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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也知道,二皇子身体不好,臣妾一心照顾他,对于旁事,当真是力不从心。”
叶妃也很聪明,所以,她猜到了她为何会升位,能得权柄自然是好,但魏嫔只是贬位,她得宠多年,谁都不知她有什么底牌。
中秋一过,明年选秀也将在即。
她当真不想掺和进这淌浑水。
第146章
叶妃说得真情实意,但顾晗同样不是什么老好人,叶妃想要明哲保身,谁不想?
顾晗自进宫以来,几乎就和明哲保身没有什么关系。
叶妃如今得以升位,膝下又抚养着二皇子,各种好处都有了,麻烦事却半点不想沾身,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
再说,让叶妃协理六宫,乃是皇上的旨意,叶妃不去寻皇上推脱,反而一直找上她,便是觉得她心软好说话?
既进了这后宫,就做不成自由人,顾晗不行,叶妃同样不行。
顾晗对叶妃没有什么恶感,但叶妃那句话落在顾晗耳种也颇有点刺耳,叶妃照顾二皇子,而对其余事力不从心,可她也得照顾泽儿和安儿,也分不出太多心神在宫中琐事上。
顾晗一边在心中埋怨皇上给她找麻烦,一边温声拒绝了叶妃的请求:
“叶妃的确辛苦,但不知叶妃口中的旁事是何事?”
叶妃哑声,她不傻,当然听出顾晗的言下之意,她知道若她继续推辞,昭妃恐怕会心有不虞。
许是在旁人看来,能得协理六宫职权,她还要百般推脱,根本就是不识好歹。
叶妃堪堪垂眸:
“是臣妾说错话了。”
顾晗一顿,倒也不想为难她,临走前,撂下一句话:“叶妃听本宫一句,既然进了这后宫,有些麻烦事想躲也躲不开。”
“得皇上看重就是圣眷,哪怕叶妃想推辞,也要替膝下二皇子考虑考虑。”
这一番话,也是顾晗见叶妃不作妖才有的推心置腹。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不论叶妃心中如何想,皇上看重她,且位份都给她升了,便没有了她拒绝的权力。
若叶妃拼着不想升位的代价,也不要粘手六宫事宜,她大可亲自和皇上去说。
说句难听的,她若真的想低调明哲保身,为何要同意抚养二皇子?
若说那时是皇上圣旨,如今同样也是,抚养二皇子时不好拒绝,现在就轮到她拒绝了?
顾晗心中犯嘀咕,说她不近人情也罢,总归她不会帮叶妃和皇上说什么。
贵妃仪仗离开,叶妃停在原地很久,素俐不解地看向她:
“娘娘刚才和昭贵妃在说些什么?”
宫中人都精明,她看得出昭贵妃离开前,心情似有些不虞,对娘娘的态度也较冷淡了些。
叶妃抬手揉了揉眉心,她摇头: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素俐不明所以。
待傍晚时,素俐才知道了娘娘是何意,御前传来圣旨,让叶妃协理昭贵妃处理六宫事宜,含禧宫上下喜出望外,送传旨公公离开时脚步都很轻松。
素俐同样高兴,她刚要进内殿,忽然想起了午后娘娘说的一番话,她顿了顿,脸上的喜色渐渐消失,小心翼翼地踏进殿内,果然就见娘娘脸上神情淡淡。
素俐迟疑地问:“娘娘早就猜到了皇上会有这道旨意?”
协理六宫可是诸位主子娘娘梦寐以求的好事,娘娘居然不乐意?
素俐不明白娘娘在想什么。
叶妃恹恹地耷拉着眼皮:“本宫不想掺和进她们。”
素俐脱口而出:
“可这根本由不得娘娘作主。”
话落,素俐忙忙捂嘴,砰一声跪地,脸色微微发白:“奴婢失言,求娘娘责罚。”
殿内良久不曾有声音,好半晌,叶妃才长吁了一声:
“你起来吧。”
素俐颤颤巍巍地站起身。
叶妃自嘲一笑:“你说得没错,这些根本由不得本宫作主,只是一想到往日安宁一去不复返,本宫就觉得不甘心。”
素俐只觉得娘娘钻了牛角尖,她低声含糊道:
“早在娘娘选择抚养二皇子时,就已经掺和进来了。”
或早或晚罢了。
说句难听的,昭贵妃一直处于水深火热中,反倒娘娘能安安静静地躲在一旁抚养二皇子这么久,已然够万幸的了。
娘娘不早些有点护身的能力,等旁人想起娘娘膝下的二皇子时,那时娘娘岂不是任人宰割?
