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意儿是怎么知道的?他为什么通过小意儿来传话?
她有太多话想问,对上盛景意认真的眼睛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盛景意问道:“三娘,你想见他吗?”
她想啊。
柳三娘在心里应了一声,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下意识的拒绝:“他应该娶妻了吧?这么多年了,他孩子应该已经不小了,这么多年了,当年的事我也忘得差不多了……”她虽是沦落教坊,却也是书香门第中长大的,她不愿意给人当妾或者给人当什么“红颜知己”,过去的事她心里有遗憾、有伤怀,但绝不愿意把自己的圆满建立在伤害另一个女人的基础上。
这些年她从不探听与他有关的消息,只常年吃斋念佛,乞求老天让他平安喜乐、和顺一生。
“他没有。”盛景意说道,“他没有娶妻。”
柳三娘呆住了,怔怔地看向盛景意。
作者有话要说:
注:
陆贽相关,参考《浮生六记》(咦为什么是这个)和百度百科,文中甚至暗中出现了王小雱的岳父!(暗示
第95章
李弘没有娶妻,他甚至消沉过很长一段时间,直至前些日子才振作起来。他觉得她有了想做的事,他也不能落后,他不能让她觉得他是为了她才这样,所以他开始打理家里的产业,开始结交张祭酒这些有学识、有地位的人。
他们之间隔了十余年时光。
十几年前相遇时,他们都还是半大少年,他们都还无法选择自己的未来。
现在已经不一样了。
他们都已经长大成人。
“三娘,你想见他吗?”盛景意又问了一遍。
“我想。”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出口,柳三娘已泪落如雨。
这世上负心人比比皆是,逢场作戏的更是多不胜数,多难得才遇上一个真心人。人生短短几十年,他们在最青涩的岁月里相逢,在最软弱无能的年纪里分离,已经留下太多的遗憾与痛苦。
倘若他的心意真的和她的心意一样,就算会被千夫所指,她也想见他一面。
盛景意轻轻握住柳三娘的手,只觉那因为常年练习书画而长了薄茧的手微微颤抖着。她转而伸手抱住柳三娘,把柳三娘圈在自己小小的怀抱里,让柳三娘尽情发泄埋藏在心底十数年的情绪。
柳三娘哭了一场,便让盛景意去把盛娘两人喊来。当年的事她瞒了那么久是因为觉得此生无望与李弘相守,既然决定要与李弘相见,她便不能再瞒着盛娘她们。
盛娘和杨二娘很快跟着盛景意过来了。听了事情原委,杨二娘又生气又无奈,张口便骂道:“你是傻了吗?这么大的事你憋在心里不吱声,你但凡和我们说一声,我们早把你嫁出去了!”
盛娘却没骂。
她知道当年那种情况,柳三娘是决计不会开口的,李弘弟弟没了,父母齐齐病倒,他们若是再手牵手跑李家父母面前说要在一起,那不是要李弘背上气死父母的罪名吗?那样的话,柳三娘的名声也不会好听。
后来李家父母病逝,李弘又得守孝,又得打理自己从未经过手的家业,还得应对族里那堆豺狼虎豹,哪里能谈什么风花雪月?
要怪,就只怪当年李弘弟弟一念倾心、入了魔障,闹得人尽皆知。
可那也是个死人了,再怨他也没有用处,只能叹息一声,惋惜他们错过了那么多年。
现在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当年之事到底已经时过境迁,早没多少人再议论了,总比当初那风口浪尖要好一些。只要他们能安安心心过好自己的日子,未必不能白头偕老!
杨二娘也是刀子嘴豆腐心,见柳三娘眼眶被自己骂红了,又心疼到不行,张手把人抱进怀里安慰:“也亏得小意儿她们爱闹腾,把人给闹腾出来了,要不然你们还不知要蹉跎多久。你啊,别瞻前顾后的,且与他试试看,日子真要过不下去,不还有我们吗?到时你就回来千金楼写个戏骂他,让他遗臭万年!”
盛景意在一旁听得直点头,这想法有搞头!
