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而言之,闹得特别不堪。
谁走谁留,关乎最切身的利益,而在利益面前,青春期萌芽的感情,脆弱得不堪一击。
这件事让班上同学噤若寒蝉,因为就发生在身边,代入感太强了。
有好几对已经明确了心意的…现在也火速疏远,保持绝对遥远的距离,不再多说一句话,放学也是各走各的。
这就是周清华和教务处老师们想要达到的效果:杀鸡儆猴。
经过几天时间的商议推敲,终于确定了,胡可欣离开,徐炎留下来。
听班上同学们的传言,说是因为徐炎的爸爸动用了自己全部的社会关系,四方走动,最后才保住了徐炎留在嘉淇私高的资格。
这些言传几分真、几分假,也无可考证了。
苏渺作为班长,在班主任的要求下,去胡可欣家里进行了拜访。
主要是看看她的心情如何,如果有任何心理问题,也要及时向周清华汇报。
胡可欣的父母都是从事教育行业的老师,家里书香味很浓,也很有素质礼貌,热情地招待了苏渺。
苏渺在书房里见到了胡可欣,经过了这么多天,她也冷静了下来——
“我爸妈让我去读三中了,我妈就在那个学校当老师,明天就过去,无缝衔接。”
苏渺知道,三中是特别好的学校,虽然比不上嘉淇私高,但升学率在全市也排前列。
她稍稍松了口气,对胡可欣道:“虽然不在一个班了,但大家都是同学,以后可以常联系,你在新学校要是有什么不开心的,可以给我打电话。”
胡可欣笑了:“班长,我现在才算真正想清楚,真的,以前我太傻了,太天真了。”
苏渺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在她的脸上看到了某种释怀之后的轻松感。
“看电视剧的时候,看到男女主角说啥子我爱你,一生一世永不分离,觉得好肉麻哦。但是当真正成为戏中人之后,我居然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动听的情话,我居然信了,现在才晓得,自己真他妈蠢。”
苏渺不可置否,淡淡道:“好听的话,动动嘴皮子就能说出来的,这是最轻松能够换取好感的东西,不需要付出金钱或任何代价,大家都愿意说。”
“你还是个明白人。”胡可欣看着她,“苏渺,你比我还惨,我退学了还能进三中这样的学校,你要是被退学了,那就不晓得能进啥子学校了。所以我奉劝你一句,永远…以自己为重。”
只有自己才能保护自己。
她的话,让苏渺的心稍稍沉了沉。
是的,所有人都有退路,但她没有,如果离开了嘉淇私高,她将如何自处,何以立足?
……
夜间的山城,山间小路清寂,苏渺站在栏杆边,看着远处层峦叠嶂的高架桥。
她以前多么希望长大啊,现在长大了,才发现成人世界是多么的残酷。
那样美好的、彼此倾慕的两个人,却一定要闹到面目可憎,相互口出恶言。
哪怕今后再也不会见面,本该美好的回忆也变成了满目的疮痍。
又或许,只是因为青春的底色是绚烂的,才将本就不堪一击的感情渲染了一层旖旎的色彩。
是他们太幼稚了,可失去了这份幼稚的成人世界,又真的美好吗。
尔虞我诈、相互算计、夫妻反目……
苏渺不知道该怎么想,她忽然害怕了起来,低头编辑了一条信息,发给远在深城的迟鹰——
“胡可欣和徐炎的事情闹出来了,胡可欣退学了。”
迟鹰走出深城第一人民医院的心脏外科,头顶的天空阴云密布,带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沉郁之感。
他低头编辑短信:“我知道。”
渺:“我们先不联系了,你觉得怎么样?”
