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法医道:“死者是被人扼死的,死前被折磨过,头部撞过硬物,牙齿松动,肋骨也有骨折,应该是凶手单膝跪在死者胸部上掐死了死者。”
常想又看向谢箐,“小谢法医呢?”
谢箐问:“常队,葛琴走失前,穿的是什么样的裤子?”
一名干警替他回答道:“穿的是一套咖啡色的新衣服。”
谢箐点点头,“如果是一套,就说明死者的下衣被留在凶手家里了。我猜测,死者刚死时凶手被吓坏了,不敢给死者穿衣服,等想起穿衣服这件事时又来不及了。”
“我认为这很可能是一起临时起意的奸杀案。考虑到没有偷袭的迹象,死者和凶手可能认识。死者身高一米六九,有一定的反抗能力,凶手扼死她并不容易。凶手可能有一座独立的院子,或住在村头,或住在一个四邻不靠的地方。”
常想道:“马家村的马老六马宏达,鳏夫,完全符合以上条件,但我们手头的证据不足以支持抓捕,大家都动动脑,看看这桩案子要如何处理。”
两年半以前的案子了,尸骨白骨化,人证物证可能都不复存在了……但也不那么绝对。
谢箐想了想,“死者头部有伤,如果嫌疑人的房屋仍是老旧的,我们可以用鲁米诺试剂对目标住宅进行血液检测。”
李法医连连点头,“对对对,还是年轻人反应快。这玩意在咱们五岭县没怎么用过,但非常有效,只要没用专业化学物品清理过,几年前的血迹都能检测出来。”
傅达问邓文祥,“带了吗?”
邓文祥道:“勘察箱里有足够的试剂。”
常队道:“农村家里有血是常有的事,万一不是人血……”
谢箐补充道:“鲁米诺检测试剂不破坏dna,我们再进行dna检测就是。”
常队一拍桌子,“那就这么办了。”
下午四点,一干人带着县局的搜查令去了马家村。
马家村位于四岭村和五岭村之间,在一个小山坳里,附近有一处小水库,漫山遍野的桃花、苹果花、梨花……
马宏达家在一个小土坡下面,距离马路四五十米。
房屋破旧,铁大门被修补过,一看就是几十年的老房子了。
大门没锁,一推就开了。
傅达和常队警惕地进了门,刘丰和黎可跟在后面。
谢箐和邓文祥在第三梯队。
常队最先赶到上房门口,“坏了,上锁了,人会不会跑了?”
傅达摇摇头,“如果跑了,就没必要锁门,会不会去四岭村和五岭村打听案情了?”
他话音刚落,就听大门口有人问道:“你们是警察吧,来我家干嘛?”


第101章 回去
谢箐第一时间回头,就见一个五十左右的高瘦男子进了大门,手上还提着一块大肥肉。
他的脸上有讶异和愤怒之色,但不见慌张和惊恐。
常队和傅达折了回来。
常队问道:“你就是马宏达?”
“是。”高瘦男子大声质问,“你们找我是为了葛琴?”
常队道:“你知道葛琴死了?”
马宏达把肉扔进石磨上的一只搪瓷盆里,肉和盆相撞,发出一声脆响。
他骂骂咧咧地说道:“四岭村都传遍了,我哪能不知道?老子是鳏夫不假,但葛琴跟老子有什么关系?一个个的就知道胡吣,不是说老子看这个娘们儿洗澡,就说老子看那个娘们儿尿尿,全都放他娘的屁!”
常队面无表情,“93年11月23日下午五点,你在哪里?”
马宏达道:“这都过去两三年了,我哪儿知道我那天在哪儿啊。换我问你,你记得你说的那个日子你在哪儿吗?”
常队被他问住了,一时语塞。
傅达赶紧说道,“老马,如果你不记得,我们就要依法对你家进行搜查了,希望你能好好想一想,这不但能帮助我们,也能帮助你自己。”
他这番话说得很有诚意。
马宏达缓和了脸色,从柴垛边搬一只小板凳坐下来,耷拉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我还是想不起来,你们搜吧,别弄太乱就行。”
谢箐和黎可对视一眼——这可不像凶手的所作所为!
