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兴北走了过来,凶巴巴道:“你说哪个没长眼睛,她是我的客人。”
服务生满脸惊慌:“啊,老板,对、对不起,我不知道。”
“滚!”
服务生讪讪地捡起托盘,匆匆离开。
路兴北握住了苏渺颤抖的肩膀,稳住她的身形,问道:“有鬼在撵你咩,这么慌里慌张的?”
苏渺咽了口唾沫,颤声道:“路兴北,刚刚外面有个男的好像…好像在跟踪我。”
“哪个龟儿子活得不耐烦了,走,哥带你出去看看。”路兴北直接拎了桌边一个啤酒瓶,气势汹汹地走了出去。
苏渺连忙跟在他身后,走出了demon酒吧,来到了天街走廊边。
却见空旷的走廊里时不时有几个喝得醉醺醺的家伙相互搀扶着路过。
她再来到栏杆边,望向步行街,却已经不见了那个黑斑男人的身影。


第87章 疑窦
路兴北在北城天街周围兜了一圈, 没见着苏渺所说的脸上有黑斑的男人,回过身对她道:“妙妙,没瞧见人啊, 你是不是看错了,他不是找你, 可能只是喝醉了?”
“我也不晓得, 我感觉他好像一直盯着我。”苏渺也不太确定,“可能是我会错意了吧, 我也不认识他,谢谢你啊, 路兴北。”
“客气什么。”路兴北挠挠头, 垂首的刹那间, 看到了她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眼眸被刺了刺。
“唷,钻戒还挺大, 几克拉?”
苏渺指尖微微弯曲,将手落到了斜挎包的袋子上,遮掩着那枚戒指:“那我就先回去了,不等秦思沅了。”
“他跟你求婚了?”
她点头:“嗯。”
路兴北低头点了根烟,嘴里吐出白雾:“你肯定也答应了。”
“是。”
“可以嘛, 毕竟你高中的时候就…做梦都想嫁给他了, 现在美梦成真了, 恭喜。”
虽然他说的没错, 就是美梦成真,但他的语气多少有些难听了、像在嘲讽她似的。
苏渺不再多说什么, 转身离开。
身后, 路兴北淡淡道:“我说你俩成不了, 你信不信。”
“所有人都说我们成不了。”
“那你倒是听进去撒,别越陷越深了。”
“只要我不放手,迟鹰就不会放手。”
“你就这么有自信。”
“我有。”
路兴北嘲讽道:“那他高中那年为啥背叛你?”
苏渺背影一颤。
她从来没和迟鹰讨论过这件事,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遗忘。
迟鹰有迟鹰的理由,他自小经历了那么多痛苦的事情,他谁也不相信、谁也不爱,只爱他自己。
苏渺真的能理解他想给自己挣一个前途的决心,所以她用了一年的时间来情绪自洽、原谅他。
既然选择了谅解,她绝不会主动提及此事,让两人感情横生波澜。
身后传来路兴北的冷笑,“人都是趋利避害的,没有利益冲突的时候,当然是恩恩爱爱,蜜里调油。但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十八岁那年他会背叛你,现在依然会,如果你挡了他的路…”
苏渺回头,打断了他的话:“我没有挡他的路,我一直在帮他!”
