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此事之后,当陈皎看见有小吏抽偷懒装病的劳力后,却不会出声阻止了。
其实小吏心中也有数,下手不会特别重,只是起到警示作用。征用劳力普遍都会避免劳力死亡,如果劳力死亡人数超过一定数额,负责的全部官员都会被追责。
路还没修完,陈皎的心倒是硬了很多。
杀鸡儆猴的效果很好,那日之后所有人上工时都动作迅速,更没有人敢懈怠和闹事。
三月之内,一条由长安直达河口仓的路便修好了。
当朝定都长安是由于此地独特的军事地形,易守难攻得天独厚,而此后历代帝王迁都却是因为粮运问题。
由于地形限制,长安运粮主要依靠漕运,而一旦内乱或者干旱无水的情况,便会严重影响粮食运输。
河口仓位处运河与黄河接口,若是通过陆运将粮食运至此处,便可解决水患影响粮食的问题。
而且因为连接运河渡口,方便交通便利。一旦此处修建好,附近这一带的贸易经济也会迅速发展。
陈皎此次领了三千人,速度和质量都远远超出朝中其他官员的预计。她回朝时也理所当然地受到了嘉赏。
从长安开始到河口仓,四百里的路程,谢仙卿已经很久没见到陈皎了。
此时见到那个黑了几度的少年,他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他是叫她去修路,又不是叫她去挖煤!
怎么会把自己弄成这样!
因为龙椅在最上首,谢仙卿还戴着冕冠,陈皎根本看不清对方的神情,更不知道对方的想法。
不过要是她知道,估计会忍不住当场骂出来。
她整天顶着太阳在工地曝晒,能不黑吗?!
那顶草帽根本没什么用,陈皎也不可能直接上帘纱。毕竟她对外还是个男子,自己这次修路,乱七八糟的外号已经够多了,她实在不想再多一个小白脸的头衔。
张公公也看得分明,没想到习惯偷懒的陈世子这次居然这么上心,这小脸看起来真遭罪。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陈世子脸上大部分地方都是黑的,有的地方却似乎没被晒到,依旧很白。黑白对比,陈皎的新造型显眼到让人过目不忘。
张公公不知道,这全都是因为陈皎自作聪明,弄的那顶不靠谱的草帽的锅。
他心中咂舌,面上却平静上前,宣旨道:“……陈世子一力监成,赏黄金千两,赐青银光禄大夫。”
“臣谢主隆恩!”陈皎身穿官服,叩首谢恩。
青银光禄大夫乃是从三品,陈皎从前是卫尉少卿,从四品上。这么算来,她也算是升官了。
领完旨,陈皎站回自己的位置。
朝中站序按官员品级大小排列,陈皎升官速度就跟坐火箭一样,年纪轻轻便已是三品大臣,站在队列前茅,就连她舅父她爹都远远站在她后面。
剩下的时间没她什么事,她只需要站在原地发呆,等其他大人禀报事务。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张公公终于高声宣布道:“退朝!”
“陛下有事相商,陈大人留步。”
陈皎毫不意外地被留了下来,其他大臣见此虽有些惊讶,但也没有很意外。
毕竟当初陛下还未登基时,陈世子就是对方眼中的红人,经常被留下用膳。如今还牵扯到河口仓的灰泥路,想来陛下要过问一番。
想到这,其他大臣忍不住对永安侯拱手打趣道:“有子如陈大人,恭喜永安侯了。”
太子殿下已继承大统,作为对方心腹的陈皎,前程可谓如日中天。
当初陈世子不学无术,永安侯府为她的国子监考核文章争执,因此被多少人暗中嘲笑。
那时的他们,谁能想到永安侯府会有今日的风光?
永安侯面对大家的恭维,面上挤出笑,心中却在发愁,回想女儿被晒得漆黑的脸。
……也不知道怡和郡主和他娘瞧见了,会闹成什么样。
另一边,宣政殿中。
谢仙卿也看向陈皎,有些心疼又有些好笑,蹙眉问道:“你这是……?”