黎可小声道:“看来传言不可尽信。”
谢箐道:“搜完再说。”
经调查,有人看见葛琴当天离开了四岭村,所以其丈夫没有作案嫌疑。
几个村子的人都说马宏达不正派,且葛琴回娘家路过马家村,他的嫌疑很大,不可能因为几句话就撤销原本的搜查计划。
邓文祥和县里的痕检人员,对上房东西两屋的炕、炕墙,以及一切可能碰撞的地方做了鲁米诺反应检测。
然而,除了西屋炕席上有一小片血迹外,其他地方均未发现与葛琴颅骨损伤类似的血迹形态。
而这一小片血迹,更像是来月经的妇女不慎弄到炕上的——边缘清晰,无散发状。
傅达就此处询问了马宏达。
马宏达给出的解释是,他儿子儿媳偶尔回来,一般住西屋,这个血不是他的,也不可能是葛琴的。
黎可问谢箐:“就算他儿媳妇来了月经,那也该弄在褥子上,怎么可能在炕席上呢?”
谢箐指了指炕稍堆着的被褥,“看厚度,大概也就两套,人多时有人睡炕席很正常。另外,农村未普及卫生巾,为了不弄脏被褥,不睡褥子也在情理之中。”
黎可嘟囔了一句,“也是,前几年的农村生活确实苦。”
马宏达家被彻查了一遍,屋子里没有可疑血迹,院心和磨盘上虽有血迹,但一看就是屠宰牲口和家禽留下的。
以为马上就能结案的众人竟然一无所获,大家伙儿不免有些失望。
傅达和常队对马宏达表示了诚恳的歉意。
马宏达非但不以为意,反而还有了一种趾高气扬的意思,“没事儿,以后再有人说老子,老子就去告官。不怕告诉几位领导,有人教过我,嚼舌根子也叫诽谤,老子就告他们诽谤我。”
傅达啼笑皆非,“倒也不至于,不搭理他们就完了。”
“不行,我忍这么多年也没得着啥好儿,还把警察给我叫上门来了,够够的了!”马宏达还是愤愤,“不就是觉得我穷、搞不着新媳妇吗。附近这几个屯子,胡搞乱搞的有的是,他们怎么不说他们呢?就敢跟我这这那那的,一群狗眼看人低的王八羔子!”
谢箐插了一句,“马师傅,能说说胡搞乱搞的都有谁吗?”
马宏达道:“能,咋不能?咱光脚不怕穿鞋的,有一个算一个,我都给他们抖落出来。”
黎可取出了小笔记本。
这个时候的农村,电视机还不那么普及,业余生活不够丰富,农闲时以凑一块儿唠闲嗑和打小牌为主,不检点的已婚男女哪个村都有。
在五岭村、马家村、四岭村中,四岭村面积最大,这样的人和事也最多。
马宏达口沫横飞,绘声绘色地讲了半个小时,才把三个村子的绯色关系网叙述清楚。
其中大家最感兴趣的是四岭村村长的桃色新闻。
这位村长今年三十八,容貌端正,据说中专毕业,带领四岭村种桃树、发家致富,小有成就,是不少农村少妇心中的no1。
关于他的艳史,占据了马宏达演讲的一半时长。
在回去的路上,黎可说道:“我们去四岭村的时候,就是那位村长接待的。”
谢箐问道:“怎么样,很帅吗?”
黎可道:“不如傅哥一半帅。”
傅达哈哈大笑起来,“还是我们小立刻有眼光。”
刘丰一边开车一边调侃,“你也就能跟几个村长比比了。”
傅达反击道:“不服气啊,咋地都比你这个老帮菜强多了。”
刘丰见好就收,“那是,跟你比我是不行了,差十岁呢,岁月不饶人啊。”
傅达道:“是啊,看看老八爷子的那一堆骨头,死后都是那个德行,好看不好看又能怎么样?努力赚钱,让自己过好点儿,及时行乐吧。”
谈及生死,总能引发无数思考。
车子里安静片刻,随后就响起了鼾声。
傅达最先睡着,邓文祥其次,再次黎可。
谢箐没睡,她偶尔和刘丰说说话,二人结伴,一起把车开到了招待所。
五人在招待所点三个热菜、两个凉菜,好好吃了顿饱饭。
快吃完的时候,谢箐的大哥大响了。
她接了起来。
“檀队。”
“小谢,案子怎么样了?”
