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羽道:“你也去听一听,有益无害。”
“行啊,白天听夫人的。”
林清羽隐约觉得不对,问:“那晚上呢?”
江醒笑道:“晚上也听。”
林清羽:“……”又开始说废话了。
江醒一大早被叫醒,任一干人等折腾。穿戴完毕后,他被扶上轿辇,来到上早朝的金銮殿。
他坐在金銮殿的最高处,透过冕旒上的珠帘百无聊赖地打量着群臣。初熹帝退位后,前朝官员大换血,林清羽和太后打压了一些老臣,提拔了不少新人,其中不乏像李潺一样的青年才俊。但林清羽依然是最出众,最养眼的那个,甚至用鹤立鸡群形容都不过分。
林清羽在早朝上沉静冷漠,不苟言笑,气势逼人,和在他怀里时完全就是两个人。江醒边欣赏美人,边听群臣议事,难得没怎么犯困。
散朝时,没说几句话的少年天子突然开口:“丞相,你站着累不累?”
林清羽道:“回皇上,臣不累。”
“可朕看着替你累。”江醒端着的是天真无邪,不谙世事,“以后丞相就坐着上朝罢。”
霎时间,大殿上鸦雀无声。林清羽抬眸看了眼江醒,跪下行礼:“臣叩谢皇恩。”
这日过后,金銮殿上就多了一把太师椅。众人心知肚明在皇上亲政前,林相坐的那把太师椅,才是真正的龙椅。
下了朝,林清羽得了空,请来管中恺询问江醒的功课:“管太傅,皇上近来学得如何?”
管中恺面露难色:“这……”
林清羽道:“太傅但说无妨。”
管中恺摇了摇头:“不瞒丞相说,皇上在功课上不算用心。若全心是十分,皇上最多只花了五分心思在上面。可偏偏他做的文章又不算太坏,有问必答,叫人寻不到过错……老夫是真不知该如何劝谏啊。”
林清羽扬起唇角:“皇上向来如此。”
“老夫以为,皇上天资过人,要是能把心放在学业上,定然不输当年的先太子。”
林清羽沉吟道:“我知道了。”
入夏后,林清羽忽然忙了起来。江醒除了早朝能见到他,其余的时候人影都见不到。他起初并不慌,想着反正林清羽晚上会到兴庆宫侍寝。谁想他都在床上等得快睡着了,林清羽还没有来。问过小松子,他才知道林清羽还在勤政殿,似乎有公务没处理完。
江醒孤枕难眠,换上衣服来到勤政殿,果然看到林清羽一个人在加班加点,好似有批不完的书案,写不尽的公文,辛劳的剪影落在窗边,看得他心累又心疼。
——他老婆什么时候成一个社畜了。
江醒走了进去,道:“清羽,还在忙吗。”
林清羽头也不抬,冷冷淡淡地“嗯”了声。
江醒拉开一旁的椅子坐下:“我来陪你。”
“不用,你可以去玩。”
江醒皱起眉:“我不玩——我们已经十个时辰没见面了,你都不想我吗?”
想,怎么不想。
江醒不会知道,他要多努力,才能克制住不去找他。
“还好。”林清羽道,“你要留便留,但不许吵我。”
江醒看林清羽眉眼之间带着疲态,问:“清羽,你还有多少要看,我帮你看好不好?”
林清羽眼中的笑意一闪而过:“不用,你不懂。”
江醒笑着说:“请原谅我的不谦虚。但我觉得我还行吧,能懂一些的。”
“你当下的重心应当放在学业上。等管太傅说你行了,你再替我分忧不迟。”
江醒恍然大悟,缓声道:“林相这是变着法子跟朕玩劝学呢。”
林清羽面容淡然:“那皇上愿不愿认真学?”
