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姆也喜欢在这种时候到这里来买些便宜货,左右张望了下,便朝一家熟悉的烤饼铺子走去。
这位名为山姆的警卫横穿市集时,从棚屋区另一侧走过来的一个脏兮兮的小孩,发现了他。
山姆的穿着倒是与市集上来来往往的棚屋区居民、镇中镇民差别不大,麻衣布裤、看着就挺寒酸,但……他的体格显然是要比普遍面有菜色的一般居民强壮得多的,背上还斜绑着一条皮质的绑带,绑带上捆着短弓和箭袋,腰间还挂着一把弯刀。
披着破烂麻衣、光着脚,脸脏得五官都不太认得出来的小孩默默注视着山姆走到一间棚屋前。
“嗯……这身行头,这个人应该也是边境警卫队的人吧?”
小孩随着人流、沿着街面慢慢往镇门方向走,油腻腻的脏乱头发下,一双眼睛微微眯起,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山姆的背影。
这小孩……正是燕红。
身高长到一米五以上、在黔地已经不算矮的燕红,搁到这个位面来,又成了误入巨人国的小矮人——这个位面的人不光成年人长得高大,连小孩也挺高,棚屋区那些瘦得能看见肋骨的光脚小孩站出来,比燕红高的一抓一大把。
也是这些光着脚丫子到处跑的棚屋区小孩给了燕红灵感,用自带的菜油混了泥把自己折腾成这副德性,弄了件破烂麻衣披上便混了进来……
没办法,这个位面的人都是欧罗巴人长相,而试炼者们都是东方人相貌,要不这么剑走偏锋,进了有人的地方一准儿暴露。
刚混进市集便发现了个疑似边境警卫队的人,燕红想了想,决定不放过这次机会,挤出人群,往路边就地一蹲。
集市人多,在人群中到处钻来跑去的小鬼啥行为的都有,燕红这也不算出格。
耐心等了会儿,那名背着弓箭的警卫便拎着几个用草绳串着的烤饼,从棚屋里出来,往镇门方向走。
燕红等他走出一段路了才起身,装成闲逛那样跟上去。
镇门口也有守门的兵丁,但集市本身就有半截在镇内、半截在镇外,城门下也摆着水果摊,这些兵丁压根没有理会出入的行人,只懒洋洋地靠在墙边闲聊。
连妖怪摆席都敢去做客的燕红完全不带怕的,目不斜视地从守门兵丁面前经过,大大方方进了镇。
这处横跨镇门的市集还不到百米长,走出这截人头攒动的路段,燕红就不好跟得太明显了。
幸好这座镇子与她曾经去过的鬼镇霍布斯(《致命公馆》篇)有些相似之处,再加上天色暗了下来、镇中又没有路灯,燕红一路鬼鬼祟祟地顺着房檐走,遇到有行人靠近了就赶紧扑向路边的垃圾堆翻翻找找,总算是没有暴露。
这个过程里,自然免不得要吃镇民几记白眼,乃至被呵斥滚出镇去之类的……当没听见就好了。
如是跟了几分钟,前面那个背着弓箭、拎着烤饼的警卫,从大街上转进了小巷里。
隔了会儿才跟到巷子口的燕红打量了下这附近的建筑格局,又抬头看了眼天色,悄悄掏出如履平地靴。
闪身进了巷子、避开了大街上路人的视线,燕红立即抬脚踩上墙,如壁虎般爬到了房顶上。
这镇子显然是要落后鬼镇霍布斯一、两百年的,看不到高层建筑,大多都只是两三层或是单层。
即使是沿街建筑也多为砖木混合结构,砖块石头还都只用在一楼,用来防潮,往上都是木板、木柱,屋顶也大多只用木板平铺,再铺上一层干草或瓦片。
这种房顶,轻功再好的人来了也难免这里踩个坑、那里踩个洞,穿上如履平地靴的燕红就没这么多顾忌,猫着腰、贴着屋顶也能跑得飞快,渐渐拉近了与警卫山姆之间的距离。
唯一的问题在于……巷子深处的房屋都挺矮,建筑用料也比临街建筑潦草,甚至还有与镇外棚屋区一模一样的泥巴稻草房,屋顶不是那么好藏人,让燕红不敢靠得太近。
如是跟了一小段,燕红看见那名警卫进了一座泥巴稻草和木板盖成的老旧小屋内。
很快,那座小屋狭小的木板窗户便被推开,透出些许昏暗灯光来。
燕红又耐心等了会儿才悄悄从房顶下来,无声穿过密集房屋间的狭长过道,凑到窗前。
这房子挺矮的,和燕红家的老房子差不多,偏偏窗子开得还挺高,她要踮着脚才能看到里面。
只有一个通间的小屋内,一眼就能看个通透——窗子正对着床,床头摆着个小桌子,小桌子上放着盏油灯,一碗水,和一个还串在草绳上的烤饼。
警卫山姆正坐在床沿,手里拿着咬了几口的烤饼,正一脸惊愕地望向从他家窗口冒出小半个脑壳的燕红。
两人一内一外,隔着窗子对视。
燕红:“……”
啊这……辛辛苦苦跟踪半天,结果上来就暴露了?
