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损元阳,倒无大妨碍。”
瞿医士看了韩琮一眼,韩琮眨眨眼睛,他顿了顿,说:“倘若定要成婚生子,怕会折损寿元,恐不永年。”
孙氏颤着声音:“那,那不能再调养回来了吗?”
其实瞿医士曾经说过多次,生长发育就一次机会,错过就没有了。
果然,瞿医士遗憾摇了摇头:“不能了。”
……
孙氏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勉强撑着安慰了儿子,回到房中垂泪哭泣。
一伤心儿子。
二她对不起韩家。
韩琮不能成亲生子,百年韩氏若绝了嗣,她对不起夫君,对不起韩氏列祖列宗。
韩琮轻轻推开门,听见母亲抽泣声,心疼得很,“阿娘。”
孙氏慌忙抹了抹脸,“二郎。”
韩琮来到母亲身边,偎依她坐下,用袖子给母亲擦干净残泪,“阿娘别伤心,成亲也没什么好的。”
他扁扁嘴,安慰母亲。
“你这孩子。”
孙氏强颜欢笑,她不敢说什么怕刺痛孩子的心,长吁短叹,韩琮抱着母亲的胳膊,“家里还有姐姐呢。”
韩家两孩子,他成不得亲生子,不是还有姐姐么?
这个孙氏当然知道,只她没好气:“别提你阿姐,她不听话,想气死她阿娘!”
韩琮晃了晃母亲胳膊,温声劝和几句,又小声劝:“阿娘你也别生韩大兄的气了。”
他窥了眼孙氏绷紧的脸色,说:“现在这样,还不如穆大兄呢。”
他附在孙氏耳边小声说:“我偷偷问过穆大兄了,他很愿意赘到我家的,以后孩儿都姓韩。”
一般人哪肯?哪怕落魄士人,也多视此为耻。
肯的,必是些无能贪婪之辈,哪里可能如穆寒般优秀?
这般一想,穆寒竟也算最好的选择,最重要的是韩菀喜欢也愿意。
孙氏蹙着眉,左右思忖,心里还是不愿,那条丝帕捏了又扯,绞成麻花。
韩琮情知母亲已听进去了,他有点黯然:“都是我无用,竟不能让韩氏传继下去。”
孙氏忙安慰儿子:“这哪里能怪你,都是阿娘的不好,没给你生一副好的身子骨。”
“不是的阿娘!”
母子互相安慰,最后孙氏长长吐了一口气,“快回去睡,阿娘好好想一想。”
正房寝屋的灯亮了一夜,一宿无眠,辗转反侧,不得已之下,孙氏最后还是妥协了。
……
正院,堂屋。
孙氏端坐上首,穆寒端端正正站在她跟前,孙氏上上下下打量,瞥了一眼他浅褐色的瞳仁,板着脸问:“你可愿入舍到我家?”
既是倒赘,那日后得了孩儿都是姜姓韩氏。
穆寒跪了下来:“回夫人的话,卑职愿意。”
赘不赘的,他本来就不在意,在他心里他本来就是跟着韩菀的,以她为中心的。
韩家就是他的家,他一直都渴望成为韩家人。
至于孩儿姓氏这个,那就更不在话下了。他本来没有姓,穆这个姓还是韩父给他取的,当年穆寒被救于穆地,故取穆为姓。
他更不需去考虑什么延续不延续的问题了。
侍女端来两盏茶,穆寒有些紧张接过来,等韩菀给母亲奉了茶后,他忙双手举过头顶,将茶盏奉给孙氏。
孙氏板着脸接过喝了,给了穆寒见面礼。
是一柄玉如意,穆寒叩了头,屏住呼吸小心用双手接过来,韩菀拉着他站了起身。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恭贺凑趣,堂上登时欢声笑语一片。
韩琮也笑,喊了一声:“姐夫!”