看看那陈世美,看看那潘金莲,不就是被人暗搓搓写了那么一笔,从此负心的负心、出轨的出轨,遗臭万年可能还算不上,少说都被喷了好几百年吧!
盛娘三人说了好一会话,才发现盛景意还坐在那竖起耳朵旁听。
杨二娘毫不犹豫地开口赶人:“时候不早了,你还不快回去?”
盛景意一脸难过地说道:“二娘你变了,以前你都把我当心肝宝贝儿,现在整天赶我走!”说完她还做了个西子捧心的动作,表示自己非常受伤,需要亲亲抱抱才能好。
杨二娘忍不住抬手在她那嫩出水的脸颊上掐了一把。
这小小年纪的,戏怎么这么多!
天色确实不早了,盛景意与柳三娘约定好见面的时间地点,也就开开心心地带着立夏溜达回去了。
久别重逢这种事,光是想想都让人高兴。
只是两个人多年未见,肯定有许多话想单独说,盛景意却是不好跑去碍眼的,只得央谢谨行把见面事宜安排好。
见面是要让他们确定彼此的心意,不是见个面就定下终身,还是不好太大张旗鼓。
盛景意与谢谨行都觉得船上相见最好,江南一带水网密布,江上每日船来船往,没人会注意到船上都有哪些人来去。
何况夏日炎炎,到哪都烦热得紧,江上反倒是清风徐徐,凉意沁人,气氛正适合叙旧。
时间地点都是约好的,谢谨行觉得安排起来没什么难度,让盛景意放心睡觉去。
因为已经分别太久了,约定的日子就在后日一早,只留了一天给他们做准备。
一切商量妥当,谢谨行便派人去给李弘送了信。
盛景意这个旁观的都恨不得后天马上就来,得了消息的李弘自然又是紧张又是煎熬,当天晚上压根没睡,第二天又早早起来满宅子转悠,生怕宅子里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将来三娘看了会不喜欢。
……
李弘与柳三娘的忐忑与期待自然不必多言,对盛景意来说,这事可就有点乐极生悲了。
昨天她为三娘她们的事牵肠挂肚兼来回奔走,第二天又惦记着三娘她们后天的重逢,西岩先生给她安排的功课她第一次没能按时完成,应答起来还磕磕绊绊的,一看就知道跑神跑到天外去了。
西岩先生对两个新收的弟子寄予厚望,觉得他们的表现很合自己心意。这才没几天,盛景意就懈怠了,西岩先生有些生气,他目前虽然放任他们先自行读书,却也不是放羊式教育,完全是出于对他们的信任。
西岩先生正要发作,旁边的穆钧忙开口说道:“是我昨天拉着师妹讨论《陆宣公翰苑集》,耽误了她看自己的书。”喊到“师妹”这个称呼的时候,穆钧忍不住看了盛景意一眼,他们虽定下师兄妹名分,却很少正儿八经地这么喊对方。
西岩先生看看穆钧,又看看盛景意,改为考校起穆钧看《陆宣公翰苑集》的所得来。
穆钧应答如流,最后还反过来请教了西岩先生许多问题,一看就知道下了苦功夫。
西岩先生神色稍霁。
不过有穆钧打掩护,西岩先生也没忘记盛景意今天的失常。他肃颜对盛景意说道:“你是个女孩儿,我本不该对你要求太严格,可我观你心性与天分远胜于世间许多男儿,甚至比你师兄都更胜一筹。我对你要求高,是希望你能走到寻常女子——甚至寻常男子都走不到的高处去。这条路很难,你什么时候想放弃只管和我说,我不会勉强你。”
这不是一个能出武则天那种人的时代,甚至连女人露脸的机会都少,连读书人自己都调侃说“女人能出现在男人的诗文里,要么是亡妻,要么是伎人”。
所以女子再有才学,很多时候也无用武之处,甚至还平添痛苦。
盛景意听出西岩先生话里的期望,心脏蓦然一缩。
在此之前,她是把自己当穆钧的陪读来看待的,她始终觉得自己努力学这些治国之术也不会有什么大用处。
她之所以努力去学,完全是因为从前养成的习惯:不管什么方面的知识和技能,只要有机会去学,她就绝不放过。
至于学了有没有用处,她从来不会去深想,只觉得万一有用呢?
