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是我过命的兄弟,要是把阿软交给陈家,我也放心,咱们跟陈家也就几步路的距离,什么时候想女儿了就过去看看,两家人还能经常在一起吃饭。”
这嫁出去跟没嫁区别也不大。
“听你这意思,是不满意你女儿这个对象了?”容岚倚着门框,反问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啊,”苏定邦赶紧撇清:“囡囡的眼光我是相信的,张伯母不也发了电报来说这孩子很好嘛,她老人家过了眼肯定是没错的。”
“就是太远了。”苏定邦放下报纸,叹气道:“本来女儿离开我们去东城就不太放心,她还有三个哥哥在那边呢。现在倒好,直接找了个西北的,总不能又让阿策往那边调吧。”
作为父亲,他忧心的比旁人多。
西北那边气候不好,风沙大,条件也不如北城和南城,囡囡身体不好,也可以说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哪能吃这种苦。
别的不说,长此以往,她的身体也熬不住。
苏娉给爸妈的信大部分是一样的,但因为各种原因,给妈妈写的信更加详细一些。
容岚对此倒不是很担心,她扭头往外看,没有看到儿女的身影,又回头跟男人说话——
“囡囡给我写了信,这个孩子跟她说,可以来咱们家入赘。”
“上门女婿?”苏定邦下意识脱口而出,他眉毛紧拧:“不会吧,囡囡给我写的信,说他和沈家那孩子一个兵团,而且还是副团长。”
“先不说他副不副团长了,哪怕是一个普通的农村男人,也不可能倒插门。”
当年容岚家的条件就比他家好,认识容岚的时候他也就是一个连长,而她是军医,父亲又是南城军医院的院长。
家世背景清白得很,怎么说都是他高攀了。
可哪怕是这样,他也没想过要去入赘。
而且容家就两个女儿,如果他入赘,岳父岳母肯定是欢喜的。
“你自己不愿意就别扯上别人。”容岚白了他一眼:“这说明什么?这孩子愿意为咱们家软软付出很多,而且他家世背景比我们家不知道高了多少。”
“陈家老爷子厉害吧?可到了那孩子父亲面前还是要叫首长。”
“这样的孩子秉性肯定端正,不说别的,单凭他愿意为了给囡囡安全感,让她安心,而说出入赘这句话,我就喜欢他。”
“再说吧,还没见到人呢。”苏定邦摆手道:“我待会儿就把他叫去书房,试探他那句愿意入赘到底是真还是假。”
他就怕有人诓骗女儿,苏家有两个儿子,再怎么也不会招郎,如果那个年轻人是提前预算到这一点而说出这样的话,说明女儿跟他也不合适。
“你想什么?!”容岚走过去,手指差点在他脑门上戳一个洞:“人家是军人!都是经过党组织考验过的,我知道你在关于囡囡的事上小心谨慎,但别太过火了啊。”
“我错了,夫人。”苏定邦直接认怂:“我下次一定注意言辞。”
容岚哼了一声,没有再搭理他。
过了一会儿,又状似不经意问:“年底要回老家吧?”
现在是腊月十七,距离过年还有十多天。
在她看来要么提前回去,要么从南城回来再去。
让她跟老太太相处,实在是糟心。
婆媳俩互相看不惯。
更别说还有个绵里藏针的大嫂。
“肯定要回的。”苏定邦仔细观察她的神色:“你不想去吗?那我带着儿子回去?你跟囡囡在家。”
“如果能这样倒是好了。”容岚无奈道:“阿软再怎么说名义上还是老太太的孙女,上次你去老家,老爷子也帮她说了话,这关系终究是没断。”
“现在孙女带了对象回来,你不带回去给老爷子老太太看看,这不是让人戳脊梁骨吗?”
苏定邦一想,还真是这样,他顿时也有些头疼。
“老太太不待见咱闺女,要是她对象知道了,会怎么想?”
