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晗忽然打断淑妃的话:
“娘娘且不要顾左右而言他,娘娘所说不过事发后的嫌疑轻重,可若这件事没有被发现呢?”
淑妃声音戛然而止,众人先前被淑妃绕进去的思路也骤然清楚,对啊,若这件事没有被发现,自然也就没有嫌疑一说了。
毒是阿树下的,阿柳是阿树的姐姐,且那段时间阿柳曾去过花房,怎么看,都很惹人怀疑,并非淑妃一两句推辞就可以洗清的。
淑妃皱眉看向顾晗:
“昭妃怀疑本宫?”
顾晗似有些头疼得想要抚额,但她的手被包扎起来,一时不得法,她只能摇头道:
“并非臣妾想怀疑娘娘,而是,目前来看,的确是娘娘的嫌疑最大。”
淑妃冷脸:“本宫和你无冤无仇,作何这般大费周章地算计你?”
顾晗一顿,似觉得这话有些可笑,半晌,才觑了她一眼,清浅道:
“进王府前,娘娘和陈嫔也不曾有仇怨。”
但淑妃进府后,不也是遭了当时陈嫔的嫉恨?甚至还毁了她的子女缘分。
所以说,扯什么无冤无仇,都是废话。
一句话,叫淑妃彻底冷了脸。
顾晗不说话了,只朝陆煜看去,陆煜没有让她失望,径直对着刘安颔首。
刘安无声告退。
淑妃冷凝着脸色,但也并没有阻止刘安。
顾晗不着痕迹地拧了拧细眉,她怎么觉得,淑妃的态度似乎有点不对劲?


第141章
一炷香后,阿柳被押到了颐和宫,她只以为事情败露,两条腿一软就噗通跪在了地上。
阿柳瞧清了阿树脸上的冷汗,和不断颤抖的身子,一腔自责几乎将自己掩埋,都怪她!要不是她,阿树怎么可能陷入今日这种地步?!
阿柳惊恐地朝淑妃看去,下意识地就想要寻求帮助:
“娘娘,您救救奴婢和阿树!娘娘!”
她跪着朝淑妃爬去,拉住淑妃的衣袖,凄惨地央求着,她不断磕头,一声声的闷响砸在殿内,淑妃被她拽得踉跄了几下,雅络忙忙护住娘娘,推开了阿柳:
“放肆!快放开娘娘!”
阿柳被推得一个后仰栽倒在地,阿树扑过去扶住她,颤抖着声惊呼:“姐!”
顾晗掩唇,似惊讶地看着眼前一幕,殿内和她动作神情相似的人甚多,皇上登基多年,淑妃娘娘就嚣张多年,她肆意截宠,这后宫的妃嫔没几个是她没有得罪过的。
这些年来,她盛宠得意,就好似众星捧月般,她们甚少能看见淑妃的狼狈。
雅络跪在地上整理着娘娘的衣摆,看似冷静,实则双手都在颤抖,她不知道娘娘要做何打算,事情眼看败露,阿柳也不是能替娘娘隐瞒真相的忠仆,她心中慌乱不已。
地上有毯子,其实阿柳栽得并不疼,但可能是压抑得久了,阿柳倏然对淑妃恨极,要不是淑妃威胁,她和阿树怎么可能做下这等恶行?!
如今阿树败露,娘娘倒是说想要抽身而出,就要摆脱得一干二净?
做梦!!!
阿柳忽然爬起来,她推开阿树,恨道:
“娘娘!您难道这么快就要过河拆桥?!”
淑妃眼皮子一颤,她一句话未说,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向阿柳对她的咒骂和恨意。
阿柳是死也要让淑妃脱一层皮,她不再去求淑妃救她,而是转身冲皇上和昭妃磕头:
“奴婢招!奴婢什么都招!只求皇上和娘娘饶了阿树一命!”
顾晗眼神不着痕迹地轻闪,她隐晦地扫了眼皇上,安静地什么都没说。
陆煜对眼前的一场闹剧沉了脸,刘安立即上前:
“犯下这等罪行,还不快如实招来,讨价还价只会罪加一等!”
阿柳心知肚明她和阿树逃不掉,但她只能期盼坦白从宽,在她张口前,雅络心急地要打断她,却被顾晗一声冷斥:
“闭嘴!这里何时有你插嘴的份?!”
