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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艰难的开口,“大哥,他为什么要害我?所以,二哥也是他诬告陷害的么?”
“我不知道,我不了解你们家里的事。”
蔡昭坚决不掺和宋家的宅斗故事,亲娘宁小枫每每讲述大家族三妻四妾的害处时,结尾时总少不了一句‘瞧着吧,宋家在这么乱糟糟的下去,铁定要出大乱子’。
师兄妹俩在外头站了一会儿,相对无言,然后他们穿过一大片田垄,默默的走回屋舍,谁知步入小院中庭时,正见慕清晏从三层高的屋顶缓步走下——三楼之上是一片大大的平顶,用来铺晾野菜菌菇,屋侧设有一架供人上下的藤梯。
见慕清晏寒星般的目光射来,蔡昭连忙解释:“不不不,我不是有意去找三师兄的,是我睡不着,在屋外闲逛时意外遇上他的!”
“哦。”慕清晏脸上淡淡的,“深更半夜,三公子为何在外游荡啊?”
宋郁之冷冷道:“我在观景。不知慕教主又是何事?”
慕清晏道:“巧了,我也在观景。”
蔡昭惴惴不安,不敢插嘴。
“广天门突变,疑云重重。”慕清晏忽道,“若是我,就查查杨鹤影。”
宋郁之眼皮一跳:“慕教主什么意思。”
慕清晏道:“你们知道杨鹤影的元配夫人姓什么?”
蔡昭搜刮枯肠,“杨夫人……好像姓卓?”她努力回忆着,“卓氏夫人似乎是关中豪客卓大当家的唯一骨血,大家都说卓家的全副家产都给她做了嫁妆。”
结这桩不等对的婚姻,驷骐门的目的太过明显,说起来并不光彩。不过照宁小枫看来,这是上梁不正下梁歪,首宗宗主尹岱想将爪子伸进佩琼山庄的地盘,还不是直接抢了江南首富郭家的独子做了徒弟,也没高明到哪里去。
蔡昭切了一声:“我娘说过,那卓夫人纵是十里红妆,一样没挡住杨鹤影那老王八蛋左拥右抱,喜新厌旧。不过,这跟广天门之变有何关系?”
慕清晏道:“卓大当家其实是卓氏夫人的外祖父,卓夫人从的是母姓。”
宋郁之心头一动:“那她的父亲姓什么?”
“姓黄。”慕清晏温煦的微笑,“不错,卓夫人的生父便是黄沙帮的黄老帮主了。卓夫人的母亲难产而亡,卓大当家膝下空空,悲伤之余便向女婿索要外孙女去抚养。”
蔡昭与宋郁之对视一眼,俱是愕然。
“黄老帮主仁厚,他怜悯卓大当家的失孤之苦,也疼爱不在身边长大的长女,隔了十年才续娶了新夫人生儿育女。沙祖光本是黄沙帮的弟子,黄老英雄见他机灵能干,便将次女下嫁。后来的事,你们也知道了。”
黄沙帮因为不肯屈服聂恒城,在几次激战中损兵折将元气大伤。沙祖光便趁岳父势力衰竭之际,将美貌的幼妹献给杨鹤影为妾,借此自立门户,更将元配黄氏夫人撇在一旁,自管风流快活。
宋郁之忍不住:“这等陈年秘闻你怎么这么清楚?”尹岱的手札中并未提及此事,可能是他觉得卓黄两家早已败落,又后继无人,这等无名小卒不值当记载。
慕清晏斜眼一乜:“两百年的冤家对头,魔教怎能不将六派掌门的底细查个底掉呢。”
宋郁之被这阴阳怪气差点顶穿了肺。
蔡昭问道:“黄老帮主知道自己女儿受委屈的事么?”
“知道又能如何?何况黄夫人很快就病故了。”
“病故了?”蔡昭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一时又想不起来。
慕清晏道,“之后黄老帮主心灰意冷,带了一家老小与一帮伤残的老兄弟隐居七沐山,不再与江湖人中往来,唯有一人例外……”
蔡昭明白了,“是卓夫人。黄老帮主牵挂身在驷骐门的长女卓夫人,定与她暗中有书信来往,被杨鹤影发现了。”
宋郁之依旧不解:“那也不必杀害黄老英雄全家啊。”
慕清晏道,“数月前教中探子发现七沐山有尸傀奴的踪迹,随后就传来杨沙二人气势汹汹上广天门的消息。起初我以为是宋茂之私下炼制尸傀奴,被杨鹤影拿住了把柄,意图向宋大掌门要些好处。可宋茂之既然已死,足见事态并非我之前所想。”
宋蔡二人起初不解这话含义,心头转了三圈才明白其中关联——
要用宋茂之的恶行要挟宋时俊,当然要宋茂之本人活着,死了还怎么勒索,然而沙祖光却派出死士杀害宋茂之,可知杨鹤影的意图并非讨要好处这么简单。
宋郁之心乱如麻:“姓杨的到底要干什么!”