“正好如你的意,考验考验他。”容岚不经意瞄了眼外面,然后弹起来似的站直了身子:“回来了。”
苏定邦听到动静,立马起身,脸上挂上喜色。
太久没见女儿了,他也想啊。
媳妇起码休假的时候还过去看过,他是年头到年尾,就这么几天假。
完全顾不上闺女。
走了几步,想到她带了对象回来,又扯了扯军装上的褶皱,然后清咳一声,双手背在身后,一副威严端正的模样。
容岚见他装模作样,只是嗤笑一声,也没拆穿他,快步上前去迎女儿。
“囡囡!”
听到熟悉的声音,苏娉一下子就红了眼眶。
她最依赖的人就是妈妈,最信任的人也是妈妈。
容岚给了她太多无微不至的爱,母女俩紧紧抱在一起,许久才分开。
“怎么又瘦了?”容岚心疼道:“每次见你都要瘦一大圈,听说腿还受伤了?阿策,怎么回事?”
看到女儿,她的眼里就顾不上别的。
这可是她小心翼翼养大的孩子,从软软的一点点大带到这么大,苏娉小时候身体太差了,很多次都以为养不活,愣是被她用无数中药材吊回一条命。
每次熬夜都是守着炉火熬,付出的心血太多太多了。
“这您就得问她对象了。”苏策立马把这个危险的话题抛给陆长风。
容岚这才把目光转到女儿旁边高高大大的男人身上,他手里除了提了行李,还有买的礼品。
仔细一看,两个儿子还有沈家两个孩子手里都提满了东西。
刚才他们耽搁这么久没回来,就是陪陆长风去百货大楼买第一次来女方家拜访长辈的礼物去了。
这还只是来苏家的,到时候去沈家,陆长风准备再去一趟百货大楼。
看到他们手里提着满满当当的东西,容岚心里十分满意,起码代表他对女儿是十分重视的。
再一看这年轻人的长相,容岚更满意了。
他们家除了阿软,就没出过这么好看的孩子,苏策和苏驭都像他爸,勉强算个清秀。
“阿姨您好,我是陆长风,和大哥在同一个军区服役,是阿软的对象。”陆长风笑容明朗,礼貌问好。
从他一开口,容岚就知道这年轻人不简单。
他没有先说自己是囡囡对象,而是先提跟大儿子一个部队,来拉近他和苏策的关系,让她心生好感,然后才抛出重点。
看了眼傻笑喊妈的大儿子,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他在军区也防不住了。
头脑差的就不是一星半点。
“来就来怎么还带怎么多东西,让你破费了,小陆。”容岚心里有了打算,她挽着女儿的胳膊,率先进去:“火车上没吃什么吧?饭菜都备好了,快进来吃饭。”
“元白,青雪,你们也一起来。”
沈青雪刚想说不用,沈元白就点头笑道:“打扰您了,容姨。”
这算是陆长风第一次正式拜访,作为哥哥自然要在场。
容岚笑着摇头,对里面喊:“苏定邦,你女儿回来了,别背着手了,赶紧把碗筷拿出来。”
抄着手在客厅故作深沉踱步的苏定邦听到这话,差点没绷住,最后只能认命地“诶”了声。
从这个细节陆长风就看出了苏家的家庭地位排行,他唇边笑意不变。


第90章
每个军区家属大院的布置都差不多,北城军区地域空旷,房子多地多,团级以上的军官都能分到一栋院子。
陆长风随意打量,很快又收回视线。
饭菜已经上桌,因为天气冷,上面还用碟子倒扣盖住热气。
屋子里烧了煤球,暖洋洋的,窗户延开一条缝透气。
“随意坐吧。”容岚去把灶上温着的汤端出来:“老苏,你不是想喝酒吗?”
“嗯。”苏定邦故作矜持,他放下碗筷,率先拉开椅子坐下:“阿驭,去把我珍藏的那瓶老酒拿来。”
苏驭愣了一下,“哪瓶?”
“傻啊,”苏策拍了一下他的脑门:“不就是咱奶奶在咱爸参军的时候酿的那瓶酒吗?”