江醒叹气:“我真的提不起兴趣,但为了你……好吧。小松子,把朕今日没看完的《策论》拿来。”
炎炎夏日,天渐闷热,声声闷雷过后是瓢泼的大雨。
窗外是淅淅沥沥的雨声,江醒和林清羽坐在一起,共享一盏宫灯,一人看书,一人理政,胳膊时不时碰在一起。
江醒看累了,一抬眼便能看到喜欢的人。
一瞬间的恍惚,莫名的悸动,他好像真的回到了自己的十七岁。
他情不自禁地唤了声:“清羽。”
“嗯?”林清羽一抬起头,嘴唇就被亲了一口。
两人已经不知道亲热多少回了,可江醒总是能猝不及防地来一出,搞得人脸红心跳,也不知道他如何做到的。
因为他那张脸?
林清羽胡思乱想着,语气淡定:“又亲又亲,你不腻么。”
江醒认真思考后,答:“是挺腻的。”
林清羽眼神里藏着刀:“再说一遍?”
“谈恋爱太腻了,不如……我们早点成亲?”江醒笑道,“我马上就要二十二岁了,在我家乡都够领证了。”
林清羽一愣。江醒回到萧璃的身体有一段时日了,可他从未想过这件事。
和前面两次不同,江醒现在是一朝天子,就算大瑜男妻之事日渐增多,也轮不到他娶一个男妻。他的妻子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就算可以是一个男人,也不可能是一个守寡两次的男人。
林清羽对现状已经很满意了。只要能和江醒在一起,名分于他而言无关紧要。当然,他也不会让江醒去立别人为皇后,大不了再给江醒扎几针。
林清羽轻笑着摇头:“你是君,我是臣,如何成亲?”
江醒笑了笑,低头继续看书:“动动脑子,总会有办法的。”


第113章
江醒的生辰在九月。这是他登基后的第一个万寿节,太后格外重视,预备大肆操办一番。江醒已经过了一次成年礼。那一次,他在心里暗暗数着日子,在十八岁生日当天和林清羽分享了他的小秘密。今年严格来说是他二十二岁的生日,除了在他家乡到了法定的结婚年龄之外,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再加上西北才打完一场硬仗,江南的赋税又在改革,正是国库空虚的时候。江醒的意思是,随便凑活过过就行。
太后闻言,欣慰道:“皇上已经懂这么多了,还知道为国计民生考量。”说着说着,她又是热泪盈眶,“皇上真的是长大了。”
林清羽道:“是管太傅教得好。”
平时雷厉风行的太后一提到自己儿子,整个人就闪烁着母性的光辉,江醒芝麻绿豆大的进步都能让她感动抹泪。像沈淮识和萧琤,奚容和萧玠,萧璃——或者说丢了魂的江醒,就是太后最大的软肋。
不得不说,江醒将着六人的关系奉为《淮不识君》的通用法则实在是高明。林清羽靠着此六人一物降一物的准则,适当利用人心,才和江醒一步步走到了今日。
但人总是不会满足。从前,太后只盼着儿子能开口唤自己一声“母后”;后来,又盼着他能和寻常人一样读书写字。现在,她想着的是皇上早日亲政,成为一个真正的帝王。
大瑜虽没有痴呆天子的先例,却出过一位幼帝,瑜文帝。瑜文帝七岁登基,十七岁亲政,这期间是由他的嫡母孝恩皇太后垂帘听政。瑜文帝长大后,孝恩皇太后迟迟不肯交回权力,一直拖到瑜文帝大婚,群臣激愤,孝恩皇太后才不得不妥协。
思及此,太后道:“皇上年纪不小了,是该给他挑几个合适的人充实后宫了。”
林清羽轻哂:“太后现在不觉得皇上还是个孩子了?按心智而言,皇上的心智不过十岁。”
太后道:“这种事如何能按心智的年龄来算?照林相这么说,一辈子痴傻的人就不能娶妻生子了?”
林清羽淡道:“臣可没这么说。只是立后兹事体大,太后可有合适的人选?”
太后私心是想亲上加亲,让温家的女子坐上后位。但即便是当着林清羽的面,她也不好把意图表现得太明显:“立后一事自然要从长计议。哀家是觉得,可先让皇上通晓人事……清羽,你觉得呢?”
