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得也够了,办正事吧。”燕红叹了口气。
两人偷摸溜到通向茅厕的小路上,耐心地观察了会儿来来往往的女官女吏,很快便选中了目标。
这名体型与董慧相近的女吏进了茅厕,燕红便偷偷在茅厕台阶上撒了点水,又在台阶下方倒了小半瓶水。
入完厕的女吏出来,不出意料地摔了个屁股墩,天青色窄袖吏袍上沾了些泥水。
女吏爬起来,一面骂骂咧咧,一面正大光明地调头走向女吏休息的寮房更衣。
燕红、董慧两个悄悄跟进寮房,到出来时,董慧已然换上城务司衙门女吏统一的天青色窄袖交领袍,燕红也换上了小丫头穿的草绿素色短打。
这地方再怎么散漫悠闲,毕竟也是个“熟人小社会”,不是换身衣服就能无缝融入其间的,假扮女吏的董慧就没敢回她原来的班房,而是满衙门溜达起来……各个班房中都有这种坐不住了找借口出来闲逛溜达的人,只消警醒一些便不容易暴露。
装成小丫头的燕红活动范围就没董慧那么大,只能混进仆役集中的外院;虽然不能随意走动,但打听消息的渠道也不少——女官吏们带着来上工的仆役,哪一个不是机巧灵敏能说会道,知道的事儿也不见得比她们服侍的主子少。
另一边,以城管司为目标的陈艺郎和燕赤霞却不怎么顺利……才刚混进白身(临时工)堆里,便很快被人认出来是没见过的新面孔,被管着白身的管事给呵斥着撵出来了。
虽然这管事只是个大腹便便的老头,陈艺郎一只手都能拿下,奈何被当成想假冒衙门白身混薪水的无赖总比被当成入侵者强,陈、燕两人只得灰头土脸地走人。
“失策,别人不会去记临时工,发钱的人肯定会记得的。”出了馊主意的陈艺郎臊眉耷眼地道,“那……燕大侠,要不我们还是换条路子?”
这辈子还没被人当成无赖当众叫骂过的燕赤霞脸色很有些不好看,道:“什么路子?”
陈艺郎没说话,只是转头望向街那头。
一对负责清扫崇兴坊大街的父子,正提着扫帚撮箕,推着装垃圾的木箱板车缓缓走过来。
燕赤霞:“……”
十分钟后,推板车的变成了燕赤霞,提着扫帚撮箕沿街清扫马粪的变成了陈艺郎。
陈艺郎刚把满满一撮箕的马粪倒进板车上的木箱子里,有全甲在身的城防司精兵打马经过,又在马路上扔下数堆新鲜马粪。
陈艺郎:“……”
陈艺郎脑门上冒出青筋,差点儿没把扫帚捏断成两截。
古代大侠风风光光打马游街的背后,还藏着清道夫狼狈收拾马粪的身影是吗——?!
四人组或如鱼得水、或苦逼蛋疼地混在崇兴坊捱了半日,到太阳西斜、各衙门封笔落锁时才先后混在收工的人群中离开。
考虑到美神令子的小院中不适合敞开来谈话,四人将商量行动的地点选在了升平坊北街的一家茶楼里。
在茶楼二楼雅座中坐定,董慧便道:“我假扮女吏跟一个‘同事’聊了会儿天,这个人炫耀他的亲戚是在城里开地下局的庄家,谁通过‘天堑关’他们家就能拿到这个人的资料,到目前为止,已经有六个人过了关。”
“有没有打听到过关的都有谁?”