众人惊讶,万没有想到开口训斥叫停雅络的人会是一贯好脾气的昭妃娘娘,但转念一想,众人也就了然和理解,毕竟淑妃奔着要害她和皇嗣的性命而来,昭妃再是好脾气也不可能容忍得了。
雅络自娘娘升到四妃之一后,就再也没有被如此训斥过,她脸上一阵青白,半晌,对上昭妃的眼神,不由得身子瑟缩了下,娘娘无声地拉了她一把,雅络堪堪噤声,她眼眶倏然酸涩。
阿柳终于有机会将淑妃的计划一五一十地全部说出来,她沙哑着声道:
“是奴婢不谨慎,让娘娘知道了奴婢和阿树的关系,那日花房给翊安宫送了盆栽,甚讨娘娘欢心,但底下奴才照顾不周,让盆栽险些坏了根底。”
“奴婢记得阿树曾说过,这种情况可以从土壤下手,奴婢好心提醒那奴才一句,结果就被娘娘记在了心里。”
说到这里,阿柳朝陆煜和顾晗的方向砰砰磕了几下头,她惨白着脸:
“娘娘明鉴,并非奴婢想要害娘娘,可是为保奴婢和弟弟性命,奴婢只能身不由己!”
顾晗沉默下来,满殿的奴才不免也觉得兔死狐悲,位低者多有苦衷,哪由得他们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
阿柳抹了把眼泪,继续说:
“那时候皇上已经下旨让花房给颐和宫栽培玉兰花,娘娘知道阿树是照顾玉兰花的人选后,就再度起了这个心思,奴婢记得很清楚,奴婢第一次去找阿树商议此事时,正是皇后殁的那日。”
阿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奴婢谋害昭妃娘娘和皇嗣,罪该万死,但阿树无辜啊!他是不得已才往玉兰花中投了毒,他惯来胆小怕事,要是没有奴婢,阿树根本不敢犯下这等罪过!”
“求娘娘!求皇上!发发慈悲,饶了阿树一命吧!全是奴婢的错啊!”
阿树吓得眼泪不断掉,他抱着阿柳,哭着喊:“姐……”
整个殿内让这姐弟二人哭得满室悲腔,有人觉得于心不忍,有人觉得二者死有余辜,但唯独淑妃,平静地垂着眼睑,让人看不清她的想法。
顾晗堵声问:
“事到如今,淑妃娘娘还有什么好说的。”
人证物证都在,阿柳是翊安宫的二等宫女,伺候淑妃数年,这宫中少有人能买通她背叛淑妃,除了淑妃,哪怕旁人拿阿树要挟她,她也可以向淑妃求救。
思来想去,这件事根本没有其他的可能。
顾晗心中总觉得不安,因为淑妃神情太平静,她似对这一幕早就有所预料,只是若有似无的些许可惜和失望,失望于她发现真相过早。
意识到这一点,顾晗忽觉一阵胆寒。
淑妃不怕事迹败露,也不怕败露后会有什么惩罚,她和陈嫔、皇后皆不同,她出身并不是京城,也不是家中宠女,她惯来无依无靠,只凭着皇上的宠爱才能在宫中立足。
淑妃孑然一身,根本什么都不怕,只想要害她性命,这种人只要活着,对她来说,就是后患无穷!
这一刻,顾晗忽地对淑妃起了一抹杀意。
顾晗抬眸,冷冷地看向淑妃。
淑妃只是朝她笑了下,这一笑,让顾晗心中咯噔一声,下一刻,淑妃就直接认了罪:
“是臣妾做的。”
话音甫落,满殿喧哗,陆煜震怒,掐着她下颚的手用了十分的力道,厌恶道:
“入宫以来,朕自认待你不薄,你究竟有什么不满?!”
皇上没有留情,淑妃只觉得脸颊上不断传来疼痛,似乎不止脸上,皇上眼中的厌恶直接刺疼了她,心中不断涌上钝痛,让她身子似乎都抖了一下。
淑妃闭了闭眼,眼角落下一滴泪。
陆煜忽然松手甩开她,淑妃趔趄了一下,仓促倒在地上,这下子没有人敢扶她,她一身华贵的宫装倒在地上,有些狼狈,但众人都不免觉得眼前一幕有些不真切。
哪怕是恨毒了淑妃的阿柳这一刻都很茫然,她完全没有想到,娘娘会连挣扎都没有,就直接认了罪。
顾晗几不可察地拧了拧细眉,眼中闪过一抹若有所思,淑妃的镇定让她有些烦躁,总觉得有些事情超出了预料。
淑妃撑着身子跪了下来,她被皇上娇宠久了,贵气和骄傲似乎都刻入骨子中,哪怕事到如今,她依旧跪得脊背挺直,和一旁的阿柳形成鲜明对比。
她娇艳的脸颊上挂了泪珠,似断了线的珍珠落在上好的锦帛上一般,和她同住在翊安宫的娆贵嫔都有一刻愣住,她恍然间似乎明白了,为何淑妃什么都没有,却能宠冠后宫多年。
这样的美人,谁舍得让她一直蒙尘?