“是吗。”路兴北扣下打火机,懒洋洋道,“那我送上来自备胎的祝福,希望你的美梦…永远不要醒。”
苏渺不再回应他,走到步行街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径直回了临江天玺。
路兴北的话让她心里隐隐不舒服,但她不愿意多想,就像将脑袋埋入砂砾中的鸵鸟,只要不想,只要不看,就会安好无事。
妈妈说过,生活就是这样一回事,没必要太较真。
当初为了留在嘉淇私高、为了前途,她连秦叔叔都可以和解,都这么没脸了,她有什么资格要求迟鹰高尚无私。
现在为了留住迟鹰…她又为什么不可以当鸵鸟。
她的人生本就一无所有,拥有的都是靠自己死死抓住的啊。
接下来的几天,苏渺每天下楼和回家都忐忑不安,连公交车和轻轨都不坐了,她宁可每天打车回家,生怕再遇到那个脸上长了黑斑的男人,
她没再看到那张可怕的脸。
甚至也开始怀疑她是自己吓自己,也许只是碰巧呢。
毕竟,那人也没有上来找她搭讪。
兴许真是碰巧。
苏渺终于松懈了下来,作息和生活重新恢复了正常,一周后,她在图书馆翻阅文献,接到了秦思沅转给她的一条微博消息——
苏渺打开链接,链接跳转了微博,那是一条北鲲集团年会上流出来的照片。
照片里的迟鹰是一身正装,下颌线条锋利,轮廓深刻,整张脸看起来清清冷冷。
苏渺第一次见他穿着如此正式,在她的印象中,她的少年永远是卫衣和短袖t,笑起来痞坏不羁,仿佛永远停留在她记忆中的十八岁。
而此刻,西装服帖地勾勒着他修长的身形,腰身劲瘦,带着一身成熟矜贵的气质,让她感觉是那样的陌生。
她还真是从没见过迟鹰穿西装呢!
是思沅不是思源金牌虾水饺:“你老公真的帅得让人流眼泪,穿西装得样子,又欲又禁欲!”
渺:“太夸张了。”
是思沅不是思源金牌虾水饺:“不信看评论区,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底下的评论也很精彩——
“天哪,这就是北鲲集团的准继承人了吗?”
“颜值逆天!”
“这位大佬超牛逼,麻理工的博士,核心论文多得一批,专利拿到手软,掌握核心技术的科技新贵,我真的可以期待北鲲的新产品了。”
“等等,这不就是之前在解放碑求婚那位吗?”
“卧槽,有主了?!”
“可不是,他女友是c城的,也漂亮得很,求婚现场绝美啊!”
“俩人都是高学历,很般配啊。”
“他们生的宝宝,那不得智商逆天?”
……
苏渺翻着评论,一阵阵安心。
迟鹰几乎已经对全世界官宣了他的感情生活,她真的可以什么都不怕了。
但转念又有些担心,这么高调,迟鹰爷爷肯定也看到了,不知道老人家会作何感想,会不会很失望。
她心里百味陈杂,担忧多过了欢喜。
她要紧紧抓住迟鹰,他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迟鹰也说过她和梦想一样,不可辜负。
但如果有朝一日必须要辜负一个,迟鹰会怎么选。
这个问题就像悬在头上的达摩克里斯之剑,苏渺根本不敢细想,也…没有信心。
她默默保存了那张西装的照片,存进了相册里,看着他,眼底一片温柔的笑意:“加油呀,好好表现,你一定要站在最顶峰。”
……
晚上,苏渺邀请秦思沅来家里一起用家庭影院看电影。
秦思沅这也是第一次来临江天玺,哇塞哇塞的赞叹声就没停下来过,尤其是看到他们家那样大一个书房,两面分区,一面笔墨纸砚、满满的书香气息,另一面是科技感十足的零件机械和无人机…
通透的大平层客厅,对面吧台酒柜、满满一柜子名酒,他喜欢的伏特加,还有苏渺爱喝的香槟、葡萄酒。
龙猫风格的家庭影院,还有健身房和游戏房,简直让她流下羡慕的眼泪——
“迟鹰这男人太有生活情趣了,太会过日子了,那句老话怎么说来着,只羡鸳鸯不羡仙…我要是住在这样的家里,我一辈子都不想出去啦!”
她又走到巨大的落地窗边,张开双臂,拥抱着对面的江流,“视野超赞啊!”
“你太夸张了。”苏渺在给她洗了一碗车厘子,递了过去,“你家还是别墅呢。”
“那屋子中式风格装修,就我哥看得惯,我早就住腻了,想搬到这种大平层来住,太通透了!”
苏渺想到那个莫名其妙的黑斑男人,心微微一颤,故作漫不经心地向她提议:“你可以搬过来啊,我们一起住一段时间。”
“才不咧。”秦思沅笑着说,“我搬去季骞的出租屋了。”
“?”