男女之事,她不可能和林清羽多说,点到即可。林清羽是个聪明人,不会听不懂她的意思。
林清羽不置可否:“太后不用询问臣的意见。臣没有意见。”
太后笑道:“既然如此,哀家便命人去准备了。”
几日后,兴庆宫来了一批新人。这些人大多是正值妙龄,年轻貌美的宫女,环肥燕瘦,任君挑选。她们奉太后之命,都在内殿伺候。江醒默许了这波操作,但不准她们贴身伺候,只让她们端端茶,倒倒水。
秀娇嬷嬷得了太后的旨意,找到机会在江醒面前进言:“皇上,您别总让小松子一人伺候了,小松子也是会累的。”秀娇嬷嬷把江醒当小孩子一般哄劝,“您看看那个叫诗沩的宫女,是不是很好看?诗沩也想伺候皇上呢。”
江醒摇摇头,搬出管太傅说事。小孩么,最听老师的话了。“老师说了,男女有别,朕不能让她们近身。”
秀娇嬷嬷解释道:“皇上是天子,天下所有的人都是您的,您不用和她们男女有别。”
江醒一脸天真:“那丞相哥哥也是朕的人么?”
秀娇嬷嬷愣住,勉强挤出笑:“林相他不一样,他是顾大将军的夫人。”
江醒“童言无忌”:“可顾大将军不是已经死了么。”
秀娇嬷嬷心里乱着,转移话题道:“皇上为何不想让诗沩她们伺候呢?”
江醒皱起眉:“朕不喜欢她们身上的味道,闻到就难受,被她们碰到更难受。”
秀娇嬷嬷脸色发白,喃喃道:“怎会如此。”
这时,一个微冷的嗓音响起:“你们在说什么。”
秀娇嬷嬷回身看到林清羽,连忙欠身行礼:“丞相大人。”
林清羽向江醒行了一个常礼,对秀娇嬷嬷道:“这时候是皇上做功课的时候。嬷嬷来勤政殿,可是有什么要事。”
“奴婢奉太后之命,给皇上送些点心来。”
林清羽性子冷傲乃众所周知之事,但他在太后面前向来有礼有度。秀娇嬷嬷身为太后的心腹,接触的都是林清羽稍微温和的一面。此时此刻,她却能感觉到林清羽落在她身上的视线,上位者的威压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她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林清羽能做到百官之首的位置,靠的不仅仅是脸和运气。
林清羽淡道:“送到了就回去,皇上课业紧张,没时间闲聊。”
“……是。”
秀娇嬷嬷一走,江醒退下幼稚的面具,笑吟吟道:“丞相来了。”
林清羽扫了眼桌上的点心:“嬷嬷是来教皇上如何通晓人事的么。”
“朕哪需要旁人来教。”江醒打着哈欠,“丞相早就教会朕了。”
林清羽嗤笑一声:“臣哪来这个本事,是皇上无师自通。”
林清羽心情不佳在江醒的预料之中,幸好他早有准备。他拍拍自己的腿,道:“宝贝过来坐。”
林清羽冷冷道:“不坐。臣很忙,一堆奏本等着臣去看。”
江醒一笑:“那个啊,我已经帮你看完了。”
林清羽微怔:“真的?”
“你若不信,可以检查检查。”
林清羽走到书桌旁翻了几本,里头果然都有内阁的蓝批。再看江醒,哈欠不停,一副没睡饱的模样。林清羽心里一阵温软,主动向江醒道歉:“抱歉,我不该对你发脾气。但我……”
“我知道,你控制不住。没关系,你发脾气的样子也超好看。”江醒拉着林清羽的手,带着他在自己腿上坐下,“你不是一直想钻研蛊术却苦于没有时间么。我已经把南疆神医请回京城了,这几日你可以和他来个‘京城论蛊’。至于朝政之事,我会帮你处理好,拿不准主意的,我再问你。”
林清羽静望着他。
江醒问:“怎么这么看我?”