“今天不大顺利,到现在还摸不着头脑呢。”
“这样……”檀易迟疑了一下,“麻烦你把电话给傅哥,我和他聊几句。”
谢箐答应一声,把电话给傅达递了过去——傅达是中队长,檀易先与他交流案情,是对他的尊重。
大家不再聊天,听傅达把案情给檀易介绍了一遍。
在他说的过程中,谢箐在想两个问题:一是,阮红丽的案子和葛琴的案子会不会有所关联;二是,如果马宏达说的是真的,这两位女性,会不会和某个男子暗中有所牵连呢?
第二个似乎不大可能,村与村之间几乎没有秘密,,再因为这些杀人就太不值得了。
谢箐先摒弃第二个可能性,专心思考第一个。
阮红丽是五岭村人,葛琴的娘家在五岭村,一个是白天往市里去,不知在何地失踪,范围较大,另一个从四岭赶往五岭,范围较小。
从地点上看,有重合之处。
一个四年前失踪,一个在两年半前失踪。
从时间上看,倒也符合连环杀人犯的作案规律……
想到这里,谢箐摇摇头——阮红丽生死未卜,眼下没有并案的条件,稍微想想可以,钻进去就得不偿失了,思维很容易被局限住。
还是先考虑葛琴案。
从葛琴的抛尸地点来看,凶手了解五岭村,案发地到抛尸地的距离应该不会太远,推测凶手在五岭村和马家沟的可能性最大。
基于此,他们今天的动向都在凶手的掌控之中,那么他会不会和其他人混在一起,去马宏达家打听情况呢?
如果去打听了,他又会不会做出铲自家墙皮,炕头,或者洗刷石磨等行为呢?
大意了,应该留人蹲守的啊。
这时,傅达打完了电话,说道:“檀队暂时不来,他建议咱们别着急,把三个村子的地形地貌、风土人摸摸清楚,并建议咱们返回马宏达家,看看有没有人到访,并立刻铲自家墙皮,大力洗刷石磨等现象。”
刘丰连连点头,“还是檀队考虑周全。”
居然想到一处去了,谢箐摸了摸鼻子。
傅达又拨出去一个电话号码,那边很快就接了起来。
“你好,我是市局的傅达,常队在吗?”
“又出事了?”
“那行,先这样,有事再联络吧。”
他挂断电话,大哥大也还给了谢箐,“五岭县发生一起恶性杀人事件,常队赶去处理了,看来蹲守这种事只能我们自己来了。”
刘丰道:“那行,大家多吃点儿,晚上山里凉,吃饱了才不冷。”
五个人把菜吃得干干净净,重新回到车上,于四十五分钟后赶回马宏达家大门外。
马宏达家的大门从里面插上了,屋子里的灯还亮着。
刘丰敲响了大门。
“谁啊,没完了吧,有啥好打听的,老子又没杀人。”马宏达趿拉着鞋子出来开门了。
黎可和谢箐对视一眼,趴在她耳边说道:“我越来越佩服檀队了。”
谢箐在黑暗中点了点头。
她在来的路上反省过自己,但后来想了想,这桩案子的抓手很少,她和大家都被一种懈怠的心理影响了。
不过,这样杀一个回马枪未尝不是好事。
门开了,马宏达毫无礼貌地用手电在他们的脸上照了照,“怎么又是你们?”
傅达道:“我们想打听打听,我们走后,都有谁来过你这儿?”