他沉默片刻,委婉地想要说出一个不伤人的词汇,来形容黑成一块碳的陈皎。
陈皎根本没懂他的意思。她昨日奔波连夜进京复命,换好衣服便赶着上朝,又站了几个小时开会……
忙活这么一通,陈皎累得半死,现在只想赶紧找个地方坐着。
只是这可恶的封建阶级,偌大的宣政殿中,就皇帝屁股下的那把龙椅。
陈皎忍了一会儿,觉得自己腿都要麻木了,终于没忍住,礼貌道:“陛下你能起来走走,让我坐会儿吗?”
谢仙卿:……?
此时的陈皎看起来可怜兮兮的,神情生无可恋,配合着那张黑白相见的小脸,实在惹人发笑。
谢仙卿又心疼又好笑,一时间努力憋笑,哪里会拒绝。
他连忙起身,亲自道:“陈世子辛苦了。”
陈皎直接一屁股坐下,然后半瘫在椅子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殿中空旷清爽,陈皎以前觉得当官好累,三点就得起床,还十日一休。
如今去工地被磨练了一圈,被社会毒打归来,陈皎这才明白,从前的自己有多身在福中不知福。
工地全年无休,下雨时不出工,她还要发愁能不能在预定的时间内赶完进度。其他工人下班了,她还要时不时巡视检查今天的工程,确保质量问题,这真属于加班没有任何工资,
幸好陈皎比较缺德,自己巡视检查就算了,还带着带着其他官员小吏一起加班,美名其曰人多力量大。
现在陈皎终于明白,那些黑心领导为什么总是天天拉着下属一起加班赶工作了。


第91章
陈皎躺在椅子上发了会儿呆, 忽然抬首看向谢仙卿,好奇问道:“陛下你用过早膳了吗?”
谢仙卿没想到她这种情况下,还不忘关怀自己:“自然用过。”
他还在想陈皎今日为何这么乖时,却见对方盯着他, 语气诚恳道:“陛下您吃点吧, 您不吃我心疼啊!”
陈皎其实饿了, 但自己在皇宫肯定没办法让御膳房下厨。所以她想让大哥赶紧吃饭, 她也好蹭上一口。
谢仙卿瞬间懂了, 笑了一下,当即体贴道:“让御膳房送几道菜和点心。”
这还是陈皎第一次留在宫中用膳。从前她在太子府, 便觉得太子府的厨师已经极好了,没想到皇宫的御厨更胜一筹。
陈皎暗暗在心中决定,自己以后一定要多多来皇宫里蹭饭!
当朝官员上朝出发前不能吃东西, 连喝水都要控制。否则上朝中途内急, 就完蛋了。
以前有个大臣吃坏什么东西, 上朝时当着皇帝和其他臣子面放了很多屁,从此沦为笑柄。
正好陈皎决定以后上朝前都不吃饭, 留着肚子找谢仙卿蹭吃蹭喝。
陈皎思维发散之际, 便听见谢仙卿终于问道:“你这脸是如何回事?”
陈皎顿时回神, 无语道:“别提了, 都是因为那顶草帽……”
她知道要去工地刮灰泥, 特意戴了草帽遮阳。未成想这草帽质量堪忧,中间有许多缝隙,时间久了便散了,导致她不知不觉被晒的黑白相间。
听了陈皎的回答, 谢仙卿好笑之余, 又不免怜惜, 更因为对方的做法生出几分欣赏。
没有偷懒,没有借口。在面对重要之事时,陈皎的决心一如既往。
监工徭役的臣子不少,却不是每人都如陈皎这般万分上心,亲历亲为不惜在烈日下暴晒。不少臣子从徭役后归来,依旧肌肤白皙,明显是未去过几次地方现场。
尽管心有怜惜,谢仙卿却不会出声劝阻对方。
因为这是陈皎的决定和抱负,如果他真要阻拦,最开始便不会允许对方入朝,也不会将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给对方。
谢仙卿之所以选择陈皎去做这件事,便是因为对对方的期许。
如今陈皎归来,交出的答卷令他万分满意。
……
陈皎从宫中归来时,又领着一大堆补品,其中有不少珍珠。
当朝贵女流行敷用珍珠磨成的粉,据说这样能美白。谢仙卿估计也有耳闻,所以给她赐了一大堆。
毕竟不劝阻是一回事,但陈皎顶着黑炭一样的脸在长安城中晃悠,谢仙卿自认自己也要负些责任。
更重要的是,为了避免日后他对着女友黑白相间的脸笑出声,他便决定早做安排。
和谢仙卿抱有相同想法的人,还有怡和郡主他们。
陈世子昨日连夜进京,回府时已是深夜,永安侯府的主人都已安置。她不想惊动大家,便没有命仆人通传。
第二日一大早陈皎便收拾去上朝了,也没见到怡和郡主他们。
所以今日她从宫中回永安侯府时,等待已久的怡和郡主和老侯爷他们才见到陈皎的新造型。
怡和郡主震惊地拉着女儿,尖叫道:“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了!”
