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景意与王氏她们许久未见,看韩端他们与完颜济聊起来了,索性拉着王氏与李婉娘沿着长廊赏雪。
江南虽不多雪,不过雪景年年都有,本没什么稀奇的,只不过西湖景致好,随便往哪看都叫人心旷神怡,也难怪这么多人赶过来看初雪。
相比在金陵,盛景意到临京后安分得很,除了市面上出现了《算术题典(二)》,引得临京学子们一阵哀嚎以及学霸们的一阵欣喜之外,别的事她什么都没干!
王氏都觉得稀奇,忍不住问她有什么打算。
盛景意乖巧回答:“临京不比别处,这地方到处都是皇亲贵胄,哪有我胡来的余地。”
何况新到一个地方,当然是先观察,再行动!
三人边闲聊边赏雪,在外头小小地走了一圈再折返,韩端他们已起身与完颜济揖别。
完颜济一个靺鞨汉子,学起文人礼仪来有些不伦不类,不过他鼻梁高挺、眼眸深邃,瞧着倒是还算俊朗。到底是靺鞨皇帝的儿子,哪怕靺鞨皇室基因一般般,女人也会千挑万选,相貌总是不差的!
盛景意一行人离开长亭,赏雪队伍里又多了韩端、王氏。
他们在金陵时常结伴出行,在临京倒是头一遭,一路上少不得引来不少人侧目。
随着人潮逐渐拥挤,盛景意她们也赏够雪、叙够旧了,索性各自归家。
徐昭明他们是带着家里的“赞助款”来的,接下来要忙碌地考察哪里适合置产搞事情,想必要忙碌挺长一段时间。
韩端这次回来是要正儿八经成为朝官的,也有许多事要忙。
清闲的人只剩下盛景意和穆钧。
盛景意有猫以后灵感迸发,又给做了不少新玩具,见穆钧要独自回行馆去,又邀他去取些新玩具,回头可以逗宫里那只雪团似的狸奴。
穆钧点头,与盛景意前往谢家。
雪已经停了,他们倒不用打伞,只不过他们平日里相处惯了,并肩而行便显得有几分亲近。
临京不比金陵,这是天子脚下,到处都是好事者,瞧见两人相携而归,免不了多了几分猜测。
太上皇带回宣义郡王之子的消息早传得沸沸扬扬,当今陛下也待穆钧十分亲厚,这位看起来毫无依仗的宗室子弟早已入了不少人的眼。
太上皇两人的态度让许多人暗暗猜测他们怕是属意这位宣义郡王之子为太子。
他们见穆钧长得俊秀非凡,俨然有当年宣义郡王的模样,都盘算着要不要找个女儿嫁他。
都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反正他们这样的人家又不缺女儿,挑一个嫁给穆钧亏不了!
光凭穆钧这相貌、这出身,即便他成不了太子也是嫁得的,只愁女儿见了他说不准会自卑!
这是临京不少人家的想法。
没想到他们还没着手筹谋,这谢家六娘竟不声不响地与宣义郡王之子走得这般近!
作者有话要说:
穆弟弟:你们为什么总看我的脸?
穆弟弟:信不信我马上精通八国语言


第137章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自己还没下手的果子被人抢先摘了,自然有不少人心里不乐意。
可惜不乐意也没办法,这位谢六姑娘出身虽有些可以作文章的地方,可她是谢家承认的女儿,及笄礼还请来昭康长公主当赞者,由此可见拿出身说事是没用的。
说到底,出身这事儿不就是人家家里承认就行,别说嫡亲的血脉了,便是认个干亲,说出去那也是谢家女儿!
