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红有些神不守舍,正呆呆地半张着嘴张望四周。
这地方地形环境极好,不似她老家黔地那般群山连着群山、沟壑连着沟壑,目之所及尽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地。
大约也是因为这儿的地形太好了,这里的原住民都不用紧巴巴地算计那点耕地,坡度稍大一些的地面就放任荒草蔓长。
这就多少有点儿刺痛燕红这个大明农民——这片草地多肥沃呐,李家村那些耕种了多年的熟地都不见得有这么好的地势,这里的人居然拿来放羊!
很遗憾,另外五人谁都没法理解燕红这酸溜溜的黔地农民心态。
陈艺郎回头望了眼身后那片苍茫丛林,又转过头来,望向前面那片阡陌农田,以及更远处的、只能看见个模糊轮廓的人造建筑群。
“这地方……似乎挺落后的。”陈艺郎皱眉道,“你们刚才看见了吧,那些牧羊人的穿着,跟披着破抹布差不多。”
“的确。”燕赤霞点头道,“燕某见过赤贫农民,壮劳力出门劳作好歹有件粗布衣裳遮身,那班羊倌却仍以羊皮麻布为衣,此地大约并不甚富庶。”
全乐天和唐静静暂时还没把燕赤霞这个资深者和聊斋故事里的燕赤霞联系起来,听他说话怪怪的,都有些愣神。
“呃……所以呢?”胡若雪倒没想那么多,奇怪地道,“这里的原住民很穷很落后会有什么不对吗?”
“我不是要用有色眼光去看谁啊,主要是落后的地方就难免封闭,封闭的地方就难免排外。”陈艺郎解释道,“如果这里是处于相对太平的阶段,那我们还能装成商人啊、旅行者啊之类的混到本地人里面去,大不了被本地人当成冤大头讹诈点金银,总归能打听点情报什么的。但现在这个情形,这种操作恐怕玩不成。”
胡若雪转过弯来了,也头痛上了:“对哦,这里的人光是看到我们从森林里出来就跟看到怪物一样的跑掉了,哪还能跟我们好好说话啊。”
“嗯……可能不仅不会好好和我们说话,还会对我们不利。”燕红忽然严肃起来,抬手朝远处一指,“你们看。”
众人循声望去,便见远方天空下,通往那片人造建筑群的土路上,有滚滚烟尘泛起。
陈艺郎下意识想掏望远镜,没掏出来……这个位面本来就没有科技侧,而他随身携带的望远镜科技成分含量又太高。
好在也不需要望远镜,本来这片牧羊的草场离本地城镇(人造建造群落的面积还挺大的,应该不是村寨)就不算太远,没多会儿,六人便都看清了那股烟尘的真相——竟然是好几十个携带兵刃的骑手正往他们这边冲杀过来。
“先退。”燕赤霞面色一变,立即招呼众人往森林方向跑。
燕红也不犹豫,一把扛起六人中体力最废的胡若雪、又拉住了唐静静,撒腿就跑。
在开阔地上被骑兵围攻可不是什么好事,再加上他们之中还有三个新人,最头铁的燕红也不会去吃这闷亏。
等六人皆躲回森林里,那帮骑手也杀到了羊倌休息的大石头处,虽不愿靠近森林,但也不肯离去。
隔着二、三百米距离,看不清那些骑手的外貌,但行头还是能勉强分辨个七八分的——这些骑手体型上都颇为健壮,披头散发、着装混乱,粗看去像是野人一般;身上大多绑着弓箭,腰间插着短矛、弯刀,杀气腾腾,虎视眈眈。
燕红从草丛里露头打量了会儿那群骑手,回头道:“那班人看起来倒不是很强,但刀剑无眼,打起来难免有伤亡,若先结了仇,之后就不好说话了,还是先避一避锋芒。”
“善,愚兄也是此意。”燕赤霞点头道,“我们且耐心等一等,看他们如何行事。”
短腿战神陈艺郎完全没兴趣跟骑兵玩以少打多,另外三个新人更无意见;六人索性又往森林里退了一截,找了个较为开阔的地方,坐下来稍作休息。
森林外,边境警卫队见入侵者退回森林中便不再出来,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那群家伙到底是什么来路?外乡人?”警卫队长里德·尤金拿起单筒望远镜仔细搜索一番森林边缘处也未曾发现入侵者踪迹,眉头拧了起来。
“尤金队长,那会不会是女巫和她的仆从?”一名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瓮声瓮气地道,“我看见了,他们之中有女人,不止一个。”
警卫队长尤金听了这话,却只是浅浅地一撇嘴,似乎并不很认同,不过他也没有出声反驳,口中道:“不会有女巫敢再来班加利尔,敌人已经被我们赶走了,收队!”