怡和郡主气得不行。好好的水灵灵的女儿,出去一趟回来后黑成了一块碳,如果全黑就算了,关键是有的地方黑有的地方白!
“你是去当官,又不是去采矿!你爹做了多少年官,也没见弄成这副样子!”
陈皎很不赞同,强调说:“我爹能和我比吗?我的工作比他重要多了,你看我都升到三品了。”
老侯爷闻言点头,中肯评价道:“确实。”孙女这升官速度确实没得说,还都是因为自己的政绩。相比于儿子就逊色不少了,成天只会写酸诗。
无辜被波及的永安侯:……我惹你们了?
到底是自家孩子,怡和郡主他们说了两句,便心疼地吩咐下人熬汤进补,忙着拉陈皎嘘寒问暖。
陈皎刚从宫中吃饱喝足回来,心情还挺好的。
女孩子当然会爱美,发现自己黑了后,她其实最开始也有点郁闷。但工地搬砖几个月,大大小小的事情不断,现在陈皎已经完全看开了。
忙碌好几个月,刚回家陈皎歇息一日后,身体依旧有些疲倦。
然而再累,第二天也还得上班。
凌晨三点,陈皎就被叫起来了。
她睡眼朦胧,穿戴好官服收拾齐整后,便和永安侯出发上朝。父子俩人双手揣袖,一起慢吞吞朝着宫中走去。
今日的陈皎上朝时困得差点没睡着。
第二日同样的时辰,被下人叫醒,陈皎躺在床上思考人生,最后决定倒头再睡一刻钟。
上朝一段时日后,陈皎也算是明白了,虽然多数大臣都是三更起,但其实按照刚好不迟到的标准来算,大家起床上朝的时间还可以再往后延迟半个小时。
大臣每日特意去早一些,便是为了早点在宫门外排队。因为宫门开时,负责登记的内侍会按照臣子进宫的名次签到,这本名册关系到日后考评,甚至可能会被陛下查看。
如果你天天排队伍最末,皇帝都坐龙椅上等着开会了,唯独你每次都掐着点到,你说领导怎么看你?
当领导的,都愿意看下属抢着积极上班嘛。
所以为了给陛下一个好印象,也为了含蓄表现自己敬业,上朝的臣子每日都准时三更起。反正少睡那半个小时,也没什么太大用处。
陈皎以前也是其中一员,但现在她想开了,不想卷了,决定摆烂了!
别说宝贵的半个小时,就是十分钟,玉皇大帝来了也不能让她和她的床分离!!
永安侯:……
陈皎多睡了十几分钟,她爹倒是等得心急,恨不得亲自拽着她让她赶紧出门!
今天父子两人到得晚,永安侯一路急匆匆赶路,心急如焚。
永安侯下岗再就业,这次对待自己的工作,比从前还要尽心。
他算是看明白了,现在失业的老男人不受人待见,他在家念诗都要被大家嫌弃。
现在可以重新复业回去上班,永安侯可高兴了。
父子两人一路紧赶慢赶,终于赶到宫门外。平时没有多少人的地方,此时已经排起近百人的队伍。
永安侯看见这漫长的队伍,整个人心都凉了。
永安侯当机立断去队伍前面,对陈皎说道:“爹去看看有没有相熟的官员,让他们给我们挪个位置……”
永安侯从前也很少做这种事,但今天实在是太晚了,他看见这位置心都凉了!