素俐的话如同当头一棒,硬生生地将叶妃敲醒,她额角抽疼,轻叹了声:
“是本宫魔怔了。”
素俐不敢接这话:“娘娘淡泊名利,是旁人比不得的。”
叶妃只想笑,什么淡泊名利,只是怕麻烦罢了,若真的淡泊名利,当初就不会高高兴兴地接手二皇子了。
须臾,叶妃才轻声道:
“准备准备,明日去颐和宫给娘娘赔罪。”
素俐见状就知娘娘想通了,麻利地应了声。
而另一边,顾晗根本没有纠结叶妃的事,她才刚回到颐和宫,就见宫内已然坐了一位不速之客。
顾晗嗔瞪了正弯腰逗弄安儿的周修容,没好气道:
“你不回宫中,来我这里作甚?”
周修容收回手,讪笑了一下:“我远远瞧你在和叶妃说话,不好上前打扰,就先来了一步。”
宫人替顾晗去了繁琐的宫装和首饰,顾晗才一身轻松地坐下来和周修容说话:
“能叫你一散宴会就跑过来的,倒底是什么事?”
说到这里,周修容就一脸古怪:“娘娘记得宴会上的那位林家小女?”
事情刚发生不久,顾晗自不可能忘,甚至一想起来,脸上原本浅淡的笑意顿时消失不见。
不过,顾晗皱了皱眉头,不论林家藏了什么心思,只要那林氏女一日不进宫,还不到她们看重的时候,值得周修容亲自跑一趟?
忽地,顾晗一顿,她似想到了什么。
林家小女?
顾晗轻挑了挑眉:“本宫记得,和我们一同选秀进宫的林氏才是林家的嫡幼女,现如今的这位又是从何处跑出来的?”
周修容的确是为了这件事而来的,她撇了撇嘴:
“这位林氏女,娘娘许是不曾见过,但我曾见过一两面。”
荣阳侯府那几年不好过,而且顾棠病逝,所以顾晗出来参加宴会少,认识的京城贵女也就那几个和她年龄相仿的。
皇上登基后,周氏和林氏都随着水涨船高,周修容自然知道的消息多一些。
周修容道:“宫外林家也发生了一件大事,自皇后病倒后,林家主母就卧病在床了。”
和荣阳侯府不同,国公府的后院可一直不平静,林国公宠爱妾室曾也是出了名的,但当初有皇后在,林国公才有所收敛。
林夫人膝下有三女一子,长女和小女如今都已去世,二女早就嫁了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嫡子倒是也有能耐,可饶是如此,林国公去正院的次数也一次比一次少。
这位林氏女乃妾室所出,前段时间刚被记在正室名下,记为嫡出。
周修容说到这里,顾晗也就知道了林氏打的算盘,明年就要选秀,林国公曾是国舅爷,他哪舍得放下这份荣耀?林家必然会再让女子进宫选秀。
当今看重嫡庶,嫡女和庶女根本不能相提并论,哪怕庶女被选入宫,位份也不可能高到哪里去。
所以林家才有了这一遭安排。
顾晗颇觉得恶心,林氏主母尚卧病在床,子女逝去的悲痛恐怕都未缓过来,林国公就迫不及待地让林氏主母记养妾室所出,其中公私几分,外人可不得而知。
倏然,顾晗冷笑了一声。
林家想让子女入宫,奔着的就是皇后的位置,如此一来,她也就成了林家的眼中钉,怪不得会在今日宴会上作妖,不过想告诉众人,她不如先皇后罢了。
顾晗未曾想和先皇后比,但也被林家的做法恶心得不行。
顾晗冷脸下了命令:
“今日宴会的琴师殿前失仪,杖责三十,叫她出宫去吧。”
顾晗不会要了那个琴师的性命,但这世上让人生不如死的法子有很多,她倒要瞧瞧,被宫中撵出去的人,谁敢收留宽待她一分?!