苏渺不解地望向她,“你就搬过去了?”
“对啊。”
“会不会…太快了?你们才刚在一起啊。”
“我跟他早就好了,我们高三一毕业就谈了,只是一直没好好谈,那家伙别扭得很,分分合合都好久了。”
“这样哦。”
秦思沅又溜达着,来到了卧室门口:“可以随便参观吗?”
“不行,卧室不行。”苏渺赶紧阻止。
“为什么?”
“迟鹰不让。”
“哈?”秦思沅有了几分兴趣,“为什么不让,有qingqu玩具怕被我看到啊?”
苏渺瞬间脸颊红得通透:“没有,乱讲,只是迟鹰不喜欢被打扰私人领地而已。”
“切,看你害羞那样,一点也不像快要结婚的女人。”
秦思沅溜达着,来到私人影院,和苏渺一起找了一部恐怖片,俩人躺在龙猫垫子上,抱在一起看。
“对了,迟鹰怎么样?”秦思沅脸上浮现坏笑,凑近她耳畔,“快给我讲讲。”
“什么怎么样?”
“功夫啊,尺寸啊…”
苏渺看着她这色眯眯的样子,拎起一颗车厘子塞她嘴里:“我才不告诉你咧,不许问这个。”
“怎么就不能问了嘛。”
“隐私。”
她知道有很多男人会跟自己的哥们分享这些,但迟鹰绝不会,那苏渺更加不会了。
这些都是她和迟鹰的秘密,无比珍贵的秘密。
“那你们有玩具吗?”
“秦思沅,我要下逐客令啦!”
“好好好,不问不问。”秦思沅抱着她香香软软的身子,“看电影。”
……
看完了一部恐怖片,苏渺本来想要留秦思沅在家里过夜来着,结果听到她打电话,似乎季骞在楼下接她,她也只好送女孩下了楼。
冬日寒风瑟瑟,苏渺捻紧了外套,远远地看到那个高挑的男人,站在小区门外的街道路灯下,耐心地等待着。
他脸庞锋利,五官带着某种冬日里特有的冷硬感。
“你就让他在外面等啊,还穿这么少,怎么不叫他上楼呀?”
“他不好来你家,说要在楼下等。”
“真是的,这有什么。”苏渺都有些过意不去了,叫秦思沅快过去,别让人家在这么冷的寒风里等着了。
秦思沅也是心疼得不行,赶紧小跑过去,将自己的红色围巾摘下来,戴到了男人的脖颈上,给他一圈一圈地缠好:“傻啊你,你找个店里坐着嘛,这附近就有便利店啊。”
“怕你出来了看不见。”
“难道我不知道打电话吗?”秦思沅真是快被他气死了,“你们体育生真的好笨哦!”
季骞对她笑了下,和她拉拉扯扯、别别扭扭地抱住了:“体育生不怕冷。”
秦思沅靠在他怀里,摸出手机叫了网约车:“回去好好犒劳你。”
季骞脸颊微红,抿了抿干燥的唇,压低声音:“谢谢。”
“……”
秦思沅想起每次之后,他都要吻着她、然后说谢谢,真的有把她无语到。
也不知道这男人是故意的、还是真的礼貌,这有什么好谢的!难不成她每次到达之后也要向他道谢?
她伸手捏他的脸,“季骞,你像个傻子。”
很快,出租车驶了过来,秦思沅和季骞上了车,冲小区门边的苏渺挥了挥手:“姐妹,拜。”
“拜拜。”
苏渺送走了秦思沅,准备回小区,转身的刹那间,竟又看到那个黑斑男人。
他就坐在街对面的花园椅旁上,戴着黑色鸭舌帽。
但苏渺能清晰地看到,帽檐之下,他嘴角绽开了一抹不怀好意的冷笑,对她扬了扬手。
他…他知道她的住址,好像在这里已经等候多时了!
苏渺吓得近乎尖叫,心脏疯狂地跳动着,匆匆忙忙朝着小区大门跑去,拿门禁卡的时候手都不住颤抖,卡片都掉在了地上。
门口穿蓝色制服保安见她异样,捡起门禁卡,关切地询问:“您没事吧?”