尤金队长一声令下,四十多个边境警卫中便有大半人打马掉头,准备返回镇中。
络腮胡大汉迟疑了下,动作比其他人慢了一步,到尤金队长都已经打马往回走出去几十米了,才像是恋恋不舍般地看了眼森林方向,不甘不愿地跟了上去。
尤金队长的马快要跑出公共草场范围时,提出入侵者或许是女巫的络腮胡大汉已经落后队长百多米距离,且还在故意放慢速度。
不少警卫队员看出络腮胡的小动作,大部分人只做没看见,目不斜视地跟上队长,却也有人露出了古怪神色,磨磨蹭蹭地有意掉出队列。
到络腮胡大汉懒得掩饰、直接勒停了坐骑时,围在他身旁的“掉队”队员足有十几个人。
这帮人互相对了个眼色,无需言语交流便齐齐调转马身,心照不宣地重新往森林方向发起冲锋。
很快,这些人又倒回了大石头旁。
这次……他们并未像先前那样半路驻足,而是一鼓作气冲到森林边缘处,跳下马来,随手将马缰挂到树枝上、仍进荆棘丛里,便争先恐后地钻进了森林中。
“快!那几个外乡人之中有好几个女人,他们跑不了多远!”
“尤金队长太古板了,难得来几个外乡人,怎么就会不是女巫呢!”
“别废话了,赶紧把他们抓回来!”
并未往森林里退得多深的试炼者们,很快便听到咋咋呼呼的吼叫声。
燕红皱眉起身,便与十几米外一个长得像金毛猿猴的男人撞了个脸对脸。
“在这!”体毛厚重的络腮胡大汉大笑出声,抽出弯刀,二话不说朝燕红大步奔来。
旁边的警卫队员也看见了跟着冒头的陈艺郎、胡若雪等人,怪叫一声“女人”便猴急地冲过来。
“咦……”
燕红主动往前迎出几步,左臂轮了个半圆砍到络腮胡大汉持刀的手腕处,重心下蹲、右肩下沉,练得跟钢铁一般结实的右臂外侧精准地撞到络腮胡大汉某个只能暗示的重点部位。
络腮胡大汉那一脸的狞笑凝固在脸上。
“……他们这个人数不对啊?”
燕红随手抓住另一个大汉,把这人的后脑勺送去跟树皮亲密接触。
“分兵了吧。”燕赤霞应合了一声,一拳打倒了个红着眼睛扑向唐静静的家伙,又踩着树身跳起,空中两腿横踢,把跟着扑上来的两人踹飞出去。
“好像是。”陈艺郎剑都没出鞘,捏着剑柄左右一挥,便把扑向他的两人头部抽往两边。
轻巧打晕两人的陈艺郎将剑鞘交替到左手,往斜里一抖,剑鞘顶端便刺进了个想从左侧面扑倒他的壮汉下腹部。
虽然是剑鞘……但用来打人也是很痛的,被刺中下腹部的人眼睛上翻,差点闭过气去。
顷刻间放倒三个,陈艺郎又满头青筋地抄着剑鞘去抽第四人,破口大骂:“女人女人的叫个毛啊,老子是你爹!眼瞎了吗!”
燕红:“……噗!”