暗暗懊恼一句大意了,燕红只得赶紧抬手抓住床沿,准备跳进屋内,在这人叫出声来前先赶紧把人控制住。
她手上还没用力,却见屋里那个警卫拿起放在桌上的另一个烤饼,随手便往她扔过来,口中道:“快回家去,这么晚了别在外面乱跑了。”
燕红下意识接住烤饼。
然后她震惊得忘记了要往屋里跳。
警卫山姆见那个闻着烤饼味儿来的小孩拿了烤饼还不走、直愣愣地盯着他看,好笑地挥手驱赶:“走吧走吧,我没有多的能给你了,下次要吃的去找个有钱人家。”
燕红:“……”
燕红单手用力,轻轻巧巧跳上离地颇高窗台,一侧身便从小小的窗口钻进了屋内。
山姆:“?!”
山姆震惊得连呵斥都忘记了——现在的乞丐小孩连要吃的都这么凶?!
第188章 合作对象
山姆毕竟干了几年的边境警卫,驱赶过流窜到乡村偷羊的强盗、抓过小偷撵过贼,该有的眼力劲儿还是有的。
跳进屋内的小孩稳稳落地,脚步没有踉跄、身体没有晃动,这可不像是忍饥挨饿的街头流浪儿能做到的,山姆警觉不对,立即将仍在床上的弯刀抓起,走前几步抽刀出鞘指向对方,厉声呵道:“你是什么人?”
宽背弯刀距离鼻尖不到半米,换做一般人早就两股战战,趁夜前来的小孩却面无惧色。
呃……也可能是看不出来,那张脸实在太脏了。
“你是边境警卫吗?”整张脸只有眼白最显眼的小孩紧紧地盯着他。
山姆紧绷的脸色稍稍缓和少许,这孩子脏得雌雄莫辨,语气也隐约带着敌意,但女孩儿的嗓音还是挺明显的。
而对于小女孩,人们总是会更加宽容一些——大约是人们总会在潜意识中认为女孩子不像男孩那样富有攻击性。
“是的,孩子。”山姆放缓了语气,举起的弯刀也放了下来,甚至主动往后退了两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需要求助大人?”
小孩没有回话,只是用一种古怪的眼神儿上下打量着他,似乎有些为难、又似乎有些惊奇。
山姆:“……?”
燕红确实有些为难,这人又是请她吃东西,又是好声好气的问她是不是需要求助大人……俗话说伸手不打笑面人,这让她怎么好动手?
眼珠子一转,燕红道:“我确实需要帮忙,你能帮助我吗?”