陆长风心想这还真是老酒,能用这瓶酒来招待他,对于未来老丈人的态度,心里大致有数了。
“别愣着了,手里的东西放下,都吃饭吧。”苏定邦发话道。
纷纷在四方桌落座,苏定邦坐在主位,旁边空着的是容岚的位置。
苏娉坐在他左手边,陆长风在她旁边。
苏策在他右手边,拿了瓶酒来的苏驭坐在哥哥旁边。
沈元白挨着陆长风,沈青雪挨着沈元白,他隔壁就是苏驭。
“囡囡,帮妈妈拿块毛巾垫一下桌子。”容岚端着陶瓷锅出来,喊女儿。
苏娉拿来一块毛巾,对折两下,放在桌上。
容岚放下陶瓷锅,揭开盖子,是香浓的山药排骨汤。
见未来老丈人开瓶倒酒,陆长风知道今天这顿饭大概是吃不成了,多半还得装醉。
心里暗自叹了口气,面上却不显。
“小陆是吧?”苏定邦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情绪:“你的情况囡囡都跟我们说了,你是西北人?”
“是。”陆长风虽然面上镇定,心里还是有些紧张。
去张家拜访与直面养大她的父母感觉还是不一样。
见他脊背挺直,苏定邦心中暗笑。
谁年轻时还没经历过这一遭?他刚去南城拜访岳父岳母的时候,比他还不同。
当时特意穿着崭新的军装,提着烟酒茶叶就上门了,不过没有陆长风这么大阵仗。
他那个时候还是个连长,津贴不高,而且攒不下什么票。
都是跟兄弟们凑凑,后来他们结婚的时候才还清。
其中出钱票最多的就是陈安国。
想到陈家,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陈家那小子他是看好的,谁知道会来这么一遭。
“西北人都挺能喝酒吧,陪我喝几盅。”
苏定邦抬手给他倒酒,陆长风连忙站起来,“我来就好。”
苏定邦也没有跟他抢,把倒酒的活交给他。
桌上的男人都喝了酒,就连平时滴酒不沾的沈元白也没有避免。
看着大哥唇角温润的笑,沈青雪心里很不是滋味。
其实他知道大哥心里在想什么,妹妹刚找回来一年多,还没相处多久,就被人拱走了。
不过这人是他身边的兄弟,沈青雪心里有些怀疑他是不是故意让俩人接触的。
毕竟一开始,他和爸爸就不同意和陈家的婚事,对陈焰的印象也不太好。
陆长风喝酒的时候还要应对苏定邦时不时的发问,而且角度之刁钻,让他有些讶异。
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而且特别坦诚,没有半点隐瞒的意思。
容岚坐在苏定邦旁边,不停地给女儿夹着菜,让她多吃一点。
仔细听爸爸和旁边男人谈话的小姑娘好半天才回神。
“囡囡?”容岚哪能不知道女儿的心思,心里有些感慨她长大了,又有些惆怅。
“谢谢妈妈。”苏娉反应过来。
容岚只是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酒过半巡,苏定邦直接让女儿跟陆长风换了个位置,现在是陆长风坐在他左手边,苏娉挨着沈元白。
“哥哥。”苏娉看向旁边,眸光清润的男人。
沈元白含笑点头,拿过她的碗,帮她盛了一碗山药排骨汤。
“哥哥。”苏娉握着筷子戳着山药,颇有几分不好意思道:“你觉得他怎么样呀?”
她压低了声音,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见。
“还好。”沈元白中肯道:“没什么大的缺陷。”
他这话没有刻意放轻嗓音,和苏定邦喝得天昏地暗的男人闻言挑眉,站起来给他倒了杯酒——
“大哥,多喝点。”
沈元白虚虚握着酒杯,浅笑颔首,杯中酒满得快要溢出来也丝毫没有不悦。
眼见陆长风又和爸爸继续喝酒,她悄悄扯了扯男人的衣摆。
他今天穿的是白衬衫黑色呢子衣黑长裤,抬手举杯敬酒时露出一截清晰的腕骨和银色的手表。
和大哥白皙的肤色不同,他是健康的麦色,看起来就极具力量感。
陆长风回头望了她一眼,眼神示意她安心。
苏定邦只有三分醉,他故意提起男人说过入赘的事:“囡囡是我们家最受宠的孩子,她从小体弱多病,离开家我们都不放心,去上学她哥哥都要去东城照看着。”
虽然没有照看住。
陆长风指尖触碰着酒杯,等他的下文。
果然,苏定邦继续道:“让她嫁那么远我们也是不放心,听囡囡在信里说,你愿意入赘?”
