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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权失算了,但有一个意外的收获,被历史记录了下来,这就是沟通了同朝鲜的联系。据载:“初,张弥、许晏等俱到襄平(辽东郡治襄平,今辽宁辽阳北),官属从者四百许人。渊欲图弥、晏,先分其人众,置(于)辽东诸县,以中使秦旦、张群、杜德、黄疆等及吏兵六十人,置(于)玄菟郡。”秦旦等谋袭玄菟郡太守王赞,失败,旦、疆到达句骊,假传(孙权)圣旨,“因宣诏于句骊王宫及其主簿”,宣称吴帝赏赐的东西,已被辽东公孙渊抢走。“宫等大喜,即受诏”。其年,“宫遣皂衣二十五人送旦等还,奉表称臣,贡貂皮千枚,鹖鸡皮十具。”嘉禾四年(公元235年),孙权又“遣使者谢宏、中书陈恂拜宫为单于,加赐衣物珍宝”。此时,“宫受魏幽州刺史讽旨”,令他把吴使捉起来。王宫派遣主簿笮咨、带固等出安平,与谢宏相见。谢宏先发制人,"即缚得三十余人质之",王宫“于是谢罪,上马数百匹”。谢宏让笮咨、带固二人回去“奉诏书赐物与宫。是时宏船小,载马八十匹而还。”②不过,从《三国志•明帝纪》记载看,吴同高句骊的这种关系仅仅维持了很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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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三国志•魏书•公孙渊传》。
②《三国志•吴书•吴主传》注引韦曜《吴书》。
时间,是年七月,高句骊把孙权的新来使者胡卫杀了,将其首级送到幽州。
三、遣将浮海求夷洲
黄龙二年(魏太和四年,公元230年),孙权派遣将军卫温、诸葛直率领甲士万人,“浮海求夷洲及亶洲”。
夷洲(一作夷州),即今我国台湾。
亶洲(一作澶洲)指什么地方史无定论。有谓日本者,有谓琉球者,有谓吕宋者,有谓对于东海岛屿的称呼者,甚至还有认为是指美洲者。窃以为,既然兵出一路求两洲,必然是或大体是同一方向,如有其地,当在东海外域之大洋中。《后汉书•东夷列传》和《三国志•吴主传》都记载,亶洲在海中,传言秦始皇遣方士徐福将童男女数千人入海,求蓬莱神仙(山)及仙药不得,徐福畏诛不敢还,遂止此洲。世世相承,有数万家。其人民,常有到会稽交易者,会稽东冶县人海行,亦有遭风流移至亶洲者。所在绝远,不可往来。这些记载,写明了亶洲的方位,但并不是肯定的,而是将“传言”的故事记录在“传言”的地方上。事实上,直到孙权时代,人们并不知道传说中的亶洲在什么地方。所谓“求”亶洲,即有寻找它的意思。值得注意的是,从东冶(今福州)船行东向,“流移”所至,似乎只能到琉球群岛南端诸岛,只有遇飓风而折向北上,才有可能性抵达现在的日本本土。所以,我认为,亶洲是传说中的地理概念,“其人民常有到会稽交易者”,可能是泛指东海外域大洋中列岛,其中主要是琉球群岛南端诸岛之民。论者,特别是讨论徐福为秦始皇求仙药而不敢回来的论者,多谓亶洲是日本。如果是那样,既然倭人早已同汉有所联系,甚至倭人女王还向魏“遣使奉献”,居地已很明确,(如:《后汉书•东夷列传》所说“倭在韩东南大海中,依山奥为居,凡百余国。自武帝灭朝鲜,使译通于汉者三十余国,国皆称王,世世传统……。建武中元二年,倭奴国奉贡朝贺……光武赐以印绶”),而《后汉书》作者就不会又在同传中把日本再说成是一个"所在绝远,不可往来"的"亶洲"。况且,那时候,既然人们已知“东倭重译纳贡”①于魏的事实存在,孙权怎么又会把日本称作亶州呢。