苏渺又回头望了街对面一眼,黑斑男人并没有跟过来,原地站了会儿,朝着街道另一边走去,离开了。
她总算松了一口气,颤声问保安:“这里…这里是不是外面的人进不来。”
“当然啊!”保安对于她提出这样的问题,觉得有些荒唐,信誓旦旦保证道,“有门禁卡才能进来,而且我们能记住每一位业主的模样,非业主即便是有门禁卡都进不来的,您可以放心。”
“好…”
苏渺扶着怦怦直跳的胸膛,乘电梯回了家,全身松软地倒在了沙发上。
她颤抖的手摸出了手机,想给迟鹰打电话,把刚刚的事情告诉他。
太恐怖了!
但转念想到…这肯定会让他分心,如果他知道了,急着要赶回来,这不是、这不是耽误事儿吗,爷爷也会不高兴。
苏渺放下了手机,去洗手间里冲了个澡,看着镜子里湿漉漉的自己,看着那张显得有些憔悴的脸庞和布满血丝的眼眸。
她究竟在害怕什么…
真的是怕迟鹰丢下一切、赶回来吗?
还是…
如若他不愿为这点小事回来,她又将…情何以堪。
苏渺不敢试。


第88章 肮脏
次日下午, 苏渺回原来的家里取一些开春的衣服。
没想到,又在阶梯边遇到了之前一直在她家楼下鬼鬼祟祟的黑斑男人。
他站在她身后约莫十来米的副食店门边,假装买烟, 时不时地回头扫她一眼,鬼鬼祟祟。
这一次, 苏渺不再躲避了, 迎面朝他走了过去。
反正周围店铺都开着门,而且她从小就生活在这里, 店铺里的街坊邻居全都认识她。
有些事情,只有放在青天白日之下, 才不会那么害怕。
黑斑男人见苏渺走过来, 不仅没有闪躲, 反而大大方方地正面迎向了她。
“你想干什么?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男人笑了:“你就是渺渺吧?你想不想晓得我是哪个?”
“我对你是谁一点也不感兴趣。”苏渺板着脸, 故作凶狠地摸出了手机,“你要是再跟着我, 我就要报警了。”
“报警没用,我来找你是天经地义的,什么警察都管不了。”他低头点了根烟,对着她吐了一口白雾,“你妈妈没跟你提过我?”
苏渺愣住:“我妈妈…我妈妈怎么会提你, 你是哪个?”
“那她太过分了, 居然不给我亲生女儿讲讲她爸爸的事。”
这句话, 宛如雷电一般击中了她, 她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惊惧地瞪大了眼睛, 望着面前这个脸颊有黑斑的中年男人。
他的面庞如此的陌生, 流里流气, 气质猥琐到她几乎在路上遇见了都会下意识地避开的那种男人…
这样的人,无论如何也无法将他和“爸爸”这个亲密的称呼…联系在一起。
“我是你爸,如假包换,要不要去做亲子鉴定嘛。”徐尧看着她,嘴角绽开一抹歪笑,“看来你妈真是没跟你提过我啊。”
“我不信,你怎么可能是我爸爸,我妈说我爸早就跑了!”
“跑…不不不,我倒是想跑,警察后脚就来了,还是你妈报的警哟,大着个肚子,她也狠得下心。”男人眼底拂过一丝愤恨,“也不怕我女儿出生了问她要爸爸。”
苏渺踉跄着退后两步,转身就想跑开,远离这个简直像从疯人院出来的满嘴胡话的男人。
这时候,徐尧揪住了副食店门口正盯着他们的王大爷:“来来来,王叔,你是认识我的撒,你跟这丫头说说嘛,看我是不是她爸爸,哼,她还不信邪。”
苏渺回头望向了王爷爷。
王爷爷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她小时候还经常去他家副食店买泡泡糖。
“王爷爷…他说的是真的吗?”苏渺眼底泛了红。
两鬓斑白的王爷爷双手藏在夹袄的袖笼里,站在门口,冷眉冷眼地睨着徐尧,似十分不屑——
“你这个杀千刀的,你祸害了她妈妈,莫要再来祸害丫头了嘛!做个人,有多远滚多远嘛!”