众人只听淑妃轻轻缓缓道:
“自入宫后,皇上一贯待臣妾甚好,锦衣玉食,圣眷浓厚,让旁人对臣妾欣羡不已,是您让臣妾能在这后宫挺直腰杆,让臣妾能够当个人活着,臣妾一直都记在心中。”
陆煜心中的怒意,不仅没有随着淑妃的话而平息,反而越演越盛,诚如她所言,她真的觉得他对她甚好,为何还要做出这等事?!
陆煜不得不承认,淑妃一贯是聪慧的,否则当初在王府中时,哪怕淑妃容貌再盛,他也不会在众人中独独挑选了淑妃,将其立起来。
正因为淑妃聪慧,她才越该清楚,这是一段公平交换的关系,他让淑妃傲然于宫中,淑妃就要做到她该做的事情。
也正因为淑妃聪慧,所以,旁人看不出的事情,她早就心知肚明,例如他对顾晗的心思。
陈嫔因害皇嗣而倒台,皇后因难产而倒,淑妃就失去了作用,换而言之,她根本没有起到作用,她白白享受了这一路的荣华富贵。
自皇后殁了,陆煜的确忌惮起他一手扶持的淑妃,但也顾及旧情,未曾对她做什么,甚至将小公主交给她,于后宫中,她仍旧一人之下众人之上。
她有什么理由,或者说,凭什么对顾晗下手?
顾晗极浅地皱了下眉头,她不想让皇上再耽误下去,紧迫下,她喊了声:
“皇上……”
陆煜一顿,二人视线在空中撞上,哪怕顾晗什么都没说,陆煜也知道了她的意思。
他说过,要给她一个交代,绝对会对凶手严惩不贷。
顾晗紧攥了手帕,咬唇和皇上对视着,须臾,陆煜呼出一口气,他刚欲说什么,殿外似传来一阵啼哭声,顾晗听得分明,这是泽儿的哭声。
泽儿每日一醒来,必然会哭闹要见她。
顾晗觑向殿内的沙漏,才发现时间过得这么快,泽儿的确该醒了,但真的很不凑巧。
顾晗闭了闭眼,双手紧握,指尖刺得手心很疼,半晌,她才重新睁开杏眸,似是泄了气,她堪堪别过脸去。
泽儿的哭声,不止她听见了,皇上自然也听见了。
淑妃膝下还有位嫡公主,淑妃照顾了嫡公主数月,其用心认真,连顾晗都听说了些许风声,皇上一日寻不到合适的人选,一日就不会要了淑妃的性命。
顾晗不由得抬手抚额,当真是个讨债的。
陆煜顿了顿,他朝顾晗看去,可顾晗似乎早猜透了他的心思,转过身去背对着他,陆煜心中堵得慌。
作者有话说:
顾晗:千算万算……麻了


第142章
顾晗以为皇上最多自会将淑妃贬位至修容,因为三品是刚好卡在可以抚养皇嗣的位份。
但皇上沉默了许久,开口:
“淑妃魏氏谋害嫔妃和皇嗣,罪不可赦,念其抚养小公主有功,即日起,去封号、贬为嫔位!”
顾晗震惊回头,讶然地看向陆煜。
从一品妃位贬至嫔位,甚至不如曾经攀附她的林贵嫔,这个位份颇为微妙,惩罚也的确称得上严重。
顾晗看见了皇上若有似无落在她身上的视线,那句“念其抚养小公主有功”就好似专门说给她听的一样,顾晗抿了抿唇,稍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
本来在顾晗的预料中,这件事并不是这么快就会被揭发出来,至少要等到她身子出现点虚弱来,谁知道皇上来得太快,她的身子又太争气,一下子就被皇上发现了端倪。
如今她和皇嗣都没有出事,想要借此夺了淑妃的性命谈何容易?
