山连守都不必守了,京城平原千里之地,我们想围哪围哪,就算是京城,我围都能围死他。”
楚尚默默地看着沐瑾,道:“难怪当初老成国公要安排他去边郡。打下草原能养骑兵,草原的骑兵拉到京城千里平原,可真是任他纵马驰骋。”
沐瑾看向赖瑶,问:“四姐,这样的打法能办到吗?”
赖瑶细细琢磨了番,在心里排练了遍,点头道:“以骑兵游击蚕食对方,可以。”
沐瑾对赖瑶说:“你是长岭山大营主将,掌全军上下生杀大权,钱、粮如今都囤得够够的,要是战事危急,兵不够,我允许你在这五郡之地征兵,但有一点,必须守稳长岭山。如果长岭山丢了,就算你是我亲姐,我也要摘了你的脑袋!”
赖瑶从坐位上起身,抱拳道:“必不辱命。”
沐瑾点点头,打手势示意赖瑶坐下,神情一缓,又说道:“如果可能,尽量打通跟卫国公府的往来,恢复盐道。我们现在最缺的是盐,不管是京城平原的存盐,还是南边的盐,不管是买的还是抢的,也不管价格贵不贵,只要能弄到手就成。”
方稷道:“大将军,盐不必愁,只要价格到位,走私盐总是不缺的。若是能答应对方,将来攻破城池之后不抄家,保其全家老小安稳无事,无论是矿盐还是海盐,自然会有人双手奉上。”
天气晴了一个多月,柴绪一入山就下雨,云遮雾绕的拿着地图都迷路在山里,外面到处都在传,柴家无天子气象。沐瑾灭起豪族、抄起家来又毫不手软,让人看着就怕,可但凡能在他手里活下来的豪族,那日子又是另一番滋润景象。
开作坊,喝着茶坐在屋子里收钱,跟种地,坐着马车顶着风吹日晒到地里收粮食做买卖挣钱,那差别待遇也是挺大的。
沐瑾知道楚尚也是有这方面的门路的。他点头,道:“只要你们能弄来盐,价格不太离谱,让普通百姓也能想买就买,想做腌菜就做腌菜,将来攻城夺地,要保哪些人家,你们把名单递上来就成。”他对楚尚说:“楚将军,你守着长岭关,算你一份。”
楚尚抱拳,道:“多谢将军。”
沐瑾说:“过几天我就要启程回去了,你们要是有什么事,现在尽管提。”
方稷道:“之前忙于战事,加上天气还没回暖,担心孩子要路上冻着,现在还在梧桐郡,劳烦大将军路过的时候,顺便接走。”
沐瑾无语地看向方稷,心说:“你不知道你娃跟我阿爹在一起?”好在老贾在跟前,回头把阿爹扔给老贾照看。他勉为其难地点头,道:“成吧。”又问他们还有什么事吗?
有赖瑶这个主将和楚尚这个地头蛇,再有门路宽广的方稷在,不管大事小事,他们都能商量着解决,没什么需要沐瑾操心的。
高浚在他们离开后,小声道:“大将军,他们关系如此亲厚,这……”
沐瑾抬眼看向高浚那欲言又止的模样,道:“我连你都不堤防,防他们作甚。军情部、军工部都有探哨斥侯,他们又不是吃白饭的,若真有什么不妥,自有他们按章程办事。”
高浚低下头去,道:“是。”
沐瑾问:“你是不是一直在心里琢磨我为什么会用你?”