男人冷笑道:“王叔咋还骂人了呢,我以前可没少照顾你的生意。”
王爷爷从店里拿出一盒德芙巧克力,递给了苏渺:“丫头,拿去吃,莫理他,老子认不到他,脑壳有包,神搓搓的。”
“谢谢王爷爷。”苏渺接过了巧克力,准备扫码付款,王爷爷挡开了手机,“不扫不扫,快回家去吧,莫理这个二球。”
“你这个老不死的,未必是得了健忘症吗?”徐尧指着他,破口大骂了起来,“当年我和他妈妈就住在这个巷巷,我还经常来找你买烟嘞!你赚了我多少烟钱,你说说!”
王爷爷眯着眼睛,不客气地还击:“你当年伤人进了局子,蹲了几年,听说早就出来了,最艰难的那几年,也没见来找人家孤儿寡母的,给人家抚养费。哦!现在看到女娃娃考了大学,发达了,就想起她来了?你有没得良心!”
“这几年老子是去澳门赚大钱了!嘿嘿,现在回来,肯定是来找我闺女享福的撒!”
“你赚大钱?算了吧!你个二球!”
俩人说话间,苏渺早已经跑得不见了人影,徐尧呸了一声——
“跟你在这里乱扯,我闺女都找不到了!”
……
苏渺用力关上了门,颤抖的手扣上门梢,然后躲到妈妈以前卧室里,抱着膝盖靠墙坐着,冷静了很久很久。
她想起什么,翻找着床柜边的木质抽屉。
抽屉里有很多杂物,这些尘封的物件她都好多年没有碰过了,都是妈妈的私人物品,所以她也很少去翻动。
终于,在抽屉最下面,她翻到了一本面壳已经有些褪色的相册。
相册里面有不少照片,基本都是苏青瑶年轻时候拍的。
她是特别爱美的女人,也很喜欢拍照,不管去哪儿,哪怕是去解放碑和三峡广场这些地方,看到有做生意拍照的人,刚好穿着漂亮裙子,都会让对方帮自己拍几张,留作纪念。
苏青瑶很爱笑,几乎每张照片都在笑。
苏渺看着母亲年轻时的这些照片,慌张躁动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抚摸着这些泛黄的旧照片,嘴角不自觉绽开了恬淡的笑意。
相册再往后翻,苏渺的第一张照片出现了。
那是她六岁的时候,一个人哭兮兮地坐在旋转的莲花车里,大概是因为害怕,还在抹眼泪找妈妈呢。
后面的每一张照片,她好像都在哭,不管是妈妈揽着她在江边的合影,还是在幼儿园和小朋友的照片,她都瘪嘴哭着。
即便没哭,也是丧着一张脸。
苏渺一直翻到最后,居然都没翻出一张自己笑着时的照片,甚至包括初中高中毕业照。
天呐,她以前是多爱哭啊。
她回想自己的成长经历,快乐的时候真的太少太少了,她笑得最多的时候,就是和迟鹰在一起的时候。
苏渺没在相册里翻到有关这个男人的照片。
她又打开了柜子里另一个生锈的小盒子,在小盒子里,苏渺看到了一张母亲和别人的合影照,但合影的另一边已经被剪掉了。
苏渺皱着眉头,儿时的回忆渐渐漫上心头。
好像…好像她小时候是见过这张照片的,那时候照片还没有被剪掉,她是看到过这边的男人的脸…
但因为年代太久远,她不记得他的模样了。
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苏渺呼吸一窒,忙问:“是哪个!”
门外,徐尧的声音传来:“渺渺,是爸爸。”
“你不是我爸爸!”
