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骆辛突然跃起身子,奋力推了叶小秋一把。
原来,就在叶小秋专心帮骆辛撕扯胶带的时候,刘湘慢慢苏醒过来,然后悄悄站起身来,拾起地上的灭火器,冲着叶小秋的后脑也准备砸那么一下子。好在骆辛及时发现,奋力把叶小秋推到一边,结果刘湘手上一抡空,巨大的身躯便刹不住车,像一堵墙一样轰然倒地。骆辛和叶小秋见此情景,顿时来了精神,两个人同时扑向刘湘,一个按住上身,一个按住双腿,天真地以为能把人家锁住。结果人家像拎小鸡崽似的,几下就把两人从身上甩出老远。这刘湘晃晃悠悠站起身来,四下寻摸几眼,向前几步,拾起修鞋锥,恶狠狠地逼向还没来得及爬起来的骆辛。骆辛坐起身子挪着屁股狼狈后退,直到退到天台围栏边,无路可退。刘湘跨步向前,一手拽着骆辛的头发,另一只手挥舞着修鞋锥,冲着骆辛的喉头作势刺出……骆辛只能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砰”的一声枪响,天台上多出两个身影,周时好和郑翔及时赶到。周时好一枪射穿了刘湘的后脑,刘湘身子悚然定住,呆立了几秒钟,缓缓瘫倒在骆辛身上。骆辛被吓傻了,没来得及躲闪,精瘦的小身板差点被压成肉饼。
周时好和郑翔及时出现,将穷凶极恶的刘湘击毙,不仅从死神手中夺回了骆辛,也拯救了迈克·陈,不,准确点说是救了梁丰。
刘湘作为崔教授的干女儿,住在崔教授家多年,搜查她的房间,找到一套皇陵公园的明信片,外封标明整套由十张明信片组成,但警方只找到七张,缺的三张不用说便是当年留在三个案发现场的那三张。另外,警方还找到一本日记本,从里面的内容大致可以窥探出刘湘整个犯罪的心路历程。总体跟骆辛先前套用在刘明身上的分析差不多,三起案件其实都出现在刘湘放暑假期间;三个被害人去鞋铺修鞋的时候,刘湘恰巧也都在;作案的刺激性诱因,是三个被害人对她父亲的不敬和挑衅;但初始刺激源就像骆辛先前分析的那样,是她的母亲。当然,其中还有个刺激性因素,那就是学业不顺。刘湘自认为那年她可以考上重点高中,结果发挥失常,成绩刚刚够上普通高中,她将这一点挫折也归咎到母亲身上,认为是母亲的出轨,造成家庭生活的不稳定,最终令她考试发挥失常。还有前面提到的明信片,其实是母亲买给哥哥的,而当时刘湘也想要一套,结果母亲不仅没给她买,还狠狠数落了她一通,最后还是哥哥心疼她,偷偷把那套明信片送给了她。
至于梁丰,抢救及时,保住一条小命,对自己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据他说,当年他先杀了逼迫谢春燕做陪酒小姐的陈瑶,接着根据报纸上的报道找到了台山村,于半夜潜入刘明的房间将其勒死,以此报复刘万江的杀妻之仇。之后,等到他到西侧房间想杀刘万江女儿的时候,却发现刘湘瞪着大眼睛坐在炕边。他从怀里抽出事先准备好的匕首,对刘湘说:“对不住了,你父亲杀了我的未婚妻,这个债只能用你和你哥哥抵了。”听他这么说,刘湘似乎知道他是谁了,立马双膝跪倒在地,先对着梁丰拜了几拜,随后找出纸和笔,写了一堆话交给梁丰。大意是说,梁丰杀她哥哥杀得好,她哥哥才是真的杀人凶手,她父亲只不过是在她哥哥的威胁下,给她哥哥顶罪的。还说哥哥天天折磨她,害她得了失语症,并央求梁丰带她离开盛阳。面对身世坎坷的刘湘,梁丰想到了自己早年被拐走的妹妹,一时生出恻隐之心,便答应了刘湘的哀求。两人由此逃窜到金海,各自买了假身份证,以表兄妹相称,开始共同生活……
根据梁丰的口供,盛阳警方翻出发生在1994年1月20日的一桩积案,案发地点在临近盛阳到金海高速公路口旁的山林里,一名男性在一辆面包车中惨遭焚烧。后经调查发现面包车是一辆失窃车辆,被害人则因尸体烧毁严重,始终无法确定身源,与失踪有关的报案也对不上号。而随着时间的流逝,线索逐一中断,又没有新的线索涌现,案件最后便成为一桩积案。但这个案子的相关DNA证据一直保存良好,有了梁丰的招供,盛阳警方便将之与刘明姑姑的DNA进行比对,结果匹配亲属关系,基本断定被害人就是刘明。