“花满楼,陆小凤,天山童姥,白素贞,李元芳。”董慧自己报出这串儿名字的时候感觉都违和得不行,“还有……赛亚人那巴。”
“那巴……那美克星卷出场的那个光头吴克是吗……”陈艺郎眼神儿有点死。
“花满楼、白素贞和李元芳是首次参加比武大会,赔率比较高,那个城务司的官吏还很热情地推销我押注这几个……要不是我知道这几位的来路,坑同事这种套路算是被这家伙玩明白了。”
董慧抽着嘴角道:“不过除此外,这个人知道的也不太多,城主府方面的消息都是吹牛成分过多,口口声声与城主府的谁谁认识,其实也不过都是同在一家酒楼吃过饭的交情,我觉得无法作为参考。”
顿了下,董慧又严肃地道:“借着女吏身份便利,我去城务司各个部门的办公区域都转了转,大致了解了一些天都城的情况,邦土人口这些且不提,我觉得最需要关注的一点是——城主本人似乎是个没有父母,没有亲属,没有伴侣子女的天煞孤星。”
“……诶?”燕赤霞、陈艺郎、燕红三人皆一愣。
“城务司皇城局,有城主府物资流水账单。那地方来来去去都是人,我只找到一次机会偷看。”董慧凝重地道,“排除我看到的流水账单是假账的可能……从崇兴坊转入城主府的标红特供物资,都只有供给一位成年男性的量——从定制成衣、鞋袜配饰,到果蔬米肉、酒水点心。”
陈艺郎这个现代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燕氏兄妹这俩古代人已经意识到了不对,燕赤霞惊呼出声:“天都城城主竟连连子嗣都没有?”
“没有继承人,那城里这些当官的不会怕的吗?”燕红问得更直接。
封建体系下的势力传承,主公有没有继承大统的后代,对于依附者而言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来自大明王朝的燕氏兄妹可远比现代人更知其中利害。
董慧点头道:“这就是我想说的了,没人会比城务司更了解天都城城主的情况,但城务司的官吏确实并没有体现出半分‘大统后继无人’的紧张感。”
燕赤霞皱眉接话道:“若城主不受生老病死桎梏,天都城的官吏自然无需担心继承人问题。”
需要花点儿时间去思考封建权力规则的陈艺郎这功夫终于反应过来,嘴角一抽。
所谓艺高人胆大,老老实实参加比武大会、竭尽全力苟到大会结束这种正常的过关思路,很明显不会是试炼者们的首要选择——跟一群跨次元强者打擂台虽然也很有意思,但解开这个位面这种稀奇古怪的现状根源显然会更有趣。
从美神令子口中了解到通过天堑关的强者们会记起自身来历后,他们自然而然将视线集中到了天都城这个本土势力上面。
原因很简单,能让记起自身来历的强者们老老实实不闹事、在天都城当个“良民”,这本身就是件极其离谱的事——无论是天山童姥那种即使受恋爱脑影响依然堪称一方枭雄的绿林之首,还是陆小凤这种江湖豪客,怎么看都和遵纪守法不沾边。
更别提这个位面还有丁春秋这种邪道高手和美神令子这种唯利是图的转世妖魔……这俩居然会老老实实地玩跟踪、到人烟偏僻处才朝目标下手,本身就足够说明问题。
唯一的关键点在于,对于这些跨次元强者形成威慑的,究竟是十二护法,还是天都城城主本人,又或是其它什么隐匿起来的可怕存在。
这也是他们几个折腾来折腾去努力调查打探的最主要原因——剑修燕赤霞与鬼王董慧双双实力受限的当下,错误判断形势、弄错了对手,那可是要出大事的!
“城主本人也可能是BOSS吗……”陈艺郎摸着下巴琢磨了会儿,忽道,“咦……等等,美神令子那女人会不会早就已经察觉到这一点?不然她怎么会建议我们去绑架那三个护法?”
董慧闻言一愣。
虽然他们都觉得美神令子靠不住,略作观察发现无从下手便爽快放弃,但仔细想想,做出这个建议的美神令子似乎并不仅仅只是没安好心——或者说,这女人的坏水可能藏在第二层乃至第三层。
“美神令子是想用那三个护法试探出我们的底牌?”董慧皱眉道,“不对,她应该打的是至少一石二鸟的主意——我们成功,她也能达成探究城主秘密的目的;我们之中有一路失手,剩下的人也必须为了救出同伴跟她合作、为她所用?!”
“没错了,那家伙很可能已经知道城主有问题,守在进城的官道上没准儿就是在找机会拉人入伙!”陈艺郎一拍大腿,“我们能赶走丁春秋,那货就把主意打到我们身上了!”