“笑毛啊!这说明哥哥长得帅!”陈艺郎大怒。
全乐天才刚手忙脚乱地拿出武器,唐静静也才刚小脸刷白地惊叫出半声,闯进森林来找他们几个麻烦的十几条大汉就尽数被放倒,横七竖八躺了一地。
燕红蹲下来缴械,忿忿不平的陈艺郎拎着剑鞘把没晕过去的、脸上没伤口的都多抽两下,燕赤霞则是在确认自己这边新人都安全后便小跑出林子去查看情形。
“怪了,外面没人,马也只得十几匹。”没多会,燕赤霞就一脑门问号地倒了回来。
“诶,他们刚才不是有好几十个人的吗?”燕红一面往道具栏里塞缴获来的兵器,一面惊讶地道。
这些人的着装都挺乱七八糟,像山贼土匪似的,武器倒是都还不错,连箭头都是用铁打的。
“挑个人问问看吧……呃。”燕赤霞拿眼睛去扫刚才还倒地哼哼的袭击者,这才发现所有人都被陈艺郎抽晕过去了。
燕赤霞不认同地看向陈艺郎。
陈艺郎沉默了下,扭头朝俩新人妹子道:“你俩避一避,我滋醒他们。”
说着这货还真就收起了古剑,开始解皮带。
收缴完战利品的燕红站起身,缓缓伸出双臂。
“开玩笑的,哥哥才不会随便让人占便宜。”陈艺郎连忙远远跳开。
第186章 女巫
陈艺郎下手还挺黑的,十四个大汉里除了五个被燕红或是燕赤霞打晕过去的,另外九个都被这货抽出了脑震荡,要么弄不醒,要么醒过来了也没法回话,胡言乱语几句又昏睡过去。
折腾了一番,总算有两人清醒了过来。
一个高大魁梧、长着满脸的络腮胡,因体毛过于浓密,乍一看像是头金毛猿猴一般;另一个则相对瘦小些,跟陈艺郎差不多高,两条胳膊也是毛茸茸的。
这两个家伙不光体毛重、看着像是没进化完全一样,体味还特别重,燕赤霞和陈艺郎都给熏得近不了身,只燕红不怕骚臭,亲自动手把这两人一并捆到了树上问话。
“说说吧,你们怎么回事,怎么会来袭击我们?你们的同伴呢?”
络腮胡大汉是最早被燕红暴击重点部位痛晕过去的,没见着其他同伴飞速被放平的惊悚一幕,气性儿还挺大:“少废话,不想死就赶紧放了我们,尤金队长很快就会回来的,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燕红点点头,抓起这帮人自己带来的马鞭,劈头盖脸便是一顿抽。
乡下人抓到贼是要打断腿的,这帮人咋咋呼呼着女人女人的跑来袭击他们,用膝盖想都知道没安好心,打死都不算过分。
络腮胡大汉一开始还想展现下硬气,只是他大约没想到看着只是小孩儿外表、说话声音也是小孩嗓音的燕红会这么下得去手,没几下便被抽得皮开肉绽,嗷嗷惨叫起来。
不管络腮胡是放狠话还是求饶,燕红都没停手。
直把这家伙抽得惨叫的力气都没有了,瘫在那儿在直哼哼,燕红这才停下手,转脸看向被绑在另一棵树上的毛胳膊。
毛胳膊本来就被络腮胡的惨状吓得不轻,燕红才将视线转向他,这家伙差点尿了,不用问就主动抢答:“我们是班加利尔边境警卫队的人,有、有牧羊人举报女巫和她的仆人们从森林里出来了,我们才来看情况的!”
“我们以为你们是女巫、是女巫和她的仆从,这、这都是误会啊!”
听到女巫这词儿,古代人的燕氏兄妹还没什么反应,陈艺郎和胡若雪、全乐天、唐静静几人却变了脸色。
“呵,是这么回事儿,臭名昭著的女巫狩猎?”陈艺郎鄙夷地道。
“诶?什么?”燕红不解地回头。
“一种针对女性和少数男性的极端宗教活动。”陈艺郎神色愈发鄙夷,“对一小部分人扣上宗教异端的帽子,纵容大部分平民对其进行迫害残杀,用以转移内部矛盾、维持所谓的社会安定。用我们的话说,叫发动群众斗群众,牺牲一部分无辜者,让大部分人得以发泄不满,免得所有人都去造统治者的反。”
毛胳膊还没来得及细想陈艺郎这段细思极恐的解释,便见燕红正用一种看死人般的眼神儿转向他……
“请听我解释,外乡人、外来的客人们!”毛胳膊眼泪都快吓出来了,“我发誓,班加利尔是真的有女巫,不不不,是曾经真的有女巫!”