顾晗心中轻轻叹了声气,余光瞥见林贵嫔狂喜和淑妃有点恍惚的模样,顿了顿,终究是最先附和了皇上的话:
“臣妾谢过皇上替臣妾作主。”
她堪堪服下身子,就被陆煜拦住,陆煜哑声看向她垂下的脖颈,有片刻说不出话来。
在他眼中,顾晗向来聪明透彻,她知道他不会要了淑妃性命,所以在他说出对淑妃的惩罚后,很快就猜到了他这是能做的极限,她不算温顺,但一向最贴他的心。
就如他曾经说过,她总是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陆煜也看见了淑妃身子轻晃的模样,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人和人终究是不同的。
分明眼前淑妃要比顾晗更狼狈,但顾晗服身弯腰的那一刻,他心思就全然都放在了顾晗身上,他觉得她委屈,所以不自觉就生了心疼。
这是淑妃倒在他跟前,他都不会有的情绪。
陆煜不知道,此时他眼中的心疼几乎溢于言表,淑妃看得一阵恍惚,比听到皇上将她降位时情绪还要激荡,她不由得回想——
当初王府中时,她被侧妃陈氏害得灌下红花,婢女太医进进出出,血流不止时,甚至那时皇上还不如现在锋芒内敛,但即使如此,那时的皇上似乎都未曾对她流露出这种心疼的情绪来。
似有千万根针不断扎在心头,淑妃疼得手都抖了几下,她跪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皇上对另一个女子怜惜不已的神情,淑妃堪堪闭眼。
她知道,自今日起,这后宫再不似从前了。
皇上一直隐晦维持的平衡将不复存在,他既眼中只有昭妃,自然不会让任何人威胁到昭妃和其子嗣的位置和安全。
甚至,淑妃有些阴暗地猜想,皇后只生下位病弱的小公主,对于皇上来说,恐怕也是松了口气的吧。
期盼许久的嫡子,和乍然而得的新欢,终究是新欢胜了一筹。
也正因此,他心里才藏了份隐秘的愧疚,让他不得不看重小公主多了几分,过往的日子,御前三五日总要去翊安宫过问一遍小公主的情况。
淑妃好似麻木地垂下头。
殿内除了林贵嫔情绪有点外泄,其余人都有点不真切,甚至她们心情都觉得些许古怪,半晌这些情绪复杂皆数化成了唏嘘,尤其皇上待昭妃的模样让她们烦闷。
旧不如新这四个字,当真是自古贯彻至今。
淑妃的惩罚只是贬位加禁足,但对于阿柳和阿树,陆煜紧皱着眉头,半晌,都没有做出决断。
顾晗有点猜得到他的心思,终归是那日令昭仪做得太狠,让那个嬷嬷骂的话给皇上留下太深的印象,在如何处决犯错的奴才身上,一时有点举棋不定。
顾晗眼神不着痕迹地稍闪,在无人察觉时,她就收敛了情绪,她搭上陆煜一直扶住他的手臂,将他的注意都引到自己身上后,才轻缓道:
“皇上,这奴才二人的确有罪,但也是被逼无奈,死罪可免,皇上将他们贬至浣衣房就罢了,诸位皇子皆年幼,全当给他们积福了。”
陆煜本就怕她会因淑妃的处罚而心中烦闷,如今见她说话,即使是替这两个奴才求情,陆煜也没有半分犹豫,只是两个奴才而已,陆煜不会驳了她的话:
“听你的,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杖责二十,才罚去浣衣房。”
浣衣房是皇宫中最辛苦的地方,里面多是犯了错的宫人,但这对于阿树和阿柳来说,能不丢了性命就已经是意外之喜,做奴才的,吃打罚都是家常便饭,二十棍子,还不至于折了他们命去。
阿柳大大松了口气,瘫软在地上,和阿树二人拼命磕头谢罪。
期间,阿树似乎不经意对上顾晗视线,一顿,他立刻垂下头,仿佛适才的眼神对接只是意外,阿树握紧了阿姐的衣袖。
盆栽□□一事到此结束,盆栽全被搬出颐和宫,宫妃也陆陆续续都散了。
在出颐和宫门时,林贵嫔不慎撞上淑妃的肩膀,对上雅络愤然的视线,林贵嫔眼神阴狠,她抬手掩唇:
“瞧我心急得要赶回去,一时不慎撞到了魏嫔,可将魏嫔撞疼了?”