孙权遣将“浮海求夷洲及亶洲”的决策,上大将军陆逊和卫将军全琮等都提出异议。《三国志•陆逊传》载,孙权"欲遣偏师取夷州及朱崖(今海南海口,此处泛指海南),皆以谐逊”,陆逊上疏说:“臣反复思惟,未见其利,万里袭取,风波难测,民易水土,必致疾疫,今驱见众,经涉不毛,欲益更损,欲利反害。”又说,“珠崖绝险,民犹禽兽,得其民不足济事,无其兵不足亏众。”进而讲述应当“畜力而后动”的道理,说“治乱讨逆,须兵为威,农桑衣食,民之本业,而干戈未戢,民有饥寒。臣愚以为宜育养士民,宽其租赋,众克在和,义以劝勇,则河渭可平,九有(州)一统矣。”《全琮传》说:“权将围珠崖及夷州,皆先问琮”。全琮认为:“以圣朝之威,何向而不克?然殊方异域,隔绝障海,水土气毒,自古有之,兵入民出,必生疾病,转相污染,往者惧不能反,所获何可多致?猥亏江岸之兵,以冀万一之利,愚臣犹所不安。”
陆逊、全琮的意见,从军事的角度看,自然很有道理。但他们没有理解或没有注意到孙权用兵的动机不在所获多少,而在于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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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晋书•宣帝纪》。
展封疆。因此,孙权没有听从武将们的劝阻。不幸的是,结局被陆逊、全琮言中。“卫温、诸葛直军行经岁,士众疾疫死者什八九,亶洲绝远,卒不可得至,得夷洲数千人还。”①所谓“亶洲绝远,卒不可得至”,不外两种可能,一是船队绕过夷洲后没有把握好方向,迷途了,驶入夷洲以东、琉球以南的旷洋中,找不到陆地可靠;二是以亶洲命名的地方不存在。
此次出兵,得不补失,孙权“深悔之”,怒将卫温、诸葛直“以违诏无功”的罪名,杀了。②“违诏”,自然不是因为病死了许多人。这是非人为的因素。而是因为违背了孙权的出兵本意,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历史记载很明确,孙权的目的是“求夷洲及亶洲”。“求”,乃寻求之意,是求得其地,建立联系,求其内附。用陆逊的话说,是“远规夷洲”。“远规夷洲”就是试图将远方的夷洲纳入自己的统治范围之中。诏用“求”字,而不用“征”、“伐”或“讨”字。因为两者的意思,迥然不同。卫温、诸葛直,第一没有到达(说得确切些是没有找到)亶洲,是“违诏”;第二,他们虽然开通了大陆与夷州的水上交通,并在实际上把夷洲纳入了吴国版图,但没有建立起永久性政权,也没有有效地建立和加强同地方势力或民人的联系,是“违诏”;第三,孙权用兵虽然常常带有“强者为兵,羸者补户”的功利主义,但夷州用兵并不为此,他们掳掠了夷洲数千人,不符合孙权的本意,同样也是“违诏”。
孙权此次用兵,从军事上说,失多得少,不足为训。但加深了大陆与夷洲的交通和经济交流,扩大了两岸人众交往,使其成为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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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资治通鉴》卷71,魏明帝太和四年。
②《三国志•吴书•吴主传》。
国不可分离的组成部分,对于后世的影响是积极的、深远的。
四、平“蛮夷”、讨山越