“你别怕,我是你亲爸爸,我能对你做啥嘛,你把门打开,我可以证明我是你爸爸,我这里还有跟你妈妈的合影照片,你打开门,我给你看。”
苏渺将手机攥在手里,紧急联系人她写了迟鹰的号码,只要按下就能接通。
她挪着步子来到了门边,拉开了房门,然后迅速退到了桌边,抓起了桌上的水果刀。
穿着褐色夹克的男人走了进来,很自来熟地在房间里溜达了一圈,嘴角咧开笑:“唷,家里变了不少嘛,不是我走的时候的样子了。”
“你…你说可以证明。”
徐尧见她这般防备,还拿着刀子,嬉皮笑脸地走到她面前:“哪有拿刀对着你亲老汉的!快点放下!不怕遭雷劈?”
“你快证明!”
徐尧将手伸进了夹克内侧的兜里,从里面抽出了一张照片,搁在桌上,指尖戳着照片缓缓递过去。
苏渺视线下移,赫然发现那竟是刚刚剪掉了一半的照片。
而与她合影的男人,恰恰就是面前这个脸上有黑斑的男人!
苏渺手里的刀子缓缓地放了下来,看着这张照片,眼泪掉了下来:“你为什么现在回来嘛,我妈妈都…都走了。”
“当年我伤了人,犯事儿进去关了几年,但我一天都没忘记过你们娘俩啊!”徐尧看着泪流满面的小姑娘,“现在爸爸回来了,爸爸想好好补偿你,关心你,爱你。”
“你真的是我爸爸?”
“看嘛,照片为证,你要是还不相信,就跟我去做亲子鉴定。”
苏渺捡起合影照片,看着照片里那个垮着脸的女人:“你知不知道,妈妈已经走了,你现在回来有什么意义…”
“我听说了,给别的男人生娃儿死球了。”徐尧揉了揉鼻子,轻蔑地说,“走了更好,那个恶婆娘在,还能让我们认亲吗!”
听到他这样说母亲,苏渺脑子“嗡”的一声,愤恨地望向面前的男人:“你…你滚出去!我不认你!”
“闺女,你是我的亲骨肉哦,你不能这样撒!”
“你滚!”
苏渺推搡着男人,将他推出了房门,“我们最需要你的时候,你都不在,现在我不需要你了,我妈妈也不需要你了,你给我滚出去,再也不要出现了!”
“那不行哦!”徐尧仍旧死皮白赖地笑着,粗壮的手臂挡着门,“听说我幺儿都考上大学了,还在读研究生哦,有大出息了,你是不是该给你爸爸养老嘞?”
“我…我根本不认识你!你也没有养过我,我凭什么给你养老!”
“我是你爸爸啊!你给我养老天经地义,就算去派出所,道理也在我这里!”
徐尧想了想,妥协道,“不过嘛,现在谈养老还早了些,不然你给我点钱用嘛,你爸在澳门那边做生意亏了点钱,现在还欠着一屁股债,你给我点钱嘛。”
苏渺有些慌了:“我…我没有钱,我现在自己还在读书,我哪有钱。”
徐尧眼角勾了笑:“你没钱,但是你男朋友有钱撒,网上的视频我可都看到了,你找了个好有钱的男朋友哦,还是个富二代,随随便便几百万都不是问题。嘿嘿,没想到我女儿还有这种出息,比你妈强多了。”
听到这番混账话的苏渺,情绪再也绷不住,冲他歇斯底里地大骂了起来:“滚!你给我滚啊!你再不滚我就报警了!你是哪里来的流氓!杂碎!你不是我爸爸!你想都不想要,我死都不会给你钱,一分钱都不会给你!”
她现在心里的恐惧已经全然被驱散了,只有无边的怒火在胸腔里熊熊地燃烧着。
她抄起木椅子砸向面前的男人,“滚啊!”
“哎,你这…”
徐尧挡开了椅子,他也看出来了,这小姑娘情绪这样激动,这会儿只怕是不可能从她身上榨出什么油水了,反而还会把关系搞僵。
“好嘛,我走,你自己冷静一下。”徐尧退出了房门,“好好想一想,你是我女儿,永远都是,血缘是斩不断的,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你抓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