她咬重了魏嫔二字,意在提醒雅络如今她们的身份早不如从前了,雅络气得脸色青白,但魏嫔却是一脸平静,她无甚情绪地扫了林贵嫔一眼。
这一眼让林贵嫔稍顿,好似又想起曾经淑妃高高在上不以为然扫向她的神情,林贵嫔越恨了些,但脑子却越发清醒,她知道这是何地,容不得她放肆,而且,她心中对魏嫔还是存有忌惮。
她不再为难雅络和魏嫔,眸色沉沉地转身离开。
四周人看了一场短暂的戏份,有些低位妃嫔不敢相信宠冠后宫的淑妃娘娘就此倒了,徘徊在原地,似乎在犹豫要不要上前安慰。
叶修容只扫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带着宫人素俐离开。
素俐频频回头张望,叶修容无奈摇头:
“有什么好看的?”
素俐讪笑着回头,悻悻道:“奴婢就是觉得有点不真切。”
她又回头看了眼,讶然出声:
“娘娘,好像有人去和魏嫔说话了。”
叶修容不在乎这件事,她只是不咸不淡地舒了舒眉眼,缓声道:“都知道魏嫔害了昭妃娘娘,这个还敢往魏嫔跟前凑,怕是唯恐昭妃娘娘不会记得她们。”
昭妃入宫后,先是德妃,后是皇后,如今加上一个淑妃,曾经宫中的三巨头都因她而倒台,叶修容可不觉得昭妃真如她表现出来的那般是个温和的主。
淑妃贬至嫔位,居于林贵嫔之下,先前林贵嫔险些被淑妃折辱近死,林贵嫔本就心眼小,不可能当作无事发生过,往后,这宫中怕是要热闹了。
皇上为了让昭妃娘娘解气,当真是不念及半分往日旧情。
素俐眼神转了转,似想要说什么,叶修容仿佛早有预料,打断了她的话:
“收起你那些心思,本宫的小皇子体弱,可经不起这些折腾。”
素俐吐了吐舌头,终究不再说话。
颐和宫中,外人尽退后,殿内只剩下顾晗和陆煜等人,陆煜看着顾晗被包扎严实的双手,似想说什么,到嘴边又堵了回去。
顾晗觑了眼,觉得他这个样子让人难受得慌,没有再提淑妃一事,而是道:
“淑妃被贬,协理六宫一职就担不得了,臣妾这双手受了伤,也不得劳累,皇上可有想好,让谁来替臣妾分劳一二?”
只要大权握在手中,顾晗不介意分些事出去,皇上是一国之君,也不见他事事亲为。
果然,顾晗的话让陆煜转移了注意,他皱了皱眉头,道:
“依你看,你觉得何人能够胜任?”
顾晗险些要翻了个白眼,她在宫中只和周嫔相熟,若让她说,她自然想让周嫔来帮一帮她,但先不说周嫔乐不乐意劳累,只说她位份,也不足够担任这一职。
至于旁人,顾晗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谁对这些娴熟些。
顾晗恼瞪了陆煜一眼:
“皇上分明为难臣妾,臣妾哪有皇上了解后宫姐妹。”
顾晗一句话将陆煜埋汰得浑身不自在,他抬手摸了摸鼻子,想起一个人选:
“你觉得叶修容如何?”
顾晗一顿,叶修容?
顾晗若无其事地多看了眼皇上,当初小皇子无处可去时,皇上思来想去,将小皇子记在了叶修容名下,如今要寻人协理六宫,皇上也想起了叶修容。
看来,叶修容在皇上心中还是多多少少可以信任的。
上头还又一个皇长子,顾晗对叶修容抚养的二皇子并不如何忌惮,闻言,就轻颔首:
“叶修容一向行事得体,臣妾听皇上的。”
话音甫落,顾晗觉得皇上似乎在犹豫什么,半晌,他道:“中秋在即,先让叶修容协助你操办中秋宴,协理六宫一事,等中秋后再议。”
顾晗不解,她这双手养几日就好了,根本不用等中秋。
皇上再犹豫什么?
但顾晗没有反驳,近来宫中一切事宜早就走上正轨,她一个人也应付得过来,只是中秋宴的确忙碌,重点繁琐事多,顾晗的确不愿接手,有叶修容在,她也乐得轻松。
想通这一点后,顾晗也没有去管陆煜在想什么,而是道:
“既然皇上决定好了,那臣妾明日就让人请叶修容来告诉她这件事。”
陆煜沉应了声,情绪让人看不透,顾晗不解:
“皇上在想什么?”