琴师和当初的阿柳可不同,宫中早就没了皇后,林家想插手后宫事宜,手也伸不了那么长,不论那琴师被胁迫还是利诱,她大有机会向顾晗或者叶妃说明实情。
既然她选择了这一条路,就要承担得起后果。
周修容对顾晗的做法不置可否,但她有点好奇:
“明日选秀若真的有这位林氏女,娘娘要怎么办?”
顾晗扯出一抹看不出情绪的笑:“她一心想要进宫,我若驳了她的意,倒显得不近人情。”
周修容心中倒抽了一口气。
她如今可不是刚进宫时,自然听得出顾晗话中的冷意。
林氏女在宫外,顾晗奈何不得她,但若进了这后宫,以顾晗如今的能耐,想要刁难她,不过轻而易举的事了。
林氏女不进宫尚好,一旦进宫……
周修容摇了摇头,心中对那位林氏女升起一抹看好戏般的同情。
第147章
夜色渐深,翊安宫中,雅络失神地看着那个刚刚被送走的人影。
若顾晗在这里,肯定能认出那个离去的人影,正是皇后后来的贴身婢女茯苓,当初皇后难产,以令昭仪身死被按下不提,所有人都忽视了茯苓这个人。
而今日,茯苓忽然出现在翊安宫,不论如何看,都不同寻常。
好半晌,雅络似乎听见娘娘喊了她一声,才堪堪回神,她知道她不该继续称呼主子为娘娘,但这么多年养成的习惯,根本不是一时能改过来的。
雅络又朝人影消失的地方看了一眼,才闭了闭眼,转身快步回去:
“主子?”
魏嫔头也未抬,好似根本没有察觉雅络心情复杂,平静地吩咐:
“天冷了,将楹窗关上吧。”
雅络麻利地将窗户关上,殿内烛火未暗,她的欲言又止显得格外明显,但魏嫔是打定主意装作看不见了,雅络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没有忍住:
“茯苓和娘娘说了什么?”
适才茯苓和娘娘说话时,将她都遣出宫殿,所以雅络根本不知茯苓究竟说了什么。
但不论茯苓说了什么,肯定都不怀好意,雅络提心吊胆得厉害,一颗心砰砰得跳个不停,她总觉得有些不安。
那可是皇后!
可能在选秀的那批妃嫔眼中,皇后好似轻飘飘地就被倒台了,但雅络很清楚,那些都不过是皇后娘娘时间不多了,要替腹中皇嗣早做打算,才有了那一系列荒唐事。
顶着皇上的漠视,和娘娘打了数年的擂台,当初德妃有子,都不能动摇她半分地位,皇后撒手人寰得匆忙,但雅络不信皇后没有一点身后事的安排。
而茯苓的出现也证明了她的猜想。
皇后当初难产,根本没有余力和茯苓交代了什么,这些安排必然都是在皇后生产前。
而皇后所有谋划,肯定都是依据腹中胎儿是皇子而来。
那么皇后要针对的人,可想而知。
雅络被自己的想法吓得脸都白了,魏嫔一直不说话,她急得都快哭出来:“娘娘,不论茯苓说了什么,都不可信啊!”
若真的是要害昭贵妃,当初皇后自己都没有做到,必然不是什么轻而易举的事。
雅络都要疯了,皇后生前和娘娘向来不对盘,怎么会让茯苓来找娘娘?!
雅络苦口婆心说了很多,但魏嫔垂眸良久,只平静地说了一句:
“你也说了皇后很聪明。”
怪不得都说最了解自己的莫过于敌人,她自认对皇上的心思藏得很好,却也没有瞒过皇后的眼睛。
皇后知道,她一定会选择相信茯苓的话。
雅络声音戛然而止,她抹了把眼泪:
“娘娘真的不惜将自己赔进去吗?”
“哪怕只是嫔位,但娘娘也熬出来了,早就不是当初刚进府的时候了,您膝下有小公主,不论旁人怎么想,明面上也得敬着您几分,现在这般不好吗?”
不用被皇上当着靶子竖在宫中,娘娘终于可以自己做自己了,雅络不懂,那些情情爱爱就真的那么重要吗?
比性命还重要?
娘娘曾经将性命看得最重,如今这是怎么了?