“我会尽力帮助你的,孩子。”山姆把她的反应解读成了对陌生大人的防备,忙安抚道,“我叫山姆,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我叫……红。”
“好的,红。”山姆从床下拉出来一条长凳,摆到木桌旁,又走到柜子旁边拿了个碗,从木桶里装了半碗水,“坐下吧,我想你需要先吃点儿东西,然后再告诉我你遇到了什么。”
燕红默默走到桌边坐下。
近距离下,山姆看到了她那双从宽大麻衣下面露出来的手。
又脏、又黑,指关节粗大,粗糙的皮肤上密布着老茧、冻疮疤痕和细小伤口。
这样的手是山姆十分熟悉的,乡下和农场里那些十几岁就要和大人一起干重活的孩子们都是这样的双手。
这让山姆更加不会怀疑眼前这个小女孩的身份——大约是从哪个村子或是某个农场跑到镇里来寻求帮助的农家少女。
在燕红开始大口啃烤饼时,山姆坐回床沿,与燕红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放缓了语气、更加亲切地道:“能告诉我你家在哪儿吗,红,你家里还有些什么人呢?”
他做好了听一个凄惨故事的准备,这样的事儿并不罕见,尤其是近十几年来——那些成片的农场庄园为班加利尔带来的并不仅仅是做避暑生意的好机会;班加利尔镇也并不是从很早以前就有镇外那大片的棚屋区、和那成群成群的失地农民。
不挑食的燕红三两下啃掉山姆请她吃的烤饼,抬头正对正用关切眼神看向她的警卫山姆。
这个人确实是个善良的人,燕红能看出他似乎是把她当成了遭遇不幸的少女,想为她做点什么。
但……燕红可没忘记,人这种生物是有多面性的,一个会热心帮助可怜少女的人,不一定就做不出诬陷乃至是伤害他人的恶事来。
就像怪物王国任务时遭遇的那个幕后BOSS胡德术士,他确实会尽心尽力地帮助想要保住祖先土地的蜥蜴人,可这也不碍着胡德术士继续传播邪O教,祸害无辜。
“我有一个姐姐……”
山姆见这名少女终于肯说话,神色一松。
“……她的名字叫艾丽莎。”燕红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仔细观察山姆的反应。
山姆并没有表现出异样,只做出了一副认真倾听的姿态。
艾丽莎这个名字或许并不像珍妮、玛丽这样满大街都是,但也不算罕见……十个女孩里面或许没有一个叫艾丽莎,但一百个女孩里面肯定能有好几个。
“艾丽莎姐姐在镇上做工,在一户体面人家里做女仆。”燕红眼睛盯着山姆,嘴上继续道,“从去年的六月份起,艾丽莎姐姐不再往家里寄钱,家里人很担心她遇到了什么事儿,委托了邻居打听,打听来的结果却是艾丽莎姐姐被人指认为女巫,已经被审判了。”
山姆搭在桌面上的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手背青筋凸起,额头上的冷汗反射着油灯灯光。
那双一直关切地望向燕红的眼睛,也不自然地别开了视线。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警卫先生?”燕红死死盯着山姆,语气渐渐激动,“艾丽莎姐姐在家里的时候从来没有展示过巫术,为什么来镇上的有钱人家里做了几个月的女仆,就变成女巫了呢?”