林清羽轻声道:“我觉得,你好像是真的喜欢我。”他知道江醒有多怕累,可江醒每一次的受累,都是为了他。
江醒就笑:“你才知道啊。”他抬手用指腹碰了碰林清羽的脸颊,“好了,去玩吧,晚上早点回来。”
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林清羽心情大好:“那我先带神医去将军府看小蛊虫。”
看着林清羽展颜,江醒的困意都消退了不少。执着养蛊的林清羽太可爱了,想睡,可惜没什么时间。
江醒哄完耍小性子的大美人,稍稍眯了一会儿,准备提笔再战时,小松子奉上新茶:“皇上,喝盏茶提提神罢。”
江醒还想着林清羽,不放心道:“但愿朕是把清羽哄好了。”
小松子道:“奴才觉得,林相应当不会为这种小事生气。”
“你不了解他。气他还是会生的,他也知道没必要为这种事生气,可他忍不住,他也不说,但朕一定要去哄。”
小松子听不懂,但他大受震撼:“皇上英明。”
慈安宫内,秀娇嬷嬷将自己在勤政殿和皇上的对话一五一十告知太后。太后也觉得古怪,隐约猜到了什么,嘴上却一口咬定皇上是心智年龄太小了,还不懂这些,才会说出那样的话来。
来福一时失言:“难道皇上是……”
“是什么?”
“奴、奴才不敢说。”
太后烦躁道:“有什么话你直说便是。”
来福谨慎道:“奴才斗胆猜测,皇上莫不是天生断袖?还是……对女子不行的那种断袖。”
太后眉宇间一凛,厉声道:“大胆!谁准你胡说八道的,你是嫌带着脑子太沉了?”
大瑜自开朝以来,男风时有盛行。前几年开了男妻的头,如今娶男妻的男子也越来越多了。这些好男风者大多是男女不忌,但确实有一部人是对女子不行的断袖。
男子之间称为“断袖”,女子之间也有“磨镜”一说。太后想起了文帝的长乐公主,纵使成了亲,一和夫君同房,就会冷汗狂流,呕吐不止,而对上女子,就完全不会有这些毛病。
来福赶紧跪下,连连磕头:“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太后闭了闭眼,道:“再等两年,等皇上心智再成熟一些。”
秀娇嬷嬷斟酌道:“皇上是喜欢美人的,不然以前不懂事时怎会一看到林相就笑?这两年,林相一直伴着皇上。有林相珠玉在侧,皇上看不上其他美人也在情理之中。”
言下之意,林大人把皇上的眼光拉高了,一般的美人根本入不了他的眼。然而放眼京中,哪里还能找到在容貌上可以和林清羽一较高下之人。
太后想了想,觉得秀娇嬷嬷说的有几分道理:“当初,是因为国师说林相能助皇上痊愈,哀家才让林相在兴庆宫偏殿住下。如今皇上病好得差不多,林相再住在天子寝宫怕是不妥。林相和皇上,往宽了说,那是表嫂和小叔子的关系,总该避避嫌的。”
秀娇嬷嬷附和道:“太后说的极是。”
太后沉下一口气:“皇上到底心智不同旁人,此事也急不得。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转眼,便到了天子生辰。虽然江醒说了生辰凑活过,但毕竟是天子登基后的第一个万寿节,该有的排场还是得有。
这一日,宫内张灯结彩,歌舞不绝,宫女太监喜着新衣,衣上绣物均为祥瑞之意。吉时一到,天子登上花萼楼,受百官献贺。
林清羽为百官之代表,捧觞而来,祝天子洪福齐天,万寿无疆。
江醒定眉定眼地看着林清羽,嘴角带笑,双眸璀璨,举杯道:“今朕生辰,如获新生。凡事过往,皆为序章。丞相同乐,旧疾当愈,万事顺遂。”
——旧疾当愈,万事顺遂。
林清羽清浅一笑。
会的,只要他钟爱的少年常伴于身侧,曾经再痛的旧疾,也会有痊愈的一日。


第114章