有的人琢磨了几天,寻机跑去找太上皇聊天,说穆钧认祖归宗这么久了,也该封个郡王什么的了,当年宣义郡王含冤而死,给他补个郡王不过分。
接着他们又隐晦地提了一嘴,说穆钧与谢家六娘瞧着像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他们年纪也不小了,不若一并赐婚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这人句句都是为穆钧好,不过话里话外免不了提及最近临京之中流言到处乱飞,穆钧与谢家六娘往来竟也不避讳,想来是情深义重。
太上皇听了,没觉得生气,反而觉得这事正中他下怀。可惜直接指婚这种事他是不好做的,他虽惦念着当初的婚约,却也得看看谢家那边的意思。
太上皇找了个由头把谢老爷子召进宫闲聊。
谢老爷子起初还不明所以,等太上皇提起当初的戏言,他免不了有些怅然。
当初两家确实有婚约在,只是对他来说,那个婚约让他失去了一个心爱的儿子,着实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谢老爷子正想着该如何不着痕迹地推拒,太上皇却仿佛洞察了他的意图,摆摆手说道:“你先别急着拒绝,你回去问问你们家六娘的意思。你这个孙女天资聪颖,胆子大,做事也有章法,若是随便找个人嫁了,未免太委屈她。”
太上皇说完,把一叠文稿给了谢老爷子,让他拿回去看看。
谢老爷子回到家,转去书房拿起文稿看了起来。当初盛景意在金陵做的事,他一直从信件里看了个大概,只不过他觉得那大多都是她们一群人一起做的,也没什么大不了。
年轻人爱闹腾,还能闹腾出不错的结果来,说明她们聪明又有能力。
这是好事,表明她将来不管嫁到谁家去都能把日子过好。
可看完太上皇给的这叠文稿,谢老爷子才知道自己了解得有点粗浅了。细算起来,金陵城近几年那些事竟都是盛景意出的主意,她甚至在县城里完成过好几桩大事。
她是西岩先生最喜爱的学生,也是把西岩先生那身本领学得最全的学生。
这些都是他们兄妹俩在信里没细说的。
对于这样一个孙女,谢老爷子心情很复杂。正如太上皇所说,她有这样的天资,若是随意找个人嫁了,把一生交托给一个普通男人,那对她而言无疑是一种埋没。
可是,要是把孙女嫁给穆钧,谁又知道以后会如何?
穆钧有着那样的出身,哪怕被推到太子之位上,怕也不是什么体贴之人。焉知他以后不会过河拆桥,辜负了他孙女?
谢老爷子沉默半晌,先叫来谢谨行,问问他对这件事怎么看。
谢谨行闻言眉头跳了跳。
谢谨行淡淡问道:“这是谁的意思?”
谢老爷子还是挺了解自己的孙子的,听谢谨行语气不善,哪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本来谢老爷子自己挺犹豫的,见谢谨行这表现,顿时又改了立场:“六娘不小了。”
别以为他不知道,当初孙家那位远亲的腿就是谢谨行找人打断的,对方不仅腿断了,名声还臭了。
他这个孙子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温文尔雅。
穆钧可不是孙家那个劣迹斑斑的远亲啊!
谢老爷子把太上皇的意思原原本本地告诉谢谨行,免得谢谨行去把穆钧的腿也给打断。
谢谨行神色平静地听着。
盛景意刚过了十七岁生辰,转年就该十八了,一般姑娘早就嫁人了。
只是这个小姑娘十三四岁才病愈,只花了三四年来了解这个世界与这个时代,根本没有太多挑选的余地,他便一直没考虑这件事,觉得随着她的心意就好。
穆钧绝不是个好人选。
要是将来穆钧成为太子,她成了太子妃,地位尊贵是尊贵,只是难免得负起相应的责任。
而且韩端意在北伐,必然不愿意让穆钧掌握太大的权势,到时君臣相争,穆钧一个没有根基的太子根本没法与韩端抗衡。
要是盛景意夹在其中,难免会左右为难。
这不是他当初拉盛景意进这一局的本意。
最近临京那些风言风语,谢谨行也有所耳闻。
只是谢谨行没在意一些人的小动作。
只要谢家不愿意,便是皇室也没法强娶。
“我会和他们谈谈。”谢谨行应了下来。