“你连起来想想。”慕清晏道,“七沐山的确有人在炼尸傀奴,如果不是宋茂之干的,那又是谁?”
蔡昭眼前一亮:“其实我们把事情猜反了,不是茂之公子炼尸傀奴被人发现了,而是杨鹤影炼尸傀奴被宋秀之发现了,然后两边一合计,索性赌一把大的——正好,宋秀之也是杨鹤影的未来女婿。”
“杨鹤影丧尽天良,该当千刀万剐!”宋郁之呼吸急促,“大哥怎能与这等人勾结在一处?他们究竟为的是什么!”
慕清晏悠悠道:“还能是什么,瞧瞧眼下的情形,你兄长宋茂之死了,你三叔祖‘重伤难愈’,估计是活不长了,你父亲宋时俊伤势也不轻,那么广天门的掌门之位会落到谁手里?”
宋郁之踉跄的扶住门框,又惊又怒:“怎会这样,怎会怎样,大哥…大哥不是这种人啊!他从小不争不抢,温厚平和,他怎会做出这等事来!”
“三师兄你别激动,是黑是白总能查清楚的。”这时候蔡昭反而镇定下来了。
她见宋郁之大受打击,想扶他回屋。慕清晏一脸真诚的抢在她前头,活像个殷切扶持同窗的翩翩世家公子。
他把蔡昭撇到一边,托扶着宋郁之的肘部向里走去,嘴里还‘温柔’劝解着,“宋兄莫要惶恐,莫要悲伤,不过是区区手足相残兄弟阋墙,哦,还有老父生死不知,这都无甚了不起的。宋秀之杀弟害父,宋兄将他的头颅一刀砍下就是,别忘了还要剖心挖肝,血酒祭典……”
蔡昭插腰站在后面瞪眼,无可奈何的回屋睡觉去了。
第127章
次日天亮, 夜兰花谢,只剩下一大丛翠绿的根茎枝叶。
在众人的围观下,阿姜婆婆流着眼泪领人将整株夜兰连根拔起,然后泼上桐油, 一把火烧了个干净。蔡昭如释重负, 心想至少再无人能修炼那邪门的《紫微心经》了
宋郁之急着找宋秀之问个究竟, 蔡昭急着知道父母的安危,慕清晏想请教杨鹤影大掌门一个关于物流方面的小小问题, 于是他们旋即向阿姜婆婆等人告辞。
临行时,慕清晏让蔡昭三人先走, 自己三人落后几步。待蔡昭等人走的远些,他从怀中取出所有的金叶子,又命上官浩男和游观月将身上的金锭银票都掏出来,拢在一处后郑重放到阿姜婆婆怀中,态度没有半分轻慢。
阿姜婆婆抱着一大包金银, 布满湿藓的苍老面孔上露出奇特的微笑:“……你看出来了。”
慕清晏道:“昨夜婆婆拿出的崭新被褥是粗绸做的, 此物并非血沼能产出的。我便想, 这血沼只是外头的人进不来,又不是里面的人出不去, 想来婆婆等人偶尔会走出血沼, 与儿孙团聚个三五日吧。”
阿姜婆婆低头看向怀中的财物, 轻轻道:“此地贫瘠凶险,孩子出去时, 我们什么也不能给他们准备。他们两手空空的出去安家立业,很是艰难。”
上官浩男与游观月面面相觑, 这才想到这些人并非江湖骄客, 只是寻常劳作的百姓。
慕清晏道:“你别责怪昭昭, 她自幼衣食无忧,注意不到这些。何况……”他笑了笑,“何况她就算注意到了,恐怕身上也拿不出几两银子来。”
蔡昭不拘小节,宋郁之出身豪富,便是樊兴家也来自江南乡野的富庶人家,这三人其实都不怎么通晓庶务与细节。离开青阙宗时,他们想着此行是去有钱有势的广天门,到了后还不吃香喝辣,根本没带多少盘缠。
阿姜婆婆微笑着摇摇头:“当初小殊姑娘也不是自己发觉的,是我那不懂事的小女儿老偷看她的衣裳钗环,她才后知后觉的想到了。”