穆寒有些紧张,忙“嗯”了一声,把特地备着的见面礼递给韩琮。
他实在有些局促了,递过去时松手太快,韩琮没接住荷包掉了,穆寒反手一抄接住,这才重新地过去。
大家哄堂大笑。
笑声不小,都传到外面去了,正院这欢快气氛,真的许久没见过。
韩琮笑得尤为高兴,扯了扯母亲,孙氏心情复杂,但还是勉强扯了扯唇角。
这就很好了,韩琮相信以后有了外甥外甥女,母亲心里那点芥蒂肯定能去了的。
……
一家人围坐用了家宴,韩琮回到屋里,欢快在床上打了滚。
真好。
还记得他请瞿医士帮忙的时候,瞿医士惊讶过后,“你不后悔?”
“那你以后就得不成亲生子了。”
韩琮微笑:“我知道。”
他有这个念头很久了,是经过仔细思考的。
他的母亲他知道,是个最传统不过的女人,性子又倔强执拗,阿姐为穆寒离家,并二人在外成了亲,这是母亲心里的一根刺,她耿耿于怀,认为穆寒不安分,人品不佳。
想改变比登天还难。
既然没法改变,那就只能用另一个优势来覆盖了。
他知道怎么样的情况下,母亲才会愿意去接受穆寒。
韩琮笑,现在好了,他盼着一家人和和睦睦,已想了很久了。
……
家里长达数年的剑拔弩张气氛终于去了,孙氏点头后,上上下下正欢乐筹备大婚中。
只穆寒却仍觉不够。
小家宴后,穆寒抱着韩菀回屋,她心里高兴喝几杯桂花酿,脸热微醺搂着穆寒的脖子,经过分隔两院的新围墙时,她伸手点了点。
过几天,就让人拆了它。
只想起韩琮,她心里难免难过:“都是我的不好,我没能护好二郎。”
她黯然,心里自责。
穆寒放下她在软塌上,俯身亲了亲,安慰:“这怎么能怪你,你已经做得极好了。”
要怪,就怪那该死的郇王。
事实上,也没有任何人去怪韩菀。
韩菀也不是钻牛角尖的人,被穆寒哄了好一会,叹了口气,遂不再纠结了。
总的来说,她今天还是很高兴的。
总算是和母亲和好了,虽有弟弟遗憾,但一直以来搁在她心上的事儿总算放下来了。
韩菀心里还是很在意母亲的。
捧着穆寒的脸,重重亲了几下,她笑:“现在能这样,也算很好了。”
韩菀长呼了一口气,偎依贴着穆寒的脖颈,翘唇闭上眼睛。
她是满足了,可不曾想,反倒是穆寒并没有。
穆寒亲吻她,低头贴着她的发顶。
良久,他摇了摇头,轻声说:“菀儿,你等等我。”
他觉得不够。
这还远不够。
孙氏能接受他,他当然高兴,但同样穆寒也很清楚孙氏是迫无无奈的,她并不是真的接受了他。
孙氏认为他人品不佳,不足以托付终身,担忧他会变,日后要负韩菀,会让她伤心。
这些他都知道。
他会证明的。
他都有计划了,哪怕没有今日,他也会彻底解决这个问题。他会解开孙氏的心结,让母女重归于好的。
除了孙氏以外,更重要还有信都那些流言蜚语。
外面怎么说的韩菀,穆寒都知道,这几年舆论的风口浪尖她就是第一人,由匪夷蔑笑到毁誉参半,现外头还有多少八卦妇人等着看韩菀的笑话。
等着他纳姬妾美女,等着他冷落回避她。
穆寒攒紧拳。
他不但不会,他还要杜绝所有的负面流言。
他要让以后但凡有人说起相关的事,都只会是艳羡她的。
从一开始,穆寒想的就是怎样才能消弭他带给她的耻辱,哪怕只有一点点,他也会为此竭尽全力。
他所做的一切,战场上拼尽全力,除了复仇,另一个目的,就是希冀可以带给她荣誉。
穆寒亲吻她的脸,“你等等我。”
等他从南楚回来!