这种做法倒很常见,比如官员品阶高的官员,每天都有人帮忙排队。或者有关系相熟的官员,彼此间偶尔哪天起晚了,插个队也正常。
尽管身后的人有意见,但大家都在朝为官,纵使心中不满,也很少会因为这种事公然在宫门外闹起来,顶多彼此阴阳怪气嘲讽几句。
陈皎闻言侧目,神情震惊道,“爹你居然还想着插队?爹这大庭广众之下,你注意素质啊。”
她双手揣袖,小步和她爹拉开距离,小声提醒道:“插队会被人丢石头的。”
永安侯的拳头硬了。
要不是自己只有这一个孩子,要不是自己当着文武百官面还要脸,永安侯真想给这缺德孩子一脑瓜。
他气急攻心,骂道:“谁叫你起晚了!我瞧我们排在末尾了!”
“我为官数十载,从未排在最末!”
永安侯老老实实上朝了一辈子,每次都是兢兢业业三更起,早早去宫门外排队。结果碰见陈皎拖后腿。
陈皎很无语,又不是她让她爹等自己一起上朝的,而且现在还没到时间呢。
不过她爹痛心疾首,她也不好继续怼回去了。
陈皎倒是很孝顺,不介意地说:“那你排我前面吧,我排倒数第一,你排倒二,行不?”
永安侯:……都是末尾有什么区别?!
他捂着心口,翻着白眼望天。
造孽啊!
他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生出了这种缺德孩子!
最终永安侯左思右想,实在是丢不下这个人,还是找熟人插队去了,丢下陈皎一个人站在队伍末尾。
陈皎无所谓别嘴。
反正她又没迟到,排在队伍后面还能站着睡会儿觉,挺好的。
陈皎抱着踩点上班的打工人信念,最后一个打卡报道。
今天登记名册的的内侍居然是老熟人,是张公公的徒弟小太监。
他看见陈皎后,瞪大眼:“陈世子?”
这永安侯不是早就到了吗,怎么陈世子单独排在排在队伍末尾。
等陈皎进入宣政殿时,大殿内就剩排在队伍末尾的几个人没站好了。在其他人的目光中,陈皎弯着腰一路溜进去。
她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她爹这么着急忙慌要插队了,这种万众瞩目,有些人确实承受不来。
但她无所谓了。
反正每天都有人踩点上班,就让她来承受这种痛苦吧!
今天的朝会十分热闹,上朝过程中有人吵架。
今天没有陈皎什么事,她正闭眼偷偷摸鱼睡觉呢。没想到诸位同仁今日火气都不小,彼此因为一件事争执越来越激烈,最后面红耳赤干样子很想彼此干一仗了。
这两人一人是右相的门生御史大夫,一人是门下侍中的亲女婿,俩人都是曾经的太子党,彼此后台都很硬。
他们之所以针尖对麦芒,却是为了陛下纳后一事。
这两人分别代表右相府和门下侍中,两大家族兴盛,皆有女眷。在陛下登基后,他们便盯上了皇后之位。
当然了,右相和门下侍中在朝中地位高,自持身份贵重,轻易不会亲自下场,所以便派了手下的党羽出来争执。
这两方人马最近斗得很激烈。新仇旧怨,便借着今天这件事彻底发酵了。
陈皎被吵醒后,发现居然还有这种好事,当场化身乐子人,津津有味吃瓜看戏。
谢仙卿坐在上首,也明白这两人的意图,诸如此类的闹剧其实已经发生过几场。
他扶额,叹息道:“朕尚且无意选后……”
听到他这话,其他人顿时不吵架了,纷纷瞪大眼看着陛下,同时跪地大声劝阻道:“国不可一日无后,陛下已近而立之年,子嗣社稷为重啊!!”