陆长风神色认真:“是,您要是不介意,从现在开始您就是我爸,我是您儿子。”
“什么时候方便去公安局迁户口都行,我可以即刻改姓苏。”
“噗……”苏策虽然知道这人很无耻,但没想到可以这么不要脸。
苏定邦终于笑了,他说:“姓苏好啊,从今天开始我就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了。”
苏驭总觉得他这话有点奇怪,但是又说不上来哪儿奇怪。
容岚在旁边眼神示意他差不多就够了,苏定邦权当没看见,话锋一转:“这件事你自己做得了主吗?你父母能不能同意?”
“没问题的,”陆长风笑着给他添酒:“只要您觉得可以,我随时能过来。”
“……当个上门女婿还能这么开心的,他是第一个。”沈青雪在下首嘟囔道。
沈元白淡淡看了眼他,温和的唇角带着浅薄的笑。
陆长风笑容不变,依旧陪着未来老丈人喝酒。
不管老丈人是有心试探还是真有这个想法,他都能接住招。
他跟小姑娘说的话没有半句做伪,确实是愿意为了她入赘,只求她安心。
苏定邦盯着他看了许久,这么多年他自认也是识人无数了,看到他诚恳的眼神,意识到他说的确实都是心里话。
“囡囡跟你说了她的身体情况?”这回是容岚在问。
苏娉眸底有丝不易察觉的黯淡一闪而过,她抿着唇看着碗里的山药。
倏忽,桌下有什么碰了她一下,很轻。
她略微垂眸,看到是男人的腿挨着她的膝盖。
陆长风笑着说:“我都知道。”他知道时的第一反应是心疼,而后则是欣赏。
欣赏她的坦荡。
他已经这么喜欢她了,哪怕她把这件事瞒下来,陆长风也觉得情有可原。
可她没有。
“你有跟家里说过这件事吗?”
陆长风摇头:“我给家里写了信,附了一张检查报告,说是我自己的原因。”
这份报告和脉案还是张轻舟给他做的。
容岚哑口无言,彻底无话可说了。
她还能说什么。
年纪轻轻就这么周到,这样的孩子太少见了。
上一个让她这么惊叹的还是沈家的大儿子。
容岚和丈夫对视一眼,把女儿交给他自己也能放下心来,苏定邦说:“哪天两家见一面,找个好日子,先把亲事订下来。”
按照他的想法是自己抽空去一趟西北,陆长风父亲的年纪和军衔在那,怎么说都是作为晚辈的去拜见。
陆长风放下酒杯,眉眼干净清澈:“我已经和父母商量好了,这次我有半个月假期,先来您这拜访,您同意的话我再带阿软回趟西北,而后我爸妈和哥哥陪我们一起过来提亲。”
苏定邦看了他很久,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所有的一切他好像都安排妥当了,完全顾及到女方这边的长辈,也没有因为自家权势高就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子,反而十分谦卑。
他挑不出刺,无话可说。
这顿饭苏定邦是百感交集,最后是被容岚扶回屋子的。
苏策和苏驭只是象征性的喝一点,坐了这么久的火车也累了,吃完饭桌子也没拣,就去楼上休息。
沈元白也慢条斯理起身,看了眼在吃菜的男人,跟苏娉说:“哥哥先回去了,过两天再来看你。”
“好。”苏娉起身,送他跟沈青雪到院门口。
陆长风漫不经心靠着椅背,没了苏定邦和容岚在场时那份正经。
吃了块山药,粉粉糯糯的。
目光不经意扫过外面,能看到院门口,沈元白略微低头跟小姑娘在说些什么,小姑娘明显很开心。
他笑了笑,喝了口汤。
苏娉进来时,顺手把客厅门关上。
她又走到男人旁边坐下,单手支头看他吃饭。
陆长风也没有丝毫不好意思,他不仅吃了两碗饭,还喝了两碗汤,最后端着碗,胳膊搭在椅背上,侧身看着小姑娘。
“我这么好看?”他扬眉。
“略有几分姿色。”苏娉用他以前的话回敬他。
“啧,够了。”陆长风又喝了口汤,含糊不清道:“男人不能太好看,否则容易遭人惦记,你又不能经常在身边守着我,很危险啊苏医生。”
苏娉听他这胡言乱语,乐不可支。
“欸,以后只能靠你自觉了,陆副团长。”
“有你哥在,我也不敢乱来啊。”陆长风跟她跑火车,喝完汤他起身收碗。
见小姑娘要帮忙,他制止道:“我来就好,第一次来让我在未来岳父岳母面前好好表现表现。”
苏娉也就没动了,她撑着下巴看着男人的动作,而后问:“那我去你家,也要这样吗?”