雅络忽然不知道,皇上对于娘娘来说,是福是祸了。
魏嫔冲雅络抿出了一抹笑,让雅络心抽抽得疼,魏嫔轻声说:
“可我不甘心。”
她陪了皇上那么多年,凭什么顾晗一来,她就要给顾晗让位?!
这宫中得宠与否皆看个人手段,若顾晗真的没有躲过这一劫,也是她命不好。
魏嫔替雅络擦了擦眼泪,雅络知道了娘娘的选择,她跪在地上抹去眼泪,以头抢地,她恭敬道:
“当初是娘娘救了奴婢性命,不论娘娘要做什么,奴婢都会陪着娘娘,只求娘娘不要撇下奴婢去做那些危险的事。”
魏嫔忽然扭过头,死死闭上眼,不让雅络看见她将要汹涌而出的情绪。
其实有雅络这般忠仆在,也不枉她进宫这一趟。
但她不甘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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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晗对翊安宫的事一概不知,她正被皇上领着一个地方而去,眼上被绑了纱巾,她看不清前路,心中难免不安,不由得攥紧了陆煜的手:
“皇上要带臣妾去哪儿?”
顾晗有点无助地伸手在前方乱摸,眼前一片黑暗。
陆煜握了握她的手,然后推着她的肩膀,难得见她这副模样,他眼中涌上一抹笑意:“快到了。”
又走了一段路,就在顾晗要生抱怨声,忽然身后传来一声:
“到了。”
眼前的纱巾被拆下,顾晗刚欲说话,抬头的一刹那顿时说不出话来。
入目的是一棵年代久远的桂花树,树身有顾晗两个人大,挂着一片金黄,桂花香浓郁,顾晗只觉得自己被腻在了浓香中。
可这些都不是顾晗震惊的原因,那棵桂花树上不知何时被挂满了红布条,四周还挂上了红灯笼,配着皎月繁星,乍然入眼,美得些许震撼。
顾晗堪堪回神,她怔怔转眸,似有些茫然:
“……皇、皇上,这是什么?”
其实顾晗是有些猜测的。
京城外有一座清明寺,院中有一颗百年的银杏树,上面就挂满了红布条,多是用来祈愿,后来那处就成了许多男男女女求姻缘的地方。
这种京城盛景,顾晗未进宫时,也曾去看过。
但她明知她将要进宫,所以,她不曾挂过任何红布条。
那时场景,和眼前一幕何其相似,相似到顾晗一眼就看出了陆煜要做什么。
但也正因为如此,顾晗才有些说不出话来。
甚至,顾晗有点迷惘,她知道,陆煜对她有些男女之情,就好似当初谢长案对长姐那般,可也许是因为他是皇上,顾晗从不觉得这一点真切。
只是一点心思,值得皇上这般大张旗鼓的吗?
陆煜很少为了一个女子大费周章,尤其是在讨女子欢心上,可以说这是头一遭,向来都是后妃将一颗真心捧上,期盼等着他垂怜。
所以,在顾晗发问时,陆煜不由得有点紧张,他袖中摩挲着板纸,看似平静道:
“你自己去看。”
顾晗回眸看了他一眼,在万千灯火中,她杏眸中似盛了无数星辰,叫陆煜呼吸都顿了一刹。
顾晗上前,摘了一根红布条,她选的布条位置很好,只要稍稍踮起脚尖就可以够到,顾晗看见了红布条上用墨水写的字。
短短的几个字,让她眼睫几不可察地一颤。
陆煜,顾晗。
顾晗喉咙有点发紧,一时竟然觉得这根布条有点烫手,普天之下,谁敢直呼圣上姓名?
她意识到什么,又摘了几根布条,上面内容如出一辙。
顾晗惊呆。
这一树的盛景,竟然都是皇上亲自提笔书写?!
身后覆上温热,腰肢被一双手臂揽住,顾晗知道身后是何人,她无措地回头,堪堪咬声:
“……皇上?”