孙权统事以来,始终重视域内安定,尤其注意夷越的武装反抗势力。若有动乱,常即发兵镇抚。称帝前夕,因为忙于吴蜀媾和与对魏的战事,对内着重于“抚”;称帝后,为了巩固统治和域内形势稳定,又加强了兵力镇压,发动了数次平“蛮夷”、讨山越的军事行动。
潘浚“讨五溪蛮夷”
黄龙三年(公元231年)二月,孙权"遣太常潘浚率众五万,讨武陵蛮夷”。
潘浚,武陵汉寿(湖南今县)人,曾为荆州牧刘表的江夏从事、湘乡令;刘备领荆州牧时,以浚为治中从事;孙权杀关羽,并荆土,“拜浚辅军中郎将,授以兵。迁奋威将军,封常迁亭侯。”孙权称帝后,“拜(浚)为少府。进封刘阳侯,迁太常”。潘浚是武陵郡人,熟悉武陵情况。刚被孙权所用时,即以五千人平定过武陵境内五溪蛮夷叛乱立功。以善抚蛮夷著名。
武陵蛮夷,久不顺服。吴、蜀夷陵战争的时候,“诸县及五溪民皆反为蜀”,全都投到刘备方面去,听从马良的调遣。
从潘浚第一次平定五溪蛮夷(建安二十四年,公元219年),到黄龙三年(公元231年),已有十数年了。此期间,五溪蛮夷不仅曾经帮助过刘备,而且又有了新的集结和组合。
史载,“五溪蛮夷叛乱盘结,权假浚节,督诸军讨之。”潘浚历时四年,付出了很大努力,杀了不少人,“信赏必行,法不可干,斩首获生,盖以万数”,从此,“郡蛮衰弱,一方宁静”。直到嘉禾三年(公元234年)冬,潘浚才算是“平武陵蛮夷,事毕”,回到武昌,与陆逊继续辅太子,“共掌留事”。
镇南将军吕岱参加了会讨武陵蛮夷的军事行动。吕岱本交州刺史,黄龙三年,“以南土清定”,召还长沙。史称:“会武陵蛮夷蠢动,岱与太常潘浚共讨定之。”①
全琮征六安、诸葛恪平丹杨
嘉禾二年(公元233年),卫将军全琮率领步骑五万征六安(安徽今市),“六安民皆散走”。据说,诸将想分兵追捕。全琮不同意,认为:“分兵捕民,得失相半”,“纵有所获,犹不足以弱敌而副国望也。如或邂逅,亏损非小,与共获罪,琮宁以身受之,不敢徼功以负国也。”②
嘉禾三年(公元234年)秋,孙权以诸葛恪为抚越将军,丹杨太守,讨山越。
诸葛恪,诸葛瑾的长子,“少知名,弱冠拜骑都尉,与顾谭、张休等侍太子登讲论道艺,并为宾友”。孙权称帝后,诸葛恪“从中庶子转为左辅都尉”。孙权异其才捷,“欲试以事,令守节度”,因授以实职。
诸葛恪认为,“丹杨山险,民多果劲,虽前发兵,徒得外县平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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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以上见《三国志•吴书•潘浚传》、《吴主传》、《吕岱传》。按:五溪蛮,《水经• 元水注》说,武陵有五溪,谓雄溪、樠溪、无溪、酉溪、辰溪,“蛮夷”(今苗、瑶族祖先)居此者,“故谓此蛮五溪蛮也”。
②《三国志•吴书•全琮传》。
而已。其余深远,莫能禽尽”。他屡次自求去完成这件事,并说“三年可得甲士四万”。朝臣都不同意,理由有三:(一)丹杨地势险阻,说丹杨“与吴郡、会稽、新都、鄱阳四郡邻接,周旋数千里,山谷万重”;(二)民无反叛迹象,认为“其幽邃民人,未尝入城邑,对长吏,皆仗兵野逸,白首于林莽”;(三)民人善战,越民“俗好武习战,高尚气力,其升山赴险,抵突丛棘,若鱼之走渊,猿狄之腾木也。时观间隙,出为寇盗,每致兵征伐,寻其窟藏。其战则蜂至,败则鸟窜,自前世以来,不能羁也”。据说,他的父亲诸葛瑾也不支持,认为无故兴兵,"事终不逮”。恪则力排众议,力言必能取得胜利。
