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进食、也不需要休息的董慧在四人饭后收拾了桌子,便呆在女孩们睡觉的隔间外坐着看书。
老汉家里来了群客人,在小庄村很是引起一阵轰动。
这群客人还是四名女子并一名道士,这就更引人注目了……需要睡觉的四人呼噜声刚起,坐在窗边看书的董慧便隔着窗户纸上的破洞看见不住有村民到老汉家院门口张望、打量。
还有想自说自话地强闯进来看热闹的,被老汉家里人给拦在了门口。
董慧暗暗摇头。
低头看了几行字,董慧忽然又想到了什么,面色微变。
“等等……这个时代的人确实很喜欢凑热闹,没见识,脑子拎不清——但这个时代的人也极好面子、极其重视乡邻关系!”
她好歹在黔地李家村“生活”了个把月,对这个时代的农民算是有一定的认识,并不会全是偏见。
在这种连赶集时买点泥沙少点的、干净些的盐巴,都要请托熟人帮忙,与人争执冲突时没法儿报警、只能靠熟人帮忙撑场子的“绝对人情社会”,生活在这种环境下的古代农民,可没有现代农民那么多“混不吝”。
在这个时代,如果得罪了太多人,被周围的人轻视、排斥,那可真就是性命攸关的大事。
老汉家里三个儿子两闺女,儿子个个身强体壮、儿媳妇也都是能手撕现代宅男的健壮农妇,这样的人家在乡间自然是颇为强势、轻易无人敢招惹的。
那么问题来了……在明知道老汉家中接待了“一群贵客”,且还特地让大儿媳妇不去下地、留在家里招呼客人的前提下,真的会有村人只图看热闹就不惜得罪强势的乡邻吗?
董慧隔着窗纸上的破洞,深深地看了眼那几个站在老汉家院门口与老汉儿媳妇没话找话的村人,放下书,缓缓起身。
在院子里扫鸡SHI的大儿媳妇正不耐烦地应付与来打听她家来了什么贵客的村人敷衍,忽然就见挤在院门口的几个人眼睛全直了,定定地看着她后头。
大儿媳连忙回头,便见个仙子般的女子正缓缓从她家厢房台阶上走下来。
“慧娘子。”大儿媳连忙丢开扫把,往董慧快步走来,“可是吵着你了?真对不住,我这就把他们劝走。”
“无事,我本来就觉轻,白日里也难得睡着。”董慧抿着嘴角浅笑,抬手理了理鬓发,“我有些渴了,大嫂可否与我打些凉井水喝?”
“好勒好勒。”大儿媳被董慧笑得骨头都轻了几分,眉开眼笑道,“啊不,凉井水喝了容易肚子疼,屋里搁着放凉的茶水呢,我这就给你端来。对了,还有甜瓜,我再给你拿个甜瓜,咱们北方的特产,在南方可吃不着。”
“好的,那就劳烦你了。”董慧点头道。
“不劳烦、不劳烦,慧娘子稍等会,我这就给你拿来。”大儿媳一迭声地说着,快步往正房那边跑去。
董慧目送大儿媳跑远,又回头才看了眼还堵在院门口那几个男女,无害地浅笑了下,扭转过身,脚步轻盈地、如弱柳扶风般走回厢房。
她身后,有道藏在人堆里的视线,似乎越发灼热。
进入厢房外隔间、轻掩上门,董慧视线往后瞥,脸上露出了个……略有些危险的笑容。
燕红几个睡到中午才相继爬起来,大儿媳又帮他们做了顿饭。
饭桌上,其他人倒是神采奕奕,就胡若雪独个儿一脸狰狞,连端碗吃饭都像是极其痛苦。
“……下午你继续留这儿休息吧,我们几个去找那个妖修就行。”燕红好笑地道。
“好、好的。”浑身肌肉酸痛不已的胡若雪老老实实地点头应承,并不敢逞强。
“我也留下陪着小雪吧。”董慧道,“这里离马陵山这么近,丢她一个总感觉不太安心。”
“诶?”燕红愣了下,又道,“也好,要是觉得无聊的话,慧姐你反正能知道我的位置,来找我们就好。”