燕赤霞嘴角一抽:“难怪得,她用了那许多伎俩监听我等……有意提起赛亚人闯城主府失利一事,是让我等对城主心存忌惮罢?”
“这个女人还真是——”董慧气笑不得,她小时候看《GS美神驱魔大作战》这本漫画,还很喜欢这个主角呢!
“果然应该打断她的腿啊!”燕红气咻咻地道。
“等等,我们先冷静一点。”董慧忙道,“美神令子鬼主意多,这是我们早就知道的事,连丁春秋都会被她骗来当炮灰,对吧?明知道她是这种人,我们当然会小心谨慎,不会轻易被她糊弄。”
“慧姐,你是说我们还要继续跟她合作?”燕红有些小情绪了。
“无论如何她也算是我们能比较了解、比较知根知底的地头蛇。”董慧安抚道,“她想利用我们,我们也可以利用她,在目的一致的前提下,一个没下限的、满肚子坏水的合作伙伴,或许会比太过讲原则的合作伙伴更可靠。”
燕赤霞听这话听着有些不适,但也没有开口反驳……他也是懂人情世故的,晓得慧娘子的说法有一定道理。
陈艺郎就更不在乎这些了,抬手揽住燕红肩膀,道:“你得这么想,燕小红,要是跟别人合作,咱们还得时不时思考一下会不会被带到坑里去;跟美神令子合作,那我们想都不用想,直接盖章她不是好人就完事了,这还不省心?”
燕红:“……”
半小时后,美神令子租下的小院中。
面对看穿了她伎俩、来找她摊牌的四人,美神令子不仅能做到面不改色,甚至还笑得出来:“哎呀,你们都看出来了啊?真不好意思呢~~”
“既然想合作,那就坦诚点,你知道多少天都城城主的情报?”董慧面无表情道。
“你这可不像是坦诚合作的态度吧,慧小姐,如果要我单方面共享情报的话,你们对我来说还有什么价值?”美神令子理直气壮地厚颜无耻。
“我们当然也有有价值的情报。但鉴于你这个人的可信程度,在我们交出情报前,你必须先展现诚意才行。”董慧将手一摊。
美神令子收敛轻浮神态,盯着董慧看了会儿,又思索再三,才道:“这么说似乎也有道理……那就让我先稍微退让一步吧——天都城的城主,似乎是某位上古神明。”
燕赤霞、燕红瞪圆了眼睛,陈艺郎下巴差点掉胸口上。
董慧倒是似乎已经有所预料,冷静地道:“哪一种体系下的上古神明?伊邪那美?帝释天?女娲?三清?宙斯?”
她一口气拿日本神系、佛教天帝、洪荒神话、道教、希腊神系做引,倒是把百无禁忌的美神令子给震了一下。
“……不知道。”迟疑了会儿,美神令子摇摇头,沉声道,“唯一能确定的是——城主似乎并不像我们这些‘外来者’一样被这个异度空间的神奇力量限制,祂……或许比所有护法加起来还要强。”
“上一次大会结束后到这一次大会开启,我也不是什么努力都没有做过。”美神令子神皱眉道,“我去了一次大燕。”
“哦?”董慧神色一动。
“大燕很强。”美神令子轻吐口气,简洁地道,“如果要类比的话……大燕之于天都,就像是大唐之于李氏朝鲜。你们是唐人,会认为大唐忌惮李氏朝鲜是有可能发生的事吗?”
她这个举例浅显易懂得连只是自学过史书的燕红都能听懂,下意识呆呆地摇了摇脑袋。
“而事实就是,雄兵百万的大燕王朝,对邦土、人口都远远不如李氏朝鲜的天都城十分忌惮。”美神令子沉声道,“当我亲眼看见屯兵几十万的大燕边军,与只有区区数千兵力的天都边军隔江对峙却秋毫无犯时,我很难不这么想——天都城之主,究竟有多么可怕?”