她还小,小到只能看到来到自己眼前的东西,无法主动去思考自己未来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盛景意羞惭地低下头认错:“老师,是我不够用心。”
西岩先生知道她悟性好,永远都是一点就通,便没再责难她,摆摆手让他们回去继续读书。
盛景意与穆钧一同离开。
等走出一段路,盛景意才与穆钧道谢,这两天她就是把心思都放在别处了,昨天和穆钧讨论《陆宣公翰苑集》压根没占用多少时间。
穆钧直接把自己的疑惑问了出口:“这两天发生什么事了吗?”昨天她红了眼,今天看起来又挺高兴,穆钧着实有些好奇,想知道盛景意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好事。”盛景意言简意赅地答完,见穆钧双目灼灼地望过来,想到他刚才给自己解了围,又是要一起“共谋大事”的人,便简单把柳三娘与李弘之事与穆钧说了。
具体细节自是不会多提,只说希望他们能有情人终成眷属。
穆钧不懂这些情情爱爱的事,听完只能正儿八经地点头应和:“会的。”他们经历了这么多年的分离,再多的考验都熬过去了,只要能再相见,何愁不能白头偕老。
换成他的话,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像李弘那样坚守那么多年……
要知道男人在这些事情上总是比较随便的,这样可以那样也可以,大丈夫何愁无妻,娶谁不是娶啊,鲜少有李弘这种非卿不娶的男人。
穆钧觉得只回应两个字太过敷衍,又把自己的真实想法给盛景意讲了讲,好烘托出李弘的难得。
盛景意听完穆钧的一番见解,觉得很有道理。
她以前没机会早恋,却在圈里圈外见过一些情侣分分合合,这些爱恨情仇之中很多时候都是男的口口声声说“我爱你”“我想娶你”,后来发现追不成或者没感觉了,马上又把这番话原封不动地说给别的女人听。
只可怜堕入爱河的女孩子,她们是真的相信了这些话,殊不知只要条件差不多,男人都可以毫无障碍地把这类甜言蜜语说出口。
说说而已,又不费钱!
盛景意想着想着忍不住瞧了穆钧一眼。
这人小小年纪的,倒是很懂男人的劣根性。不过他长成这样,还有可能当皇帝,将来要是来个后宫佳丽三千人,个个都馋他身子,个个都指着他的宠爱往上爬,指不定谁吃亏呢!
作者有话要说:
穆弟弟:好像作了什么不得了的死
小意儿:没有没有,你说得很有道理【就是,砰——你死了
第96章
盛景意经西岩先生一敲打,心态有了点改变,连约定之日到来那天都没有走神,老老实实地在她和穆钧的“自习室”里头认真看书。
到傍晚,她才从谢谨行知晓他们见面的过程,说是两个人见了面就安安静静地看着对方,过了好久才终于说得出话来,对着江面你一言我一语地诉衷肠。
只是成亲之事,两个人都没提,他们眼下虽都是孤家寡人,手上却都有不少事要做。
李弘想要把日子过好,得先把家中产业打理好,再解决完那堆不省心的族人,他从前黯然神伤,什么事都不管,这会儿要自己立起来,少不得要学许多新东西。
柳三娘那边是还牵挂着《桃花扇》的事,她们选出来的姑娘底子都不差,大多都已经学过水磨腔,唱起来不算难,只是要磨合还需要不少时日,很多事都离不了柳三娘。
分别之前,李弘带着柳三娘去看了他亲手布置的宅院,说那一花一木、一桌一椅都是他为她挑选的,只是当年没来得及带她来看。这么一番话自然又惹得柳三娘泪落如雨,两人很是依依惜别一番,才舍得与对方分开。
盛景意听完这一切,感觉比预想中要好。
要是柳三娘不顾一切马上要嫁给李弘,她怕圆满来得太容易,李弘反而不好好珍惜。
虽说十多年他都熬过来了,但这世上又不是没有可以共患难不能共富贵的人,若不是柳三娘也一直不能忘怀,她是决计不会帮忙拉这根红线的。
现在李弘要好好地立起来,三娘也没有放弃自己要做的事,着实再好不过了。
人在认认真真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时,整个人都会闪闪发亮,好看得叫人移不开目光!