胡若雪忍不住有些悲愤,但又没话可说……其他人都正经去做任务,就她一个得瘫着,陪着她确实是会挺无聊的。
吃过饭,燕氏兄妹便带着关歌行匆匆离村,只董慧陪着胡若雪留在老汉家中。
瘫回床上的胡若雪没趴多久就有些趴不住,偏偏这个位面手机平板都拿不出道具栏,她更是没有董慧那种能耐下心看书的性子,像条没了壳的蜗牛似的,软绵绵地在能睡下好几个人的木架子床上滚来滚去。
嘴巴还闲不住,叽叽咕咕地用夹子音撒娇:“啊——好讨厌呐~~~~人家也想去看看正经的妖修长什么样啊~~~~”
董慧听到动静进了里屋来看,见她那副样子就好笑:“别念想了,反正是没有电视剧里的演员好看。”
“慧姐姐,你见过聊斋世界的妖修吗?”胡若雪挣扎着仰起脖子。
“没见过,但我听小红说过。”董慧笑着摇头,“黔中独秀山有个宋朝就成了精的槐木精,你昨晚听小红提过了吧,那个槐木前辈变成人身,就是个木头雕的3D素模,只有一层绿色底色。”
胡若雪:“……”
胡若雪默默把头放回去,不跟自己脖子上的肌肉过不去了。
董慧忍不住继续逗她:“还有呢,小红想办法从猛虎妖王那边骗出来的那个狼妖,咱们见着的那干巴巴的小老头,不是变化出来的,就是那只狼妖的人身……现实版的老年Jacob·Black呢~有没有很刺激?”
胡若雪:“……”
胡若雪挣扎着支起脖子,纠结地道:“慧姐姐,原来你是白切黑吗?”
董慧掩着嘴咯咯地笑。
闲话间,外面忽然传来隐隐约约的叫嚷声。
董慧心头一动,轻描淡写地交代胡若雪好好躺着休息、不要胡思乱想,从里间里出来,继续坐在外隔间窗边看书。
没多会儿,隔着窗户纸上的破洞,董慧看见有个神色慌乱的农妇奔到老汉家院门前,隔着门紧张地与坐在院子里剥豆角的大儿媳说了几句什么。
“天爷诶!”大儿媳面色骤变,一把丢开装着豆角的簸箕,急急忙忙地推开院门,跟着农妇奔了出去。
厢房内,董慧神色不变,仍旧在慢慢地翻书。
大儿媳被叫走不久,刚才那个喊走大儿媳的农妇竟又出现在院门口。
这个看上去有四十来岁年纪、长相和善的妇人,左右张望了眼,拉开栅栏院门。
进了院子,这妇人便目不斜视地走到厢房这边来,站在台阶上,貌似紧张、又像是怕吵着了人一样,低声轻唤:“娘子、慧娘子!慧娘子可在屋中?”
董慧放下书,站起身。
走到厢房门前,董慧脸上换成了看见陌生人时古代小娘子特有的拘束腼腆神情,不确定地道:“这位……婶子,可是在唤我?”
“正是。”妇人面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担心,像是个普普通通的热心肠好人那样急切地道,“你们一起来的那个小姑娘,面色黑黑、头上包着个布头巾那个,在那边山脚下摔伤了腿,血流了好一地呢!快去看看吧!”
第145章 各怀鬼胎
“怎会如此的?!”董慧花容失色,忙道:“在哪一处?劳烦婶子快领我去看看!”
走出厢房门槛,她又想到什么,连声说“稍等”,退回厢房内隔间,拿了条布帕在手上。
她拿布帕时,特意与瘫在内隔间床上的胡若雪对视一眼。
胡若雪脸上挂着又好笑、又好气的蛋疼表情,挣扎着朝董慧比了个大拇指。
扯别的就算了……燕红摔断腿?逗谁玩呢!
那小姑娘背着个人都能在草上飞!
趁着老汉家里没人,来鬼扯这种借口把慧娘子喊走,就算是愣头愣脑的胡若雪,都猜得出外面那个说话的人在玩什么鬼把戏。
见董慧这配合的态度,胡若雪也算是明白董慧为啥会留下来陪着她了……这姐姐搁这放着长线呢!