几分钟后,他回了她——
C:“小鹰,别怕,来日方长。”


第60章 孩子
苏青瑶预产期的那几天, 苏渺每天早上都会给她发信息确认情况,绝大多数时间苏青瑶回都懒得回。
不过月考的那天早上,她倒是反常地回了她:“哎呀, 要你操些空心,各人好好考试, 你妈的福气在后面。”
苏渺给她回了一个“么么哒”的表情包。
苏青瑶的福气在后面。
苏渺下决心一定要让她住进临江的大房子, 将来她还要考硕士、考博士,让她长长脸。
意外发生的时候, 苏渺正聚精会神地做着英语阅读题,周清华面色凝重地来到教室里, 对苏渺招了招手——
“班长, 你出来一下。”
苏渺放下笔, 来到走廊边:“周老师, 您找我。”
“是秦斯阳的爸爸找你,在办公室, 你跟我来吧。”
苏渺心里咯噔一下,脚都快软了,一把拉住了周清华的衣袖:“周,周老师,秦斯阳他爸爸…他爸爸找我做什么, 是不是因为我和秦思沅的矛盾, 肯定是这个, 上次落水的事情…”
周清华打断了苏渺语无伦次的话语, 双手捧住了她颤抖得厉害的肩膀:“苏渺,老师看得出来你是坚强的女孩, 人生不过就是生老病死四个字, 每个人都要面对, 只是有些人早、有些人晚罢了。”
她怔怔地喃道:“那为什么…为什么就是我?”
周清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强压下了心头的酸涩,带着她来到了办公室门口。
秦叔叔穿着规整的黑西装,局促地站在办公桌边,脸色略显憔悴。
苏渺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摸出手机,颤抖的指尖给苏青瑶打电话。
电话那端传来了冷冰冰的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苏渺的心被这冰冷的声音掷向了悬崖。
她疯了一般的跑出教学楼,一边跑,一边颤抖地用手机订了最近去成都的火车票。
眼泪吧嗒吧嗒,大颗地落在手机屏幕上,她根本看不清有座没座,也没看价格,直接就买了。
支付成功之后,苏渺在街边拦了一辆出租车。
还没坐上去,秦烨将她拉了下来:“苏渺,你听叔叔说…”
“我要去看我妈妈,她生了是不是?你是来告诉我好消息的是不是?秦叔叔,我们一起去看妈妈,好不好…”
她揪住了他的袖子,渴盼地望着面前这个男人,希望从他的嘴里听到那句“母女平安”的话。
秦烨只是叹了一口气,将她拉到一个寂静无人的巷子里,点了根烟,自己先冷静了一会儿,才道:“是羊水栓塞,走得很快,几分钟的事,没受罪。”
苏渺脑子“轰”的一下,甩开他:“你在说些什么啊!”
“苏渺,医生说羊水栓塞的几率很小,万分之一,一旦遇到了那就是神仙都救不回来了。”
“为什么不抢救,几率再小也能救啊!”
“私立医院…私立医院没有这个能力,华西可能有,但几率也很渺茫,羊水进入了母体的血液循环,这就是很凶险的事,几分钟人就没了…”
话音未落,他便感觉自己额头上遭到了重击,苏渺捡起一块石头砸向了他。
虽然不应该,但她还是动手了:“是你…是你害死了我妈妈!”
“都是你!”
