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筱这么一问后,那老者悻悻戴好了帽子,阴恻恻道:“姑娘,老朽只问一句,你肯不肯将机会让给我?”
小筱眨了眨眼,还没等说话,身前的魏劫便懒洋洋道:“昆仑山的开明兽绝不会无故伤人。敢独闯天门的胆大之徒,何须一个小姑娘同情相让?”
与其说这老者得了病,倒不如说他造了孽!
那开明兽乃是灵性之物,轻易不会主动伤人,就是不知这老者对那开明兽做了什么勾当,才会有此下场。
看着他的名号,再想想他们捕猎的武器钩爪,一切都不言自明了!
听了这话,老者知道这两个年轻人没有相让的意思,看来今日手下说,白日里偷袭他们的两个刺头,应该就是这两人了……
他给身边人投递了透着杀气的眼神。
既然这对年轻人如此不识相,那就休要怪他不客气了。
今晚这唯一的问诊名额,他是占定了!
就在老者投递眼神的瞬间,他身边的两个侍从突然抛甩出连着铁链的铁钩,朝着小筱和魏纠袭去。
那铁钩子,一般是猎户钩抓狍子或者麋鹿一类动物才用的,不过看起来比抓鹿的钩子大多了。
这跟白日里,小筱和魏劫在那两个跟踪大汉身上搜到的钩爪同宗。
看来白日绑架买灯笼的人,就是这老头主使的了!
当铁钩来袭的时候,能感觉到钩子上加持了灵力,而藉着灯光,小筱发现那些钩子似乎沾着异色的水渍,散着刺鼻的味道。
就像魏劫说的,他们还真都是捕猎者!
若是没猜错,他们猎取的可不是普通的山中野兽,而是一些上古的奇兽凶煞,所以那些钩子都浸着剧毒。
这人世间的帝王权贵,大都需要些奇珍异兽的皮肉骨骼来强身健体,益寿延年。于是就有些特殊的猎户,为那些有需要的贵人搜捕奇珍异兽。那一双铁钩一看就年代

久远,不知有多少奇珍异兽死在了这钩子之下。
就在这一瞬间,小筱突然想起了师父记述陪恩师魏劫求医洛邑见闻时,还曾提到过二百年前洛邑城里的捕兽人。
据说有几位身怀奇能的捕兽人是璨王高价请来的奇人,专司为璨王捕捉异兽。
就在师父唐有术陪着断臂的师尊魏劫来洛邑城求医后,恰好赶上捕兽人向璨王祝寿,进献奇兽开明兽,还有其他异兽游街炫耀的盛况。
想到这,小筱醒悟——也许这老头和他的随从,就是师父二百年前遇到的那捉获了奇兽的捕兽人!
可惜他们这次挑衅的并不是兽,而是人!
魏劫用手随便一划,便化出了灵盾抵挡了他们的进攻,而小筱则从怀里掏出化水符,随手一挥,引出了水流。
强大的冲击力,一下子将那对铁钩冲了回去,正好扣在那两个随从的肩膀之上,尖利的钩爪碰触到东西后,立刻就会触动内藏的弹簧。
能夹碎兽骨的钩爪握力惊人,一下子就将两个人的锁骨死死扣住。
其实这伤也没有什么,顶多遭罪流血罢了。
可是那钩子上偏偏涂了剧毒,立刻发挥了效用,顷刻的功夫,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已经翻起白眼,一命呜呼了。
只是小筱注意到,当那两个大汉流出血来时,在他们四周似乎开始挥散出红色的尘雾,起初若有若无,接下来渐渐转浓……
那老者并没有注意这些,他压根没想到两个毛头年轻人竟然这般有本事!
他惊怒之下,指着魏劫和崔小筱的鼻子嚷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洛邑城里杀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小筱觉得老头贼喊做贼也够不要脸的,她冷声道:“是你教唆手下先用带毒的钩爪袭击我们,现在钩爪反噬,你们也是咎由自取!”
就在这时,旁边那个鹰钩鼻子又是嘿嘿冷笑了起来:“迁东猎人王,原来你也有载跟头的时候!我听说你不自量力,要去猎瑶池的开明兽……怎么?偷鸡不成蚀把米