燕红举起了马鞭,她不太可能会相信这种袭击老百姓的家伙,就算他们真是什么边境警卫队她也没有手软的意思——她生活的时代,兵贼可不分家。
马鞭正要落下,却是陈艺郎叫停了燕红:“别急,燕小红,先让他说说看。”
毕竟是主魔法侧的位面,陈艺郎也不确定这里的女巫是什么来路……他们刚出森林的时候,那些牧羊人惊恐逃走的样儿做不了假。
燕红不信毛胳膊,但肯定信陈艺郎,便再次放下手,不耐烦地冲毛胳膊道:“那你就好好说,别鬼扯,不然打死你。”
她说出“打死你”这几个字时语气很平常,没有刻意去加重语气以作威胁,就像只是在描述一种很普通的行为——对她来说这确实也不叫威胁,光天化日下强抢民女的拐子本来就应该当场打死为民除害。
这种视生死只若平常的态度让毛胳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再不敢废话,战战兢兢地将班加利尔女巫事件交代了出来。
班加利尔,就是燕红等人出了森林后远远望见的那片人造建筑群落。
那是一座小镇,领地的主人是位尊敬的圣殿骑士团骑士长,镇中的镇长是骑士长阁下雇来管理领地的一名前书记官。
因班加利尔领地的主人就是英勇善战的骑士团成员,骑士长阁下又舍得花钱养着边境警卫队,流匪和马贼并不敢骚扰这片土地,班加利尔人的生活十分平静祥和。
也因为此地没有流匪马贼骚扰、治安良好之故,大城市里的富商贵族也热衷于来此地置办别墅庄园——班加利尔镇的另一头,便坐落着十几座奢华豪宅,和成片的庄园、马场。
班加利尔领这难得的平静,在几年前被打破。
一切的开始要从五年前说起,那个夏天,从距离班加利尔大约有两百公里远的一座大城市,搬来了一家人。
这家人的主人是一位名为西斯·查尔曼的绅士,曾服务于圣殿骑士团组建的商团,是位经验丰富的会计师,退休后搬来相熟的骑士长阁下领地内养老。
最开始的两年,查尔曼一家与镇中的居民、以及每年夏天时来班加利尔避暑的富商贵族们都相处得很愉快。
悲剧开始于第三年,本就年迈的查尔曼先生不幸感染风寒,在春暖花开时永远地闭上了眼睛,他的夫人和孩子们十分悲伤,办完了葬礼后便租了马车,遵照查尔曼先生的遗愿,将他的遗骸送回他的家乡安葬。
查尔曼先生的家乡离班加利尔领有点儿远,但也没有远到往返需要花上几个月的程度,按理来说,他的夫人和孩子们应当能在当年的夏天便返回班加利尔,可直到整个夏天过去,查尔曼家的遗属也未曾返回。
到了秋天,查尔曼太太和她的孩子们依然杳无音讯,镇长先生——是的,这位镇长先生在接受雇用担任镇长前也曾与查尔曼先生一样服务于骑士团,与查尔曼先生有着多年的交情——十分担心,便写信给领主骑士长阁下,希望骑士团能调查一番查尔曼家遗属的去向。
骑士长阁下也很关心为商团服务多年的查尔曼一家,当即派出人手查探,并于当年的冬天来临前,派人送回来一条噩耗……查尔曼太太和她的子女们并没有回过查尔曼先生的故乡,他们就像是不曾离开过班加利尔一般!
镇长先生被这条消息吓出了一身冷汗,要知道班加利尔领的一部分财政是靠每年夏天来此避暑的富商贵族和他们的仆从们提供的,如果富人们发现班加利尔不再安全,那班加利尔的财政可就要遭受到严重打击。
惊怒的镇长先生立即吩咐边境警卫队全员出动、对整个镇子及周边展开彻查,这一搜,就发现了问题。
在镇中的一家皮匠店,学徒工居住的窝棚里,警卫队搜到了属于查尔曼家小儿子的一双鞋。
这双定制的小羊羔皮皮鞋,鞋底的侧面还刻着查尔曼家小儿子名字的简写。
经过一番拷打,皮匠店学徒工只肯承认这是他在春天时在镇外的水沟里捡到的,但坚决不肯承认他参与了谋害查尔曼一家。
警卫队的人只能暂时相信他的话,在那条水沟附近搜查了两天,找到了小半块质地上等的丝料——这种丝料通常出现在贵妇人们的裙摆上,又或是做成中产妇人们用来装饰的丝巾。
查尔曼太太用的丝巾就是这种材质。
所有人都不得不接受了查尔曼家已经遇害这一事实,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就剩下一个——谁能在不惊动警卫队也不惊动其他人的情况下,谋杀了查尔曼一家?
