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
“南安既有意和我朝结亲,我等自当善待公主,为她挑选最合适的夫婿,方不负两朝情谊。”
东庆帝不喜不怒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这么巧?南安想结亲,老八你就有了心上人?为何不求朕为你和那女子赐婚?”
八皇子如同未察觉一般,缓声道:“父皇明鉴,我和她于半年前在郊外相识,不久便有遐思,比起父皇赐婚,儿臣更想和她心意相通,共结连理。”
他神情认真诚挚,在场人一时分不出是真是假。
五皇子瞟了一眼,脸色散漫,这家伙越来越会装模作样,他的兄弟没几个单纯的,生在皇家,又是皇子,若是性格天真,早就被啃得骨头渣都不剩了。
东庆帝久久未曾说话,大殿的气氛渐渐凝固,朝臣的心随之拎起。
南安公主的亲事一连被三个皇子推拒,还剩下最后的七皇子尚未表态。
东庆帝膝下十位皇子,这位七皇子大抵是最沉默的一位,许是和早年经历有关,当年七皇子的母妃掺进巫蛊之祸,三岁的七皇子和母妃被震怒的东庆帝一

起关进冷宫。
直至十年后,巫蛊之祸被翻案,七皇子才被放出,可惜他的母妃芳魂已逝,佳人不在。
东庆帝对这位在冷宫住了十年的儿子颇有愧疚,因此态度非常温和。
七皇子本人容貌俊美,眉目沉静,甚是少言,留在众人记忆中最多的是,他安静站在其他几位皇子身边,眉眼沉敛,寡言少语。
比起其他皇子,七皇子的存在感太低,不仅外家势力衰退,皇子们发展势力时,他被困冷宫,出来后,多位皇子势力已经气候。
天生慢其他兄弟一步。
如若七皇子有意皇位,那正妃人选必定是重中之重,但瞧着七皇子平时的低调作风,众人猜测他对皇位并无想法,若能迎娶南安公主,还趁机讨好东庆帝

,得到更多利益。
也能向其他皇子表明自己并无野心,安稳度日。
这样一分析,七皇子十有八九会答应结亲。
东庆帝目光冰冷道:“老七呢,你又能寻到何种理由拒绝这门亲事。”
大臣们为七皇子捏了把汗,倘若再被拒绝,东庆帝定会发怒,此种情况,七皇子应当识相应下。
然而。
七皇子平静道:“儿臣不愿迎娶南安公主。”
不急不缓的嗓音在殿中响起,清晰可闻,周围安静得可怕,无论是朝中大臣亦或是皇子,俱是面露惊愕,七皇子的回拒超出他们预料。
有野心的皇子纷纷沉下目光,原以为老七安安分分,对皇位无意,难道是他们看错了?
倘若七皇子也准备凭借妻家势力加入皇位之争,那他们要铲除的兄弟又多了一位。
仿佛未感受到其他皇子不善的目光,七皇子俊美的脸上古井无波。
“好好好!”一连三个好,东庆帝怒极反笑,“不愧是朕的几个好儿子!不过是和南安王朝结亲,居然推三阻四,倒显得东庆无人一般。”
“南安国力虽不及东庆,也算是个富庶之地,南安的公主就这样让你们看不上眼?”他的声音蓦地沉下去,带着一丝恐怖,“还是你们几个对朕身下这把

龙椅有其他念头?”
这话太重了。
大臣和皇子纷纷跪下。
“陛下恕罪!”
“父皇恕罪!”
早朝以东庆帝愤怒甩袖离去结束,大臣们颤颤巍巍从地上起身,陛下的怒火还是那样可怕,现今结亲人选尚未定下,几位皇子接连拒绝,也不知圣上最后