马宏达让出大门,“进来说吧。”
一干人进入上房,在东屋窄窄的炕沿上坐了。
马宏达道:“你们一走就有人来了,马家沟的、五岭村、四岭村都来人了。第一个就是阮家人,这两口子才不是东西呢,一进来就问是不是我杀了阮红丽。他奶奶的,我都不怎么认识那丫头,杀她干啥?”
“两口子闹了好一会儿,被我用锄头撵出去了,紧接着就是四岭村村长和葛琴的老爷们儿,这俩货也是来问是不是我杀了葛琴的。我说领导哇,你可得替我做主,说我搞破鞋也就算了,说我是杀人犯可不行,就算我能忍,我儿子孙子也忍不了啊。”
傅达道:“你协助我们破案,就是既帮了我们,也帮了你自己。”
“那你们可得快点儿。”马宏达点点头,“四岭村的走了以后,我们马家沟的村长,我那堂兄弟也来了,他问我到底杀没杀人,你们来我家都干啥了。”
傅达:“你都说了吗?”
马宏达瞪着眼睛,“说了啊,我都跟他们说了。我没杀人,还不得好好说道说道?”
傅达“啧”了一声,“还有谁来了?”
马宏达道:“五岭村的村干部,王老邪也来了,说是他那个当村长的大伯让他来的。剩下的就是我们村的几个小孩儿了,都是十七八的半大小子。”
傅达看了一眼黎可的记录,“你把这些半大小子的爹妈都说说。”
马宏达道:“他们就是好打听,不敢杀人。”
傅达道:“让你说你就说。”
马宏达只好一一道来……
黎可记了,谢箐也记了——总共涉及十三个家庭,三个村子,逐一跟踪不可能,只能挑出重点看一看。


第102章 山顶
傅达和刘丰都是老刑警,经验丰富,二人一唱一和,把涉及到的十三个家庭在这一带的社会关系、亲缘关系、绯闻、仇怨、矛盾等问了个一清二楚。
从马宏达退出来时,已经差不多九点了。
几个人回到吉普车上,开着车内小灯,面面相觑。
傅达道:“这关系也太错综复杂了。刘哥,你经验最丰富,你说说接下来咋查,盯谁家?”
“这……”刘丰靠在驾驶位上,双手撑着方向盘,“虽然复杂,但其实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似乎都不足以定性为杀人动机。而且牵扯三个村子,每个村子都有点距离,咱们人手有限,我这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出好主意。”
邓文祥道:“傅哥,刘哥,依我说,这案子咱急不来,只能按部就班。”
谢箐也开了口,“大家怀疑马宏达,是因为他恰好住在路边,而且孤家寡人。如果不是孤家寡人干的,那么案发地依然可能在四岭村到五岭村之间这段路上,我们应该查查这段路上废弃的民房、窝棚什么的。”
黎可道:“如果到了杀人灭口的地步,有没有可能是一种最荒唐最混乱的男女关系?”
她这句话是有针对的,马宏达说,他的本家兄弟,马家村村长马宏良被人传闲话,说是和儿媳有染,涉及伦常,只要有外泄的可能就不会放着不管。
傅达点了根烟,“大家说的都有一定的道理。我赞同小邓的观点,这样的陈年旧案,指望一两天破显然不现实,大家沉下心,一步一步来,先把各方面的线索夯实了。”
刘丰点点头,“你说怎么干,咱们就怎么干。”
傅达吐了团烟雾,“像小谢说的,细致排查五岭村到四岭村的所有建筑,甭管鬼屋还是窝棚,这个由我和小邓来干,刘丰和黎可去马宏良家附近看看,至于小谢……你就开车吧。”
这就是对女法医的照顾了,而且也照顾了谢箐的车。
但谢箐并不领情,她指了指窗外的五岭山,“傅哥,我想上山看看。”
傅达有些发懵,“这黑灯瞎火的,上山干啥。”
谢箐道:“我后面有个望远镜和毛毯,今天天晴,一会儿月亮就升起来了,在那座山上应该能看到两个村子的动向。”
刘丰回头看了谢箐一眼,“这倒是个主意,但你一个女孩子不行,我和刘队去。这样的话,马宏良家也就不用蹲守了,你们仨一起对沿途的窝棚进行鲁米诺测试,傅组长你觉得怎么样?”