慕清晏道:“不瞒婆婆,这些黄白之物于我教委实不算什么,我说一句区区薄礼,实在不是客气,还请婆婆收下这些。”
阿姜婆婆不再推辞,低头行了个礼,“多谢了。”
她走了几步,又回过头,看着慕清晏俊美如玉的面庞,与记忆中的另一张脸稍稍重合,旋即分开,“你和杨公子,其实你们并不像。”
她微微出神,“小殊姑娘从小不愁吃穿,是真的没察觉我们的艰难。可我知道杨公子早就看出来了,然而他根本不在意。”
“你和他,是不一样的。”
离开血沼村落,上官浩男忍不住道:“原来他们缺银子啊,早说嘛,回头我搬几十箱金银过来,包管叫他们在外头大鱼大肉绫罗绸缎……”
游观月恨恨道:“你住嘴吧,以为就你想到了啊,教主肯定有别的主张。”
慕清晏一直在想阿姜婆婆说的最后那句话,闻言淡淡一笑:“他们恐怕要走了,以后那座血沼再不会有人住了。”
上官浩男惊道:“不是说他们离不开这片血沼么?”
“蔡安宁改造这片血沼时他们年岁还小,我虽不精通药草学问,但经过五十多年的涤清,再坚韧的毒性估计也洗的差不多了。”
慕清晏负手走在前头,“若我猜的不错,他们几个都是蔡安宁抚养过的孩子。之所以不走,大约是舍不得蔡安宁的埋骨之处,还有蔡安宁移植过来的那株夜兰。”
游观月了悟:“原来如此,如今那株夜兰既毁,他们就再无牵挂了。唉,早知他们要出去与儿孙团聚,索性问问他们去那儿,将来也好照料一二。”
慕清晏笑起来:“还是别问了,沾染江湖恩怨是什么好事么。”
血沼在身后逐渐远去,微风吹拂密林,树叶哗哗作响。
高大清俊的青年神情洒脱,丝丝长发飘拂,满是清爽畅意。
“我觉得教主好像有点开心。”游观月咬耳朵。
上官浩男疑惑:“能离开那憋屈凶险蛇虫鼠蚁的鬼地方我也开心啊!”
“蠢材!”
三人很快追上蔡昭等人。
宋郁之深知慕清晏的心计,不耻下问:“我要找大哥问话,慕教主怎么打算?”
慕清晏道:“蚀骨天雨是本教之物,总不能随便叫人拿去乱用,我得就此事向杨掌门请教请教了。”
蔡昭心道,其实她根本没必要跟他俩再上广天门,一来她跟宋秀之又没恩怨,二来蚀骨天雨也不是落英谷的,她现在更想知道自己爹娘的情形。
“师妹怎么说?”宋郁之问,其余八道目光也炯炯而来。
“……先找个地方沐浴更衣吧。”蔡昭叹了口气,“然后正经吃顿饱饭,再正经歇一觉,天黑后再上广天门。”——乌漆抹黑的逃跑也容易些。
樊兴家大喜:“此言甚妙!”
见众人投来目光,他赶忙补充道,“不知你们有没有察觉,我们六个现在好像在烂肉臭鱼堆里埋了三天三夜啊。”
饶是宋郁之忧心如焚,也得同意:“师妹说的有理,我们连日赶路兼恶斗,已是疲惫不堪,何况我和师妹身上还带了伤,须得休养些许再行计议。”
慕清晏无可不可的点了下头。
一事不烦二主,六人于是又溜回了广天城外那间冷清无人的茶肆。
细雪依旧洋洋洒洒,茶炉依旧冒着腾腾白气,老掌柜依旧在坐在门口哀叹没有生意,六人索性包下整间茶肆,让老掌柜关门打烊。
这次付钱的是蔡昭,她拔下一枚虾须金丝镯付了账,古怪的看着慕清晏,“你居然没钱?你不是出门必带一堆金叶子在身上的么。魔教现在这么穷么?”