,你让开明兽咬成这个德行,居然连这么两个毛头年轻人都打不过了……真是有趣,哈哈哈……”
那老者其实也早就认出鹰钩鼻子的身份,:“哼,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苍北的鹰族人!我听说璨王也请了你们鹰族去瑶池捕猎。怎么我没看到你们鹰族人的踪影……


迁东猎人王和苍北鹰族,是两大捕兽家族,同行之间,难免互相蹬踩,彼此看得不大顺眼。没想到今日,竟然一起入了十九里,找人看病。
猎人王眯缝眼,看了看那人高高耸起的肩膀,顿了顿,接着道:“我受伤也不丢人!我和弟子本来快要擒拿住那开明兽了,突然来了一伙蒙面人半路截胡,斩断了我

们的钩爪,想要抢走昏迷的开明兽。我虽然费力反抗,用钩爪伤了其中一个,可好不容易抓住的兽,却在打斗时清醒逃脱,我也被它咬了一口……此仇不报,我誓不

为人!”
说话间,那干瘦老者突然猛地窜身,一把扯下了那鹰钩鼻子的披风。
结果那人裹着纱布的肩膀一下子漏了出来,上面居然还扣着一只紧扣的钩爪,看着与猎人王的利器一模一样。
猎人王这下横瞪起了眼睛,凶相毕露道:“好啊,偷袭我的人,果然就是你!你们苍北鹰族真是卑鄙小人!”
这鹰族也算是有本事,居然能耐得住钩爪上的剧毒,不过他也应该是无法彻底解毒,更解不开钩爪,才跑来求医,又与自己撞到。
想到这,他再顾不得魏劫和崔小筱,又带着剩下的人跟那苍背鹰族打斗在一起。
小筱瞪大眼睛,这一刻,老者的话像炸雷一般,在她的脑子里轰然响起!
照那老者的说辞,他和苍北鹰族都没有猎到开明兽,而是两败俱伤,全都跑到这阴气森森的巷子里来求医呢!
这显然与二百年前原本的轨迹大不相同!原先的轨迹里,他们这些捕猎者可是风风光光地在洛邑城里带着奇兽巡游……
这到底又是哪里出了错?
因为这献兽环节与魏劫无关,小筱之前压根就没怎么注意,匆匆一瞥而过。
现在趁着对面打斗得厉害,小筱绕到魏劫的背后,偷偷翻出了怀里的秘籍,就着灯笼微光补看一下。
当看到洛邑城献异兽这一环节时,小筱恍然,原来师父的秘籍里提到,璨王当时收到的是两只异兽,分明是迁东猎人王,和苍北鹰族进献的。
迁东进献的异兽自然是昆仑山的开明兽,鹰族进献的……却是阴司的食尸兽!
这一下,小筱全都想通了。
按照原来的轨迹,魏劫原本该在山谷里遇到食尸兽,在师父唐有术的帮助下,勉强重创了那兽。
最后食尸兽重伤而逃,大约是被苍北鹰族撞见,正好抓来进献璨王。有了这样的奇兽,鹰族自然无暇去搅猎人王的局。
可是现在,因为崔小筱的突然出现,她和魏劫联手早早将食尸兽活擒交还给了卫家。
苍北鹰族因为没有抓到什么奇兽,就将主意打到了猎人王的身上,偷袭他准备截胡。
结果他们搅局了昆仑山狩猎,害得猎人王不但没有捕获奇兽,还双双身负重伤……
这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最后这两伙被改变了命运的倒霉蛋纷纷前来求医,竟然跟小筱这个搅局者在洛邑的巷子里撞上了……
想明白其中的因因果果关联之后,小筱一时感慨颇多,这些因果纠缠,环环相扣让她也甚是震撼。
当她清了清嗓子,刚想劝解二位时,那双方已经杀红了眼。
就在这时,巷子里的红烟愈加浓烈,仿佛是人们迸溅的血液引来的更多的浓烟,很快充盈了整个街巷。
那些人本来就群情激奋,嗅闻了红烟之后,似乎连眼睛都变红了,手下的力道也愈加癫狂,在一声声凄厉惨叫声里,很快死尸横满了街巷。
而那老者和鹰钩鼻子,也互相刺中一剑,双双毙命了……
那一个个落在地上的白灯笼,此时被鲜血浸染,变得深红,在烛光的映衬下,显得阴冷的巷子更加阴气森森。
此时立在巷子里的活人,只剩下魏劫和崔小筱了。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按着自己脖子一侧的风池穴,守住本神……
那红烟似乎还不满足,依旧萦绕着二人,不过这两个人似乎并无不适,只是提着灯笼依旧立在原地不动。
就这样僵持了一阵,巷子深处的一处宅院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白脸的小童立在门口,当看到幸存者居然是两位时,似乎心有不甘幽幽道:“看病者请入……