“不用。”陆长风笑:“去我家,你就让我在你面前好好表现表现。”
苏娉忍不住笑了,她笑起来眉眼弯弯,唇边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陆长风忍不住想凑过去亲一下,最终还是忍住了,不能给老丈人丈母娘轻浮的印象。
苏娉就坐在桌前,看着他收碗筷,收饭菜,然后拿着抹布过来清理桌子。
陆长风先扫了地才去厨房洗碗,这期间目光时不时落在她身上,脸上始终带着笑。
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好像就是被一种莫名的情绪填得满满涨涨,很开心。
桌子下面放着煤火炉子,好像没什么温度了,她弯下腰看了一眼,要换煤球了。
刚把煤火炉子提出来,她想到什么,喊了一声:“陆长风。”
“嗯?”男人应声,从厨房里出来,他手上还有水渍,“怎么了?”
“煤球要换了,”苏娉指着煤火炉子:“你会换吗?”
陆长风看了眼煤火炉子,又看看她,笑了:“会啊。”这小姑娘心思太明显了,不就是想指使他嘛。
“煤球在院子外面,靠着墙边。”苏娉见他提起煤火炉子,笑眯眯跟在他身后:“要不要我拿夹钳呀?”
“去吧。”陆长风叹了口气:“毕竟我也不好直接用手换。”
苏娉笑出声,她又转去厨房拿夹钳过来,陆长风在客厅门口等她。
外面寒风肆意,北城的冬天虽然不似东城寒冷,但也挺冻人。
东城是海风沁骨的湿冷,北城是干冷。
风跟刀子似的往脸上刮。
陆长风让她站在里侧,自己放在外面,握着夹钳把燃完的煤球换出来,最上面那块煤留作底,压在最下面。
苏娉看着他加了两块新的煤球进去,笑着揶揄道:“奢侈啊陆副团长。”
“这不是你怕冷嘛,”陆长风无所谓道:“如果是我一个人,抖一抖一个冬天也就过去了。”
苏娉永远不知道这人的脑子里装的是什么,各种意想不到的话他都能说出来。
见她不说话,他又低笑道:“放心,以后跟了我不会让你冻着,不就是煤球嘛,随便烧。”
“你男人有一双能挣军功的手,工资津贴都给你用。”
苏娉呆愣愣地看着他,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陆长风打破了她所有的认知,他的傲气仅限于战场上,在她面前永远是随性平和。
晚上,容岚安排他跟苏策睡。
苏家楼下两间房,一个书房,还有就是容岚和苏定邦的卧室。
楼上有三个房间,兄妹三人一人一间。
洗漱完也才七点半,陆长风先去小姑娘房间陪她说说话。
“跟我大哥睡不是挺好的吗?”苏娉不理解他为什么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我怕他半夜起来偷偷抹我脖子。”陆长风坐在地板上,脊背靠着衣柜,叹气道。
屋子里放了煤火炉子,很暖和,木地板也被容岚擦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男人一条腿伸直,一条腿弯曲,手腕搭在膝盖上,仰头看她:“如果明天早上没看到我,你会大义灭亲吗?”