游观月喃喃的两眼望天,恨不能立刻去调两车金子来闪瞎小蔡女侠的眼,上官浩男喉头滚动,坚强而悲壮的忍住没说一个字。
慕清晏微笑:“小蔡女侠付钱的模样,令人见之甚喜,以后小蔡女侠记得一定要多多抢着付钱。”
蔡小昭一个没绷住,翠眉舒展,笑靥如花:“去你的,甚喜你个头哇,花别人的钱能不‘甚喜’么!既然魔教如今光景不好,我就教慕教主一个生财之道,只消慕教主装作落魄书生去街上摆个字画摊,就凭你的姿色模样……”
宋郁之重重的咳嗽一声,蔡昭立刻打住,板起脸回客房梳洗去了。
慕清晏神色不变,眸光生冷:“瞎子都看得出来,她跟着我更快活。”
宋郁之冷漠道:“这份快活能抵过此生再不能见父母亲长,再不能回落英谷么?慕教主以后不必替我寻找紫玉金葵了,此次指点过后,你我恩怨两清。”
慕清晏目中冷意森然,直看的一旁的樊兴家毛骨悚然,宋郁之目光毫不避让,最后慕清晏冷笑一声,转身离去。
游观月在肚里暗骂宋郁之个杀千刀的兔崽子,教主离开血沼时刚有了几分人间活泛气,现下又阴恻恻的回来了。
惨白的雪粉在黑夜中翻飞,慕蔡等六人趁夜摸上广天门,一路行踪隐蔽。然而广天门屋舍上千栋,层层叠叠无数行列,即便宋郁之熟悉地形,也不知驷骐门的人会在哪处。
黑夜便如一幅巨大的隐身幕布,将一切都盖在下头。
“要不我们白天再来?”樊兴家提议,“白天他们总要吃饭的,来来往往就能问出驷骐门的人了。这时辰连猫狗都睡下了,咱们总不能一间间屋子摸过去吧。”
“五师兄你先把气喘匀,敢情上回带人逃命累个半死的不是你。大白天逼问驷骐门掌门,一旦惊动周遭,届时又是一场夺路狂奔。”蔡昭不同意。
樊兴家嘴唇动了几下,心想以你和慕清晏的‘交情’,若需逃命,那三人必不会袖手旁观,可惜这话不能说出口。
既然两眼一抹黑,六人便在沿途随机点倒几名巡夜的广天门弟子逼问,虽依旧不知杨鹤影在何处下榻,却得知了另一桩大事——戚云柯携周致臻与法空大师今日刚刚抵达,傍晚时分青阙宗一位李姓师伯也到了,他们白天已与宋家诸位掌事叔伯交涉了一番。
蔡昭捂着小心肝大是庆幸:“无量寿佛,老祖保佑,幸亏咱们天黑才来,要是白天来岂非刚好撞到师父手里,李师伯居然也来了!”背上又隐隐作痛了。
樊兴家也道:“既然师父他们都来了,咱们就不必偷偷摸摸了,直接将来龙去脉告知师父,让长辈们来处置就好了。”
蔡昭自是赞同。
慕清晏表示你们自便,他是依旧要去找杨鹤影的,樊蔡二人大喜,谁知宋郁之却坚持要跟他一道夜访,“我们并无真凭实据,仅凭言语推断,焉能叫杨鹤影在师父他们面前俯首认罪。倘若只有慕教主等人,他在威逼之下反而可能吐露实情。”
这话很有道理,樊兴家摸摸鼻子闭上嘴。
慕清晏笑的意有所指,“是呀,‘没有真凭实据,仅凭言语推断’,的确难以取信旁人。”
宋郁之想起自己与蔡昭多次争论‘慕清晏仅凭言语推断,就认定北宸内部有人与魔教勾结,未免太过武断’,不曾想今日同样的事落到自己头上了,不由得神色黯然。
“行了行了,还是赶紧找杨老王八在哪儿吧。”蔡昭暗骂慕清晏一刻不阴阳怪气就浑身难受,“三师兄,依你看来,杨鹤影会下榻在何处?”