说完这话,只片刻的功夫,那小童便消失不见了。
魏劫拉着小筱的手,提着白灯笼,跨过一具具尸体,进了院子。
这院子看起来许久没有住人,到处是杂草一片。当他们来到大堂门口时,一位端茶的矮个子侍女回头看了看他们,冷冷道:“你们来的不是时候,家里正好死人了,

主人说,你们若是懂事,奉了白包就走吧!”
说完那侍女端着茶,快步入了大堂。
小筱和魏劫走慢了些,等入了大堂时,已经不见那侍女的身影,却看见这大堂还真的挂着“奠”字,
在大堂正中央,放着一口漆木棺材,此时盖子紧闭,看起来有些恐怖。
魏劫走了进去,伸手在棺材盖子上用力敲了三下,然后道:“久闻鬼医医术高超,特来求医问诊,出来吧!”
就在这时,棺材里突然发出一阵诡异的笑声:“有趣,有趣,今年来看病的好像还有点意思!”
说话间,那棺材盖自动挪开了,只见一个满脸胡子的老头,穿着一件宽大不合身的寿衣,从棺材里爬了出来。
小筱有些无语地看着这位鬼医,忍不住小声问魏劫:“这位鬼医的戏瘾很大?”
那老头耳朵很尖,居然听到了小筱的嘀咕,立刻尖声问:“喂,小丫头,你在说什么?”
小筱经历了一夜的荒唐事,此时也是有些厌倦了,她打量着那老头白细得过分的皮肤,有些无奈道:“阁下片刻的功夫,就分别扮演了开门的童子,送茶的侍女,还

有现在满脸胡子的老者……不就是戏瘾很大?”
那老者一听,像个顽童一般原地蹦了起来,依旧死不承认:“胡说,那两个明明是我的儿子和女儿!”
面对这样无赖,小筱有些无力地将头抵在一旁的柱子上,稍微振奋了些才道:“你那张白白的脸儿,不是涂个胭脂,或者戴上假胡子就能遮掩的。天色也不早了,你

到底会不会看病,要是不看,我可就要走了!”
那人闻听此言,终于恨恨地扯掉了自己脸上的花白胡子,露出一张少年稚嫩的脸,
他挽了挽不合身的袖子,瞪着小筱狐疑道:“以前的人入了这个院子,都是心绪难平的样子。为何你们俩个气定神闲,丝毫不见慌张?”
魏劫垂眸看着他道:“你是说我们俩为何没有中巷子里的毒烟,与那些人残杀在一处吗?”
他说完这话,看了看身边的小筱,两个人不约而同地从鼻孔里扣出了两个小绿团。
原来这是魏劫从耆老山的山谷里带出来的解毒叶子。当初魏劫就是靠着这叶子抵挡住了蛇毒,
小筱在听到更夫的话时,就明白了当年的屠杀可能并非魏劫本意。
她如今也算是有了诸多历练,便是提醒魏劫,那巷子里可能有些让人迷失本心的东西。
在她的提醒下,入巷子时,他们就揉叶成团,塞入了鼻孔里,以防万一。
所以当巷子里瘴气弥漫时,人人变得心浮气躁时,他们俩却并没有受毒气影响。
不过巷子里的其他人显然中毒甚深,最后自相残杀,一命呜呼了。
小筱看着那少年害死了那么多条人命,还有心思过戏瘾,便拧眉问道:“你身为医者,若是挑拣着救人也就罢了,怎么还没治病,却先要害人?”
那少年鬼医向来见惯了阿谀奉承,点头哈腰的求医者,没想到今日来的二位,却硬气得很,不但不急着求医看病,反而倒过来提审起他来!
他忍不住张狂大笑:“废话,我看病是很费心神的,如此珍贵的机会,岂可浪费在那种短命鬼的身上,若不是逐鹿而出的优胜者,怎么配我为他诊病?”
看来他挑选病人,将求医者集中在一条巷子里,如同养蛊一般,将毒虫聚集,让他们自相缠斗,只留下最后一个胜出者。
怪不得近两年鬼门大开这一天,菜市街口就要出现数具求医者的尸体,看来也是这鬼医的手笔。
至于之前轨迹里,魏劫立在尸推里,应该也是着了这鬼医的道儿。
明白了这点后,小筱对眼前这个所谓神医,只有无比厌恶之心。
就在这时,鬼医的眼珠却在他俩之间来回转了一下,又开口挑拨道:“我的院中,只能出去一个活人,可是你们却是两个,要不你们自己决断,谁生谁死?”
小筱却笑了笑:“可我并不想找你看病了,我们的生死,与你何干?”
可是那鬼医却不干了,一脸恼怒道:“入了我的院子,治不治病,可就由不得你了!治不好你的病,就任着你走出去,岂不是要砸了我的招牌!不行,今日这病,你