董慧眉头皱起,燕赤霞面色深沉,燕红和陈艺郎额头渐见汗意。
沉吟了会儿,董慧又道:“但你……在发现了这些事实后,仍然想探究天都城城主的秘密。”
美神令子冷笑一声,自信地抬起下巴:“任何事,未试过是无法知道结果的。我不相信一位毫无破绽、无懈可击的神祗,会像只老鼠一样躲在巢穴里不敢见光。”
燕赤霞面现惊诧,对美神令子观感极差的燕红看她的眼色也变了。
虽然很没下限,但这个女人倒确实是很有几分英雄……不,枭雄气概。
董慧微微一笑,道:“你上来就告诉我们这些,难道就不怕我们畏惧天都城城主,不仅不再跟你合作,还会去告你的密吗?”
“如果你们这些没通过‘天堑关’就记得自己来历的人愿意永远被困在这个异度空间,那我也没有办法呢。”美神令子耸肩道,“再说了——今天你们混进崇兴坊的时候,我可是趁机去拿到了‘寻武令’哦。连冒犯过城主府的赛亚人都还逍遥自在,只是有想法却还没动手的我又能有什么事?”
董慧&陈艺郎:“……”
好吧……这女人真不愧是有自信全世界都死光了也仍然能活下来的美神令子。
“我已经展现诚意了,到你们了吧?”美神令子催促道。


第163章 驱魔大作战【新增1600】
进入B级任务位面第三日,距离比武大会开始还有两天。
用过朝食,燕红和陈艺郎便来到了天堑关所在地:武德坊。
武德坊与崇兴坊一左一右包夹着城主府,崇兴在右,而武德在左。
这座坊里素日里也不允许闲杂人等进出,到天堑关开启之时,闯关者欲入武德坊,亦要先通过门禁考验。
燕红从租来的驴车上下来,便看见武德坊南门外一侧已经集聚了几十个人,正松散围站在一处用青石垒就的简易擂台附近;有围在擂台近前观战的,也有远远站着交头接耳的。
擂台右侧约三十几步外、南门大门下,又摆了条长桌,桌旁守着十来个看守门禁的全甲兵丁,桌后坐着个文士模样的中年人。
中年文士望见新来的两人,目光略过东张西望的燕红,在颇有些剑客卖相的陈艺郎身上停下,懒洋洋地出声招呼:“义士可是来闯关的?先来领个号牌。”
陈艺郎拉了把踮脚朝擂台方向张望的燕红,往长桌方向走来。
文士轻车熟路地从桌上铁盒里取出个巴掌大的铁牌、随手甩给陈艺郎:“这是乙字号牌,想进武德坊,须得战胜三人凑齐四枚乙字号牌,到我这里来换个甲字牌,就能进去了。”
陈艺郎接住铁牌:“战胜谁?”
文士用下巴往擂台方向一点:“诺,那边都是。想跟谁打就与谁下场。一场比试各押几个号牌你们自行商定,若别人输了不认账,要不过来号牌也是你自个儿的事。”
说着这人便打了个哈欠,像是没睡饱一般:“一人一日只能领一次乙字牌,若是今日领的输了,便请明日再来。”
“是这样……淘汰三人才能进吗?”陈艺郎把玩了下铁牌,饶有兴致地扭头望向另一侧擂台。
擂台旁的那几十个人中,也有数人往他这边看过来。
有人紧盯着陈艺郎手上的乙字牌,更多人目光扫过陈艺郎背上那把古朴的宝剑后面现迟疑,或别开视线,或与附近人窃窃私语。
在场这些人不认得陈艺郎、拿不准他有多少水平,但显然都是识货的,看得出他兵器厉害;虽然想要他手里的号牌,却也没人愿意来当出头鸟。
燕红见文士给了陈艺郎乙字牌后就不理会他们了,连忙伸手:“大叔,还有我呀,我的呢?”
已经开始闭目养神的文士睁开眼睛,皱眉扫向燕红,又严厉地看向陈艺郎:“义士须知,让小丫头领了号牌再佯败这种下三滥路数还是莫要使出来的好,这种乙字牌拿来了也是不作数的!”