高浚顿了下,点头承认:“是。”
沐瑾道:“当初我路过的时候,我们确实有过冲突,但那时候威远侯是给萧赫办事,你是给威远侯办事,我离开赵郡的时候,威远侯把萧赫的人宰了,赔了我五千两金子,后来再没听过萧赫的,默默盘在赵郡努力自保。我收完金子,这事就算是了结了。在英国公和我之间,你们选择了我,这我是领情的。你们守长岭山,是立了功的。你们已经做出了选择,付诸了实质行动,我有什么理由不信你们呢?至于我为什么会把你调到我的帐下来,那是因为威远侯倒势之后,你对他不离不弃,也确实有些本事。”
高浚沉默了,想到以前防着被陛下猜忌、防着陛下眼线,过的战战兢兢日子,再对着喜欢敞亮做事的沐瑾,心头极为感慨,朝他深深地做了一揖,道:“大将军是个磊落人。”
沐瑾笑了笑,便把话题扯到正事上,“你收拾收拾,跟着我一起去淮郡,近两三年内都不会有空回来,安排好家眷,想继续留在赵郡,或者是跟着去淮郡都成的。”
高浚应道:“是。多谢将军。”
沐瑾摆摆手,道:“忙去吧。”他又派人去把老贾叫来,让老贾提前赶去梧桐郡,让他阿爹先收拾起来,到时候好一起回去。
老贾默默地看了眼沐瑾,忘掉当初沐瑾说的那句,不准他阿爹留在他地盘的话。
沐瑾又找来郡府、郡监等人,把各项杂事都安排完,之后便带着人回淮郡。
他不赶时间,趁着回去的功夫,正好把沿途都巡查一遍。
首先重中之重,就是修路工程。他投入那么多的人力、财力,可不想修出个豆腐渣或者是偷懒工程。
西边多山,以前的官道都是沿着山脚绕来绕去,要多走许多路。修路队,要是想省力,沿着旧官道翻新、扩路,要省很多事,这样的话,原来的旧路基就还能用,只需要修一半新的,另一半旧的往上铺一层石子就够了。
事实上,他要修的相当于高速,尽量走直线,能不绕弯的就尽量不要绕弯,遇水搭桥、遇到小坡,从坡中间挖出一条路来,实在过不去的大山,这才选择绕路。
这样,一些绕弯多的旧官道就会废弃掉。守着官道,人流量充足,经济自然繁荣,以前守着官道的一些县,在官道改路以后,就会没落下去。道路规划的时候,玩点花样,保留原路也是有可能的。
沐瑾并没有废弃旧官道,而是让修路队重新铺了遍,这样以后还能成为县道、乡道或备用道路用。
他回淮郡的途中,便把新旧官道都走一遍,遇到修路队,也得顺便检查遍。
那些修路的战俘,但说实在的,打起仗来,兵卒子们其实并没有什么选择。别的地方征兵都是不管愿不愿意,直接就给带走了,逃跑不仅要掉脑袋,还要连坐。
沐瑾让俘虏修路,一来是不想直接把青壮放回去继续给对头当兵源,留三年以后,这些兵卒子再放回去,那都已经是物人非掀不起浪了,二来就是正好把修路的辛苦活干了,这并不等于他们就得被人当作牛马牲口对待,该有的基础保障还是得有的。吃饱、穿暖、不受欺凌虐待,这些都是最基本的。
军工部的工程兵,因为有了战俘干苦力活,他们现在相当于领班,负责技术、监工,防止战俘逃跑,对于修路标准、施工安全、包括日常的战斗训练,都还是得做到位的。
沐瑾遇到一队,就检查一队,遇到有问题的,先把监管部门先揪出来捶一顿。大多数情况都还行,修路工程也在顺利进行,他瞧着也还放心。
路都逛了,沿途的县、乡、村子也都去看了看。
各乡的百姓依然是种着地,穿着破破烂烂的旧衣裳,地刚分到手里,日子比起以往没多大起色。过小日子,钱财家当都是一点点挣起来的,想要乍富是不可能的。养民,真不是一朝一夕能养起来的。打一场仗,可能几天时间就把一个地方毁了,但要把当地百姓再养起来,那至少是好几年,甚至十几二十年。
青山郡、青阳郡的地里都是女人背着孩子赶着牛在种地,田梗上还有一些光屁股的几岁大的孩子在跑。家里的青壮没了,这些女人就得带着孩子下地干活,饭也是早上做好,带到田地里头吃。家里家外全是一个在张罗,极为辛苦。
她们买不起牛,这些牛都是萧灼华的扶贫政策,从草原运来的牛,分到各村,由各家村民轮流使用。
沐瑾怕把人吓着,只带着几个贴身侍卫去到田梗边,趁着主人家离得远,掀开她们带的饭看了眼。
木质的小饭桶,有盖的,里面是陈米做的饭,上面盖了层菜,连点油腥都看不到。不过好歹,饭是干饭,瞧着份量也能吃饱肚子。
他估计等秋收后,他们有存粮就能好一些。
忽然,相隔好几块田的地方来了一群人,领头的是一个缺了条胳膊的年轻人,身后是群老弱妇孺。年轻人旁边还有个孩子,正指着沐瑾他们。小孩子的声音穿透力强,隔着老远都能听到在说:“就是他们。”
沐瑾把饭盆放回到地上,朝着田间刚才犁地的女人看去。
那女人扔下犁靶,跑到一旁,拿起了锄头,恶狠狠地盯着沐瑾。
缺胳膊的年轻人是中军大营出来的,在攻打博英郡侯时,负伤,断了条胳膊,养好伤后,通过考核,调来做了村长。他一眼认出沐瑾,赶紧示意村民们放下武器,怕引起他们的恐慌,说:“是来找我的,我以前在军中的上司来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