不看也得看!”
说完这话,他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猛然伸手,一把扯下了小筱胳膊上的绷带。
小筱一直久久不能愈合的伤口,被这鬼医扯得再次开裂,鲜血汩汩而出。
而鬼医则紧盯着小筱伤口四周焦黑的灼伤,有些兴奋地瞪大了眼睛:“这……是天罚所伤!你居然能在天罚中全身而退?真是不简单啊!”
当他欺身而上,准备再靠近些时,小筱长指微动,一下子拔出了腰间的宝剑“与天斗”稳稳地架在了那鬼医的脖子上。
这上古宝剑破土而出时,镶嵌在剑身上的宝石吸饱了天罚能量,剑芒滚烫,遇神弑神,遇魔斩魔!
那鬼医哪里能招架得住?被剑气逼得是连连后退。
小筱注意到,那鬼医的侧脸映在了剑身之上,竟然是半张……狰狞的骷髅鬼脸。
此时再看鬼医,被剑气逼住的那半张脸,光洁的皮肤迅速枯萎,衰老得不成样子。
小筱知道自己果然猜得不错,这个所谓的神医……其实被附魔了。
他被“与天斗”的剑芒胁迫,已经抱头爬在地,再不见方才操纵人生死的嚣张样子,只连连哭喊道:“侠女,饶了我吧!我再不敢了……”
原来这位所谓的神医,其实原本不过是个庸医,他幼年丧母,立志继承父业,成为一代名医。
偏偏他天资鲁钝,又是兀自逞强,十五岁时,趁着父亲不注意,偷偷看诊,无意中下错了药,害死了病人。
结果父亲替他顶罪,被发配边疆,在半路之上,便重病而死。
相依为命的姐姐为了生计,不得不远嫁给一个六旬老翁为妾,最后却被正室逼死。
他无傍身之能,沦为乞丐,被人欺凌谩骂,无意中闯入了一处山洞,遇见了一只附身魔,受不住那魔的诱惑,定了生死契,以自己剩余六十年的寿路换来的鬼神之手

,可以妙手回春,定人生死。
而他的身体定格在了十四岁,身体也成了魔之栖身之所,一旦魔离开他的身,他就要立刻衰老而亡。
只是魔所谓的看病,不过用了偷梁换柱之法,用他六十年的寿路来给那些病患续命。
而药到病除,也不过是将病转移到少年自己身上而已。
他仗着自己附魔在身,有更多的病痛也不怕。
而当看到那些病患感激涕零,夸他是神医的话,就让他自卑扭曲的内心产生了极大的满足。
只是肉身的承载有限,他若是承不住太多的病痛,那魔便威胁要离开他,寻找新的宿主。
他慌了神,只能想法子续命。
既然他自己的寿路不够给病患续命,那么便用别人的来填……只是他的身体太羸弱了,看不了太多的病人。
于是他便打着一年只看一个病人的幌子,将慕名前来求医者骗入巷子里,再利用能让人癫狂的毒雾让他们自相残杀。
当鬼巷血流成河时,他身体里的魔也得到了足够滋养,便可以让他再现妙手回春的神通,得到别人感激涕零的一声赞叹……
而在其他的时间里,他像只见不得阳光的老鼠,躲在第十九巷的老宅里,一人分饰着亡故的父亲和姐姐,仿佛还是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没想到今日开诊,如此不顺!他被一个小姑娘用驱魔神剑架在了脖子上。
不过最让这鬼医难熬的,不是自己被宝剑胁迫,而是崔小筱居然不让他诊病。