她又捡起一块石头,狠狠砸向了面前这男人。
“苏渺!你…私立医院是你妈妈坚持去的,我也是说去华西,是她坚持…”
苏渺嚎了一声,用力推了他一把,将他推倒在地上,转身跑出了巷子。
街上车水马龙,迎面而来的每一个人都是陌生的面孔。
尖锐的汽车鸣笛声,刹车声,叫卖声…周遭都是凶险的人间,每一个人都是面目可憎的魔鬼。
她不知道该躲在哪里,她只能跌跌撞撞地奔跑着,想跑回家,也许推开门就看见妈妈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抱怨她为什么又把洗手间里弄一地头发…
苏渺跑到昌昌小面馆,打包了两碗加了辣的豌杂面,坐扶梯回了家,一口气没停地爬上了阶梯,用钥匙拧开房门。
“妈,我回来了。”
“我给你带了面,你最喜欢的那家。”
房间里空空荡荡,她在门口呆呆地站了会儿,然后笑着跑到卧室门边:“快出来吃哦,冷了就黏到一块儿了。”
她没有勇气推门而入,只将额头抵在冷冰冰的门上,用近乎恳求的嗓音颤声道:“你别睡了嘛…大白天的,睡这么久,快起来吃面。”
几分钟后,苏渺回身坐在餐桌边,拆开了小面打包盒:“你再不出来,我就把你的面条吃光。”
“我动筷啦。”
房间里是死一般的寂静,无声无息,只有她大口吞咽面条被呛着的咳嗽声。
……
房间里没开灯,苏渺抱着膝盖坐在妈妈房间门边,不知道过了多久。
直到江边的霓虹光照入窗框,在墙壁上投下斜斜的一抹光斑。
咚咚咚的敲门声传来,苏渺一跃而起,扑过去打开门:“妈!你回来了…”
黯淡的走廊灯光下,她看到秦斯阳清隽的面庞。
脸上的笑意顿时消散无踪,苏渺转身回了房间,继续等在妈妈的房间门口。
“你来做啥喃?”
“我来看着你,别做傻事。”
“做什么傻事,我等我妈和小姝回家呢。”
秦斯阳心里涌起酸涩,喉结滚了滚:“苏渺,别这样…”
“你坐嘛,我妈就要回来了。”她嗓音很平静,带着淡淡的嘶哑。
秦斯阳回身看到桌上吃了一半的打包盒,帮她收捡了,擦了桌子,然后坐在沙发上,沉默地陪着她。
两人相对无言地不知道闷了多久,大概一个小时,也可能三个小时,看秦斯阳这样子,今天晚上是打算在她家沙发上过夜了。
窗外传来一声游轮汽笛声,苏渺终于压着嗓子问:“你晓不晓得我妈…在哪里?”
“殡仪馆,刚运回来,我可以带你过去。”
她又将脸埋进了手臂的衣袖里,身形轻微地哽咽了起来。
一开始只是压抑地呜咽,随后悲伤翻涌而来,泣不成声。
……
下半夜,秦斯阳带苏渺去了殡仪馆,见到了苏青瑶的遗体。
经过专业技术处理过的遗容,鲜活如初,就像睡着了一样。
苏渺趴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陪她说了很久的话——
“对不起,生宝宝的时候我没有在你身边,我该一直陪着你。”
“你怕不怕?虽然你平时这么凶我,但我知道,其实你胆子很小,你连恐怖片都不敢看。”
“我真的应该陪着你,真的,我好后悔…”
“当初,我就应该听你的话,留在北溪一中,不要去那个学校,让你压力这么大。”
“你放心,以后我都乖乖听话,再也不让你这么辛苦了。”
“你看,你总嫌我啰嗦,现在我说了这么多,你怎么不骂我一句喃?”
……
苏渺和妈妈说了一夜的话,秦斯阳在殡仪馆的走廊里一直陪着她。
苏青瑶的父母早几年就过世了,家里没有更多的亲戚,即便有,也多年不联系了。
葬礼很简单,没有遵照什么传统,这些苏渺也不懂。
她没有选择土葬,因为害怕妈妈长眠地下会害怕,所以选择了火化然后留下了骨灰盒,这样她还能一直把她带在身边,时不时唠唠叨叨说几句话,让她别那么孤单。
一切进展得非常快,不过三天时间,苏渺就拿到了妈妈的骨灰盒,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
殡仪馆外,秦烨倒是百忙之中抽时间过来找她谈话:“你放心,一切学费我都会负担,你不用担心,好好读书。”
仅仅几天的时间,女孩已经瘦得不成人形了,眼底满布血丝,憔悴不堪,格外惹人怜爱。
而她对他没有好脸色,与他错身而过:“谢谢,不用,不需要了。”
她不想再见到这个男人,一眼都不想。
走了几步,终究还是有更放心不下的事情,她转过头,问他道,“我妹妹呢?”