他会做到这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
穆寒会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的,轰轰烈烈的打脸也必须有,他不会肯委屈阿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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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春末,信王兴兵南下,伐楚国。
自梁悼王六年申王薨逝,诸侯国兵刃相见,天下大乱战火如荼,北有信郇大战,以信国大胜告终,而南,则是南楚频频告捷。
楚国乃南方第一大国,远胜周遭大小诸国,拥五十万雄兵,傲视群伦。楚王雄心勃勃,久蓄大志,战火一兴,旋即率大军东征西战,现已一统南方。
三月初,楚王称帝。
同月中,楚王诏,挥军伐鲁,歃血祭旗,旋即率六十万雄兵北上,过彭城,兵锋逼近鲁国南界。
鲁国国小兵弱,断不是楚国对手,然鲁王极识时务,君臣连夜商议过后,当即下定决心,遣使投信。
鲁乃北地之国,因着有郇,信王比楚国略慢了一步,未来得及拿下东边的燕鲁,一统北方。
楚王现在是要抢先攻占北地,信王怎肯?
楚国一动,信王立即下诏集结大军。
同时接鲁王使者呈上国书,更加名正言顺,信王旋即点兵七十万,南下急伐楚国。
这是今年一场意料之中的战事。
数月时间休养生息,信军上下精神饱满精力充沛,一得王诏,旋即集结,分三路汹汹南下。
中军三月二十九开拔。
韩菀再度送穆寒出征。
……
临进营前,她亲手给他披上乌金麒麟甲,他单膝跪在她身前,握着她的手亲吻。
“菀儿,你等我回来。”
穆寒郑重说。
韩菀隐约有点明白他的所思,她好奇,但他笑而不语,那她就索性不问了。
其实外面那些风言风语,她就根本不在意,反倒是穆寒,他不出声,但她知道他一直耿耿于怀。
韩菀翘唇笑,应了他一声,“好!”
那她就等着。
她相信这将会是一次极甜蜜的体验。
把他拉起来,踮脚理了理他领口,搂着他紧实的健壮腰身,韩菀脸贴着他的胸膛,听一下下有力的心跳声。
“小心些。”
“我等你回来。”
穆寒应了一声,圈住她柔软的身体,闭上眼睛,低头轻轻亲吻她的鬓发。
千钧臂力,轻柔却坚定。
……
不舍送穆寒入营,次日一大早,韩菀送他出征。
三月二十九,三更,韩菀就醒了。
天还没亮,但已能隐约听见城外动静,母子三人加快速度梳洗,匆匆登上辎车,四更就登上了城头。
天际隐约泛起一线鱼肚白,城下火杖熊熊如星火燎原,一列列戴甲兵士正自南郊大营鱼贯而出,旌旗漫天,隐天蔽野。
旭日东升,中路大军三十万军士皆出尽,肃容戴甲,军威凛然,大小将军飞马巡检完毕,俱勒马军前抬头看城门前。
信王太子丹以及诸随军幕臣皆已整装立于城墙之下,信王勉励诸军,而后歃血祭旗。
韩菀等不随军开拔和留守的文臣武将皆立于城楼之上目送。
孙氏也来送战。
距离不远,大家都看见了,于是十分讶异,太子丹拍了拍穆寒肩膀,张覆更是戳了戳穆寒,用非常的惊奇的语气说:“穆兄弟,你岳母也来了。”
难怪大家惊讶,实在是孙夫人不喜穆寒并不是什么秘密,小圈子都知道,并还知道孙夫人直到现在都没承认穆寒这个女婿。
她现在来了,就代表她妥协了。
穆寒没说话,家中私事,不足与外人道,哪怕眼前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们。
推开张覆,“认真些。”
这是在誓师出征。
众人也不敢多说,这场合确实不合适交头接耳的,挤眉弄眼啧啧两声,一肃容踱马开去了。
穆寒提了提马缰,战马动了动蹄子,他借机望了后方的韩菀一眼。
韩菀冲他挥了挥手,露出大大的笑脸。
这一趟城头送战,和上次不一样了,她不但看到了穆寒,而且非常清晰。
他就跨马立在信王与太子丹的下一位。
乌金铠甲寒芒闪烁,身姿笔挺矫健英姿,内敛而肃穆,军威赫赫气势凛然,站在前排的许多兵士皆用崇拜的目光仰看着他和帅旗。
穆寒已是真正意义上的大将军了。
老帅匡胥在决战郇国中负了伤,之后引发旧疾,已不能再率军征战。他向信王推荐穆寒为接任者,信王也有此意,于是欣然允纳。
这次南征楚国,正是穆寒挂帅。
军中或许还有些许世家子秉持旧偏见,但信王的军功改革推行数年,席卷整个营辕,信军之中已翻天覆地。
穆寒今日位置,乃无数战功实打实垒上去的。在军中在信都乃至整个北地和天下,他是一个传奇人物。
军中崇拜者极多。
他就如那东升的旭日,谁也无法掩盖他的光芒。
韩菀翘唇笑。
这是她的夫君,她的穆寒,她心爱的男人,经历人世间种种苦难的打磨后,最终焕发出独属于他的光彩。
不但她移不开眼睛,这城头上许许多多的人,视线焦点都集中在他身上。
韩琮兴奋,小小声说:“姐夫好厉害!!”