入夜后,天子于花萼楼大宴群臣。天子坐于主位,左右分别是丞相和太后,群僚和王公贵族分列殿内两侧。第一盏御酒起后,伶人入场,丝竹起,佳人舞。这一舞,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看得一部分人目光灼灼,兴味盎然。而为首的舞者,正是太后精心挑选,谴去兴庆宫伺候的宫女。
太后时不时是一眼皇上,只见对方对吃食的兴趣比对佳人舞姿有兴趣多了。而最让他感兴趣的,无疑是坐在他左侧的丞相大人。
林清羽不胜酒力,几杯酒下肚已有微醺之意。他本就美貌,微醺时清冷褪去,容颜更显俊美光艳,纤长的睫毛垂着,脸颊透着浅红,眼尾无端生出些许春色来。
最要命的是,他身上穿的是一品仙鹤官服。这样的大美人,竟是一朝丞相。
不仅皇上如此,不少官员都忍不住频频向丞相看去,尤其是那兵部侍郎李潺,目光几乎没从丞相身上挪开过。这些人大概都觉得,高高在上的丞相大人比伶人什么的更值得观赏。
太后心情微妙,露出笑容,道:“皇上的病能好得这么快,清羽,你功不可没啊。”
喝了酒的林清羽反应慢了一些:“太后言过了,这是臣应做的。”
“哀家也不同你客气了。说到底,都是一家人,若晚丞还在,皇上还要唤你一声‘表嫂’呢。”
林清羽微微一笑:“让他唤。”
太后还未反应过来,江醒就乖巧地唤了声:“表嫂。”
太后有点懵。坐在不远处,耳力过人的沈淮识听到这一声,一口酒险些喷出口。
曲终人散,林清羽和江醒在太后复杂的目光下一同离席,回到了兴庆宫。
两人都带着两三分醉意。江醒把宫人打发走,往龙床上一坐,躁热地扯开龙袍上的盘扣:“总算结束了。”
林清羽问他:“为何将小松子打发走。他走了,谁伺候你就寝。”
“我自己伺候自己就行。”江醒趴在床上,一手支颐,笑吟吟地看着林清羽,“表嫂真好看,席间大家都在看你。”
林清羽蹙起眉:“他们敢?”
“他们不敢,所以都是偷偷地在看你。”江醒笑了声,“只有朕可以光明正大地看你。”
林清羽在床边坐下:“别在床上躺着,先去沐浴更衣。”
“我好累,我不想动。”
林清羽不解:“你今日不过多站了一会儿,如何就累了?”
“这和站着坐着没关系。有些人,一日坐四五个时辰,照样累得和狗似的。应酬,撑场面,装模作样,都是消耗心神的事。”
“那你早点歇息罢。”
江醒很纠结:“可是我想要。”
林清羽一阵无语:“你又说你累。”
江醒灵光一闪,玩笑道:“我们可以……用意念做。假装我们做了事情,这样既不会累,又能解决欲望。你意下如何?”
林清羽:“……”
江醒闭上眼睛,一边脑补一边道:“我坐了起来,抬起手,解开了你腰间的玉带,先把你身上的宰相官服退下,然后……”
林清羽忍着笑:“行了,可以了。我到了。”
“你这就到了?”江醒惊讶道,“我才刚脱了你的官服,都还没……”
“嗯,我很快的。”林清羽敷衍着,“到了就赶紧睡,明日还要早朝。”
“可是我觉得不够。”江醒幽怨道,“我根本没爽到。”
林清羽失笑:“是你自己嫌累的,我又没不愿意。你怪谁。”
江醒挣扎再三,豁出去道:“算了,累点就累点吧。”说着,他认命地坐了起来,双手撑在林清羽两侧,“谁让我忍不住了。”
林清羽挡住他凑过来的嘴唇,凉凉道:“你这么不情愿,我会觉得自己在强迫你。”
江醒笑道:“没不情愿,我只是希望你能更主动一点。”
林清羽冷笑:“我还不够主动?当初……”
江醒知道林清羽又要提起他还是顾扶洲时拒绝他的事情。他决定先下嘴为强,不让林清羽把旧账翻出口。
酒香在唇齿间延绵,又让人多了三分醉意。
亲了一会儿,林清羽推开江醒,偏过头,似有几分羞赧:“我命人备下了汤浴。你要不要去泡一泡,就当是醒酒去乏。”
江醒又惊又喜,疲惫一扫而空:“原来宝贝这么会玩……”
林清羽一时没了表情:“你到底去不去?”