陆煜低低应了声。
顾晗咽了咽口水,她脑袋有些发怔,然后说了一句:“这不合规矩。”
似乎每次在面对陆煜坦白心思时,她都要说上这么一句。
可顾晗说得没错,除了皇后,没有人可以和皇上并排,哪怕只是落在纸布上的墨字。
陆煜有些气,也有些恼,气她的不合时宜,恼她的故意装傻,他轻咬女子的脖颈,唇齿碰上她肌肤的那一刹间,女子身子明显轻颤了下,细腻白皙的脖颈上迅速涌上一层绯红。
陆煜眼神稍暗,他哑声说:
“晗儿,你明知朕心意。”
陆煜从未对一个女子如此慎重过,偏生女子对他并不如何上心,几番表露心意,都被她躲了过去。
如今,他将他的心意,几乎全部剖开摆在她面前,不给她任何躲避的机会。
他在顾晗耳边轻声说:
“晗儿,朕心悦你。”
顾晗张了张口,半晌噤声。
作者有话说:
顾晗:……
第148章
陆煜的示爱炙热又霸道,根本不给顾晗逃避的机会。
宫人早不知何时退下,又不动声色地周围围起来,四处似乎只剩下她和陆煜两个人,红布条飘飘零零遮在她眼前,让顾晗稀里糊涂地就靠在桂花树上,枯燥的树干硌得后背些疼。
细细密密的吻落下,让人有点应接不暇,顾晗双臂被迫无力地攀在陆煜脖颈上,只在难以自禁的时候,失控咬上陆煜肩膀,抑制住口中将要溢出的破碎低吟。
顾晗好像听见了陆煜的一声低笑,让她恼得缓,咬人的力道稍重了些。
陆煜倒抽了一口冷气。
是他忘了,顾晗这时的脾气向来不算好。
许久后,风雨骤歇,陆煜用一件披风将人裹住,严严实实地掩盖女子身体,她赧得不敢见人,将头尽数埋在他肩膀处,她稍侧着头,温热的呼吸洒在他脖颈上,陆煜垂眸掩下眼中的情绪。
顾晗可能不知,她只有在这个时候,才无比地依赖他。
顾晗被他折腾得够呛,累得手都抬不起来,中秋皎月将圆,倒映在二人身上,在树影婆娑间拉下很长的阴影。
顾晗不经意抬头觑见天上皎月,她一顿,忽然说了句:
“皇上,月亮圆了。”
这是她在宫中过的第三个中秋国宴,也是她和皇上过的第一个中秋。
陆煜仿佛垂了垂头,他应道:“朕在。”
许是被他话中的温情蛊惑,又或是忽然想家,觉得中秋时一人难熬,顾晗都未想清楚,就问出了一句话:“以后每一年中秋,皇上都陪臣妾过嘛?”
她问得过分了。
哪怕是皇后,都不可能得皇上这样一句保证。
尤其是明年选秀在即,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顾晗这一句询问似乎根本没有什么意义。
陆煜也如她所想的沉默一瞬,顾晗眸中灼亮的神情悄然暗淡了些许,一路无言地回到颐和宫,顾晗才将这件事抛在脑后。
有没有陆煜,中秋一日,顾晗照样能高高兴兴地度过,自从长姐去世后,顾晗早就明白了,没有谁会一直陪着谁。
顾晗这般想着,悄然攥紧了不知何时握在手心的一个红布条。
倒在颐和宫内殿的床榻上,就在顾晗昏昏欲睡时,她腰肢上忽然搂上一只手,耳边传来陆煜低沉的声音:
“朕想过了,还是想陪着你一起。”
每年中秋都在,陆煜自己都无法保证,但他想了很久,至少这一刻,他比顾晗还要希望,每年中秋都会有她作陪。
女子只是问过一句,好似根本不在乎答案。
但这番话堵在陆煜心口,让他夜深人静时半分睡意都没有。
顾晗仍旧闭着眼,但她的呼吸乱了一刹,她怔怔地不知作何想,没成想皇上竟能真的给她答复,她下意识地去想,皇上曾对多少人说过这句话,但不可抑制的,她稍稍抿唇,才压住唇角的幅度。
殿内久久听不到声音,陆煜恨得牙痒痒,女子分明没睡,但就是不回答他。
恼意过后,就是一阵心虚,莫非是他回应得太晚,叫她不高兴了?