孙氏轻哼一声,没有说话。
她脊背绷得紧紧的,有多少目光落在穆寒身上,就有多少目光落在她娘仨身上,孙氏对此极敏感,一手拉过儿子,另一手拉着女儿,把两个孩子都挡在自己身后。
“阿娘~”
韩菀晃了晃母亲的手臂。
孙氏没好气:“干什么?”
自从孙氏妥协接受穆寒后,母女俩算是真正和好了,哪怕孙氏仍有些心气不平,说话有点点硬。
不过自己亲娘,韩菀并不介意多多软和一些。
“穆寒说,他有法子解决的。”
她能感觉他已有腹案计划,虽然她不知道他打算怎么做。韩菀也没有思索分析,她就等着,她对穆寒很有信心,他是个稳重的人,事关她,他更是再慎重不过。
韩菀抿唇笑。
孙氏喷气:“嗤,这他还能怎么解决?”
连江河大决都可以堵,唯独世人口舌无法阻塞,这种跨越阶级又前后翻转还带有传奇色彩的恋情.事件,偏偏就是这些人最喜欢议论。
很多人素昧平生,但偏喜欢以坏处和恶意去揣测别人,此类八卦就是流传最广经久不衰的。
可以预见的,接下来的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这些流言都不会停止,并且将会有无数双眼睛盯着韩菀和穆寒,一旦这对夫妻有什么容易发散思维的动作,就必然又掀起新一轮的蜚语。
而且最重要的,孙氏本人对穆寒其实都没有太大的信心。但现在也没办法了,只能这样,她唯有趁他尚未变质之前,让两口子多生几个孩子。
再以后如何,就随他去吧。
看女儿笑靥如花,那双眼睛盯着穆寒闪闪发亮,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光彩,她心里就不是滋味。
瞥一眼穆寒,孙氏重重呼了口气。
韩菀并不知母亲想了这么多,或许她知的,但没办法解决只能不理了。
穆寒说过,那就交给他吧。
底下誓师结束了,号角吹起。
沉沉的呜呜声响彻云霄,穆寒当先驱马,帅旗一动,大军随即开拔。
她跟着人潮涌了过去,望着帅旗越去越远,山川原野,漫漫雄兵,如海潮一般,缓慢往东南方向涌去。
……
信王兵发鲁南。
七十万大军分三路,急行军往东南而去。
信军与鲁军胜利会师,与南楚对峙于鲁国南界,南北两大霸主角逐天下的大战,正式拉开帷幕。
共计投入兵士愈百万,此一战,撼动九州。
四月末,两军会战,各有损伤。
五月,连续两战,依旧不分高下。
两军旋即分开,互相观望对峙,长达两月。最后是楚王按捺不住,定策先发制人,分四路直取信王位于淮蒲的大本营。
信军迎战,佯作不敌之态引楚军深入,楚王中计,后信帅穆寒率大军从中将楚军一截为二,旋即包抄围杀。
楚军骤不及防,首尾失顾之下,抵挡不住信军的凌厉攻势,楚王与楚帅当机立断,下令立即圆阵紧缩,伺机强硬突围。
鏖战一宿,天明时楚军终于成功突围,损伤不轻,楚王当即下令退兵,回营固守。
好不容易占据上风,信军怎肯罢休?自穷追不舍,又趁机分兵截断楚军粮路,继而围攻楚军位于夏丘的粮草大营。
楚王立即分兵去救,两处战场最终演变成一场决定胜负的关键转折点大战。
鏖战两个日夜,信军最终成功攻破楚军大营,楚王大败,折损兵卒愈十万,伤员无数,迫不得已,他下令放弃这次北伐,退回楚国。
信王却没有善罢甘休。
下南楚,这是一次绝佳的机会!