会如何抉择。
五皇子走到八皇子身边,微一挑眉,语调悠然,“八弟,你这心上人捂得可够严实呀,现在我们这些兄弟才知道。”
八皇子温润一笑,“她性格内敛,臣弟本打算等事情落定后再告诉父皇,不想南安和东庆竟要在此时结亲,只能先行脱出。”
他既然用有心上人做借口,自然也做了万全准备。
“倒是五哥决定去北边,莫非是要等南安公主大婚完才回来?”
五皇子大大方方点头,“对,我就这样想的。”
左右他对皇位没兴趣,承认就承认呗。
八皇子嘴角一抽,这位五哥的反应每次都能让他措手不及。
另一边的二皇子在七皇子面前站定,眼神捉摸不定,似是有些危险,“七弟竟然拒绝和南安公主和亲,倒是让二哥颇为惊讶。”
七皇子面色不变,淡淡道:“臣弟不习惯有女子陪在身边。”
二皇子面色古怪,这理由让他忍不住想起对方曾在冷宫生活,据说冷宫中的女人疯疯癫癫,痴痴狂狂,如同疯婆子一般,偶尔半夜还会传来癫狂笑声。
勉强能圆过去,但这位七弟还需观察。
其他大臣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讨论之前发生的事,在退出大殿过程中,隐蔽的目光时不时扫向交流的皇子,再和同僚交换几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几位皇子拒绝的理由真真假假,但朝臣一致认定他们有意于皇位,欲寻最合适的正妃。
至高无上的地位,谁也无法拒绝。
亦有几位大臣在讨论南安公主。
“这位公主未免有些惨,接连被几位皇子拒婚,等她嫁过来,怕是不得如意呀。”
“谁让南安远不及我东庆,南安的公主只能沦落到被选择的份,怨不得人。”
“好歹也是一位公主,竟被嫌弃至此,以后想在我朝立足,怕是难上加难。”
……
下朝后,七皇子被几个相熟的官员拉去喝酒,等回皇子府时,已是深夜。
书房。
明亮的烛火照亮一片小小的空间,进府门时还似醉非醉的七皇子此时已无任何醉意。
一双寒眸如星,俊美的眉眼在烛火中显出几分危险,比起白天的沉默,此刻男人如同抹去灰尘的玉石,熠熠生辉,气势深沉强大。
坐在下方的青衣男子笑睨他,“殿下的演技越来越好了,连我都差点被骗过去。”
话中的打趣意味毫不掩饰,可见两人关系亲近。
蔺子濯淡淡瞧了他一眼,“这世间竟还有能骗过你的事,那倒是奇了。”
青衣男子名为裴川,乃蔺子濯麾下第一幕僚,堪称智计无双,谋略过人,蔺子濯能在短短几年间,发展出强大势力,离不开对方帮助。
蔺子濯十三岁才走出冷宫,没有母族帮助的他,只能单打独斗,一次民间寻访,潇洒肆意的青衣少年走到他身前,微微一笑。
“七皇子,你是否想登上那至高无上的宝座?”
两人一拍即合,联手合作,在其他皇子实力已成气候的情形下,蔺子濯韬光养晦,暗地发展势力,他本身天资卓绝,加之有出色谋士辅助,仅几年就赶上

其他皇子。
连裴川啧啧称奇,深感自己眼光优秀,一眼就看中一条大鱼。
裴川道:“听说殿下在朝堂上公然了拒绝皇帝指婚?”
蔺子濯嗯了一声。
“我不打算迎娶南安公主,也不会靠皇子妃的家族夺得皇位。”寒星般的黑眸中幽光闪烁,显出几分俊美张狂,“我想要的,会亲手去拿。”
裴川失笑,蔺子濯总说自己肆意,其实对方骨子里的肆意一点都不少。
难怪两人能成为知己。
“话不必说得太死。”裴川道:“我倒觉得你可以换种方式娶南安公主。”
“此话怎讲?”
裴川道:“原本的和亲人选是备受南安帝喜爱的落月公主,据探子打听,落月公主极其抗拒此事,南安帝决定让另一个女儿和亲,她便是最近才出现的霁