就算要成亲嫁人,也该不失本心!
接下来盛景意读完西岩先生给她列的书单,才抽空回了千金楼一趟,看看盛娘她们把《桃花扇》排演得怎么样了,顺便看看她家三娘的状态。
许是因为两个人说开了,柳三娘演绎起“李香君”来更加从容,给几个“李香君”候选人示范起来连盛景意看了都很惊艳。
盛景意放心了。
至于两个成年人接下来要怎么信来信往、相约见面,那就不是她该操心的事了,她还小,她要好好学习!
转眼到了六月下旬,金陵城发生了一件大事:他们的韩府君要娶妻了。
事实上韩府君今年马上要二十三岁,在这个时期再不娶妻就是货真价实的大龄剩男了。
众人讨论起这件事来,都说韩府君情深似海,为了一纸婚约等了未婚妻这么多年。
当然,更多的是年轻的姑娘们心碎不已,有婚约在身和已婚终归还是有点不同的,只是婚约的话很多人还会幻想“万一他退婚了呢”,真成了亲,但凡有点脸面的人都不会再妄想。
这不,韩端请婚假回去成亲那几天,满城的闺阁少女暗自心碎,外头的绣帕都比平时多卖出不少,全是被泪水给淹没了的。
盛景意一点都不伤心,韩端要成亲了,代表着什么?代表着他们有机会让他们的几样招牌菜在金陵城所有有头有脸的人家面前露把脸了!
这菜连韩府君的婚宴都用上了,说明不仅好吃,还很上得了台面,再配上陆观等人的诗,他们金陵第一鸭店的品牌还愁打不出去吗?
为了让他们的金陵第一鸭店更有逼格,盛景意还给它取了个风雅的名字,叫“金玉楼”,城中是一号店,剩下的便是二三四五号,一口气把五家分号全搞起来!
反正他们这群小纨绔最不缺的就是钱。
小纨绔们听了这个名字,纷纷表示赞同,表示听起来就能赚大钱!
只有寇承平极力反驳,说这取的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多么浪漫,多么缠绵,什么钱不钱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表达“这里的鸭子全天下最好吃的意思”!
盛景意笑而不语。
钱怎么不重要?等你想做点什么事的时候就会发现一个残酷的事实:有钱能使鬼推磨,无钱寸步也难行!
对于去和韩端打声招呼这件事,谢谨行一点意见都没有,反正借的又不是他的名头,找韩端说一声怎么了?他们相识多年,难道连给他婚宴赠个菜都不行吗?那可真是太伤人心了!
谢谨行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早早便去与韩端说了赠菜之事,顺便提了一嘴这些菜接下来是要用来给金玉楼做招牌菜的。
韩端对此也不排斥,现在他们算是盟友,盛景意和徐昭明这群小纨绔琢磨着去针对邱家也是他暗示的,这点小请求他自然不会拒绝。
他还主动提议:“不如到时我把宴席开在畅清园,正好省了我另找地方的功夫。”
谢谨行欣然应下。
韩端又问起穆钧目前的情况,他知道穆钧与盛景意都拜了西岩先生为师,只是不了解穆钧学到什么程度了。
谢谨行笑道:“西岩先生把他们当相才在教。”为君和为相自然是有区别的,不过这两种身份要面对的问题差不多,西岩先生这么教也不会偏出太远。
注意到谢谨行说的是“他们”,韩端深深地看了谢谨行一眼。他把盛景意拉下水,谢谨行也不拒绝,反而还主动安排两人一起拜入西岩先生名下。
韩端说道:“你还想把妹妹培养成女相不成?”
谢谨行仍是满面笑意:“只要她想,有何不可。他日你身居高位,少不得还得你帮忙拉她一把,你看看她那赚钱的能耐,要是你把她放在计相的位置上,岂不是如虎添翼?”