信军转守为攻,五路大军紧随而下。
渠广率十万军直逼黄城,吕骁率十万军指随城,陈钦黄季勉率八万精兵东去舒邑,罗笙杜元率八万精兵剑指柏阳,而王驾和穆寒,则率二十万大军直逼楚国北部最重要的关卡容谷关。
这一场战事持续到了第二年春,信军最终策反原庐国的楚将翁洪,里应外合,大破楚军。
……
持续一年的苦战,信军大获全胜。
而早在上月,信王已接到燕国归附国书。
至此,九州之内,业已一统。
楚王兵败遁退至楚都,负隅顽抗一月,眼见大势已去,自戕于楚王宫。
信军开进楚都。
又一月,楚国全境平。
接到这一战报,信王正立于楚都城头,俯瞰这个富庶的鱼米之乡,信王执战报连说的三个好!
众臣将齐齐下跪:“请王上早日归都,祭天登基以安万民之心!”
从大破郇国开始,就有人劝信王登基。一直到楚王僭越称帝,而信军压倒楚军占据上风,这声音越来越多。
信王一直都拒绝。
直至今日,楚王自戕楚国全境收复,天下一统业已成形。这天下久经王朝末年和战火的涂炭,不可再无君,信王顺应天命登基称帝的时机也成熟了。
事不宜迟,民不可一日无君。
“好!”
事到如今,信王不再推搪,他亲手扶起穆寒和糜松,还有跪在前头的一众文臣武将心腹。
“卿等襄助寡人,今得天下,汝等实居功至伟,待回到信都,定要好生论功行赏!!”
得了天下,这一干大小功臣必然是要封爵大赏,这没得说的。
辛苦了这么些年,风里来雨里去,提着脑袋踏着血腥杀过来,终于等到了这一日,大家情绪都非常激动。
“谢王上!!”
“诶,都是汝等该得的,快快起来!”
君臣文武,气氛热烈,互拍肩膀,哈哈笑语。
众人之中,唯一一个穆寒最沉着镇定,他微笑看了同伴们互相拍打笑语一阵,忽撩袍跪地。
“王上,末将有一事相求!”
“哦?”
信王有些讶异,随即就笑,俯身欲将他扶起,笑道:“子桓有何事,且快快说来。”
子桓是信王亲自给穆寒取的字,足可见其喜爱和重视。
信王扶,穆寒却没有马上起来,他仰首看信王,道:“王上,末将侥幸立得一二功勋,若有赐爵,请王上赐予韩氏。”
信王一愣:“子桓?”
穆寒坚定说:“请王上成全!”
这就是穆寒一直以来的计划。
他必有赐爵,且必是头一等,征战沙场多年,穆寒功勋累累。
他不要爵位,他建的功勋,请加予韩氏身上。
……
当年春末,信王回师信都。
同年五月,信王祭天登基,立国号“信”。
同一天,信帝大封功臣。
一道道诏令出,在广德殿当殿宣读,而后喜报再前往各自府邸。
韩菀本身就有大功,另外,她还献了玉玺血诏,作为姜姓托付江山的代表,哪怕不立功,信帝也会重重封赏。
信帝本要给韩氏封王爵。
韩菀赶紧给拒了,信帝要全面推行郡县制,如今天下可没有异姓王。
她深知尺度,水满则盈,树大招风,这唯一的异姓王,她是怎么也不肯做的。
新朝没有公爵,最高是侯爵,她坚持,最后信帝给她封了“东阳侯”。
跪地领了旨,目送宦者往宫外韩府而去,韩菀回头,冲穆寒一笑。
穆寒也看着她笑,那神色温柔至极,微微翘着唇,双眸似溢满光彩。
韩菀正不解,忽上面又喊了她名字一次,她一愣,不明就里,却还是马上跪下。
糜松展开长长的王诏,宣读穆寒从军以来所立的所有功勋,很长很长,最后提高声音:“王诏!