要知道查尔曼先生有两个成年的儿子,和他们一家一同失踪的还有一位身体十分强壮的男仆。
镇长先生和警卫队长尤金为此焦头烂额,却毫无头绪。
到了第四年,春季将要结束、富人们陆续派了管家仆人前来打扫避暑的别墅庄园时,查尔曼家的案子还没有结果,又出了事——曾受雇于查尔曼家的一名镇民,在某个夜里失踪了。
警卫队的人还没查清楚这个曾在查尔曼家担任女仆的镇民到底去了哪儿,到班加利尔来避暑的伊莱男爵的男仆,也失踪在从男爵的庄园前往镇上的路途中。
伊莱男爵的管家出来寻找男仆时,只在半路发现了空无一人的马车。
伊莱男爵的责问让镇长先生无地自容之时,又发生了件更糟糕、比查尔曼一家失踪还要严重的大事……另一位从大城市中来班加利尔避暑的珠宝商人,进入森林打猎后一去不返。
这位珠宝商人可不是只雇佣得起一名长期男仆的查尔曼家,光是健壮的男仆就带了四人,还有两名曾经当过雇佣兵的保镖随从;七名强壮男性组成的狩猎队伍就这么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无疑是往平静的班加利尔砸下了一块巨石,惊起滔天巨浪。
“好吧——那么你们是怎么把这些事儿跟女巫扯上关系的?”听到这一节,有些不耐烦的陈艺郎便出声打断了毛胳膊的絮絮叨叨。
毛胳膊咽了口唾沫,紧张地道:“富人们离开后,镇上人都说,这一定是女巫的诅咒。如果不是女巫,谁能做出这么多可怕的事儿来,谁会有这么恶毒呢?”
“证据呢?”陈艺郎更加不耐烦了,“有什么确凿、可靠的、能取信于人的证据,能证明这些都是某个女巫犯下的罪行?”
毛胳膊张口结舌:“这……这……”
陈艺郎冷笑一声:“让我换个说法——你们在这之后,审判过你们认为是万恶之源的女巫了吧?”
毛胳膊本能地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在这几个凶残的外乡人面前他确实不敢撒谎,结结巴巴地道:“是的,先生,有、有镇民举报了女巫,我们抓了那女人,那、那女人并不能证明她不是女巫,所、所以——”
“嗯,所以你们审判了她。”陈艺郎又冷笑了一声,“当你们镇上的人都相信带来厄运的是女巫,是女巫诅咒了查尔曼一家和那个珠宝商人,害得你们没法儿去赚那些有钱人的钱……那么只是审判一两个无法自证清白的女人显然是不够的,是吧?”
毛胳臂不敢接这句话,眼睛开始乱飘。
听到这会儿,燕红也大约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她蹲下来,蹲到毛胳臂面前,神色奇异地道:“所以说——你们这些人查不出案子来,就索性抓无辜者来替罪、来平息镇民的怒火,然后你们还把这当成是你们这儿确实有女巫祸乱一方的证据,当成你们袭击迫害无辜女子的借口?”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毛胳臂算是怕了这个心黑手狠的小孩了,满头冷汗地尖叫道,“在审判了所有的女巫后,班加利尔就再没有发生过什么可怕的事情了,请相信我,这都是真的,镇上所有人都知道的,今年就已经有富人回来避暑了!”
燕红没有理会他,转头对同伴们道:“怎么说?要干掉吗?”