山姆双目无神地盯着桌面,并没有与燕红对视,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镇中传出女巫诅咒的流言后,艾丽莎是最早被指认的受害者。
指认她的原因极其荒诞,可却被认为很有说服力——毛胳膊交代出艾丽莎这个“女巫”的名字时,是把这当成他们的“功绩”来说的。
因为艾丽莎明明是个在乡下长大的乡村少女,却非常美貌,不够细腻的皮肤和粗大的手脚也不能掩盖她的魅力。
同时,艾丽莎的性格又不是那么讨喜……她虚荣、贪婪、粗俗野蛮、毫无廉耻,不仅和她一起工作的仆人们厌恶她,镇民们也看不惯这个不体面的乡下女人。
当这个总是抓住一切机会与有钱的男人勾勾搭搭、毫不掩饰要用美貌换取到富贵前程的女人狼狈地从住所里被拖拽出来、凄惨地被推到大街上公开审判时,镇民们欢呼雀跃,将审判艾丽莎的警卫队当成英雄那样拥戴。
就好像艾丽莎真的是个犯下了天怒人怨重罪的恶毒女人、不死不足以平民愤一般。
“艾丽莎姐姐确实不是个会受人欢迎的人,可就算她再怎么讨人厌,她也并不是女巫,她没有做的事情被安插到她头上就是不对的,她被冤枉了,是不是?”燕红步步紧逼。
山姆沉默不语。
换成别人,也许会强词夺理几句——艾丽莎那女人本来就行为不检,被审判了也是她自己的错。
但这样的话山姆说不出来。
哪怕质问他的不是艾丽莎的妹妹,他也说不出这种羞辱受害者的话。
“我很抱歉……红,我无法给你回答。”山姆艰难地道,“我——”顿了下,这个在警卫队中谈不上资历可言、总是被交代去做些跑腿杂务的年轻人苦笑了下,道,“我说了不算,红,就算我认为你的姐姐并不是女巫,也没有什么用。”
“那要谁说了有用呢,山姆先生,谁能给艾丽莎一个公道?”燕红追问道。
山姆猛然起身,大步走到床头柜便翻找了下,找出来个钱袋,倒回来一把抓住燕红的手,将只有小孩拳头大的一小袋钱塞进燕红手中,言无伦次地道:“就这样吧,红,你还小,你不懂,大人的世界不是有了公道就能解决一切问题的——你拿着这些回家去吧,听我的,不要再来镇上了,也不要跟人提起你姐姐的事,就让这一切都过去吧。”
燕红低头看看被塞到自己手里的一小袋钱,又抬头看看眼睛发红、神色局促、一脸难堪的山姆警卫。
嗯……虽然是燕红自己决定要试探一下这个看起来像是好人的警卫的,但把别人的情绪搞崩溃到这个程度,燕红也稍微有些心虚……
默默将钱袋塞回山姆手里,踮脚伸手搭住山姆的肩膀、把他按坐回床沿上,燕红假咳一声掩饰心虚,道:“呃……我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燕红,是一名通灵者。”
山姆还在困惑这小少女怎么有这么大的力气、只是轻轻按住他的肩膀就让他动弹不得,就听到这话,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燕红收手退后一步,继续道:“我和我的驱魔师同伴们其实是受雇于人,来班加利尔调查女巫一事的。在我们穿过森林来到此地后,似乎惊动了本地牧羊人,引发了一些误会。”
山姆的眼睛一下就瞪圆了。
“是的,四个钟头前,被你们赶回森林里的就是我和我的同伴们。”燕红道。
山姆倒吸一口冷气:“等等,那、那——”
“你想说之后来袭击我们的那群人吗?”燕红将手按在胸前,身体腾地一下尽数化为黑夜,又转瞬间恢复正常,平静地道,“我们既然能受雇前来解决事件,当然不会像普通路人那样容易被人当成猎物。”
山姆先是被燕红展现出来的“通灵灵能”惊得脸色发白,随即又涨得通红,整个人都手足无措起来……
显然,他知道他们纵容约瑟夫那伙人作恶的行为有多么上不了台面。
燕红倒没有责怪山姆的意思,她也是懂人情世故的,能在警卫队里说得上话的人哪会穷酸成这副家徒四壁的样儿——北山卫哪怕是手底下只有几个兵丁的小旗,那小日子也滋润着。
山姆没有问约瑟夫那伙人的下落,但燕红也不会对此避而不谈,直接道:“那群袭击我们的人,被我们留在森林中了。”
山姆面露嫌恶之色,却没有继续追问,反而迅速转移了话题:“红……红小姐,我能知道雇佣你们的是谁吗?”