韩端听了,也笑了起来。
盛景意这大半年来还真赚了不少钱,有时候他都怀疑这小姑娘搞出那么多大动静来,说不准就是为了卖东西!
更难得的是,这小姑娘还很有分寸,像那口罩与铅笔,她便没有赚太多钱,口罩只叫医者推广开去,铅笔也用接近成本价的价格售出。
春夏之交最多伤风感冒与咳疾肺疾这类疾病,别的府衙没统计,至少今年城中各大药铺医馆里那些郎中中招的比例就大大减少,显见口罩还是有一定预防作用的。
铅笔更不必说,盛景意先在国子监文会上让它亮了个相,又在畅清园的学堂里头推广开。现在不管男的女的,只要是读书人,兜里便会揣支铅笔,方便做笔记和记灵感用!
张祭酒从赵博士那得知畅清园那边的教学进展,还洋洋洒洒地写了篇倡议书,让府衙重视一下铅笔的推广。
铅笔虽小,却关系到文教大计!
这两样东西没让盛景意赚多少钱,却让他们这些知情人都高看她一眼。
为人处事,最难的其实就是“分寸”二字!
要是她事事都钻进钱眼里去,只想着怎么给自己捞钱,那她不过是个寻常商贾罢了。
自古都说“士农工商”,商排在最末,读书人经常瞧不起他们不事生产却捞大把大把的钱。就算他们再富有,在读书人看来他们也不过是满身铜臭味的家伙!
可盛景意这一样样安排着实漂亮,展现出来的眼界与能力都叫人欣赏。
韩端说道:“若有机会,我自然愿意和这样的聪明人共事。”
比起一些只知道拖后腿的家伙,这样的人才确实难得,可惜她是个女孩儿,要不然他绝对会提前把她笼络过来。
谢谨行没再多说,与韩端对坐饮完一盏茶便起身告辞。
两个人的态度都很从容,丝毫不像刚商量着怎么瓜分朝中职务。他们都是自信之人,既然决定好要走什么样的路,便会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谢谨行把好消息带回去给盛景意,一群小纨绔马上行动起来。
在此之前,金陵城周围的鸭子不算少,但不少都被其他酒楼预订走了,专供其他酒楼做菜用。
金陵可是有百万人口的,小纨绔们估摸着现有的鸭子可能不够吃,麻溜地命人开船去周围的镇县里头买鸭子。
第一批先直接买走,后面的先预订,往后再去取货,务必做到接下来能让金陵城的人们天天都能吃上肥鸭!
在韩端回临京成了亲、陪新妇回过门,乘着船携新妇重回金陵时,与一艘运鸭船不期而遇。
王氏便是韩端的新婚妻子,她与韩端新婚燕尔,感情颇佳,虽没有寻常爱侣那种你侬我侬的恩爱劲,却能彼此理解,谈起话来也是你说上句我接下去,夫妻间很是和谐。
两人在船舱中坐久了,免不了要出甲板上透透气。
王氏立在韩端身边,迎着猎猎江风赏看江上的落日。
她相貌不算出众,站在韩端身边却不会自惭形秽,反而有种难言的宁定温柔。
她很快注意到从客船旁驶过的运鸭船。
没办法,那些鸭子太能闹腾了,哪怕被关在笼子里它们还不甘寂寞地左右扑腾,嘴巴还嘎嘎嘎地大张着,仿佛在比谁更大声,简直热闹得不得了!
王氏说道:“这些鸭子是运去金陵的吗?”这满满的一船,得吃多久啊?原来金陵人这么喜欢吃鸭子的吗?
韩端看着那满满一船的鸭子,再看看那些快入夜了还嘿哟嘿哟卖力划船的船夫,心里免不了想到盛景意她们准备开的“鸭店”。
据谢谨行所说,她们那家店虽叫“金玉楼”这种风雅名字,实际上却主打鸭子做菜,招牌菜大多是以鸭子为主!
这群小纨绔整个六月都在到处买鸭和买绿豆,动静特别大,让人想不注意都不行。像飞虹楼这种嗅觉敏锐的酒楼,已经开始跟着囤鸭子和绿豆了!