第二十八章 他的致敬
虽然医院天台上那一场惊心动魄的较量,结果是有惊无险,但骆辛和叶小秋身上多多少少都受了点伤,稳妥起见,局里特别安排两人住几天院,把身上的零部件全都仔细检查一遍。
具体就安排在全市最好的医院,医科大学附属医院,这样骆辛每天还可以去陪崔教授说说话。当然,周时好不可能轻易让他闲着,眼瞅着破案期限一天天逼近,“陈卓绑架案”仍然没有太多眉目,车辆追踪和嫌疑人排查都没有达到预期效果,所以周时好只能把卷宗一堆堆地往骆辛病房里送,说是让他没事翻翻看,找找灵感,看能不能拓展出一条新思路来。
其实这个案子骆辛还是很感兴趣的,绑匪犯案手段相当高明,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一个高智商罪犯。在骆辛看来,一直以来给陈卓经纪人打电话预警的其实就是绑匪本人,他很清楚自己势单力薄,想接近陈卓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更别说避开陈卓经纪人和保镖去绑架陈卓。所以,他先连续不断给陈卓等人营造出一种氛围和心理预期,然后再堂而皇之地以“骑警”的身份出场,有了前面的铺垫和暗示,在万分紧急的状况下,陈卓必然对他的身份和措辞深信不疑,从而心甘情愿地被他带走。
实质上,这个案子的调查方向,应该很容易认定。从案情来看,很显然绑匪就是陈卓强奸过的受害者身边的人,所以支队先前锁定的嫌疑人范围并无问题,但总体来说范围还是过于庞大。陈卓那么多粉丝,每个粉丝都要捋一遍,而且肯定有人是不愿意承认被陈卓强奸过的,甚至有的甘愿为绑匪打掩护,那是不是应该给嫌疑人再多设置一些条件,这样针对性会更强一些呢?骆辛也确实有种感觉,好像之前漏掉了某种因素,至于到底是哪方面出了问题,一时之间还想不明白。
“是不是应该把网络因素加进去?”叶小秋合上卷宗,试着建议说,“绑匪冒着巨大风险搞直播,就是为了让陈卓在网络上接受审判,这是不是有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意味?如果说这个人是受害者的家人,那他是不是曾经也因为替受害者在网络上讨回公道而遭到过网暴,是不是也遭到过陈卓的威胁,以及营销号的污蔑加围剿?就像那个关晓芝的父亲关海祥那种的,甚至跟营销号打过官司,我觉得我们应该在类似这种嫌疑人中找寻绑匪要更贴近案情些。”
“对,对,这就是我想要补充的。”骆辛使劲点头赞许道,随即怔了怔,手上又开始重复“钢琴手”的弹动,似乎在刚刚那一瞬间,突然醒悟到什么,“你刚刚提到关海祥,让我想起来了,他母亲是不是原先就在这家医院当医生?”
“对啊,叫张秀珍,好像是什么中西医结合科的。”叶小秋附和道。
“这就有些说不通了。”骆辛自言自语道。
“有啥说不通的,说来听听?”叶小秋催促道。
“这医科大学附属医院是全市最好的医院,医疗设施和医疗水平都是全市最高的,尤其张秀珍本身就在这家医院工作多年,熟门熟路,还有人脉,那她为什么要让自己的儿子到市肿瘤医院看病住院?她是不是有意要回避什么?”骆辛疑惑道。
“是有点不合常理,但是跟案子有关系吗?”叶小秋迟疑道,“她儿子关海祥已经死了,她一个老太太能弄出那么大动静吗?”
“反正那老太太给我的感觉有点惊悚。”骆辛缓缓摇头,从卷宗中翻找出一张调查报告,看了一阵道,“陈卓的经纪人第一次收到绑架预警电话的日期是本年度4月15号,而先前看到的关海祥的病例,显示他确诊病症的日期为4月9号,这两个日期这么接近,会不会有什么说道?”
“不好意思,我没听明白你到底要说啥。”叶小秋苦笑着说。
“这么多不合常理之处,一定暗含着某种合理的逻辑。”骆辛轻轻敲着脑袋说,“到底是一种什么逻辑,才能把这一切解释通呢?”