燕红:“??”
陈艺郎:“?!”
燕红一脑门黑线地伸出双手,抓起她与文士之间搁着的那条长桌,将这张至少有百十斤的实木桌子平平稳稳地抬起,原地转了一圈,又分毫不差地放回原地。
平举百十斤重的桌子倒不算得什么本事,但能将桌子举得这般平稳是很考验下盘功夫的,不是有力气就行。
放好桌子,燕红又认真地指着陈艺郎对文士道:“我不会和他打的,我们各打各的。”
文士默默伸手从桌上铁盒里取出个乙字牌,递给燕小红。
“多谢。”燕红礼貌地双手接过。
“嘿,那小孩倒是有趣。”
不等拿到乙字牌的燕红和陈艺郎走过去,人群中已急匆匆走出来个穿着身武馆练功服、两条精装胳臂皆露出来的壮汉,迫不及待地朝燕红道:“我看你炼的也是拳脚上功夫,不妨与某家过几招?”
说话间这人就掏了块铁牌出来,朝燕红一晃:“某也跟你一样只有一块号牌,输赢都公平,不占你便宜。”
“好啊,不过我不是空手的,我要用武器的,没关系吧?”燕红爽快应声,并用手拍了拍腰带上插着的斧头。
这壮汉动作极快,燕红应下得也极快,另外几个也想赶紧逮住燕红这个“软柿子”、偏偏却慢了一步的人纷纷面露懊恼。
“没问题!”壮汉貌似爽朗地大笑出声,积极地招呼燕红上擂台,“来来,这场比试快完了,可不要耽误了好时辰!”
“那陈哥我先去了啊。”燕红招呼一声,大步走过去。
“去吧去吧。”陈艺郎无所谓地挥了下手,目光炯炯地打量起一众竞争者。
他这边不急,围观的人反倒是急起来了,等壮汉与燕红走远了些,就有名老者凑到陈艺郎旁边来,低声道:“后生,趁你带来的小丫头还未上台,早早阻止的好,那汉子可不是好相与的。”
陈艺郎“啊”了一声,连忙客气地道:“多谢老丈关心,不碍事的,如果那小鬼输了,我再找那汉子把号牌赢回来就行。”
老者:“??”
老者下意识打量了眼陈艺郎背上那把宝剑,嘴唇动了动,没再出声相劝。
这边才刚闲话两句,擂台赛酣战双方中果然有一方败落,悻悻地交出乙字牌,在嘲笑声中埋头就走。
主动约战燕红的壮汉等不及赢下比试的人下场,便招呼一声燕红、当先跳上台去。
燕红自然也不会客气,轻轻松松跳到高度跟她差不多的擂台上,客气地朝对方一抱拳,立即抽出腰带上别着的手斧,斧背向前、二话不说发起进攻。
“来得好!”
把燕红“骗”上擂台的壮汉此时再懒得假装和谐友善,狞笑一声、砂锅大的拳头便携着劲风往燕红挥来。
擂台下,围观众人中有数人皱眉摇头,这记老拳若是中招,只怕得把体重不过百的小丫头直砸到擂台下去。
但是吧……在教学梦境中不知道被慈眉善目胖和尚吊起来打了多少回、吃了多少撩阴脚插目指的燕红,还真不太可能被这种直来直去大开大合的招式命中。
只见她略略放低重心、小腿几乎与地面平行,便在避过拳风同时抢进对方怀中;朝前的右脚脚底板往斜前方踹出,便踹到了壮汉的小腿外侧面上。
以燕红的力道,这一脚约莫能踹断普通人成年人的小腿胫骨,但用来踹长期打磨筋骨的练家子就不见得能建功。
但这一踹还是建了大功——收回拳头正要往下砸的壮汉脸色骤变、居然重心不稳了!