然而,孙权支持他。诸葛恪到丹杨后,没有采取屠杀政策,但手段也是非常残酷的。他首先通知四部属城长吏,“各保其疆界”(按:四部长吏指四部都尉。胡三省注《资治通鉴》说:四部当作四郡,即丹杨相邻之吴郡、会稽、新都、鄱阳。山越依阻出没,故令其各保其疆界也。亦通),命令山民集中,“其从化平民,悉令屯居”。然后,部署诸将对付不肯“从化”的山民,“罗兵幽阻,但缮藩篱,不与交锋,候其谷稼将熟,辄纵兵变刈,使无遗种”。山民的庄稼被官军收割光了,“旧谷既尽,新田不收,平民屯居,略无所人,于是山民饥穷,渐出降首”。
诸葛恪对于投降的山民,采取怀柔策略。他下令说:“山民去恶从化,皆当抚慰",徙出外县者,“不得嫌疑,有所执拘。”据说,对于不遵从他命令的人,处罚很严厉。有一位臼阳(治今安徽当涂东北小丹阳镇)长胡伉,“得降民周遗,遗旧恶民,困迫暂出,内图叛逆,伉缚送诸府”。恪没有杀周遗,却“以伉违教,遂斩以徇,以状表上”。这一手很见效,“民闻伉坐执人被戮,知官惟欲出之而已,于是老幼相携而出”。三年的任务,一年就完成了,“岁期,人数皆如本规(按:指可得甲士四万)。恪自领万人,余分给诸将。”
孙权表彰诸葛恪的功劳,特派尚书仆射薛综劳军。薛综其人,颇善文辞,喜欢引经据典,将孙权的意思表述得淋漓尽致,不无夸张地说
山越恃阻,不宾历世,缓则首鼠,急则狼顾。皇帝赫然,命将西征,神策内授,武师外震。兵不染锷,甲不沾汗。元恶既枭,种党归义,荡涤山薮,献戎十万。野无遗寇,邑罔残奸。既扫凶慝,又充军用。藜蔡粮莠,化为善草。魑魅魍魉,更成虎士。虽实国家威灵之所加,亦信元帅临履之所致也。……故遣中台近官,迎致犒赐,以旌茂功,以慰劬劳。
嘉禾六年冬,诸葛恪平山越事毕,北屯庐江。①
吕岱讨李桓、罗厉,镇压廖式
嘉禾三年(公元234年)冬,庐陵(治今江西吉水东北)等地爆发了以李桓、罗厉等为首的叛乱。势头迅速蔓延,次年,“庐陵贼李桓、路合、会稽东冶贼随春、南海贼罗厉等一时并起。”
孙权命吕岱率领将军刘纂、唐咨、中郎将吾粲等分部讨击。随春很快投降了,吕岱予优待,“拜春偏将军,使领其众,遂为列将”。五年二月,中郎将吾粲获李桓,将军唐咨获罗厉等。李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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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以上见《三国志•吴书•诸葛恪传》、《吴主传》。
罗厉是被捉获的,待遇就不同了,所以《三国志•吕岱传》说,李桓、罗厉等“皆见斩获,传首诣都”。
孙权大嘉吕岱的功劳,下诏说:
(罗)厉负险作乱,自致枭首;(李)桓凶狡反复,已降复叛。前后讨伐,历年不禽,非君规略,谁能枭之忠武之节,于是益著。元恶既除,大小震慑,其余细类,扫地族矣。自今已去,国家永无南顾之虞,三郡晏然,无怵惕之惊,又得恶民以供赋役,重用叹息。
同时,对吕岱未经朝廷同意擅给投降者以重大封赏的行动,不仅不以为过,而且给予充分肯定,说:“赏不逾月,国之常典,制度所宜,君其裁之。”①
继而,吕岱领荆州文书,与陆逊并在武昌,督蒲圻(今湖北赤壁市)。赤乌二年(公元239年)十月,孙权派遣将军蒋秘南讨蛮夷。不久,蒋秘所部一个都督廖式,"杀临贺(今广西贺州)太守严纲等,自称平南将军,与弟潜共攻零陵、桂阳,及摇动交州、苍梧、郁林诸郡,众数万人”。对于这股同蛮夷有着密切联系的叛军。史载,吕岱“自表辄行,星夜兼路”。为了给吕岱以权力,孙权“遣使追拜”吕岱为交州牧,并且即遣左将军唐咨等“骆驿相继”,配合作战。吕岱、唐咨力战,“一年破之,斩廖式及遣诸所伪署临贺太守费杨等,并其支党,郡县悉平”。当时,吕岱年已八十,史赞“体素精勤,躬亲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