说不清什么情绪,或者是知道从女子口中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又或者是知道答案未必有几分真心,陆煜今日表露心意后,并没有去问顾晗对他何意。
他只是霸道地让顾晗知道了这份心意——然后不得不选择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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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夜的荒唐事,哪怕事先宫妃不知,翌日宫妃也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毕竟这后宫没有秘密,皇上昨日将夜带着昭贵妃离开颐和宫,今日有宫妃派人随着他们行走的路线一探,探出的结果直让那宫妃心肌绞疼。
那一片的红布条,将宫妃的眼都染红了。
但是,等那宫妃将这消息传出去,一种妃嫔派人去看时,那一树的红布条也早就全部消失不见,顿时将那个宫妃气得胸口闷疼。
含禧宫中,素俐轻手轻脚地进来,叶妃坐在梳妆台前,从铜镜中就可以看见素俐一脸的八卦。
叶妃无奈抚额,往年,她这宫中无所事事,素俐不着调爱看热闹也就罢了,日后含禧宫被众人看在眼中,素俐再这般,就不够稳重了,容易被旁人拿捏住把柄。
不等叶妃说什么,素俐就一股脑地道:
“娘娘可听说了昨晚宫中发生的事情?”
左右无事,殿内也无旁人,叶妃可有可无地应了声。
素俐越发起劲:“虽说其余主子都没瞧见,但娆修容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娘娘觉得那番话可信吗?”
娆修容也是昨日封赏后宫的得益者,她进宫最晚,却也是早早到了一宫之主的位置,短短几个月,她和魏嫔在翊安宫的地位就翻了个颠倒。
但今日娆修容传出来的消息,让素俐听得根本不敢信。
什么皇上为昭贵妃娘娘写了一树的红布条,上面尽是二人姓名。
这怎么可能是皇上做出的事?
叶妃只是从铜镜中慢悠悠地觑了她一眼,无所谓道:“有什么不可信的,娆修容再大胆,也不敢对皇上和昭贵妃大放厥词。”
素俐下意识反驳:
“可是——”
叶妃打断了她:“没有可是。”
素俐不解,就见娘娘似笑非笑地瞥向她:
“你们不信这件事,究竟是觉得不可能,还是不想信?”
素俐顿时哑声无言。
叶妃无声地摇了摇头,不止素俐,这满后宫打着不信的说辞的嫔妃,究竟真的信与否,就只有她们自己知道了。
但叶妃知道,她们不敢信,否则多荒谬——皇上对昭贵妃动了心意,那满后宫的其余妃嫔算什么?
叶妃懒得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待收拾妥当,叶妃就带着素俐朝颐和宫去了,她昨日说话讨了昭贵妃不虞,今日就是奔着给娘娘赔罪去的。
颐和宫中,玖念替顾晗上着药,顾晗时不时低抽一口气,她嗔瞪向陆煜,陆煜不自然地眼神躲闪开。
中秋宴后,陆煜得三日沐休,今日顾晗醒来时,难得见陆煜还在,但很快,她就没有心思放在陆煜身上了。
她背后火辣辣的疼。
昨晚的记忆回拢,不等顾晗羞涩赧然,背后传来的疼痛就让她拧紧了细眉。
唤来玖念,让她拿来铜镜一看,顾晗才发现她的后背上被磨得一片片通红,玖念当即惊呼一声:
“娘娘做了什么,这后背险些磨破了皮!”
做了什么?
顾晗面红耳赤地回不上话,好在玖念很快反应过来,忙忙敛了声,唤宫婢拿来凝脂膏,替顾晗厚厚地涂上了一层。
陆煜没敢说话,也没敢说,他今日起床时,发现肩膀上被顾晗咬得都有了血痕。
反正说了,也只是自讨苦吃。
殿外,很快有人来传话,叶妃求见。
顾晗背后的药膏还未涂好,她也怕叶妃又来说什么力不从心的话,她视线落在陆煜身上,道:
“臣妾不方便,皇上先去。”
陆煜眼见着玖念刚要将药瓶收起来,在顾晗这番话后,玖念又开始替她抹药,陆煜认命地起身。
外殿中,叶妃刚进来,就察觉不对劲。
含禧宫很少亮红灯笼,所以,她辰时前往颐和宫时,只想着早些来显得恭敬,可现在,叶妃才想起来,昭贵妃和她不同,昨日昭贵妃侍寝,现如今皇上很可能还没有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