谢箐摇摇头,“刘哥,你们年纪大了,身体反应未必有我灵敏。现在天气还冷,我后面有厚衣服,你们没有,这个事儿你们就别争了。”
黎可道:“箐箐要是有多余的衣服,我和箐箐一起去。”
傅达松了口气,“不瞒你说,那山我是真不敢上。黎可和小谢一起上山吧,小谢有大哥大,有什么事可以打传呼,比我和刘哥方便些。”
经手的凶杀案多了,他着实有点儿怕鬼。
刘丰了解他,尽管担心小徒弟和谢箐,也同意了。
车子往五岭村的方向开,五分钟后,在一条小路旁停下来。
谢箐从后备箱里找出一件大毛衣和一件薄棉袄,和黎可一人一件穿上。
她把随身的小背包放下,换上大包,再拎起一只登山杖,就算准备齐全了。
傅达唏嘘道:“有车就是方便,这活儿就得小谢干。”
刘丰道:“路上小心,有事赶紧打传呼,遇到危险不要硬碰硬,知道吗?”
谢箐和黎可答应一声,借着星光,沿着地头的小路朝不远处的山头走了过去。
夜晚的春风依旧寒凉,扫过树木时发出窸窣的声响。
如王村长所说,地头的坟确实不少,一串串一堆堆,偶尔还能遇到插着灵幡的新坟头,风过时,白色的纸上下翻飞,狂魔乱舞,让人毛骨悚然。
谢箐怕黎可害怕,特地放慢了脚步。
“哈哈~”黎可不但不怕还笑了两声,“氛围感十足啊,真带劲!箐箐,你怕不怕?”
原来这姑娘是个傻大胆儿。
谢箐挑了挑眉,“一个人可能会怕,但有你在就不怕了。”
“我也是。”黎可拍拍挎包,“不瞒你说,我还带了一把水果刀呢。”
谢箐耍了一下手里的登山杖,“放心吧,一般不会有人,野兔子倒是能碰到一两只。”
……
二人边走边聊,十五分钟后到了山脚下。
这座山在五岭山五岭峰的末端,不高,海拔顶多二百出头,是本地人常来常往的小山头,即便没有月光,山路也一样好走。
二人秉持着说话不赶路,赶路不说话的原则,无惊无险地到了山顶。
山顶上有块平坦且干净的大石头,谢箐在上面铺上毛毯,和黎可一起坐了下来。
这一刻,手表上的指针正好到达十点二十。
月亮已经升起来了,虽然没能突破伟岸的五岭山,但天空比之前明亮多了。
谢箐从包里取出望远镜递给黎可,自己又拿出新买的照相机——为了拍照方便,她直接装上了变焦头——能当半个望远镜用。
谢箐对着五岭村、马家沟两个方向看了片刻,大部分人家都熄灯了,只有几盏亮着。
她习惯性地拍两张,算是固定了证据。
快门的咔嚓声惊动了黎可,她这才发现谢箐带了照相机。
谢箐的镜头瞄准了她,“这样的机会难得,我给你拍两张,你继续侦查。”
黎可来劲了,小身板也挺了起来,“太好了,正好留个纪念,够我回忆一辈子了。”
这话是真的。
谢箐上辈子当了那么久法医,也没干过晚上上山侦查这种事。
反正有黎可盯着,她就放心大胆地趴着、撅着、躺着,拍了好几张不同角度的照片。
拍完后,换她侦查,黎可给她拍,俩人工作娱乐两不误,玩得不亦乐乎。
不到十二点,两人就霍霍完了一个胶卷,但村子里依然没有动静。
黎可看了一眼表,“过十二点了,灯都灭了,看来真得蹲一宿了。”
谢箐从包里掏出一包饼干,一包瓜子,一大袋烤鱼片,两瓶可乐,“如果是我,绝不会在前半夜有动作,咱俩吃点零食,就当晚上露营了吧。”
黎可眼睛一亮,“我就知道,跟着你一定有好吃的。”
饿是不太饿的,先吃点瓜子打发时间,寂静的山岭上响起一阵清脆的“咔嚓”声。
黎可笑道:“谁要是这个点儿上山,非吓死不可。”
谢箐把望远镜给她,她拿出大哥大给傅达发了个传呼,“平安无事,我们看个日出。”
傅达收到传呼时,刚好搜完四岭村范围内的最后一个窝棚,仍然一无所获。
刘丰问:“小谢说什么了?”