“我是真没听懂你的意思,不过关海祥写的那两本小说我倒是看了。”叶小秋撇撇嘴道,“写得特别烂,内容处处都是模仿日本推理小说的影子,封面宣传语还说他是什么中国版的东野圭吾,要是都照他那水平,中国得有几百个东野圭吾。”
“日本推理小说?东野圭吾?”骆辛心头一跳,目光飞快闪动几下,似乎受到某种启发,顿了许久,起身抬步道,“走,去那个中西医结合科问问,看看张秀珍是人缘有问题,还是出于什么别的原因,才没安排她儿子在这里住院。”
叶小秋表情很是无奈,慢吞吞地跟在骆辛身后,她实在不明白骆辛为什么总要纠结这个问题,根本跟案子八竿子打不着,纯属浪费时间。
中西医结合科在医院二楼,两人在科室走廊里徘徊时被一个年纪稍大的护士叫住,两人亮出证件,一打听,眼前的这位是科室的护士长,估计会认识张秀珍。
“张主任,我当然认识,怎么了?她出什么问题了吗?”护士长关切地问。
“她儿子去世的消息你知道吗?”骆辛问。
“我们是后来听说的,我还给她打电话,问她怎么没知会我们一声,她说白发人送黑发人,不是什么好事,不想大肆声张,而且不想麻烦这些老同事,说大家都挺忙的。”护士长说。
“这么说你们关系处得不错?”骆辛问。
“是啊,张主任人很好,她退休后,自己开了个中医诊所,我们偶尔去她那里讨点偏方啥的,她从来都不收费。”护士长说。
“那你们是不是也会给她介绍病人?”叶小秋插话问。
护士长笑着点点头,然后颇为实在地说:“实话实说,有些癌症病人到了后期,住院也没什么用处,尤其经济状况不好的,还有那些外地来打工的,占着床位,花费又不少,甚至有的还交不起费用,所以有时候我们就把病人介绍到张主任那边。花不了多少钱,而且张主任有偏方,确实能帮助病人减轻病痛。”
“最近一次是什么时候?”骆辛问。
“记不清了,其实也只是偶尔,并不是经常性的。”护士长强调说。
“那也就是说你们这儿也有癌症病房?”骆辛问。
“对啊。”护士长说。
“那从你们的电脑中能不能查到住院患者的病历档案?”骆辛问。
“只能查近几年的,早年间的不行。”护士长回应说。
“这样,时间从年初到4月份,男性,肝癌患者,年龄40岁到50岁,看看有多少这样的住院病历,你调出来我们看看。”骆辛道。
“行,你们跟我来吧。”护士长招呼两人来到医护人员的办公间,坐到一台电脑前,滑动鼠标,开始进行查询。
半晌之后,护士长停下手,表示按照骆辛给出的条件,共查到二十名相关住院患者,并主动起身,把座位让给骆辛,稍微介绍了下操作方法,示意骆辛可以自己翻看。叶小秋知道骆辛向来不愿意摆弄电脑这类东西,便主动请缨坐在电脑前操作起来。
直到此时,叶小秋仍不知道骆辛到底要找什么,只是机械地滑动手上的鼠标,逐一点开病历档案,骆辛喊停,她就停手等着,骆辛喊下一个,她就继续滑动鼠标。每一份档案中,都有患者的身份证复印件,也就是说,大体能看到患者长啥样。当叶小秋点到第九位患者的病历档案时,自己主动停止了操作,因为从患者身份证照片上看,这个人跟关海祥竟有几分相似,尤其是眉眼嘴唇部分。“这人是不是跟关海祥长得很像?”叶小秋禁不住指着电脑屏幕说。
“何止像,血型是AB型的,也跟关海祥的一样。”骆辛有超强记忆,过目不忘,早前看到的关海祥病历,每个细节都在他大脑里。
“噢,我想起来了……”护士长拍拍脑袋说,“这个人长得确实有几分像张主任的儿子,是个外地务工人员,肝癌晚期,时日不多,也没什么钱,我就把他介绍到张主任的诊所去了。”
“什么时候的事?”骆辛问。
“过完年吧,2月底,3月初?”护士长说。
“行了,把这个人的病历档案全部打出来。”骆辛拍拍叶小秋的椅背道。
傍晚6点多,林悦高跟鞋“噔噔噔”的声响又在刑侦支队的走廊里响起,这回的响声格外清脆,显然步子迈得比较急,周时好知道她这是兴师问罪来了。
事情要从昨天傍晚说起,当时林悦又来磨叽,让周时好陪她吃晚饭,周时好正被“陈卓绑架案”折腾得焦头烂额,根本没心情出去吃饭。结果林悦又说自己先前投了个项目,赔了几百万,心情特别不好,想找人说说话。周时好听完,一时心软,便答应跟她出去。没承想,他坐上车,林悦竟然把他直接拉家里去了,说是要亲自给他做顿饭吃。
林悦这房子是前几年买的,是那种叠层别墅的户型,周时好之前从没来过,便趁着林悦在厨房里忙活的工夫,满屋子溜达参观起来。参观了一圈,回到客厅,他被沙发后面的背景墙所吸引。那背景墙上挂着的全是林悦的照片,从出生到现今各个时期的都有,甚至里面还有几张和周时好的合影,惹得周时好好生感慨。而就在这时,他接到队里的电话,说是有紧急情况,让他立即回队里一趟,于是他只能说声抱歉,不容林悦挽留,便拍拍屁股走人了。
果然,林悦进来办公室,拉长个脸,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双眼气鼓鼓地瞪着周时好不说话。周时好赶紧赔着笑解释:“是这样的,昨晚是方队给我打电话,说‘郑文惠案’有了新线索,说有人表示见过那枚樱花扣。”
“什么樱花扣?”林悦皱眉问。
“喏,就是这种的。”周时好把存证照片递给林悦看,“这枚扣子是在郑文惠抛尸的旅行箱中发现的,估计跟凶手有关。”
趁林悦打量照片,周时好想了下,说:“昨天晚上真对不起,又临时放你鸽子,要不这样,今晚给你补上?还去你家,尝尝你的手艺行不?”周时好顿了下,话锋又一转道:“不过你得等我一会儿,我还得开个碰头会,大概1小时,你看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