月公主。”
“听闻这位公主自幼生活在冷宫,最近才被想起。”裴川叹息道,“比你还惨。”
蔺子濯眉眼一动。
裴川道:“我建议你和霁月公主联姻,将事情说清楚,承诺事成之后送她离开,这样既可以打消皇帝皇子的怀疑,也不会为亲事困扰,且对那位公主来说

,没有比留在南安更糟糕的情况。”
不被皇帝所喜爱的子女,大多处境凄凉。
蔺子濯俊美的面容在烛火中明明灭灭,“我会考虑的。”
三天后。
七皇子求见东庆帝。
坐在上位的东庆帝再次沉声问道:“老七,你是说你要迎娶南安公主?”
蔺子濯敛眉垂目,“是,儿臣想迎娶霁月公主。”
东庆帝眉目舒展,朗声而笑,“好,还是老七最懂朕的心思,不愧是朕的儿子,待你大婚,朕定要大肆操办。”
蔺子濯神色平静,东庆帝也不在意,这个儿子向来对谁都如此。
东庆帝兴致勃勃道:“等南安公主来到东庆,你可先和她熟悉一段时间。”
“父皇。”蔺子濯道,“儿臣打算亲自去南安接霁月公主。”
东庆帝一愣,弱国向强国请求结亲,向来是将公主送上门,亦或是皇子主动上门求娶,东庆强于南安,他的儿子何须亲自前去。
蔺子濯道:“南方崇州正好发生水患,儿臣请求前去治理,之后正好可以将霁月公主一同接回。”
东庆帝默然,这个儿子果真与众不同。
其他皇子听闻此事,纷纷放下心,自此之后,蔺子濯不足为惧。
……
“容爱卿,东庆的和亲皇子已确定,是名声平平的七皇子,听说这位要亲自来接霁月,算算日子,距对方来临所剩时间不多了,你可否去亲眼看一眼霁月

的情况。”
回想南安帝的话,容航脸色冷淡,陛下越老越糊涂了,为了皇后,竟连霁月公主一面都不见,她可是代表南安和亲的公主。
南安帝日渐昏庸,太子不成器,又无其他能承大位的子嗣,如此看来,南安皇室已彻底凋零。
容航出生艰苦,立志要为百姓带来安定的生活,可皇室愚蠢,以后的南安百姓该何去何从。
他一边思考,一边朝霁月公主宫殿走去。
到达殿前,容航皱起眉头,这里居然只有寥寥几人,太监见到丞相到来,慌乱道:“容、容大人。”
“其他太监宫女呢?”清冷的嗓音响起。
“霁月公主不喜多人伺候,只留下几个。”太监战战兢兢回道。
容航颔首,跟在太监身后走进去,这宫殿自带前园,院内花团锦簇,花树林立,十分好看,绕过一个拐角,容航余光忽地捕捉到一个身影。
那人一袭粉色衣裙,站在桃花树下,身姿曼妙,丰神绰约,脸上覆着轻纱,正伸手去够最近的一颗桃花枝,却怎么也够不着。
太监注意到身边人的停顿,顺势看去,惊讶道:“公主怎么在这里?”
似是感知到两人视线,那人朝这边看来,纵使隔着一段距离,那双仿佛含着雾气的眼眸仍旧撞入容航心底,向来冷静的心跳动变快。
这便是……霁月公主,云姝。
“公主应该是想折一支挑花。”太监小心翼翼看向容航,似是想去帮忙。
清冷如玉的男人收回视线,半晌道:“今天我先回去,等教导公主的人过来,让他们去一趟丞相府。”
霁月是即将和亲的公主,他只需知道这点,容航轻声告诉自己。
他是南安丞相,当以大局为重。
云姝奇怪地望着远处两人,她刚转身,他们又离开了。
真可惜,她还想让他们帮忙折一下桃花呢,这花可真好看呀。
云姝回到殿内,秀月连忙迎上来,脸色紧张,“公主,已经打听清楚,东庆那边由七皇子和亲。”
云姝一怔,那么东庆七皇子以后就是她的夫君了吗,“他是什么样的人呀?”
“只听说这位皇子非常低调,传到南安的消息极少。”秀月忧心忡忡,打听不到事,就无法推测对方的性格,只希望这位皇子莫要太糟。
这世道女子不易,纵有倾城美貌,也不一定能得到好下场。
最后反倒是云姝安慰她,“船到桥头自然直,此刻再急也无用,不如想开点。”
秀月只能叹气。
从容航那里得知云姝礼仪合格,南安帝很是高兴,在他心里容航才能卓绝,眼力出色,对方的肯定意味云姝可以顺利代替嘉音和亲。
他心爱的女儿可以一直留在南安,皇后和太子也很高兴,一家人可以团团圆圆。
这再好不过。
……
阳春时节。
一队人马来到南安都城外,为首之人俊美绝伦,眸光沉静,他一拉缰绳,马蹄高高扬起,带着墨发飞扬,气度逼人。
“东庆七皇子已到,速速通知陛下。”