太上皇知晓的那些事,说不准是韩端呈上去的。
韩端还是想让他们牵制穆钧,好方便他推动北伐之事。
出了谢老爷子书房,谢谨行让人去请穆钧过来一叙。
穆钧正在行馆里读书,他这段时间一直与各国使者杂居在行馆里头,只时不时进宫去瑞庆郡王那边逗猫,整个人表露出难言的沉着与镇静,丝毫没有被平反的喜悦冲昏了头。
当年那份名单的人家许多选择在临京落户,安定下来之后都来找过穆钧,有些是劝穆钧早些成家,有些是劝穆钧把握机会争取更进一步。要知道他们牺牲了那么多人、潜伏了那么多年,就是希望他能光复宣义郡王府的荣光。
穆钧一一接见了他们,只是对他们的提议未置可否。
这些人虽然被赐了官职,但都是些闲差,没太多实权,朝中更是没人能说得上话。
他们再想推他更进一步,也无从下手。
还有人隐晦地提出自家女儿已经及笄,可堪婚配。
穆钧客客气气地把人送走。
等人都退去后,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敛起。
他从出生起便背负着许多人的期望,如今他靠着韩端他们的谋划成功为当年之事平反,他们又有了更大的期望。他们都是忠心之人,要不然也不可能十几年如一日为旧主效命,保护他从脆弱的婴儿逐渐长大成人。
只是他们效忠的始终是他父亲,从未想过他想做什么、他想要什么。
他比谁都清楚韩端在朝野织就了一张什么样的网,他去争取太子之位也不过是成为韩端手里的提线木偶。
这无异于与虎谋皮。
只是已经到了这一步,也由不得他退避。
穆钧正垂眸看着手里的书出神,却听有人来报说谢谨行相请。
穆钧一顿,合上书,说道:“我一会就到。”
穆钧与谢谨行见面的次数不多,大多数情况下都有旁人在场,单独谈话也就那么几回。
对于谢谨行其人,穆钧还是有些摸不准。
相当于把野心摆在明面上的韩端,穆钧觉得谢谨行更难琢磨。
穆钧出门去了谢府。
两边相隔不远,穆钧如今又是谢府常客,很快就被门房引着入内。
谢谨行习惯在亭子里会客。
穆钧上前入座,主动询问:“谢哥寻我有事吗?”他与盛景意是师兄妹,年纪又比谢谨行小,少不得要跟着盛景意喊哥。
谢谨行听了穆钧这称呼,眉头动了动。他笑道:“没什么事,就是听说最近很多人家想把女儿许给你。”
穆钧一顿。
他想到今天登门拜访的王府旧人。
穆钧眉目微垂,说道:“我如今寄居行馆,连府邸都没有,暂时不打算考虑婚姻之事。”
谢谨行见穆钧神色微愠,显然是已经有人找上门。
平心而论,穆钧这情况确实是个抢手女婿人选,且不说他能不能更进一步,光凭他是宣义郡王独子,太上皇对他心中有愧,一个郡王就是少不了的。
各家都有不少女儿,其中有几个能当郡王妃?
谢谨行说道:“太上皇今日请了我祖父进宫。”
穆钧怔住,抬眸看向谢谨行。
“当初太上皇曾与我祖父酒后笑谈,说两家要是一男一女就结为夫妇,算是口头上定了个婚约。”谢谨行说道,“当年两家生的都是男孩,婚事自然不了了之,不过你父亲与我父亲从小兄弟相称,感情要好得很。”
穆钧听着谢谨行的话,脑中不可抑制地掠过一个可能性。
他心头颤了颤。
谢谨行说道:“对于你父亲的死,太上皇一直很遗憾也很后悔。”
穆钧知道。
就像王府旧人寄望于他一样,太上皇也透过他在看他父亲宣义郡王。
与其说太上皇想补偿他,不如说是想抚平心中的悔恨与愧疚。
在穆钧看来,这种悔恨是最没用的,太上皇再怎么后悔,死去的人也不可能回来。
他只需要利用好太上皇他们这种心理,自然可以轻松得到太子之位。
他也是这么做的。
他对太上皇和当今陛下都没有亲近感。
从某种角度来说,他们可以说是他过去十几年的不幸的源头。
他们一个默许孙家构陷,一个含怒下令剿杀。
若非他们当年枉杀他父亲与他祖父,他会是个寻寻常常的宗室,不需要东躲西藏,不需要早早面对丧母之痛。
所以,他利用起他们的愧疚来没有半分犹豫。
他甚至可以装得和瑞庆郡王十分亲近。
只是,盛景意是不一样的。
他身边总要有个不一样的人。
穆钧认真说道:“我不想连亲事都拿出来利用。”
谢谨行听穆钧这么说,眉眼依然疏淡,只是声音染了几分笑意:“倘若不是利用呢?”