比起盛景意这些门外汉,飞虹楼做起这些事来可就熟练多了,显然是要堵了盛景意他们的路子。
这满满一船的鸭子,估计是那群小纨绔见金陵城周围买不到鸭子了,特地叫人去外地弄回来的吧?
韩端也没瞒着王氏,笑着把徐昭明要给他们“赠菜”以及金玉楼之事与王氏说了。
那是他为新婚而宴请同僚与城中有头有脸的人家,这些事总得让王氏知晓才行。
王氏说道:“听起来是一群有趣的人。”
韩端笑道:“是很有趣,到时我给你引见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管事:少爷,金陵没鸭了!
(并没有发现自己被同行排挤的)小纨绔:来人,给我去外地买几船回来!
飞虹楼:有钱了不起吗?T_T
第97章
韩端这种一眼看出有人暗中搞鬼的能耐,小纨绔们是没有的。
他们既然拍着胸脯表示要负责采购鸭子,那自然是一定要做到的,金陵城的鸭子被人订完了,去外面买不就成了嘛?牛肉不好弄,鸭子还不好弄吗?
小纨绔们不仅兴冲冲地从外面买了鸭,还跑去和盛景意分享他们遇到的一个养鸭大佬。
这大佬赶鸭不用船,只他自己在前头弄一叶小舟指挥,整个村子的鸭就乌泱泱一群跟在后头。
想想看,一条小破舟在前头领路,满江面都被鸭子挤满了,那情景多么壮观!
盛景意一听,顿时来了兴致,叫负责买鸭的小纨绔说仔细点,接着就开始在纸上构图,边画边调整,好还原江上赶鸭图。
为了画得更真实些,她还亲自去见了那赶鸭少年。
少年面庞黝黑,浑身皮肤晒成小麦色,却出奇地不显丑,看着就是在阳光下长大的少年郎。
盛景意与他沟通了一番,问他愿不愿意以后专门给他们赶鸭,顺便成为金玉楼代言人(之一),她准备让人在鸭店外墙挂这么一幅赶鸭图!
光是这赶鸭一项,就是很不错的宣传噱头啊!
少年不懂这些,不过见盛景意双目灼灼地望着自己,稀里糊涂地在契书上签了名,从此荣升为金陵第一鸭店的专属赶鸭人,专门负责从外地赶鸭到金陵。
这活儿不仅待遇优渥,还特别拉风,因为金玉楼以后还会组织客人去看!
盛景意收到韩府邀约时,正在收到上色师傅那边送回来的成品。
他们一口气开了五家分号,自然不可能全部由盛景意亲手操刀画宣传图,她画一张底图叫人仿个十张八张,让专门的上色师傅给它们填色。
这种大型宣传画瞧着差不多就成了,用不着太精细,何况她在构图上用了西洋画法,再让上色师父用颜料涂色,拿出去还是很能唬人的!
上色师父也好找,这时代的人很有审美情趣,住的地方都是“雕梁画栋”,雕刻师傅好找,上色师傅也好找。
这些老师傅都是长年累月练出来的功底,要他们自己创新可能不容易,要他们按照顾客需求上色,他们绝对指哪打哪!
看到来自韩府的帖子,盛景意让人先把上色师傅那边送回来的《赶鸭图》收好,把自己收拾收拾后径直去找谢谨行。
这帖子是给“谢六娘”的,也就是说韩端希望她以谢六娘的身份过去露把脸,估计是要给她引见他妻子王氏。
有些事情她不好直接找韩端,通过“夫人外交”倒是挺方便,不用总通过谢谨行传话。
盛景意暗暗怀疑韩端是不想整天和谢谨行见面,这两人私底下可没什么交情!
谢谨行听了盛景意的猜测,未置可否,自己也换了身衣裳,带着盛景意去韩府赴会。
在州府后衙前他们与徐昭明一行人不期而遇。
这群小纨绔又盛装打扮了一番,一身身行头看起来花里胡哨,真难为他们能找到那么多不同的花色。
徐昭明见到盛景意兄妹俩,两眼一亮,开开心心地迎了上来说道:“你们也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