董慧朝胡若雪挤了挤眼睛,脸上又切换成一脸的担忧牵挂,匆匆出门去。
就董慧进门拿布帕这么会儿的功夫,农妇已经连连回头看了身后好几回,大约是生怕早先被骗走的大儿媳意识到什么,提前返了回来拆穿她。
董慧拿了布帕出来,这农妇便连声描述着“面色黑黑小孩摔断腿”的惨状,催促着董慧一路往外走。
“哎呀,这小红,怎么就这么不小心呢!”
董慧一面嘴上焦急地轻声责怪着,一面提着裙子下摆跟着农妇走。
转眼间,这两人便奔出了小庄村,跑到村外僻静处。
周围没了人家,先前还只是领着董慧跑的农妇态度忽然强势起来,一把抓着董慧手腕,嘴里说着“再快些、慢了赶不及”,扯着董慧跑得飞快。
董慧神色微变。
倒不是怕农妇这忽然强势起来的态度,而是……担心农妇发现她的体温异常。
虽然她的阴气被燕红输入的阳气中和了不少,但毕竟人鬼有别,她的手摸起来和活人可不是一回事。
万幸,农妇怕她察觉不对了会跑,抓的不是她的手、而是她的手腕;隔了层衣物布料,再加上农妇本身做贼心虚、正处于精神紧绷状态,一时间倒还没发现不对。
董慧连忙故意做出跟不上对方速度的样儿,跑得跌跌撞撞,又不住说些“在哪啊”、“怎么还没见人”之类的话让农妇疲于应付,无暇分心它顾。
各怀鬼胎的一人一鬼,就这么互相糊弄着跑到马陵山下。
奸计得逞的农妇图穷匕见,再懒得与董慧多话些什么,常年干农活练出来的强壮手臂冷不防箍住了董慧肩膀,一条湿漉漉的、气味冲鼻的棉手帕朝董慧脸上捂来。
董慧装模作样挣扎了下,便装成中了招,眼睛一翻昏死过去。
“小娘皮子,废话恁多!”
农妇骂骂咧咧了句,将浸透了药汁的棉手帕小心收进羊皮制成的囊袋里,又将董慧扛到肩膀上。
董慧眼睛悄悄睁开一条缝,瞄了眼农妇那双健步如飞的大脚。
如她这种厉鬼,“体重”可轻如鸿毛,也可重若千斤,亦可保持生前重量。
连体重过百的成年妇女都能如此轻易地带走……看来老汉家那个名叫六娘的小丫头,就是这农妇弄走的没错了。
六娘“走丢”时,老汉一家并未对外说过,只说是去外婆家走亲戚了,找回了六娘,也是马不停蹄便送到了外家去;毕竟六娘是能让一家人飞上枝头的“盼头”,不管她活着还是死了,名声上都不能有半点闪失。
也正因如此,哪怕燕红等人不曾特意要求老汉一家为她们身份来历保密,老汉一家也自会噤口不言,绝不会大张旗鼓宣扬有“仙子”到他们家借住。
这农妇估计也颇费了不少心思才偷走六娘,却不料莫名其妙被人截了胡,难怪会这般气急败坏,这就忍不住再次动手。
“不是上山……这是要把我弄到哪去呢?”
董慧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四周。
农妇把她骗到远离村子的马陵山下才动手,估计是担心她好歹是个成年妇人,一时间没控制住了会吵吵嚷嚷,惊动了旁人。
得了手,这农妇却并没有扛着她上山,而是钻进了树林子里……这是吃一堑长一智,担心夜长梦多,要立时将她出手?
董慧正暗暗琢磨期间,农妇扛着她出了树林,来到一处偏僻小路上。
路边停了辆骡子拉的、无顶棚的马车,有个身形瘦长、满脸皱纹的汉子等在车旁。
“得手了?”
高瘦汉子见农妇奔近,立即熟练地从马车里掏了个大大的布口袋出来,与满头大汗的妇人一同将董慧罩进布袋内,抬到马车上放下,又拢了拢车上装的干草料、将布袋严严实实地遮挡起来。
“这小娘皮好生俊俏,老婆子,这是你从哪弄来的红货?”