穆钧顿住。
“倘若不是利用,”谢谨行注视着穆钧问道,“你想娶她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小意儿:???
小意儿:你们背着我商量什么?


第138章
盛景意刚从外面回来。
她心情不是很好,看得立夏有点忧心。
“姑娘,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立夏劝道。
盛景意不吭声。
盛景意最不喜欢听到的就是“那是没办法的事”。
人活在世上总有太多的不如意,没可能人人都有一个圆满。
像她娘那么好的一个人,还不是一见谢郎误终生。
只不过她娘的生活之中除了爱情之外,也还有许多要紧的东西,因此虽失去了所爱之人也没有太过伤心或一蹶不振。
今天盛景意一早起来,就听人说林四娘的丫鬟来求见。
林四娘嫁人好些年了,在娘家本也是个官家小姐,丫鬟也是她带去婆家的。
林四娘苦于夫家清贫,带着丫鬟开始经营自己的嫁妆。
这夫家是她自己挑的,她少女时被丈夫救过一次,从此芳心暗许,不顾家中反对嫁给了他。
她嫁给丈夫之后,丈夫便外出戍边去了。
林四娘想着他为国镇守边关,是十分荣耀的事,原也想跟着去,只是丈夫说家中老母亲无人照顾,妹妹也还小,须得她在家坐镇,林四娘便把小姑和婆母接到临京来照料。
日子一晃就是三年。
年关将近,今日一早林四娘的丈夫回来了。
只是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还带着个女人,女人怀里抱着个孩子,肚子里还揣着一个。
林四娘不是忍气吞声的脾气,当场闹了起来,没想到那女人抱着肚子就喊疼,弄得那离家四年的男人对林四娘横眉竖目,甚至把林四娘推倒在地、撞上桌角。
丫鬟跟着林四娘多年,寻机跑了出来找盛景意求援。
林四娘为了嫁给丈夫和家里闹翻了,只和谢三婶林氏还有点往来,可林氏前些天也被诊出怀了身孕,丫鬟自然不好去寻林氏。
丫鬟想到林四娘和盛景意的合作关系,马上找了过来,希望盛景意能派几个人过去帮忙。
谢家总有几个得力的嬷嬷和仆从。
盛景意听了这么一出狗血戏码,心里的火腾地冒了起来。
在金陵的时候她就接触过不少私伎或者赎身从良的伎人,她们日子过得好的概率很低,丈夫大多有这样或那样的恶习,尤其是人到中年,更是把所有劣根性都暴露出来了!
没想到在临京这种天子脚下,居然也有这种宠妾灭妻的行径!
何况那人还不是妾,而是不知哪来的女人。
盛景意不仅挑了两个嬷嬷和几个家丁随行,自己也怒气冲冲地去了林四娘家。
林四娘额头上的伤已经处理好了。
正厅里跪着一男一女,男的倒是挺高大,背脊也挺得笔直,旁边的女人却像个菟丝花一样抱着肚子偎在男人身旁,万般柔弱地掉着眼泪。
林四娘的婆母捂着胸口坐在那,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那小姑倒是小心翼翼地抱着个孩子,不知该劝谁好。
孩子都生了,总不能把他掐死或者让他们流落在外。
“这宅子是我的嫁妆。”见盛景意怒气冲冲地赶了过来,林四娘死灰般的心多了几分暖意。她勉强地朝盛景意笑了笑,才接着对丈夫说,“你带着她们滚出去,等我回家商量好和离的事,我们就在官府那边见吧。”
她当年虽和家里闹得很僵,可天底下大多父母都是看不得孩子受苦的,哪怕丈夫能拿出来的聘礼很有限,她父母到底给她准备了不少陪嫁。
男人见林四娘神色冷静,再没有过去那温柔小意的模样,心中一阵慌乱。他说道:“我不是有意推你的,我没想过和你和离!”