第97章 被推拒婚约的和亲公主4
东庆、南安两朝素有贸易往来,以前南安商人从东庆回朝后,大多面色复杂。
东庆王朝百姓安居乐业,个个精神焕发,面带笑容,而南安皇室铺张浪费,尤其当今皇帝遇见真爱后,为了皇后、公主、太子,满朝珍宝尽数涌进皇宫,

税收年年加重,百姓怨声载道。
容航成为丞相后,百姓生活才有所好转。
然而东庆的强大和繁华早已在南安百姓心中留下深深烙印,此次东庆七皇子到来的消息传遍大街小巷,南安民众纷纷涌上街头围观。
只见数百名精良人马进入城墙之内,整齐划一,气势迫人。
不少百姓一边打量为首之人,一边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这便是东庆七皇子,模样好生英俊,东庆的皇子都似他这般吗?”
“听说东庆有位皇子酷爱攻打小国,这次两朝结亲,我们就不用担心会打仗了吧。”
周围人头涌动,跟在蔺子濯身后的下属一抖缰绳,凑近小声道:“殿下,南安分明占据富庶之地,这南安百姓却远不及我东庆,当真可惜。”
蔺子濯扫了一眼四周,许多百姓穿的是打补丁的破旧衣裳,面色也不大好,“确实可惜。”
到达皇宫前,蔺子濯带着几名心腹进去,其他人俱留在外面待命。
富丽堂皇的南安皇宫。
南安帝高居御座,居高临下地望着从殿门踏进来的男人,容航站在左下方的第一位,亦在打量来人。
这位东庆七皇子一身窄袖黑衣,俊朗不凡,眼神冷峻,举手投足间尽是从容淡定,即便身处他国,亦没有半点不自在,当真出色。
想到前几天南安太子出门游玩,与人起了争执,结果摔下马摔断腿,此刻在东宫修养,容航内心深深叹了口气,南安未来堪忧呀。
南安帝同有此感,自己儿子在身边看着,哪哪都出色,但真当和东庆的皇子一对比,高下立现,南安帝再偏心太子,也说不出太子比七皇子优秀的话。
听说这位皇子还是刚解决完崇州水患,随后赶到南安。
心中想法颇多,南安帝面上笑道:“七皇子远道而来,朕甚是喜悦,早就听闻七皇子年少有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呀。”
蔺子濯行礼,“陛下过奖了。”
双方一阵你来我往的场面话,最后以邀请东庆皇子赴宴结束。
皇帝举办的宴会自不会寒碜,小案之上玉盘珍馐,柳腰纤纤的舞女舞姿婀娜,众位大臣推杯换盏,笑容不断,唯有一人气质清冷,周围仅寥寥几人。
蔺子濯一眼认出这位南安丞相,亦对他的事迹有所耳闻,这般人物倒是可惜了。
皇宫的另一角。
梳妆台前。
女人心不在焉把玩着玉兰花簪,手中的玉簪质地清透,但那双纤纤素手映衬下,立刻落了下乘,这双手白璧无瑕,世上最好的玉也无法企及。
云姝的心思已经全部飞到宴会上,“秀月,七皇子还在皇宫吗?”
“按天色来看,宴会差不多该结束了,七皇子很快会出宫休息。”秀月一边帮她梳理长发,一边轻声答道。
东庆皇子亲自迎亲是南安的大事,整个皇宫皆有所耳闻,云姝殿中的几个宫女也远远望见过这位他国皇子,据她们所言,这位皇子非常出色。
夸赞的话语让云姝的好奇心越加旺盛,但南安王朝会见他国来使,向来唯有皇帝和大臣出面,女眷会留在后宫,作为和亲公主,她在出宫那天才能见到对