显然,山姆根本不愿意搭理那群人的死活,压根就不想谈论与他们有关的事。
燕红有些自豪自己看人的眼力,一来就挑中了这名警卫,笑道:“抱歉,关于雇主的身份我们并不能随意透露,如果那位先生愿意让人知道的话,那么在事件解决后所有人都会知道的。”
还是那句话,是人就必然有多面性,几个人、一群人、乃至是占群体中大部分的大多数人,都难以代表整个群体。
燕氏兄妹和陈艺郎都不觉得班加利尔这么一个几大千人的镇子会个个都是坏逼、找不出半个正常人,这才有了燕红伪装潜入这一遭——不拘什么人,只要能找到没有跟女巫狩猎同流合污的、有反正之心的,都可以尝试着发展成合作对象。
试炼者们毕竟是外来人,相貌又与本地人差距甚大,没有本地人配合是很难展开行动的。
至于究竟是谁雇佣了他们这些外乡人……任务结束后他们早就各回各家了,让本地人自己猜去吧。
第189章 通灵师红小姐
“驱魔师?”警卫队长尤金狐疑地皱起眉头。
尤金队长刚刚从市集酒馆返回家中,才刚脱下外套,几小时前才见过面的队员山姆就跑来敲响了他家的大门。
“是的,队长。”山姆用力点头,“我见到了其中一位通灵者,他们是为调查女巫事件来的——”
“够了,去他的女巫!”尤金队长暴躁地打断了山姆,“去把人都叫齐,天亮前把那伙骗子都抓起来。”
“等等,队长,请听我说。”山姆吓了一跳,连忙拉住从沙发上拿起外套就想往外走的尤金,“那位通灵者不是骗子,我可以发誓,我亲眼看到她变成了——黑夜一样的存在。”
尤金队长更加暴躁了:“闭嘴吧白痴,真正的驱魔师哪会无缘无故跑来班加利尔这种小地方,你什么时候也变成了这么容易被骗的蠢货?”
山姆哭笑不得,连忙将那群驱魔师正好是白天时的那六名外乡人,且他们已经收拾掉无礼冒犯他们的约瑟夫等人、将其扔在森林里自生自灭这事儿说了出来。
尤金队长的态度这才认真起来。
边境警卫队领的是骑士长阁下发放的薪水,而眼光挑剔的骑士长阁下显然不会花钱养废物。
约瑟夫那伙人品德上确实让尤金队长极其不耻,但尤金队长也并不会小看那帮杂碎的实力——事实上,总是沆瀣一气同流合污的那十四个人,对付二、三十个马贼是不怎么费力的。
下午时,尤金队长从随身携带的单筒望眼镜里观察过那六名外乡人,没记错的话,那群人中至少有三个女人,还有一个小孩。
三个女人,一个小孩,两个男人,轻易便击败了约瑟夫等人,这显然已经足够说明这群人并非一般的骗子——有这种实力的团伙也用不着耍些骗术花招。
略略沉思了下,尤金队长将外套扔回沙发上,坐了下来:“把你和那个通灵者见面的过程仔细说一说。”
山姆连忙从通灵者红小姐伪装成乞丐接近他讲起。
听完过程,尤金队长陷入沉默。
“队长?”山姆见状,开始有些不太敢确定尤金队长的态度了,小心翼翼地道。
“那个通灵者,先试探过你对女巫审判的态度,才告诉你她的身份?”尤金队长道。
“……是的。”山姆苦笑了下,摊手道,“他们是专业的驱魔师,显然不会被那种拙劣的恶伎俩糊弄住。”
尤金队长的眉头拧了起来。
把几个倒霉女人当成是招来一切不幸的替罪羊,用残酷地杀死她们的手段来祈求厄运被消除,这样的行为自然是愚蠢又恶的。
可让人作呕的是,却有许多人真的相信——让一部分人更加不幸,能够为所有人消灾解难。
“这些驱魔人质疑女巫审判,但却又……为了女·巫而来?”
这个疑惑尤金队长并没有说出口。
他心底隐约有些不安,无论是疑似真正驱魔师的到来、还是雇来驱魔师的神秘人,都让这位警卫队长心惊肉跳。
难道——班加利尔真的有女巫?!
只是想到这个可能性,尤金队长便觉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那位通灵者在哪?”