陆煜许久不说话,半晌,他才耷拉下眼皮,沉闷道:“你的手,疼不疼?”
顾晗一顿,手指似轻颤了下,须臾,她才回神,呐呐地低声说:
“……不怎么疼了。”


第143章
让叶修容协助操办中秋宴一事的消息翌日就传到了含禧宫中,含禧宫除了养着位二皇子,一直在宫中默默无闻,所以,这个消息一传来,宫中少有人不惊讶,含禧宫的宫人也都喜出望外。
唯独叶修容,并不如宫中人那般高兴,甚至,她抬手揉了揉眉头,发自内心地觉得有点麻烦。
素俐不理解地看向叶修容:
“奴婢怎么觉得娘娘不高兴?”
叶修容摇了摇头,没有说出任何不敬的话,她稍颔首:“这是皇上恩典,本宫岂会不开心。”
素俐咽下疑惑的话,转而道:
“中省殿的程公公也派人来了,说是和中秋宴相关事宜,尽数听娘娘吩咐。”
哪怕素俐刻意压制着,叶修容也能从她话音中听出几分难以克制的高兴来。
叶修容不禁觉得乏味,她不将心思放在素俐身上,而是想到了昭妃娘娘,协助中秋宴一事,是颐和宫传来的消息,皇上不可能刻意吩咐中省殿,那么中省殿会派人来,也只会是昭妃娘娘的意思。
尽数听她吩咐?
昭妃娘娘是要将中秋宴一事全权交给她了?
叶修容有点琢磨不清昭妃娘娘是什么意思,若是这位昭妃娘娘淡泊名利,叶修容是一百个不相信的,但如今,昭妃娘娘也的的确确放权给了她。
以往皇后可是将主持中馈的大权牢牢握在手中。
叶修容不知该说些什么,索性敛了全部心思,同素俐道:“准备一下,明日辰时,本宫要去颐和宫见昭妃娘娘。”
对于叶修容的到来,顾晗并不意外,只宫中没有皇后,众人无需请安,顾晗早就养得惫懒了很多,叶修容都到了颐和宫,顾晗才睁眼,她困得尚有些含糊。
玖念没有客气,仗着天热,直接用凉水湿了锦帛,顾晗眼眸中很快恢复清醒,宫人动作麻利,伺候好顾晗穿好宫装,也就用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
顾晗出来时,叶修容正坐在位置上,垂眸喝着茶水,听见动静,立刻起身行礼,顾晗先让她起身,才被玖念扶着坐到了主位,她抚额似有些惊讶:
“叶修容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叶修容清秀丽人的脸上露出抹温和的笑,她低声说:“昨日收到颐和宫的消息,臣妾想了好久,总怕做得不好,所以才想着早些来见娘娘。”
对于顾晗来说,操办宫宴也是头一遭,对叶修容的话,她只是笑了笑:
“是皇上向本宫提议了你,叶修容太谦虚了,皇上看重你,自是有一番道理。”
叶修容听出她的言外之意,这中秋一事她的确不想接手,叶修容收了自谦的话,稍稍垂了垂头,感激地抿唇:“既然皇上和娘娘这么信任臣妾,臣妾就不再推脱,只是臣妾第一次操办宴会,若哪里办得不好,还请娘娘见谅。”
叶修容来得快,走得也快,顾晗挑眉看着叶修容的背影,以往后宫所有人的视线都在皇后、淑妃几位身上,但如今,顾晗忽然发现这位叶修容倒真是个巧人。
她心思很巧,也足够低调,今日一趟来,只不过为了试探,得了结果也没有多作纠缠就离开了。
顾晗去偏殿看了皇子们,他们醒得早,正睁眼珠子转悠,瞧见她后,就咿呀呀地冲她挥舞着手臂,顾晗见都准备好了,就道:“走吧。”
昨日慈宁宫传了消息来,说太后想念皇子,让她今日带着皇子们去一趟慈宁宫,顾晗没有拒绝的理由,而且,她也希望皇子们和太后亲近些。
顾晗到慈宁宫时,殿内不止有太后和周嫔,顾晗还看见了大公主,大公主作为皇上膝下最大的子嗣,如今也不过才将将七岁,但她瞧着要比大皇子年幼些,饶是现在近八月,她也穿得很厚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