说“干掉”这两字时,她随意地拿手比划了下被绑在树上的毛胳臂、络腮胡,还有地上那群东倒西歪的边境警卫。
毛胳臂好悬没当场晕厥过去。
第187章 警卫山姆
燕赤霞被气得不轻,面色铁青地道:“这等狗贼,不仅助纣为虐,还恬不知耻以之为荣,更借机兴风作浪,死不足惜!”
听到“死”这词儿,本来就在崩溃边缘的毛胳臂直接厥了过去。
本地女巫狩猎或许确实并非因这些边境警卫而起,但这些警卫趁机顺水推舟、乃至借此袭击无辜路人却是板上钉钉的事,燕赤霞再心怀仁善也宽容不了这等狼心狗肺之徒。
陈艺郎却是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嘿嘿笑道:“燕道长说得对,这帮家伙当然是死不足惜,不过嘛……给他们个痛快的就太便宜他们了,他们值得‘更好’的。”
“……啥?”燕红面露困惑。
陈艺郎弯腰拎起个还没醒过来的警卫,往深处走出一段,用这警卫自己带来的马鞭和他身上绑弓箭的皮带将这人死死捆在一棵树上,又倒回来,嘿嘿贱笑着拎起下一个……
“对哦!”燕红看懂了,惊喜地道,“正好用这班人试探看看那个‘丛林吞噬者’!”
说完她便欢喜地伸手将毛胳臂解下来,把这警卫往肩膀上一甩,乐颠颠地往森林更深处跑。
半个时辰后,试炼者们便将十四名警卫尽皆绑在了森林各处。
忙活完这些,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几人商量了一下,没有贸然选择在森林内伙是周边过夜,牵起被遗弃在森林外的无主马匹,沿着草场绕了个大弯,往班加利尔镇另一侧的镇门摸了过去。
班加利尔镇比燕红老家的北山镇大,人口也比北山镇多,但镇子的格局显然不如出于军事目的而建成的北山镇整齐;城墙外散落着用泥土、稻草和木板搭建的棚屋,棚屋密集的地方甚至还形成了城外之城。
镇子的东北门外,就有这样一片由几十间低矮棚屋构成的居住区域。
这片区域毫无规划可言,摩肩擦踵的棚屋像是随意拼凑起来的积木,歪歪扭扭地挨在一起;住户们活动的狭长空地上挂满了晾晒的衣物,玩闹的儿童和牧羊人赶回来的牛羊在衣物下方穿梭,一双双脏兮兮的脚丫子、羊蹄,交替在居民就地倾倒的污水中踩来踏去。
靠近镇门的一侧倒是要相对整齐一些,道路两旁都是做生意的小商贩、形成了个小市集。
虽然照样污水横流、到处都是垃圾,但至少进出镇门的马路是笔直的,路中间也勉强维持着清洁,不至于有垃圾将进出镇子的贵人马车车轮卡住。
镇门北侧,夹在城墙与棚屋区之间、小市集的中段,有一家小酒馆。
天色将暗未暗,市集酒馆中亮起了数盏油灯,忙碌了一天的镇民勾肩搭背走进酒馆中,一坐下便冲浓妆艳抹的女招待大呼小叫。
警卫队长尤金喜欢这家市集酒馆的热闹气氛,当戴着草帽的警卫队员急匆匆地跑来这间酒馆找他时,他正斜坐在吧台前,与风韵犹存的老板娘调情。
“约瑟夫他们没回来?”听到络腮胡大汉的名字,尤金队长毫不掩饰他的嫌恶,摆手道,“别瞎操心了,那帮杂碎就算全死在外面了也不关谁的事。”
下午时那场驱赶外乡人的任务,戴草帽的队员也是跟着去过的,欲言又止。
尤金队长索性塞了杯酒到这个年轻队员手里:“这杯酒我请你了,山姆,喝了就回家去。”
“……好吧。”山姆确实也不太想搭理约瑟夫那群人,犹豫了下便爽快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市集酒馆的酒水十分劣质,但一杯酒也要花上几个铜子儿,拮据的山姆是舍不得在这上面花钱的,喝了有人请客的这一杯便利落地与尤金队长告别,毫不眷恋地从酒馆中出来。
黄昏时的镇门市集正是热闹的时候,在镇里或是在农场中干活的人们各自返家,做小买卖的商贩纷纷抬高了声音压价甩卖、赚这最后一波人流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