他在军中已经小有地位,与他同样职务的人哪个帐里没几个女人?她这种娇滴滴的大小姐,难道真能跟着他去边关受苦?
他实在不明白她反应为什么这么大,难道因为她出身好,他就必须非守着她一个女人不可?
林四娘冷笑说:“要是你离家这几年,我在家和别人生了两孩子,你会高高兴兴当他们爹?”
“这怎么能一样?”男人急了。
林四娘长得很美,对他又用情至深,他私底下不知和人吹嘘过多少回。
别人戍守边关日子过得苦哈哈,他每个月却有家里寄来的银钱,手头永远很宽松。而且他母亲和妹妹也被林四娘照顾得很好。
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林四娘都是很好的妻子。
至于身边的女人,不过是他在边关时的消遣罢了,根本不会威胁到她的地位,她居然敢提出和离?
男人琢磨着林四娘刚才的话,顿时目露凶光地追问:“你是不是背着我偷汉子了?你每个月寄来那么多银钱,是不是外面的野男人给你的?”
林四娘气笑了。
她当初怎么会看上这么个男人。
不等林四娘反驳,男人的母亲已经抄起拐杖往他身上打。
人心是肉长的,这几年林四娘为了这个家抛头露脸,待她像对待亲娘一样,结果这混账东西干的都是什么事?!
男人的母亲骂道:“你再胡扯一句,我以后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男人住了嘴,只是仍死死盯着林四娘。
男人的母亲又抡了他一拐杖。
她老泪纵横,对林四娘道:“是我们老张家对不起你,我也没脸再在这里待下去了,我这就把他带走。真是造孽啊,人都没当好,他出去当什么官?”
盛景意带来的人没派上用场,男人被他娘边捶打边往外撵,狼狈地与自己带回来的女人一同滚出府门。
一直强撑着的林四娘终于落下泪来。
以前她有多喜欢这个男人,现在她就有多恶心。
盛景意上前说道:“我已经派人去林家传信了。”她张手抱住了林四娘,让她在自己怀里哭。
要是没有娘家兄弟支持,林四娘想和离都离不了。
即便家中的产业都是她在打理,只要她膝下无子、家中无兄弟,她就没法单独立户,自然也没有自己的资产之说。
林四娘想到自己还要个半大姑娘安慰,眼泪都收了大半。她说道:“让你看笑话了。”
林家大哥很快赶了过来。
见到妹妹伤心的模样,林家大哥只能叹气。
他们当初看不上那个男人,就是因为觉得妹妹值得更好的。
林家大哥郑重地朝盛景意道了谢。
盛景意知道他们兄妹俩要商量和离之事,便也没再多留,神色郁郁地离开了林四娘家。
所以回到家的时候,盛景意心情不是很好。
从古到今,这种事似乎都很常见,尤其是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男的可以堂而皇之地左右拥抱,带着私生子和外面的女人登堂入室;女的只要能干一点,出去自己创业,就会被评议说是“抛头露面”“不守妇道”,至于和男人一样理所当然地左拥右抱,那就更不可能了。
只是从古到今都有的事,难道就是理所当然的吗?
盛景意又想到当初她母亲挂在嘴边的那句“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做什么”,他们还自有自己的一套道理,说哪家的女儿考上了大学,刚毕业就嫁人了,家里可真是亏大了。
当时盛景意就听不明白。
女孩子在适婚年龄遇到喜欢的人想结婚,难道也是一种错误吗?
女孩子出嫁后,难道就不是家里的女儿了吗?
一个人的存在意义,难道会因为她结婚或不结婚就会改变?
结了婚的人一样要工作、一样要生活、一样可以交朋友、一样可以孝敬父母、一样可以努力去实现自己的理想和梦想。
哪来的“亏大了”?