宋郁之推测,既然杨鹤影此番算计大获全胜,定然住在广天门最上层最中心的主屋附近,以示风光,慕清晏嗤笑一声,立刻点评了一番杨鹤影与宋秀之的翁婿感情,“连自己亲爹和兄弟都能毫不留情的下手,姓杨的能信得过他?广天门的主屋处于各要所的重重包围之中,两边一旦有个冲突,驷骐门就被瓮中捉鳖了。”
按慕清晏的看法,驷骐门一行人所住之处应是离开广天门主要建筑一段距离的,并且邻近下山通道,还得有独立的庖厨和水源,这样饮食安全与顺利脱身均能保证了。宋郁之觉得自家貌似又被内涵了一次,只好忍下心中不适,依言思索片刻,终于想到一处地点。
五人跟着宋郁之足足饶了半座山坳,方在山阴处看见一片错落有致的院落,处处亭台楼阁,一片江南风情。樊兴家难得见到家乡景致,啧啧称赞,“师兄家的长辈品味很风雅呀。”
蔡昭心想风雅个鬼,这八成是广天门哪任掌门金屋藏美之处,且那位江南美人必定与元配夫人不对付,不然没必要连厨房和水源都独立开来。
这时身旁传来慕清晏刻薄的腔调:“这里应是宋家哪位掌门的宠妾所住之处罢,元配夫人又是头胭脂虎,想必当年争斗的甚是壮观,也不知最后谁人胜出。”
蔡昭噗嗤一声,然后赶忙忍住。
宋郁之黑着脸不说话,继续带领五人往前探去。
进入院落后,果然看见黑夜中影影绰绰的有驷骐门弟子在各处巡守,宋郁之与樊兴家心中均想姓慕的心计好厉害,称得上神机妙算了。
遮掩在呼啸的风雪声中,六人靠近这片院落的主屋,只见其中一间屋子灯光尤其明亮,还隐隐传来呵斥之声,他们便悄无声息的潜行过去,顺便将屋舍周遭的守卫尽数放倒。
原本上官浩男与游观月上去就拧断人家的脖子,干净利索,行云流水,被愤怒的蔡小昭的丢了两枚拳头大的石块在脑门上后,他们也只好改为点人晕穴了。
将屋外稍加清理后,六人进入黑暗的槅扇间后,上官浩男用掌风削断小窗木销,游观月紧接着以小树枝撑起,众人顺着缝隙看去,只见杨鹤影正在叱骂一名瘦弱蜡黄的少女。
“你这死丫头,竟然不从父命,是谁教的你这样!你是怎么做娘的,教出这等孽障?!”杨鹤影声色俱厉的指向蜷缩在少女身旁的一名中年妇人。
“不不,我怎么会让小兰忤逆您。相公莫要气恼,我好好说她!”卓夫人瑟缩起来,似乎极是惧怕杨鹤影。
杨小兰直起脖子,满脸泪水:“爹爹叫我嫁给宋秀之,女儿不敢不从,可再要女儿做别的鬼祟之事,恕女儿不能从命!”
‘啪’的一声响亮耳光,杨鹤影下手毫不留情,杨小兰顿时嘴角破裂流血。
杨鹤影怒骂:“贱丫头翅膀硬了是不是!”
坐在一旁扶椅中的沙夫人娇媚一笑:“哟,这是想着马上能当广天门掌门夫人,不把亲爹放在眼里了啊。”
沙祖光悠悠道:“人家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到了大小姐这儿,是水还没泼出去呢,就不跟亲爹一条心咯。”
“爹爹打死她,爹爹打死她!”杨天赐笑呵呵的拍手。
卓夫人哭着搂住女儿:“兰儿,你就听你爹的吧,他是你亲爹,他不会害你的!”
杨小兰明明怕到了极处,仍旧颤着声音辩驳:“宋秀之是好是歹,都是爹爹挑来的女婿。爹爹若不喜欢,女儿不嫁就是。若要女儿趁内帷不备时给宋秀之下毒,女儿断断不做这等下三滥的事!”
杨鹤影连连跺脚,“说了多少次,不是下毒,不是下毒,只是多个辖制!这段日子宋秀之对我明着恭敬,实则我行我素,着实不是个简单的。但只要他中了本派独门的牵魂散,我有解药在手,以后不怕他不听话!”
樊兴家心头一动,他曾听雷秀明说过,牵魂散厉害是厉害,就是下药太麻烦,须得连续数日不间断的给人服用,极易被察觉,非得极亲近的人来动手。
杨小兰心中悲戚:“既然爹爹知道宋秀之不是个简单的,还让女儿前去下毒,万一事败,女儿还能有命么!”