方。
但距出发东庆还有几天。
云姝垂眸盯着手中的玉簪,忽地将其放到首饰盒中,回眸道:“我们去偷偷看一眼这位七皇子,如何?”
她的语气满是兴奋,眸光莹然。
自从来到这座宫殿,公主虽看着自在,但笑容渐少,难得有让她觉得有趣之事。
秀月虽不忍心,却仍劝阻道:“还有几天,公主就能见到七皇子,何须此刻出门,倘若出了事,该如何是好。”
由于南安皇帝的无耻做法,她对整个皇宫都无甚好感,生怕云姝走出宫殿受到伤害。
云姝失落地垂下小脑袋,可她对七皇子真的很好奇。
秀月狠狠心,不去看她,“公主,时辰不早,歇息吧。”
宫殿烛火熄灭。
不久,一个纤细的身影悄悄下床,她还是想去看看七皇子。
云姝换上轻便的宫装,戴上面纱,慢慢推开房门溜出去,她对皇宫的熟悉程度远不及秀月,幸好今晚举办宴会,守卫松散,他们见她一身锦衣,便欣然之

指路。
一路来到举办宴会的宫殿外,云姝选了个隐蔽的角落。
如秀月所料,宴会恰好结束,诸多官员从殿中走出,云姝等得百无聊赖之际,远处飘来熟悉的字眼。
“……七皇子……”
云姝精神一振,连忙看去,一身黑色锦袍的男人从殿中走出,他身姿挺拔,在周围几人中格外显眼,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这个距离仍未看清对方面容,云姝忍不住跟在他身后,想要找个机会看清容貌。
只是跟着跟着,云姝发现不对,领路的小太监刚才被男人打发走,男人走的路也逐渐没了人。
她正要转身离开,低沉平静的声音蓦地接近。
“你是何人,为何一直鬼鬼祟祟跟在身后?”
蔺子濯走出大殿没多久,便察觉有人跟踪,一开始并未放在心上,只是这跟踪之人似乎不准备放弃,他这才支开小太监,意欲揪出跟踪者。
南安王朝难道别有想法?
如果是这样,那两朝结亲事宜还需再斟酌一番。
蔺子濯朝隐蔽处走去,随后便落入一双惊慌失措的美眸中。
云姝做贼心虚,想要跑路,奈何深夜视线受阻,仓促转身间,面纱却被枝丫勾住。
轻柔的面纱滑落,蔺子濯陡然失去了言语能力。
皓月当空,银辉洒落湖面,然而这容颜比那皎洁的银月还要美,仿佛凝着万千光辉,美得让人不敢直视,那露在外的脖颈和手腕却让他想起冬日最纯粹的

雪,洁白无瑕,圣洁无比。
万籁俱静,树影婆娑。
蔺子濯感受着心脏剧烈跳动,半晌再次问道:“你是谁?为何在这?”
云姝未曾自己会轻易被对方发现,一时不由得有些惊慌,想起双方身份,才稳住情绪,但她心知跟踪的行为上不得台面,面上微红。
她小声道:“抱歉,我只是想知道你的模样,没有别的意思。”
嗓音亦犹如山间泉水叮咚,煞是好听。
蔺子濯勉强定神,扫了眼她的衣料,是南安皇室特有的织云锦,这一刻,犹如举世无双的珍宝掉入怀中,他小心道:“霁月公主?”
语气又轻又柔。
云姝正将面纱从枝丫上拿下,闻言侧身,惊讶道:“咦,是如何知道我是霁月,不是落月呢?”
男人向来喜怒不形于色,此刻却轻声为她解释,语调温和。
落月公主年少时常去民间玩耍,南安许多人都见过她,眼前人若是落月公主,必定早已名扬中原,那么这位能穿上织云锦的就该是从冷宫中出来的霁月公