第36章
这鬼医毕生所求,便是人们的敬仰赞许。哪怕他自己依旧是个庸医,借用的医术也不过是魔的力量而已,可他依旧可以沉浸在这种虚幻里不可自拔。
但是现在,这个姑娘居然清冷不屑地看着自己,就仿佛看着沟渠里的臭水。
这鄙夷斜看自己的眼神,仿佛是姐姐在瞪着蠢笨无能害死爹爹的他……
这一刻,他因为心虚而恐惧,哭得泪流满面,一瞬间便被打回原形,重新变回以前不自信的样子。
“求求你,让我给你治病吧,我一定会用心,绝对不会再医死人……”
小筱看着他那癫狂反覆的样子,忍不住暗叹一声:这身上的病痛固然难治,可现在看来,最难治的却是人之心。
依着她看,最需要救治的是这个借魔上身,满足自己无妄虚荣心的庸医才对!
不过那鬼医哭了一阵,突然想起了什么,抬头狡黠笑道:“不对,你不敢杀我!这世上除了我,可没人能治好你的胳膊,啧啧,天罚之伤啊,看来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何必在我面前装圣人?”
小筱也笑眯眯地凑近了些,同时用剑紧紧抵住他的脖子道:“是吗?若真这样,我宁可自断手臂,也不需要你这样狠毒之人来医治!”
说完,她挥动宝剑,便要刺入少年的鬼宫穴,一旦刺中,附身在他身上的魔只能被迫剥离。
可就在这时,这处鬼巷屋院的大门被人猛地撞开了。
一大群人手持刀剑闯入了院子中。
小筱转头一看,呦,还都是老熟人呢!
只见四大派的人马,再次齐聚洛邑的小巷子。
那为首的正是乌木峰的长须长老,一看到魏劫和崔小筱时,立刻皱着长眉道:“怎么又是你们?你们在此作甚?难道……外面的人都是你们杀的?”
小筱连忙指了指她剑下的少年:“您搞错了,这位才是罪魁祸首!”
原来三大派接到了凌云阁的书信,说是探查到洛邑城里有古怪,每次中元节时,会有邪魔在菜市口大开杀戒。
恰好去年时,乌木峰的一个弟子的亲人前来问医,也成了受害者。只是当时不明所以,不知为何他会倒在洛邑的街头。
现在看了凌云阁的书信,那弟子便在众长老面前哭诉,恳求同门查明真相。如此降妖除魔之事,自然是四大派的本分。
这一次,四大派集齐了讨伐邪魔的大军,算准了时间,赶着过来一探究竟。
结果一到这里,便发现了此处似乎有魔的气息,更有一条城中没有的“十九里”。
可没想到,当他们沿着尸横遍野的巷子闯进来时,却发现了魏劫和他那个符宗的师父崔小筱。
上次耆老山四大派跟这二人闹得很不愉快,没想到这次又是与他们遇上了。
当听到崔小筱说凶手是她用剑逼迫的少年时,长老狐疑地皱起了眉头。
现在那少年一脸病容,骨瘦如柴,面无人色又泪水涟涟,怎么看都不像能杀人的样子。
再说那鬼医,一看有人闯入,立刻失声叫道:“救命!我被这两个人胁迫入了院子,他们说请鬼医看病,需要活人祭奠……他们……他们要拿我做贡品啊!”
听了这话,妙仙山的几个弟子立刻怒喊道:“魏劫!你这妖孽,居然如此狠毒,你跟你的师父简直是狼狈为奸!”
有人一带头,另外的人也纷纷起哄,一时间群情激奋,似乎要立刻将这符宗师徒二人擒拿住了。那辱骂人的话也是越说越过分。
魏劫总是漫不经心的吊儿郎当样,可是小筱如今倒是知道他一些细微的表情代表什么了。
比如现在,当他眉眼是弯的,可右嘴的嘴角先翘起来时,看着像是在笑,其实是真的生气了!
小筱一看这四大派的人果然还是没什么长进,在作死的道路上一直策马奔腾。
按照二百年前原来的轨迹,这些人本来应该过些日子才来到洛邑城,去围堵魏劫的女魅生母,然后再与魏劫激战一场。