傅达道:“她们也没有发现,肯定等到要下半夜了。女孩子还在山上呢,咱们也别走远了,把车藏一藏,就在车上凑合睡一宿吧。”
刘丰和邓文祥一起说道:“那是自然。”
……
凌晨两点半,谢箐放下手里的烤鱼片,聚精会神地看着马家村西边角落里的一户亮灯的人家。
盯了两三分钟,灯灭了。
谢箐泄了气,原来是上茅房的。
黎可仰望银河,“银河好美啊,上一次看还是毕业的时候呢。”
谢箐继续观察五岭村,心道,她上一次看银河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了——书外的世界灯光污染严重,即便能看到星星也仅仅是最亮的几颗。
五岭村里也有一户人家亮起了灯,位置在村子的最东头,东边院墙挨着一座半环形的丘陵。
这家宅基地大,房屋盖得也好,像村干部的家。
这让谢箐想起了做卧底的时候,当初她们就被关在山下的一个地窖里。
她问黎可,“五岭村都有什么传言来着?”
“一大堆人,记不住,我就记得村长有个傻儿子。”黎可翻出小本本,用毛毯盖住自己,打开手电念道,“王村长给傻儿子招妓,王老邪和四岭村的小寡妇,阮红丽的丈夫王庆生和兄弟媳妇,刘老二和隔壁的……”
一个小村子就七八条桃色新闻。
“啧啧。”黎可关上手电,“这些人咋想的,太不知羞耻了吧,背后都有一个庞大的家庭,低头不见抬头见,就不怕丢人吗?如果叶婉也像她们一样,跟十个男的上床也不会自杀吧,大家都在农村生活,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谢箐认真观察着那个院落,“这是王村长的家吧。”
上房的灯亮了一会儿,随即又灭了。
谢箐拿起一片烤鱼片塞在嘴里,正要移开望远镜,就恍惚看到院子里出现一个人影。
月色不错,通过轮廓依稀分辨出此人是男性。
他走到院心,一动不动地站着,像在往山上看。
谢箐有些紧张,“咱们这是被发现了?”
黎可接过望远镜,“没发现,他去东厢房了。一般村干部都有钱,我也觉得这是王村长家。”
“没发现就好。”谢箐掏出照相机,继续观察。
厢房的灯亮了,不到一分钟又关上了,但那个人没出来。


第103章 果然
谢箐道:“一个男人睡到半夜要换个地方睡,这是出于什么考虑?”
黎可放下望远镜,“你在怀疑什么?”
谢箐道:“我怀疑阮红丽在那个院子里。”
黎可想了想,“确实有这种可能,但我们没有证据。”
谢箐看了看腕表,“两点四十,看看他出不出来,什么时候回来。”
黎可道:“这人是谁,看起来不像傻子。”
谢箐道:“确实不像,傻子也不会在这个时候鬼鬼祟祟地换地方。”
黎可打了个呵欠,“我也觉得。但愿不是阮红丽,四年啊,那可真是太惨了。”
谢箐喝了口可乐,“我倒希望阮红丽就在那个院子里。”
黎可先是一愣,随后也反应过来了,“是啊,活着还有希望,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二人轮换,一边吃瓜子一边监视那座院子。
大约十几分钟后,黑影离开东厢房,回了上房。
谢箐道:“这个时长应该是老人家,如果我是王村长,想睡儿媳妇,肯定要趁老太太睡着了。先开灯上个厕所,看看老太太醒不醒,不醒就出来做点坏事,比较稳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