“废话恁多,赶你的车!”
躺在车里的董慧,露出个娴静笑容。
还真没猜错,老惯犯了。
窸窸窣窣间,董慧感觉车身前端沉了沉,似乎是贼婆贼汉两个都上了车。
一声鞭响,骡子拉的车便动了起来。
四周极其安静,除了车轮滚动声、马车车架摇晃时发出的声响和那对贼公母不时低声私语几句,便在没有其它动静。
过了一阵,马车车身震颤得不那么厉害了,似乎是从小路驶到了较为平整些的官道上,周围也渐渐出现人声。
“闫老三,这是去县上呢?”
“诶,给县上的人家送草料呢。”
安安分分躺在草料堆下的董慧,心头一动。
县上……怀源县?
他两个去送草料的人家……会是老汉说过的,十四年前丢了个大娘子和小女儿的人家吗?
这是巧合,还是有什么关联在里面?
原本只是想在打拐一事上做点儿贡献、让小红高兴高兴的董慧,顿时有些小激动。
“等等,不能心急,还不确定收草料的就是那个汪大官人呢。”胡思乱想一通,董慧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要是先入为主弄错了对象,没帮上忙反倒拖了后腿,那就不妙了……”
她自己如今是厉鬼之身。
燕红信任她,才会连在自己家里都任由她自由行动,董慧决不能容许这份信任出现危机。
冷静下来琢磨了会儿,董慧便发现自己果然有些想当然:十四年前走丢了大娘子的汪大官人家就有权有势到能派出管家家丁四处找人,十四年后,汪大官人家怎么会连草料都要乡民来送?他们家的家生仆人呢?
在这种阶级固化的封建时代,地方上的豪强可没那么容易没落。
董慧索性放空下来,什么都不想,静观事态发展。
不知过了多久,董慧明显感觉到马车驶下了官道,驶进了一条更为颠簸些的小路上。
干草料震颤摩擦了一阵又平稳下来,车轱辘转动声变得清明了些,似乎是从颠婆的土路上驶到铺了石板的路面上。
车身停下,董慧便听到个陌生的、不属于那对贼公母的声音从略远些的地方响起:“闫老三,闫婆子,这趟拉来了什么?我可丑话说在前头,像前次那种倒赔钱的货色,我这里可是不收的。”
“放心吧,老婆子这回拉来的绝对是红货!”闫婆子中气十足地应了一声,跳下马车,几下扒拉开草料,把草堆里的布袋扛了起来。
董慧感觉到自己被扛着往某处走,先前那道陌生的声音似乎更近了一些:“哪次来不是这般说,可没见你送来过几回红货。”
赶车的贼汉子声音从后面响起:“您这回且放宽心,这回真是红货,真真儿的。”
陌生的声音“嘿”了一声,不说话了。
过了会儿,董慧感觉到自己被放在了硬邦邦的地面上,蒙着她的布袋子被人拉开。
接着,她便听到倒吸气的声音。
“好个标致的小娘子,闫老三,闫婆子,你两个这回可是干了票大的!这是从哪弄来的?要是跟脚太麻烦,我这里可不敢收。”那陌生声音在极近处响起,董慧能感到有热气几乎喷到她脸上来。
“扯你娘的蛋呢,还有你丘老大不敢收的货?”闫婆子鄙夷地道,“闲话少说,这小娘皮是外地来的,闹不出什么麻烦来。”
“外地来的?那还差不多……”
几个人说着话,渐渐远去,待一连串的关门、锁门声后,再无动静。
董慧耐心等到周边安静下来,才将眼睛睁开。
她被关在了个没有窗户的狭小棚屋内,身下草草铺着张席子,地面是夯实的泥地,四周是粗糙的木墙。
董慧飘到从外面锁死的木门前,透过门缝往外看。
细长的门缝外,只能看到庭院的某个角落……从那院墙的规格看,不像是一般人家。
至少不会是农家的院子——没哪个农家的院墙会去刷腻子、涂白石灰,墙面转角处还做了飞檐。
董慧想了想,身体往上浮空。
脑袋上半截从棚屋屋顶上“透”了出去,视野顿时就好多了。
入目是一座颇具规格的大宅院,看着比董慧跟燕红去过的北山镇顾大老爷家还有排场些。
就是……略微破落了些,仿佛已经荒废了有些时日了。
庭院里除了常有人经过的地方,其它地方的野草都有半人多高。
除关着她的棚屋外,这后院里还有六、七座与宅院本身风格不符、像是后来加盖的简陋木棚。
出庭院的拱门处,绑了她的闫婆子,接应闫婆子的闫老三,和一个面生的、看着像是个富家翁的中年胖子,正唾沫横飞地争执着什么。
似乎是在商议她的价钱。
“这个‘丘老大’……就是买家?”