这时陈皎便看出点门道了。
估计是她离京这几月发生过什么。或许是陛下回绝纳后的提议,或是因为其他事让这些老奸巨猾的臣子得知了他的思量,才会上演今天这出戏。
“好了,朕心意已决。”这种事可大可小,臣子虽有小心思,大体方向却没有错。
五皇子叛乱之际,万一他期间意外身殒,却没有后人继承大统,国家必定会就此陷入纷争战乱中。
所以历代皇帝都会早早成婚,便是为了防止此类情形。
谢仙卿不肯答应此时纳后,无非是因为答应陈皎要等。但臣子的提议没有错,他不是暴君,自然不好过于厉声训斥,未免寒了忠臣的心。
朝堂上,谢仙卿忙于应付臣子劝诫。他头疼扶额时,无意中扫了眼陈皎,只见对方双手揣袖,眼神发亮,正兴致勃勃地吃瓜看戏呢。
恰好王尚书跪地劝诫,深情并茂地列举数十种陛下应当及早选妃纳后的理由。
陈皎在一旁看得有点投入,居然也跟着点了点头,似乎神情赞同。
谢仙卿:……?
他头疼之际,顿时气急。
这就相当于两个人被催婚,他一个人抗压力,另一个人不帮忙就算了,还跟着在旁边点头看戏?!
谢仙卿当即沉声点名道:“陈世子说说看。”
这种大事,陈皎说什么?永安侯府又没有女儿。
作者有话说:
陈世子:他说得好像有道理哦,啧啧(吃瓜看戏中
陛下:……这事跟你没关系是吗?


第92章
听见陛下点名, 其他大臣和陈皎都茫然了。
虽然不懂为什么陛下要在这种时候点自己的名,但打工人的敬业心态,让陈皎瞬间从吃瓜的状态中抽身。
她当即站出来,高声道:“臣认为立后一事事关重大, 应以陛下心意为先, 不可急于一时。”
听见她是反对的人, 其他人顿时跳了出来, 群起而攻之:“正是因为立后一事重大, 才需要早做决断,以免日后生出事端。”
右相府和陈皎从前都是太子党, 双方的目标都是扶持太子登基,彼此关系不错,还互相扶持提点过。
但太子登基后, 他们之后代表的利益便不再一致。如今右相府想让陛下尽快立后, 以便扶持自家的女眷当皇后, 可陈皎身为保皇派,自然要以陛下心意为先, 于是竭力辩白。
两方利益发生冲突, 从前的和煦顿时消散, 彼此言行犀利起来。
王尚书盯着陈皎, 目光锐利:“陛下登基不久, 百废待兴之际,正是广立后妃之时。”
陈皎不闪不避,义正言辞:“王尚书虽然言之有理,但五皇子叛乱未平, 国家动荡之时, 怎宜扩充后宫劳民伤财?”
王尚书摇头:“陈大人你糊涂!”
陈皎说道:“陛下此时不愿成婚, 自然有他的考量,我们身为臣子,此时不支持陛下,怎能给他拖后腿呢?!”
陈皎痛心疾首,伸手对上首的谢仙卿道:“诸位在朝堂上争来吵去,没看见陛下为你们头疼不已吗?”
谢仙卿:……原来你也知道我刚才在头疼啊?!
谢仙卿几乎气笑了,但他此时在上方看了一番,心情居然也奇妙地好了起来。
难怪陈皎方才津津有味地看戏。
这件事公说公有理,陈皎和王尚书两方人吵得不可开交。
永安侯也暗中支持王尚书等人的提议,希望陛下早日娶妻。这样女儿也不用继续和陛下保持着断袖的关系,提心吊胆担心被发现女子的身份,迎来欺君之罪。
但老父亲见女儿寡不敌众,心中一急来不及思考,当即也跟着加入战场。
恰好此时,李大人语带讥讽道:“立后是为陛下和社稷考虑,陈大人刚入朝为官,言辞着实有些年幼天真。”
陈皎微微蹙眉,不敢置信:“陛下英明神武足智多谋知人善用,有此明君,我朝江山必定安如泰山。诸位大人口口声声为社稷考虑,难不成是在质疑陛下的能力?”
所有人翻了个白眼,气得倒仰:……又来了又来了!她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拍马屁啊!
就连焦急的永安侯都惊了。
他知道自从陈皎加入太子党后,便有人骂她马屁精。
他没有亲眼见过,便认定这些人在夸大其词,因为羡慕嫉妒陈皎得太子看重,才故意污蔑自己女儿。
现在亲眼在朝堂上看见陈皎脸不红心不跳地拍马屁,周围是其他大臣投来的若有似无打探的目光,永安侯这一刻第一次想退休了!!