十几分钟后,尤金队长见到了山姆口中的通灵者。
在山姆家中等待期间,燕红洗掉了手、脸、脚上的泥污、擦掉了头发上的菜油,换了身便于行动的、平日里穿着炼体的窄袖短打——她道具栏里装的衣物哪套都跟这个位面格格不入,索性按自己的方便来了。
而在进门后看清燕红那少年人的体型、和那张肤色黢黑、五官满是稚气的外乡人面孔后,尤金队长脑子里便闪过“山姆这臭小子果然是被骗了吧”这么个念头。
燕红对自己的外形说服力没有太大自觉,大大方方起身,朝尤金队长一点头:“你好,我是燕红。”
这副镇定的态度、自信的口吻还是挺像那么回事的,让满腹疑虑的尤金队长有点儿不确定要不要撕破脸,犹豫了下,客气地道:“我是本镇的警卫队长尤金,很高兴见到你,通灵师小姐。”
他特意咬重了“通灵师”这个字眼儿的发音,一双多年警卫生涯磨砺出来的锐利眼睛紧紧盯着燕红,想看看对方会不会暴露出什么破绽来。
显然,尤金队长这种试探注定是无用功……燕红还真是个通灵者,完全不可能心虚啊、目光闪躲啊之类的。
“我也很高兴见到你。”压根没发现尤金队长在试探她的燕红随口客套一句,便直奔主题,“班加利尔的异常状况是从查尔曼一家的失踪开始的,对吧,能带我去看看查尔曼家的住处吗?”
尤金队长点头道:“当然可以。”
班加利尔没有宵禁,但绝大部分镇民也不并会选择在天黑后出门,毕竟照明的灯油是要花钱的,不必要的走动也会让肚子饿得更快。
三人拎着两盏油灯穿过黑沉沉的街道,空荡荡的大街上寂静无声,只偶尔能听到不知哪个角落里传来的野猫叫。
很快,领路的尤金队长便在一栋两层高的独栋小楼前驻足,回头对身后人道:“就是这里了。”
燕红走到小楼前,凝目抬头望去。
这栋临街建成的小楼与镇中的绝大部分居民住宅没有什么区别,整座建筑的占地面积约有七、八十个平方,一楼的墙体由砖石所砌,再往上的二楼及阁楼则由木板钉成。
肉眼就能看出这栋小楼空置了好一段时间……挂在大门上的明锁已经生锈,门前的台阶缝隙里冒出了野草,窗台下的蜘蛛网结了好几层。
燕红观察了下门窗,道:“查尔曼一家失踪后,有人进过这间房子吗?”
“骑士长阁下派人来告知查尔曼家并未顺利抵达伯顿领地(西斯·查尔曼的故乡)后,镇长先生让我亲自带人来搜查过这里。”尤金队长道,“我们并没有什么发现,那之后这座房子就封起来了。”
燕红后退两步,打量左右两侧民宅与这栋小楼的距离。
这条街的居民经济状况明显是要比山姆警卫住的巷子好一些的,房屋之间并没有挨得很紧,留出了还算宽敞的距离来——至少邻里之间不必连打鼾声都能听个一清二楚了。
尤金队长见她这么认真地观察附近环境,多少有些愿意相信她真的是个通灵者了,又补充道:“我们反复走访过这一带,这附近的住户皆声称查尔曼家不可能有什么仇人——查尔曼太太是位乐于与邻居分享手工点心的热心主妇,他们家的孩子也很有教养。”
“我听说查尔曼家有两个成年的儿子?”燕红道。
“是的,沃克和帕里斯。”尤金队长道,“长子沃克的妻子在多年前病故,没有留下孩子,他陷于丧妻之痛中不可自拔,深居简出,很少与外人打交道。相比之下,比沃克小十岁的弟弟帕里斯要开朗得多,在他们家出事前,帕里斯是镇政厅最出色的书记员,连镇长先生也为失去他而悲痛不已。”
不等燕红继续问,尤金队长又道:“他们家的女儿露西娅出事前才刚满二十岁,也是位热心助人的善良女孩。”
“是这样……”燕红略作沉吟,道,“在外面看不出什么来,我进去里面看看吧,你们等我一下。”
“这得等到天亮才行,钥匙在镇政厅——?!”尤金队长话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震惊地抬起头。
黑发黑肤的外乡人少女抬脚踩到墙上,以一种匪夷所思的角度沿着外墙走到了查尔曼家的二楼,从阁楼窗户钻进了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