“敕韩氏以侯爵,封地阳陵,采邑万户,世袭罔替,以彰爱卿之功勋!……”
剩下的韩菀听不见了,她愣了,蓦抬头,怔怔看着上首温柔微笑看着她的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寒哥太可了!!!!
今天比昨天粗长了一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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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愣的不仅仅是韩菀,整个信都,除了当初早已知情的臣将们,所有人都愣了。
包括韩府,以及孙氏。
宫里来的宦官将第二个喜报说罢,孙氏翻江倒海,心里滋味难言百般繁杂。
勉强定神给了喜封,送走宦官,她端坐在堂上,久久不语。
韩琮很欢喜:“我就说,穆大兄不是那等人!”
他心里真真高兴极了,“看看这回,还有谁会笑话我阿姐!”
不会有了。
肯定不会再有。
消息一出,整个信都都失音。
……
韩菀有些魂不守舍。
这很难得。
调整控制情绪,保持优雅的姿态示于人前,是她打生下来就耳濡目染的一堂课,她早已炉火纯青。
今天这么重要的场合,她现可还在广德殿的开国大宴。
但事实上,她还能全程保持微笑跟上举杯节奏,就已花费了全部的自制力。
大家都很体恤她。
信帝没有刻意提问她,太子丹也是,大家笑语晏晏觥筹交错,都没有特地和她说话讨论。
韩菀怔怔的,目光穿过喧闹人群,和坐在武官首席的穆寒对上。
宴散了。
君臣上下大醉而归。
韩菀不免也喝了些酒水,风一吹,有些醺然,在马背上翻身下来,一脚踩空,趔趄一下身体歪了歪。
穆寒一步上前,将她接住,抱着她回东院去。
已经后半夜了,府里安静下来,只听见风声,吹动门枋檐角挂的大红绢灯和彩绸。
韩菀伏在穆寒怀里,她手里紧紧攥着那两卷敕封。
回到屋里,穆寒把她放在榻上,她也没有放下来,低头盯着,用手轻轻摩挲。
半晌,她抬头问:“你怎么……?”
其实韩菀知道为什么。
他曾说过已有计划,当时她问,他笑而不语,现在都明白了。
那敕封握在手里沉甸甸的,韩菀没有办法不动容。
“不必这样的。”
她又不是没有。
这是他的功勋,一刀一剑,一场场血战换来的。
驰骋沙场,擢至大将军,功勋累累,听着热血沸腾似乎挺容易的,但真的不是。这都是血和汗,穆寒再身手了得,他也不可能一次都没受过伤。
这数年间,他身上添了多少新疤痕。
这些都是擦得生命险线拼搏才换来的。
韩菀心里难受,摩挲着他手背的一道新疤,不禁落了泪。
穆寒慌了,喊了她一声,“也没什么是。”
他掩了掩手背:“早好了,这只是轻伤,”他急急忙忙给妻子解释,“我就想着,如此,便能一劳永逸了。”
他其实觉得很好,他并不在意这些,他只在意她。
“攻陷楚都,楚境全线平定的时候,我就求了王上。王上应了,我就想着先不告诉你,……”
本来是想给她一个惊喜的,却不想惹她落了泪,“菀儿别哭,是我的不好,我不对!……”
笨拙解释,一叠声道歉,他半跪在她身前,一脸焦灼紧张,哪里有半分在外那个镇定沉稳临危不惧,驰骋沙场指挥若定的大将军模样?
他在她面前,依然是那个穆寒。
“傻子。”
韩菀被他吻去眼泪,抱着他的脖颈,低低骂了他一声傻子。
她软软偎依在他怀里,脸贴着他的臂弯。
穆寒不禁抿唇笑,他一听就知她没生气了。
他跪在她身前,细细揩去她眼角的残泪,轻轻吻了吻微红的眼角,柔声说:“别哭了,真没什么的,这般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