陈皎哪知道她不害臊,她爹心理压力先顶不住了。
反正朝堂上吵架,不要脸就对了。
陈皎这话一出口,虽然很不要脸,但其他人也没办法反驳。
总不能说陛下不英明吧?更不能说他们其实是担心陛下死得早,没来得及留下血脉便归天了。
这大逆不道的话一出口,恐怕今日朝堂上横竖都得躺几个人了。
王尚书一行人词穷,反倒是年迈的右相缓缓道:“陈世子莫转移话题,我等从未怀疑陛下将开一个清平盛世。然陛下近而立之年,此生不可不娶妻。既然迟早要立后,何不现在定下此事?”
右相仿若主心骨,他一锤定音,将方才众人争论的选妃立后一事,改做只立后。
毕竟大家都是世家高门,没有人能完全确保皇后之位花落自己家。既然做不成皇后,做贵妃也不错。
所以此前虽然众人都意指皇后之位,却默契地没有撇开选妃的提议。
但正如陈皎方才所说,五皇子叛乱动乱之际,国库开销不小,民生不稳,如今并不适宜选妃。
因为一旦风声传出去,百姓便会觉得:狗皇帝,我们在打仗,你居然还在选妃子!!昏君啊!!
所以无论是小选还是大选,在这个时刻都容易被百姓误解,有碍陛下名誉。这群臣子此时提议,无非是因为私心,想让家中女儿入选后宫。
陈皎揭开此事真相,朝中其他大臣也不得不后退一步。
右相一锤定音:妃可以不选,但皇后却是一定要定下来。
他话音刚落,统领门下省的侍中沉吟上前,点头道:“微臣认为右相所言甚是。”
俩人方才还斗得激烈,争执不下,如今却因为利益又站在了一起。由此可见朝中风云变化,没有永恒的对手,只有永恒的利益。
门下侍中和右相同时开口,朝中近半大臣也站了出来,同时拱手附和道:“臣等亦认为,陛下应早日定下皇后……”
朝中站位分明,右相和门下侍中站于前列,身后是众多出位的臣子。
陈皎则站在前方一侧,身后零星只有数人。
看到此情此景,她面上依然维持着平静,心中却沉了下去。
右相和侍中在朝中盘踞多年,早已有了根基。而自己虽然有陛下的看重,身边却无人可用。
没人便没有话语权,便独木难支。
同样沉了眼的不止陈皎,还有上首的谢仙卿。
帝旒之下,他勾了勾唇,似笑非笑。
这群人如此急功近利,想必是断定皇后之位定出自他们家中了。
古来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他上位之后杀了许多人,竟依旧平不下有心人的欲壑。
今日早朝不欢而散,事后陈皎和右相以及侍中以及兵部尚书户部尚书等人均被留下。陈皎排在最末,等前面几位重臣被召见后,过了数个时辰,才轮到她觐见。
等了许久,陈皎也没有不耐烦。
她一直在思考今天在朝中的情形,以及自己接下来要怎么做。陛下召见兵部和户部尚书,应当是为了五皇子叛乱的事情,右相和侍中应当也是去商谈此事。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终于张公公走了出来,宣她上前觐见。
甘露殿中,谢仙卿扶着额角,托首案桌之上,眼眸沉沉。
方才商谈数个时辰军事,疲惫之际,他想的却是待会儿要与陈皎谈论的事情。
今日朝中因后位一事令他不耐至极,谢仙卿不愿再助长众人野心,扰乱朝中风气。
更何况昨晚他接到密报,五皇子派来刺杀他的人被截下,而这只是其中之一。
五皇子出此下策,无非是和右相等人所说相同,认为他没有子嗣,想要借此扰乱军心。
他派来的人甚至不需要杀掉谢仙卿,只是刺伤成功,便能引得军心动摇。
因为谢仙卿无子。他若是有危险,右相和侍中等人利益不同,选择扶持的人选也不同,到那时朝中必然会乱成一团。
若是五皇子趁机攻回长安,当初抗争过他的将士下场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