主。
原是如此。
云姝仰头好奇道:“那你是如何发现我的呀?”
她觉得自己藏得还挺隐蔽的。
“东庆皇子大多自幼习武,习武之人感知比普通人更加敏锐。”蔺子濯低声道,所以即使和云姝隔了一段距离,他依旧察觉到她的存在。
七皇子和秀月一样习武,想起之前秀月轻轻松松提起她拿不动的水桶,云姝忍不住赞叹。
“你好厉害呀。”弯起的眼眸美过明月,嗓音清甜,扣人心弦。
那眸中笑意湛湛,蔺子濯几乎要彻底陷进去。
蔺子濯忽然无比庆幸自己听从裴川建议。
实际上,即便不迎娶南安公主,只要不成亲,父皇和其他皇子也会慢慢打消疑虑,只是时间颇久。
但听闻霁月公主处境后,蔺子濯对这位公主有了恻隐之心,他在冷宫十年,生活艰难,而霁月公主出生就在冷宫,必定更加难过。
对她来说,想必哪里都比南安皇宫要好。
尚在东庆时,蔺子濯和裴川定下计划,迎娶南安公主,和公主开诚公布交谈,夺取皇位后可允她一个全新身份,许她一世荣华富贵。
如今霁月公主就在眼前,那些早在内心编织好的条件,彻底消散在心底。
眼前人即无上珍宝,谁能拒绝得了,哪怕漫天诸神也会为她倾倒。
月色莹莹,微风拂过,小径两边的花朵轻轻颤动,衬得一男一女的身影静谧又温柔。
蔺子濯的气场已完全柔和下来,他凝视着眼前的美人,开始思索七皇子府的新婚之物是否有欠缺,父皇因他主动求娶,赐予大笔奖赏。
加上这些年攒下的财产,不知是否能让霁月过得舒服。
蔺子濯对府邸要求不高,但瞧着未来的妻子,他深觉七皇子府太过简陋,回去定要派人大肆修整,等离开南安,再问霁月喜欢哪类院子吧。
霁月合该享受世界最好的一切。
云姝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平常这个点,她早已入睡,这会又是跟踪又是被人发现,她着实有些累了。
蔺子濯的手微动,想起两人方是初次见面,又按捺下去,只道:“公主,夜色已深,你该回去休息了。”
云姝抬头望了望天,“糟了,再不回去,秀月该发现了。”
她戴上面纱,摸到上面被划出的小口,眸中闪过一丝惋惜,这条面纱虽然普通,却是秀月为她做的。
白天是面纱加易容齐上阵,晚上偷偷溜出来,她只能戴面纱。
蔺子濯将美人神色尽收眼底,眸色略深,霁月从小在冷宫长大,吃穿用度必定极差,连一条普通面纱都要心疼,他对南安王室本就不高的印象跌落谷底。
“那我先回宫了。”云姝转身就要离去。
男人忽地出声,“等我带你离开。”
云姝讶然回眸。
月光下,俊美绝伦的男人神情深邃认真,墨发被高高竖起,一身黑衣衬得挺拔修长,随意站在那,自有一股不凡的逼人气度。
笑意再次盈满美丽的眼眸,“好呀,我等你。”
翌日。
东庆七皇子再次进宫,来意让南安帝颇为惊愕。
“七皇子的意思是,明日便带霁月启程?”南安帝皱眉,他也想将霁月尽快送走,但两天时间太过仓促,“这是否有些急了?”
和亲之物早在准备,但还需七天左右才能准备完毕。
蔺子濯面不改色道:“陛下,父皇已在催回朝之事,还请陛下体谅一二。”
昨夜见过云姝后,他便决定立刻加快回朝进度,无上珍宝自是要拢在怀中,细心呵护。
云姝在南安多留一天,蔺子濯的心就无法静下,唯有她在眼前,他才能安心。
今日特地搬出东庆帝,也是为了让南安帝有所顾忌。
南安帝确实犹豫了,他总不能忽视东庆帝的话,询问的目光落到容航身上,和亲之事几乎由对方一手包办,容航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明日出发绝无可能,最早也要大后日上午。”容航看向南安帝,“只是陛下要再多派一些人手。”
南安帝眉头松展,“那便如此吧。”
蔺子濯得到满意回复,离开御书房,很快,他就能带云姝远离南安。
长廊上,众多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伴随着几句“公主,小心”“公主,慢点”。
蔺子濯眉眼一动,随后平静,这不可能是云姝,果然不远的拐角处出现另一位衣着华贵的女子,身后跟着十几位太监宫女。
嘉音听闻容航在御书房,急着去见他,半路却碰到一位陌生的俊美男子。
这人一身黑衣,身量欣长,模样英俊,竟不比她见过的任何男子差,他乌黑的眼冷冷看向这边,竟让嘉音有种瑟缩之感。
俊美男子未多作停留,转身离去。
徒留嘉音愣然,她第一次见别人对她露出这样冷的神色。
……
风和日丽,天朗气清。
庄严大殿中气氛不同以往,文武百官身着朝服,神情肃穆。
今日是霁月公主远赴东庆和亲之日,此次和亲是为两朝和平,意义重大,和曾经送公主去和亲不同,这次东庆七皇子亲自迎接,所有官员包括南安帝俱是