而燕红的进攻并没有停歇,踹出的右脚尚未收回,没拿斧头的左臂已经打出一道肘击,正正命中壮汉胸口位置。
贯以防身术之名、实则在贴身缠斗中招招致命的少林拳法可没有中途停顿的说法,只要沾上便是不制敌不停休;一记肘击把壮汉打得面色发青、呼吸暂止,燕红右手拎着的斧头也跟了上来,斧背结结实实砸到壮汉侧腹上。
清脆的、让人头皮发麻的肋骨断裂声响起,壮汉眼睛上翻,两百斤重的庞大身躯踉跄后倒,躺在地上抽搐两下,口中吐出白沫来。
“承让。”
燕红收招站定,朝躺平的壮汉一拱手,上前摸出他揣在怀里的乙字牌。
擂台下,先前懊恼没有“抢”到燕红这个大便宜的几人,皆张大了嘴巴。
略远一些,还想劝陈艺郎把燕红叫回来的老者擦了把冷汗,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后生可畏,老夫倒是走了眼。”
所谓一力降十会,只到壮汉胸口高、估计还没壮汉一半重的燕红,不是李寻欢那种浸淫已久的江湖老手,确实难以从她那扎实的下盘功夫看出她的力道与对方比起来并不逊色。
凑到两块乙字牌的燕红喜滋滋地走下台来,再左右四顾,就没多少人像之前那样把她当成块肥肉、肆无忌惮地盯着她打量了。
同一时刻,美神令子与燕赤霞两人,来到了与崇兴坊相邻的太平坊。
太平坊倒不像崇兴坊和武德坊那样有着森严的门禁,但也是闲人莫入之地——这处坊里居住的都是崇兴坊各衙门的官吏家眷,四条大街皆有城管司人员稽查巡逻,一般人误闯进来,走不出几步就得被拦下问话。
在平时,天都城中有名的“神婆”美神令子,和尚且“没来历”的燕赤霞两个进来太平坊也是要被盘问一番的,但今日他俩进来,却是一路畅通无阻。
原因么……是因为他俩是被太平坊的官员派了管家马车、恭恭敬敬地请进来的。
两匹驽马拉的马车在一座低调大宅前停下,赶车的管家便忙不迭跳下车来拉开车厢门,请两人下车。
美神令子抬头挺胸跟着管家迈进宅院大门,口中道:“周老爷在何处,还能清醒说话吗?”
管家脑门上都是汗,一面小跑在前面领路,一面紧张地回头回话:“老爷醒来的时候还是能吩咐人的,过了辰时才渐渐……含糊起来,这会、这会儿还在房中。”
这管家说得有些颠三倒四,美神令子皱眉道:“先看一眼再说吧。”
管家连连点头,脚下速度又不自觉快了几分,和跑起来差不多了。
一路穿门过廊,走了半分多钟有余,两人才被领到主人家居住的正院。
还是早上,这家人的正院却像是打仗一般,院内挤挤挨挨站了二三十个健壮的仆妇小厮,还有几名华装打扮的妇人、男子焦急地站在院中。
“神婆来了吗?”守在周老爷卧室前的华服男子看见管家领着人进来,一迭声地催促,“快快,快来看看我爹是怎么了!”
美神令子可不是会急人之所急的人,一脸严肃地打量了下大门紧闭的房门,又拿出个古古怪怪的眼罩状面具举在眼前观察了会儿什么,便面色凝重地——与周少爷谈起了价钱。
默不吭声跟在美神令子身后的燕赤霞:“……”
狠狠宰了周家少爷一笔,美神令子才亮出驱魔道具,带着“助手”燕赤霞杀进正房内。
焦急地等在院内的周家众人,很快便看见房内妖风大作、连家具摆设都被挂得哐哐撞墙,更明明白白听见美神令子的呵斥声:“何方恶灵作祟!速来受死!”
“虽然黑心黑肺了点,但这个神婆确实是有几分本事的。”周少爷一面咬牙切齿,一面还要压抑着怒气安抚惶惶不安的周夫人,“莫要忧心了,母亲,父亲一定会没事的。”
周老爷卧房内。
美神令子手里拎着神通棍四下抽打、制造出大战恶灵的热闹动静。
跟她进来的“助手”燕赤霞,以及……前一晚便潜进周府寻机“作祟”的恶灵董慧,则抓紧时间翻箱倒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