只半截脑袋透出棚屋顶的董慧,微微偏头。
这可跟她想的不一样……拐子的老巢只有一个人?
董慧缩回棚屋内,又从与庭院拱门相反的方向穿墙而出、飘出棚屋,飘向离她最近的木棚。
木棚里也是与关她的棚屋相同的格局,地上就铺了张草席,但里面没关着人。
董慧连续穿过几间棚屋,都没看见人。
“不对,这里似乎也是中转的地方,被带来这里的人很快就会被转移去它处。”
董慧微微眯起眼睛。
这就还不行了……还不能放任杀意。
董慧控制住灵魂深处沸腾的冲动,悄悄飘回关她的棚屋顶上蹲下,静静盯着拱门处讲价的两男一女。
足足讲价了半刻钟,那三人才达成共识,丘老大摸出个略有些压手的钱袋子来,一脸晦气地扔给闫老三两口子。
闫姓的公母喜笑颜开,当即与丘老大辞行,驾着骡车走人。
丘老大送走闫姓的公母,也没在这座破败宅院里多停留,匆匆牵出匹老马,打马往怀源县方向行去。
董慧往丘老大的去处看了两眼,悄无声息飘飞起来,往远去的骡车追去。
这座荒废宅院地处偏僻,周围并无人家,路面也年久失修,骡车行得不快,很快便被董慧追上。
闫老三和闫婆子只顾着争吵卖人的银钱谁多拿谁少拿,并没看见后头有个厉鬼追来。
直到董慧狞笑着一手一个抓住这两人衣领子、将这对公母甩下车去,这对惯犯才扯着嗓子鬼吼鬼叫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难得能肆意放纵本性的厉鬼可不比燕小红手软多少,狂笑着将两人身上抓出道道血痕,直将这对公母身上衣物都抓成布条儿了才停手。
接着,意犹未尽的董慧将遍体鳞伤的两人堵住嘴、捆住了手脚丢进路边草丛,又将骡马车也牵到路边林子里栓上,这才心满意足地往废弃荒宅飘去。
飘出几步,她又倒回去,将闫婆子身上的钱袋子拿走。
小红都知道搜刮战利品呢,她可不能给小红丢人。
飘回荒宅,董慧继续去关她的棚屋顶上蹲着,耐心地等待那个丘老大。
这一等,就等了一个多时辰。
打马离开的丘老大骑着同一匹马回来了,与他一道来的还有一辆马车。
正经用驽马拉着的、有顶棚、能坐人的马车。
驾车的是个青衣小帽、作大户人家家丁打扮的年轻小伙。
这一骑一车直绕到荒宅后门处才停下,董慧将大半个身体“潜”下棚屋中、只露小半个脑袋看过去,并没见车上下来什么人,只看见那个驾车的家丁与下了马的丘老大一同走进庭院里来。
董慧略想了想,没有贸然动手,飘回草席上躺着不动。
没多会儿,丘老大拿钥匙开了门,领着那家丁进得棚屋来。
“居然是这样上等的红货,卖去楼子里属实是可惜了。”
董慧听到那个看着像是个青涩大学生的家丁,如此“老道”地评价她。
“我就说吧,要不我怎么急急忙忙地去找你?就是不想浪费了。”丘老大得意地道。
“虽是好货色,也得先送去老张那边教一教规矩。能教得乖自然好说,要是教不乖,那送出去就是害了你我。”老道的年轻家丁如此说着,上前一步扛起董慧。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丘老大连声道,态度比起对着闫姓公母时不知客套了多少。
董慧一动不动,任由那年轻家丁将她扛出庭院,塞进马车里。
马车行驶起来,董慧便立即从车底飘出,飞回庭院内。
刚把她转手卖掉的丘老大,正在锁木棚的门。
董慧从后方将丘老大扑进木棚里,狞笑着将这个富态的二道贩子抓成重伤,反锁在棚屋内,这才调过头,去追那辆马车。
第146章 道之所在
怀源县,马蹄街,燕红、燕赤霞、关歌行三人,正并排行走在这条有上百年历史的老石板街道上。
一道二女的组合有些古怪,尤其关歌行长得端正秀丽,很是吸引路人侧目,但三人皆不在意。
“跟我想的有点不一样呢,我以为清修的妖怪是藏在深山里修炼的,没想到会跑到俗世里来。”燕红张望着四周,好奇地道,“燕师兄,这是不是就叫做‘红尘炼心’?”