可是现在,他们却是早早来了洛邑城,又在这鬼巷里遭遇了,这跟以前的轨迹大不相同。
就是不知又是哪里出了岔子。
不过四大派误会符宗弟子献祭活人,这样辱没师门的黑锅可不能背!
想到这,小筱不再迟疑,提剑便照着那谎话连篇的少年的鬼宫处刺去。
与天斗的宝石浸满了天罚能量,当剑芒刺入穴位的一刻,犹如天罚上身。
那少年鬼医立刻撑不住了,两眼一番的同时,双手扬起红色尘粉,妄图最后一搏。
那原本白皙的脸竟然呈现出骷髅的狰狞,然后脸上迅速呈现出道道皱纹,一下子从青葱少年变成了核桃皮样的老叟。
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是人魔分离的征兆,这少年看来被魔附身的年头不短啊!
以至于宿主在分离之后,少年立刻衰老了起来,呜咽着哭喊:“不……不要抛弃我……我不要变回庸医,我会帮你杀更多的人!我不甘心……”
哭喊到最后,他终于呜咽着咽气了。而从他流血鼻孔里逃逸出一只蜘蛛样的虫子。
那虫子从鼻孔出来后,如气吹一样变得像拳头大小,还顶着一张披头散发的脸。
那魔迅速扫望了一圈。突然目露狂喜,毫不迟疑地奔向魏劫,嘴里还狂喜地嚷着:“竟然有这般适合成魔的身体,快,我会助你完成心愿……”
而魏劫只定定站在那里,丝毫没有躲闪之意。
眼看那魔蜘蛛甩出了魔丝快要挨近魏劫时,崔小筱眼疾手快,一剑劈去,将那大蜘蛛斩为了两段。
而就在小筱斩杀了那魔时,她手臂上一直不能愈合的淋漓伤口,似乎一下子变好了许多……
看来斩妖除魔,算是功德一件,似乎抵消了天罚之怒,让她的伤口好了不少。
这附身魔死的那一刻,他幻化出来的这条巷子也突然幻灭消失不见了。
众人此时又闪回洛邑城东的菜市街口,四周都是关门歇业的店铺。
地上横躺着之前自相残杀的捕猎者,还有那个鬼医的干瘪尸体。
而四大派的弟子中,有不少人吸入了方才鬼医临死前扬起的红色魔尘,此时毒性发作,一时间杀气毕露,居然追砍起了同门。
幸好各大派领队的长老见多识广,按住了他们的宫守穴,将他们点倒在地。
这下子小筱不必说什么,事实便明晃晃地打在那四大派的脸上。
那四大派的脏水都憋在的嗓子眼里,一时不知该往哪里喷去。
乌木峰的长老率先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道:“降妖除魔之事,不可独自逞强,若是你们符宗事先跟我们四大派打招呼,就会避免无畏的误会!”
小筱收起了自己的长剑,微微扬起下巴恍然道:“原来如此,老先生,我与徒儿受教了!”
那长老本来是没话找话地自圆场子,谁知这符宗的小姑娘也不闹,只嬉笑着顺着话说了下来,倒是让人没法再不要脸苛责下去。
说起来,人家师徒降魔卫道,并无不妥之处,倒是他们先犯下了口舌孽障,将人家师徒平白无故地痛骂了一顿。
就在这时,如前世轨迹一样,巡夜的更夫路过,看到满地的尸体,还有一群带刀之人,吓得慌忙敲起了铜锣。
于是一大群兵卒呼啦啦拥来,将这些人围得是水泄不通。
此时午夜刚落,他们的熙攘喧哗在空荡荡的街头回响。
在夜幕的掩护下,立在一处高楼屋顶的白衣男子将小筱他们方才的话尽收耳中,而小筱手握的那把上古宝剑也映入了他的眼帘。
这把剑……不正是“与天斗”吗?本该是魏劫的佩剑,怎么会落入到崔小筱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