“不会。”苏娉正在写笔记,张轻舟给她的资料实在太冗杂了,一条一条整理起来很麻烦。
“行,我知道了。”陆长风又叹气,脚伸过去抵着椅子:“苏医生,你的思想还得重塑啊,完全不过关。”
苏娉笑了笑,就当没听见。
“明天去沈家?”男人又问。
“应该是吧。”苏娉神色平静,她握着钢笔,笔尖唰唰:“我哥喜欢什么你不是知道吗?”
“连环画。”陆长风屈指刮了刮脑袋:“那明天还得去趟新华书店。”
苏娉没说话,反正这种事他向来处理的很妥当。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陆长风难得有些打瞌睡,他现在靠着衣柜,闻着旁边五斗橱里散发的药材香味,昏昏欲睡。
苏娉侧眸看了他一眼,男人阖上眼眸,头颈笔直地倚着衣柜,昏黄的灯光从头顶投下来,落在他脸上。
棱角分明的下颚线也被柔和了几分。
苏娉收回目光,继续翻动老师给的资料,写笔记。
别说陆长风不想跟苏策一起睡,苏策也不愿意跟他睡啊。
本来是想跟弟弟挤挤,结果他爸不乐意,说要他看看陆长风睡觉有没有什么恶习,打呼磨牙齿说梦话或者别的。
苏策心想这不是大多数正常男人都有的吗,怎么老苏同志现在招个上门女婿要求改严苛了起来。
吐槽归吐槽,关于妹妹终生大事的事他还是很谨慎的,顺便再看看陆长风会不会睡着了发梦魇闭着眼睛打人。
这种他在部队里也见过,梦里上了战场,手舞足蹈喊打喊杀的,就陆长风这长相,确实不排除这个可能。
他在屋子里等了半天,还没见陆长风来,怕他跑去妹妹房间留宿,一溜烟就往隔壁房间走。
门没关严实,他刚抬手敲了一下就自动开了。
听到动静,苏娉转头:“哥哥?”
“啊。”苏策问她:“我可以进来吗?”
小姑娘笑着点头。
自从她长大了,苏策和苏驭就没有随便进过她房间,即便她在也会出声询问。
苏策抬脚进来,四处看了看:“陆长风呢?我看着他往这边来了啊。”
“在你腿旁边。”苏娉温声道。
“……”他低头一看,还真是。
男人就这么靠着衣柜睡着了,一双大长腿随意伸着,他刚才要是再往前走一步估计就被绊倒了。
“喂。”他蹲下来,拍拍男人的肩膀:“干嘛呢,回房睡。”
陆长风悠悠转醒,打了个哈欠,看清眼前的人是谁后,他揉了揉脖子:“我能在这打地铺吗?睡着挺舒服的。”
“行啊。”苏策说:“要么阿软睡我的房间,我睡床,你打地铺,要么我们俩打地铺在这陪着阿软,你自己选。”
陆长风:“……”他无奈起身:“哥,我们回去睡。”
苏娉看他这唉声叹气的模样,眼底笑意比月光还皎洁,陆长风知道她在幸灾乐祸,经过她身边时,摆动的手背蹭了蹭她的胳膊。
苏娉仰头看着他,男人似笑非笑:“早点睡啊,苏医生。”
“……”苏娉无言以对。
沈家。
林漪和沈霄坐在客厅里,听小儿子说今天女儿带着对象回家的事,还有苏定邦和他的对话全部详细的说了出来。
从小儿子复述的话能听出来,苏定邦确实时对女儿十分上心,事无巨细全部顾虑到了。
再听到陆长风愿意来苏家当上门女婿的时候,林漪有些傻眼。
在她看来,男人都是极为要面子的,这种话压根不可能说出口。
而且还是上门女婿这样的事,完全是天方夜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