杨鹤影脸上有点不自在:“有我在,谅他不敢对你怎么样。”
沙夫人娇滴滴道:“哎哟,我说大小姐啊,别说你有亲爹给你撑腰,就算漏了陷,为了自己爹受点委屈吃点苦头,又算得了什么。”
窗外数人均在心中摇头,杨鹤影逼女儿给未来夫婿下毒,无论事成与不成,杨小兰一辈子的名声都毁了,都说虎毒不食子,人间却不尽然。
屋里杨鹤影还在威逼女儿,懦弱的卓夫人在旁哭哭啼啼,还有沙氏兄妹时不时的煽风点火,杨小兰始终咬紧牙关不肯答应。
慕清晏不耐烦了,哗啦一声破窗跃入,上官浩男与游观月随即跟上,三人犹如一阵疾风般狂扑进去,屋内众人一阵惊呼‘是什么人’,‘谁敢造次’。
杨鹤影见一条黑影迅疾无比的扑向自己,不及辨认来人是谁,提手捏个剑诀,正是驷骐门绝技‘九曜神剑’中第三式‘太阴冲日’。谁知对方出手如鬼魅,自己还未发功,只觉左肩,右臂,前胸,啪啪啪连中三掌。中招处筋骨欲断,穴脉被一股浑厚圆融的狠辣劲力冲入,顿时全身酸麻。尤其是第三掌,恰好将他拍倒在一旁的大圈椅中,他正要挣扎弹起,只觉脖颈一痛,仰面瘫软,原来咽喉要害处已被对方牢牢扣在指掌中了。
“妹夫!”
“休要伤我爹爹!”
沙祖光与杨小兰见杨鹤影陷入险境,各自抢身而上。
游观月呵呵笑着三拳两脚将沙祖光拍飞到墙上,还有空向一旁魂飞魄散的沙夫人笑提醒别让杨天赐哭闹,不然母子全给我下黄泉去。
上官浩男与杨小兰顷刻间过了三四招,最后两人砰的对击一掌,杨小兰犹如一片被激荡开去的芦絮飘飞落地,上官浩男则噔噔连退两步。
窗外的蔡昭暗暗心惊,她多少了解上官浩男,虽说看着粗豪莽直,一身内外功夫矫健凶猛,在魔教年轻一代干将中称得上首屈一指,不想杨小兰瞧着文文弱弱受气小媳妇似的,竟然修为不俗。
杨鹤影忍住咽喉剧痛,抬眼一看,发现眼前之人竟是慕清晏,扣在自己脖颈上的手掌内力忽吐忽隐,威胁之意确然。
“你,你来做什么?去年设陷阱捉你又不是我主谋的,你你你不可胡来!”他想慕清晏定是来报去年被擒之辱的。他有心呼救,又怕姓慕的内力一吐,自己经脉寸断,不死也得残。
慕清晏似乎猜到他心中所想,微微而笑:“杨掌门放心,去年失手被擒是我技不如人,无话可说。此次绝非为了寻仇,只是想请教杨掌门一件小事。只要你好好答复,我绝不伤人。”
原本杨小兰蓄势待发还欲出手救父,闻言方停下举动。
对魔教服软本是北宸子弟的大忌,但杨鹤影见屋内俱是自家人,心想丢脸也丢不到外头去,便软下口气:“你要问什么?”
慕清晏道:“你从哪里弄来的蚀骨天雨?”
杨鹤影一惊,“是……是当年聂恒城死后,我派攻陷你教一处分舵时所获……啊啊啊!”慕清晏五指一紧,他喉间一阵剧痛,险些气上不来。
“似蚀骨天雨这般威力无匹之物,若二十年前就派送到各处分舵使用,为何江湖上鲜少有人知晓?实话说罢,聂恒城活着的时候,蚀骨天雨从未被送出过幽冥篁道。”慕清晏缓缓道,“杨掌门还是想清楚再答话,免得伤了你我和气。”
杨鹤影张口结舌,眼珠乱转:“其实,其实这蚀骨天雨乃……”
慕清晏不等他编话,转头道:“观月,倘若杨掌门不肯老实答话,你先杀了他心爱的如夫人;他再扯一句谎,就拧下他宝贝儿子的脑袋。”
“遵命!”游观月狞笑着跨前一步。
沙夫人搂着儿子瑟瑟发抖,哭的梨花带雨:“掌门,夫君,你就说了吧,这里也没外人。天赐可是您唯一的骨血啊,他不能有闪失啊……”
窗外的樊兴家疑惑:“唯一的骨血?杨姑娘难道不是他女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