“你这是从哪里学来的说词。”燕赤霞好笑地道,“若历练红尘就能炼心,那我辈修者还修道修业做什么?”
“呃……我看话本小说里是这么说的,白蛇传啊,红楼梦什么的。”燕红咽了口唾沫。
燕赤霞笑着摇头:“不过是小说家胡编乱造的说法罢了,当不得真,他们说的红尘可不是凡尘俗世材米油盐,而是添香红袖知己红颜;不是视女子如玩物,就是视女子如败人修行的红粉骷髅。这般所谓修行,能寿终正寝已算不错,还指望能修出个什么道来?燕师妹你莫要去信这些歪理邪说。”
燕红还没有太大反应,旁边的关歌行听得一愣一愣的。
“那个……燕道长,你们修道中人还懂这些的啊?”关歌行好奇地道。
“只是痴长年岁却不通世故人情,那修出来的叫个什么,木头疙瘩吗?”燕赤霞更觉好笑,道,“我辈中人虽没有什么红尘炼心的说法,与山民往来、下山走动也是常有的事,人世间各种痴缠嗔怨、爱恨情仇,也需知其然,知其所以然。”
关歌行大受震撼,震惊地道:“你们居然还研究人性的啊?!”
“这是自然,若连人性都勘不破、照不明,又何来勘破天机逆天而行修业成道的说法?”燕赤霞坦然地道,“所谓太上忘情,意为忘情而至公,可不是要人修成个不懂情理不通情义、无情无性的破木头。”
关歌行呆了会儿,忽然咬牙切齿起来:“卧槽——那些仙侠小说果然不靠谱!我就说哪有活个几百年几千年几万年的仙君神女还能跟完全没见过世面似的,见着个凡人、听几句情话、送几个小礼物小点心就能被迷得颠三倒四死去活来,离大谱!”
燕赤霞面露困惑:“……哈?”
“当我没说。”关歌行连忙捂住嘴。
说话间,三人走到了一家挂着老字号招牌的药铺前。
“马蹄街水井巷三十三号,应当是此处了。”燕赤霞打量了下门牌,掀起店门口帘布、当先走进店内,“伙计可在?”
“在的在的,客官是要配药房还是单买药材?”厚实方木架柜台后,一个戴着小帽、穿着身靛青短打的伙计冒头出来。
“倒不配药,请通报一声掌柜的,就说马陵山的故友来拜访了。”燕赤霞道。
伙计一愣,视线余光扫过跟着燕赤霞进店的燕红、关歌行两人,在燕红身上略略多停留了下,便立即满脸堆笑、快步从柜台后绕出来:“原来是掌柜的故友来访,快快请进。”
燕赤霞笑着抬手示意伙计领路。
进了药铺后堂天井,燕赤霞便冲伙计道:“小友这身玲珑骨修得倒是不错,假以时日,不愁不成金丹正果。”
“哎唷,小的多谢道长吉言了。”伙计喜得眉开眼笑,愈发热情地朝天井内指路,道,“掌柜就在楼内,道长自便就是,小的还要招呼着前面,就不陪几位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