“她还在医院里,身体有点弱,你放心,我请了人好好照顾她。”
母亲去世了,这个孩子自然而然会被判给秦家,这是苏渺也没办法改变的事情。
“我能不能…见她一面?”
“你想见她,随时,我下午要出差,我让小阳带你去。”
苏渺点了点头。
“对了。”男人将一串粉色的水晶手链递到了苏渺手里,“这是你妈妈走的时候,戴在手腕上的,我给她买了很多镯子,但她都不戴,每天只戴这个。”
苏渺颤抖的手接过了粉水晶手链。
在去年妈妈生日的时候,苏渺将这珠串作为礼物送给她。
粉水晶很便宜,网上一百多就能买到,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但是晶莹剔透,特别漂亮。
妈妈的年龄已经不适合戴粉色的饰品了,但苏渺希望妈妈永远年轻,永远漂亮,所以她特意选了一串粉色的送给她。
而现在,她真的…永远定格在了最漂亮的时候。
半个小时后,秦斯阳赶了过来,带她去医院。
路上,苏渺问他:“这件事迟鹰知道吗?”
“他这几天总决赛,我没有告诉他。”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缘故,迟鹰这次去深城,参加比赛只是借口罢了。
“你想让他知道吗,他应该会立刻赶回来陪你。”
苏渺连连摇头:“不,不说,我没事了,千万不要影响他,拿金奖可以加高考分,这是大事。”
秦斯阳凝望着面前的女孩。
她乌黑的发丝柔顺地垂在单薄的肩上,一双漂亮的眼眸也因为这段时间频繁地掉眼泪而变得微微肿胀,但不影响她仍旧漂亮得每一分钟都在动摇他的心。
他想象着…如果是自己的妹妹秦思沅遭遇了这样的变故,不知道会伤心成什么样子。
她比秦思沅更坚强些,这是过去无数苦难生活磨炼而来的心性。
他知道她有多恨自己、多恨他爸爸,没有表露…只有一个原因,为了能够见到妹妹。
不管她多恨他,都不会改变秦斯阳心里对她的每一分柔情。
“什么时候回学校?”
“明天。”
“最后的冲刺阶段了,期末考试好好准备,你拿奖学金的几率很大的。”
“不用了,我明天就去提交退学申请,这也是你和秦思沅一直希望的。”
秦斯阳震惊地看着她:“退学?为什么要退学,你一直以来这么努力,不就是为了能够留下来吗?如果是因为你妈妈,这就太傻了,未来是你自己的…”
苏渺看着窗外飞速而逝的街景,平静地说:“秦斯阳,你读过童话故事吗?坏公主追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会受到惩罚。”
“我已经受到惩罚了,因为我的坚持,我失去了最重要的人,失去了我唯一的妈妈。”
秦斯阳嗓音沙哑:“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是我爸…”
“你猜她为什么想留下这个孩子?她是最讨厌孩子的人,以前她骂我的时候,每一次…都要告诉我她有多后悔生我。”
“苏渺,这不是你的错…”
“不管她多讨厌我,她都想给我挣一个好的未来。”
苏渺打断了他苍白无力的安慰,自嘲地笑了下,满眼苍凉——
“我这种不肯听妈妈话的小孩,哪配有什么未来。”


第61章 检举
季骞一眼就望见秦思沅了。
在他放学必经的那条幽暗的下水道里, 小姑娘跟受惊的兔子似的,蜷缩在路边,瑟瑟发抖。
上次被她揍了一顿之后, 季骞就一直没和她见面,见她这般模样, 略微惊诧地走过去。
“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 哪个把你吓成这样?”