严阵以待。
绝不可让他朝皇子见本朝笑话,尤其七皇子就站在这里。
和亲是政治意味的联姻,公主离宫前,需上大殿拜别皇帝。
不少官员面上严肃,内心颇为好奇,霁月公主自冷宫出来后,一直在宫殿接受教导,未曾见过外人,今天是众人第一次见这位公主,不出意外,也会是最

后一次见。
众人心思各异。
听说霁月公主容貌不及落月公主,却也是个美人。
这位公主礼仪似乎学得不错,应当不会堕我南安颜面。
希望这位七皇子能顺利将霁月公主带走,莫要多生事端。
在诸位大臣看来,以一个冷宫公主换取两朝和平,再划算不过,谁会去在意和亲公主的想法呢,身为公主,她们理所应当负起和亲责任。
沉重的大殿门被推开,伴随着太监尖细的嗓音,只是今天的通报声为何结结巴巴。
“霁、霁月公主,到!”
大殿众人朝来人看去,不在意的目光逐渐惊愕,张开的嘴无法合上,就连手也开始轻轻颤抖。
那女子仿佛身披万千霞光而来,着一身水红色宫装,如墨般的青丝挽成精致的发髻,那容颜完美无瑕,肌肤莹润如玉,行走时,裙摆如花绽放,恍若巫山

神女悄然下凡,降临人间。
“参见父皇。”她优雅行礼。
朝臣如被惊醒一般回神,内心颤动,霁月公主居然是这般模样,是谁说她不及落月公主美丽,落月公主分明和她没有任何可比性,两人有如云泥之别。
南安帝惊愕地瞪大眼睛,近乎失态地从龙椅上走下,这美得不似凡人的女子竟是霁月,是他的……女儿?
当年丢在冷宫不管不顾的女儿有着这般美貌,南安帝心情复杂,他先前无疑是讨厌这个女儿的,但此刻云姝看来时,心底再升不起丝毫厌恶。
那美丽胜过世间一切,如何能讨厌她。
云姝的眸光纯然,没有任何濡慕和敬仰,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南安帝隐隐开始后悔,他早该去冷宫将她接出来,或者早点见她一面。
那样父女关系必不会像现在这样生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