“去,”江醒翻身下床,动作干净利落,“我恨不得开疾跑去。”
皇宫不比行宫,没有天然的温浴,只能靠人在浴房里挖一个浴池,再在池中添满热水。两人到时,一切已准备妥当。水汽氤氲,朦胧如仙境,池面上还飘着艳红的花瓣。
听着江醒又在调笑他会玩,林清羽问小松子:“谁让你们放花的。”
小松子为难道:“您也没说不放啊。奴才都是按照贵妃汤浴的样式来的。”他本来还想按照皇后的规矩来,又觉得太过,才改用贵妃的规矩。
“朕觉得不错。”江醒拍了拍小松子的肩膀,“回头赏你,先下去罢。”
小松子走后,江醒先用手试了试水温,确定合适后道:“林贵妃,先请?”
林清羽扬了扬眉:“原来在皇上心中,我只是个贵妃。”
“我是刻板印象我先说了,但皇后向来端庄持重,贵妃则妩媚多娇。今夜,爱卿先当一回朕的林贵妃,明日早朝,又是朕的林皇后了。什么时候你再温柔一点,那就是林淑妃……”
……果然是刻板印象。林清羽解开束冠,脱下官袍,只留下一层里衣,缓步踏入池中。他没听见江醒跟上来的声音,回过头果然看见对方还站在原地,问:“怎么了?”
江醒难以置信道:“你是不是玩不起?泡温泉还穿衣服。”
林清羽道:“泡汤泉本来就要穿衣服。难道在你的家乡,大家泡汤泉不穿衣服的么。”
江醒毫不犹豫道:“不穿。”
林清羽微讶,对江醒家乡的印象有所改观。他以前总以为江醒家乡人多为含蓄内敛之人,没想到也有奔放的一面。
江醒遵循了家乡的传统,赤着上身下了水。池水不深,刚好到他胸口的位置。他在林清羽对面坐下,全身浸在温水中,酒意也消了大半。
“清羽,你看我。”江醒深吸一口气,整个人沉入水中,只留下头顶一簇短发。
林清羽道:“江醒?”
突然,水花四溅,少年从水下冒了出来,随手抹了把脸,道:“我刚刚在玩憋气游戏。我以前都能憋好久的。”
江醒的短发留了半年,已经到了锁骨的位置,甩起来和小狗似的,水珠溅在林清羽身上。林清羽不由地身手去挡:“你以前是有多无聊。”
江醒眯起进水的眼睛,漫不经心道:“以前的我……是挺无聊的,干什么都没特别大的兴趣。所以我要感谢你,让我找到了能让我乐此不疲的事情。”
林清羽问:“什么事情能让你乐此不疲?”即便是欢爱一事,江醒和他一样,只能说喜欢,但并不沉迷。
“喜欢你,是唯一一件我不会觉得累的事。”
林清羽刚要感动,又听见江醒说:“哦,除了睡觉之外。”
“……”
江醒重新告白:“喜欢你和睡觉,是唯二无论我做多久,都不会觉得累的事。”
林清羽好气又好笑:“多谢皇上厚爱。”
江醒大概也觉得自己的告白有些可笑,低下头轻笑了声,双手在水里划着,感叹道:“清羽,我又成年了。”
林清羽莞尔:“恭喜。”
江醒看出林清羽心情很好,忍不住作死问道:“今日太后让那个宫女领舞,你不吃醋了?”
林清羽撩起眼帘:“皇上觉得,我和她,谁更好看。”
“当然是你。”
“这就对了。”林清羽呼出的气都是热的,“皇上若放着我不来睡,去觊觎旁人,岂不是有眼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