秦思沅充耳不闻,只是蹲在角落里颤抖着。
季骞犹豫片刻, 终于还是走了过去,结实的手臂轻轻搁在她肩上, 拍了拍:“谁欺负你, 说出来, 我去找他算账。”
却不想, 小姑娘一整个抱住了他。
他身体僵住,她身上那股甜香味儿充斥了他的鼻息, 简直要令他全身血液逆流了。
“我…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我杀人了。”她嗓音里有哭腔,“我完蛋了。”
季骞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我诅咒了她妈妈,我咒她妈妈大出血,一尸两命, 然后她妈妈真的就…”秦思沅吓得嗓子都哑了, “我当时气疯了, 张嘴就来了, 但是你晓不晓得,她妈妈真的死了!”
季骞从她断断续续的话里, 大概猜出了些许端倪:“你冷静下。”
“季骞, 现在的医疗技术那么高, 生娃儿怎么可能死!肯定是那个诅咒!”她死死攥着他的袖子,神经兮兮地说,“听我哥说,是什么羊水流到血管里了,概率是万分之一才会发生这种事,你说,这是不是因为诅咒…完了,我完了…”
季骞竭力稳住了少女颤抖身体,沉声问:“你说的一尸两命?”
“对…”
“那孩子呢?”
“孩子好像活下来了,但她妈妈死掉了啊。”
“既然孩子活下来了,那就不叫一尸两命,说明这跟你的诅咒无关。而且你哥说的什么羊水流到血管里,这也不叫大出血,跟你的那句话没关系。”
听到他这样说,秦思沅这才稍稍镇静了下来:“真…真的吗?真的跟我没关系?”
“放心,如果诅咒就能杀死人,那我估计已经变成这个世界上最出神入化的顶级killer了。”
秦思沅忍不住笑了下:“就你…还顶级killer。”
“怎么,瞧不起我?”
“你连我都打不过。”
“那是我让你,我从不和女人动手。”季骞说着,将她从地上拉扯了起来,“送你回家。”
“我不回去!”秦思沅瑟缩了一下,“我爸出差了,我妈也搬到上海去了,我哥哥今晚要去医院照顾小孩,我家里没人,万一她妈妈回来找我索命…不不,我还是就在街上待着吧。”
“你在街上待着,就能躲过冤魂索命了?”
“街上人多。”
“这会儿人多,等零点之后,这条通道就会空荡荡,只有阴风嗖嗖的,地下通道的灯也会忽闪忽闪的。”他缓缓凑近她,轻声道,“那个时候,你就不知道通道尽头站的红裙子的女人到底是人还是…”
“啊啊啊!”秦思沅吓得赶紧抱住头,“不要说了!”
“回去吧,相信我,没有任何地方比家更安全。”
秦思沅闷闷地站起来,冲他道:“把手机给我。”
“干什么?”
“借我打个电话。”
季骞没有多想,解锁之后,将自己的土豪金砖头手机递给了秦思沅。
秦思沅播出了一个号码,没多久,她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她将手机还给了季骞,闷声道:“如果我遇到危险,我…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
他看着手机里那个陌生的号码,揉了揉鼻子,说道:“你要是遇到危险,我也赶不及来救你,尤其还是冤魂索命这种…”
“你还说!”
“行,你害怕就给我打电话,我整夜不关机。”
说罢,他扬了扬手,转身离开了。
没多久,手机里穿来一条微信提醒消息——
【是思沅不是思源金牌虾水饺】添加您为好友。
季骞点击了通过。
是思沅不是思源金牌虾水饺:“我是秦思沅。”
季骞:“知道,很明显。”
是思沅不是思源金牌虾水饺:“如果我害怕,给你弹视频你不介意吧?”
季骞:“……”
是思沅不是思源金牌虾水饺:“是你先追的我,你现在这样啥子意思嘛!耍我啊【愤怒】”
季骞:“好,你可以给我弹视频。”
是思沅不是思源金牌虾水饺:“okk!”