后来盛景意才明白,他们大概本来就没把她当女儿看,只当她是赚钱工具。
赚钱工具早早“转手”,自然就是亏大了。
林四娘丈夫也一样。
他并不爱她,只是觉得她相貌好、性格好、出身也好,娶了她既有丰厚的陪嫁又有人照顾母亲和妹妹,可谓是一本万利。
真正爱着妻子的话,他怎么可能连知会一声都做不到,等儿子都这么大了才直接带回来“认祖归宗”。
他心里可能很不舍吧。
换了谁都舍不得这么一个为自己付出一切的傻女人。
盛景意觉得有点恶心。
假如林家人真的不认林四娘了,林四娘怕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说不准连求救的机会都没有。
盛景意正恹恹地听着立夏的宽慰,就看到谢谨行身边的小厮跑了过来。
小厮长着对小虎牙,模样十分讨喜:“姑娘,公子请你过去一下。”
说完他就机灵地在前头带路。
盛景意抬手揉揉自己的脸颊,揉掉脸上的不高兴,边跟在小厮后头边问:“哥哥找我有什么事?”
小厮悄声给盛景意投了个低:“小的也不清楚,不过我看到穆公子也在,兴许是与穆公子有关。”
盛景意笑眯眯地听完,掏出颗糖送他:“这糖挺好吃的,你尝尝看。”
小厮面上一红,欢欢喜喜地收了糖。
他们平日里月钱很高,有规定不能收别人的赏钱,不过一颗糖的话应该不算什么。
两人说话间已到了亭子外头,小厮规规矩矩地守在亭外,尽职尽责地把立夏也拦下了,让盛景意自己进去。
盛景意小跑进亭子里,只见谢谨行与穆钧相对而坐,气氛有点古怪,穆钧耳根还隐隐发红。
盛景意不明所以:“哥哥找我来有什么事?”
谢谨行没立刻回应,而是给她分了盏茶,让她喝着解解渴。
刚才穆钧给的答案是,这事不该看他的意思,该看盛景意的意思。
如果盛景意愿意嫁他,他当然是乐意的。
谢谨行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
不管穆钧是装的还是真心的,既然他把这个态度摆了出来,他就是装也得装一辈子。
谢谨行没有绕圈子。等盛景意喝了茶,他便说道:“确实有事找你,是关于你的婚事。”
盛景意一愣。
这件事她及笄那年说过暂时不想考虑。
一晃就是两三年,她转年就该十八了,在后世她算是刚成年,在这个时代却算是“晚婚晚育”年龄。
想到今天在林四娘家看到的事,盛景意忍不住问道:“我一定要成亲吗?”
谢谨行说道:“你不想成亲也行,我会努力活久些。实在不行,我们还有侄子在,不用怕。”
穆钧抿抿唇。
刚才他又看到她给别人糖。
她笑起来比糖还甜。
她对谁都挺好,为什么不想成亲?
“如果是嫁给我呢?”穆钧没忍住开了口。
盛景意又愣了一下。
他是在向她求婚吗?
她看向穆钧,想从他脸上看出开玩笑的痕迹。
他是韩端和她哥选定的太子,这几年都在往太子方向努力。
他什么时候开始想娶她的?
穆钧说道:“林家四娘的事,我们刚才已经听人回来禀报过了,我知道你一定很生气。”
既然已经开了口,穆钧还是想好好争取一下。
“很多东西,自上而下去改比自下而上要容易。但是,我怕我做不到。”
穆钧注视着盛景意。
“要是有你在,我也许能做得好一点。”
盛景意顿住。
她想到了李婉娘出嫁前对她说的那些话。
婚姻也许不一定要有轰轰烈烈的爱情。
穆钧继续说道:“你想做的事,我会支持你。”
“如果有一天,你不想再待在我身边,我可以送你离开。”
盛景意安静地听着穆钧说话。
他的允诺是很诱人的。
一个郡王妃乃至于太子妃,能做的事并不多;可如果是太子的话,那又该另当别论了,只要大方向上不与韩端他们拧着来,别的事他们在金陵可没少和韩端合作!
只是穆钧为什么要给她这么多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