四月的微风温柔地吹拂着他硬朗的脸庞,他站在路口,看着这一长串拗口的名字,想了想,给她改了一个备注——
“饺子妹”
医院的婴儿房里,苏渺见到了那个孩子。
她和房间里所有小婴儿一样、躺在温暖的保育箱里,似乎连长相也没有太大的差别,褶皱的小脸、眯成一条缝还没有完全张开的眼睛、肉嘟嘟的小手……
苏渺在她脸上完全找不见苏青瑶的影子,只觉得…陌生。
这也是秦斯阳第一次见到这个孩子,这个和他与她血脉相连的孩子。
没错,她的降临,注定了他将永失所爱。
秦斯阳对她也喜欢不起来。
“苏渺,如果你愿意,可以经常过来看她。”
“我能不能和她单独呆一会儿?”女孩嗓音沙哑。
“当然。”
秦斯阳转身退出了婴儿房。
苏渺看着面前这个小小的生命,很难以想象,这样一个小生命的降临,究竟是多么的血腥才能够夺走另一个强壮、鲜活的生命。
这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庞,找不出一丝一毫妈妈的熟悉痕迹。
看着她支支吾吾,一会儿抓脚,一会儿伸手的样子,多像是个小恶魔,一个夺走母亲生命的小恶魔…
如果不是她,妈妈大概还会在她身边,永远永远…她会让妈妈过上享福的好日子,住上临江的大房子。
这一切都被毁了。
苏渺眼底划过强烈的恨意,她打开了保育箱,手伸了进去,落到了小婴儿细细的颈子上。
碰到她皮肤的一瞬间,苏渺吓了一跳。
好软好软,软得仿佛一软没有骨头的软肉。
原来这么一个小东西,生命也是如此的脆弱,就在她的股掌之间,稍稍用力…就没了。
小女孩眯着一条眼缝,看着苏渺,小手也抓住了苏渺的手臂,支支吾吾地呓语着。
那一瞬间,苏渺脑海里浮现了迟鹰曾给她看过的儿时那张照片。
怎样邪恶的力量,才会驱使她对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朋友产生扼杀的念头。
当初迟鹰的父母,是不是也这样对待过他…
原来、原来真的会有这样的恨啊!
她连忙抽回了手,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全身颤抖了起来,一直到牙齿都开始打颤,泪流满面。
“对不起,对不起…”
她哭着跑出了婴儿房,秦斯阳见她这样子,连忙追了上来,拉住她的手。
“苏渺,怎么了,没事吧?”
她甩开他,竭力抑制着愧疚和痛苦的情绪,擦掉眼泪,看着面前的少年:“你们家能照顾她吗?你妈妈也同意吗?”
“我妈跟我爸早就分居了,她最近半年都在上海自己玩自己的,这孩子当然要留在我们家…我和思沅会好好对她,你随时可以来看她,如果你不放心,甚至可以搬来和她住到一起。”
说出这话,秦斯阳就意识到自己是在犯蠢。
苏渺心里装着这样的悲恸,她怎么可能接受秦家的帮助,她什么都不会要,包括这个孩子。
“苏渺,这学期就要结束了,你的成绩加班长的绩点,奖学金应该没问题…”
“她叫小姝,静女其姝。”
苏渺的表情平静而淡漠,望着秦斯阳,“希望能保留这个名字,当小名也行。”
“可以的。”
“谢谢。”
说完,她转身离开了医院,秦斯阳追上去,还想说点什么,但说什么呢…
他已经从女孩无波无澜的黑眸里读出了她的决定。
她放弃了。
……
晚上,苏渺喘息着爬上了一半的阶梯,以前她觉得这九十三级阶梯好漫长啊,怎么都到不了尽头。
现在她一步一步地攀爬着,心里已经没有了期待,因为阶梯的尽头已经没有人亮着灯等她回家了。
在她快到家的时候,看到路灯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乍一看没认出来,走进来才看清楚…
少年穿着一件黑色假两件运动卫衣,在路灯下来回躲着步子,指尖擒这一根橙黄的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