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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想法在他进入公司之时便产生,没有任何人提醒或者要求,念头就如从天而降的种子,掉落在他的思想中,时刻提醒着他。正因为有这个想法,他即融入公司这个群体,又做着与其他同事不一样的事情。比如,早起,这个不起眼的事情,让他与其他同事有效区别开来。
在附近小公园锻炼了身体,在回寝室时吃早饭,然后用冷水冲澡。到了九点钟,侯沧海提着包前往洪林医院。
侯沧海如今是一幅典型的医药代表形象:下身西裤,上身白衬衣,手拿文化夹,背着包。
在设计自身形象时,他反复考虑是不是要背包。背包其实不利于树立形象,可是有时要送些小礼品,还有各种资料,这个包还真不能轻易放弃。
第一次单独拜访的医生是洪林医院曹医生,凭着侯沧海的直觉,这个曹医生为人相对耿直,自己应该把他掌握在手里。
来到洪林医院时间尚早,侯沧海没有急于去拜访曹主任,而是在医院里四处闲逛,尽量熟悉医院各种细节。熟悉细节是一个很玄的事,侯沧海觉得自己属于“机关”味道更多,与医院气氛还不算完全相融和。在医院内多转一转,沾点“气味”,有助于变得更“医院化”。
洪林医院有床数两百多张,每天门诊人数在八百到一千之间。由于医院不大,科室不太细,在医院内转了几圈后,侯沧海数次经过内一科病房,在十点半钟时,终于把脚步停在了曹主任办公室门前。
“首战必胜”是刘老帅信奉的战争原则,也是以前杨定和经常念在嘴里的话。侯沧海跟随杨定和相当长时间,将“首战必胜”的理念牢牢印在心里,并变成了自己的行动。
按照老段的安排,今天要至少拜访十位医生,并写明拜访记录单。侯沧海并没有机械完成老段的要求,而是准备花一个上午来拜访曹主任,并完成约曹主任吃饭的任务。
在走进办公室前,侯沧海将皮鞋擦亮,还在空调最足的二楼将汗水收尽,尽量让自己精神抖擞、衣冠整洁地与曹主任见面。
他穿了衬衣,但是没有打领带,有衬衣已经表示了一定的严肃性,如果在气温如此高、环境纷乱的地方打上领带,显得太过拘束,甚至会在医生面前造成一种刻板和胆怯的印象。
尽管有了足够准备,觉得心理已经足够强大,站在了曹主任病房前时,侯沧海还是感到了一双双异常的眼睛。在轻敲办公室房门之时,侯沧海脑中闪出一个怪想法,仿佛办公室所有人都认出自己是一个出没于医院的医药老鼠。
按照老段传授的经验,侯沧海敲门之后等着屋内人说话。谁知,根本没有人在意有人敲门,各人做着各人的事情。他略等两三秒钟,坚定地第一人踏入办公室。
侯沧海挺直了胸,尽量用绅士般的声音询问一个长着不少雀斑的小护士:“请问曹主任在不在?”
小护士原本颇不耐烦,抬头见到一个目似朗星、鼻如悬胆的帅哥,态度一下就转变了,道:“曹主任会诊去了,你是谁?”
侯沧海客气又坚定地道:“我是二七公司侯沧海。”
小护士饶有兴致地道:“以前没有见过你。”
有人愿意聊天就是一件极好的事情,侯沧海微微笑道:“我是新来的,是初次来拜访。”
小护士接过名片,道:“侯沧海,名字还不错。”
侯沧海从小护士的态度明显感受到了相貌英俊的好处,继续在小护士面前散发魅力,道:“我这个名字取自曹操的观沧海,有一个短句就叫做东临碣石,以观沧海。”
小护士聊了几句,就到病房去,回头还看了一眼侯沧海。曹主任不在病房,侯沧海没有达到,正在犹豫下一步应该怎么办时,一个中年医生面无表情走过来,冷淡而不耐烦地道:“让开。”
这一声“让开”让侯沧海刚刚形成的良好心情受到打击,站在走廊上时,他暗道:“刚才那个医生态度不佳,难道他已经从我的装束中看出我是医药代表,因此才居高临下呵斥。对,肯定他闻到了医药代表的气息。”
侯沧海在前几天还是受人尊敬的区委政法委干部,只不过换了个职业,顿时成为可以被医生们随时呵斥的医药代表,其间反差大得让他心中难受起来。他随即调整了情绪:“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我必须要战胜自己。”
等了半个小时,还没有等到曹主任。侯沧海这时才明白其他医药代表背包时为什么会一些或者杂志,原来他们是用“人类文明进步的阶梯”来打发难熬又无聊的等待时光。他是第一次独自拜访医生,虽然作了准备,但是还是因为欠火候而没有带上书,只能在外面傻等。
一个小时后,曹主任和另一个穿白大褂的女医生从病区门口走了进来,那个小护士跟在两人身后。
侯沧海没有在走道上招呼曹主任,等到曹主任进门后,就来到门口观察。谁知曹主任和女医生刚进门就将房门关上,这让等候在门口的侯沧海有些傻眼。他又吸取了一个教训:“我脸皮还是不够厚,应该在走道上就打个招呼,然后在门外等待。”
这些都是只有亲身经历才有的细节,侯沧海坐在门口等待时,将这两个教训记了下来。记完之后,他翻到小本子最后一页,这一页有很多数字,最后面的数字是:579元。
579元前一个数字是619元,也就是说自从得到了市第四人民医院宣传科200元信封之后,他个人资金没有增长,反而消耗了40元。这40元是必不可少的生活费用,已经压得很低了。
要想增加资金,他如今只能靠两个办法,一是在省城寻找可以赌钱的茶馆,用来补充资金,二是希望业务早点做起来,多拿提成。
有了钱的压力,侯沧海拿下曹主任的决心更加坚定。
女医生走了出来,随即小护士也跟着走了出来。小护士低声道:“曹主任在里面,你赶紧去。”侯沧海向小护士点头示意,深吸一口气,轻敲办公室门后,走了进去,同时顺手将房门掩上。最后一个动作是杨兵传授的细节,他在第一次拜访中使用了出来。
侯沧海取出名片,用双手递给曹主任,作了自我介绍。
曹主任态度冷漠,问了一个很刁钻的问题,道:“段念宇怎么不来了,是不是瞧不起我们医院。”
侯沧海根本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这个问题很敏感,不管如何小心翼翼回答,都有可能惹得曹主任不高兴。他微笑道:“曹主任好,我是侯沧海,希望能给我一个机会为您服务。”
他站在曹主任办公室边上,微微弯着腰,带着明亮的微笑。
曹主任拿着名片看了一眼,道:“昨天我给你们谈了问题,不解决,下个月不好办啊。”
侯沧海道:“曹主任一直挺照顾二七公司,杨总和段主任反复交待我,要多给曹主任汇报。不知曹主任今天有没有时间,我和段主任想请您一些坐一坐。我们给您再做一次汇报。”
曹主任想了一会儿,道:“晚上下班,在老地方。我给你打电话?你有没有电话?”
侯沧海赶紧道:“我给曹主任打一个。”他早就将曹主任电话存在手机上,同时背得溜溜熟,迅速拨通了曹主任电话。
第一次拜访顺利结束,曹主任不仅答应出来吃饭,还要带几个医生一起吃饭。
离开办公室时,侯沧海后背衬衣完全被打湿了。第一次拜访还算成功,让他高兴。通过第一次拜访,他也认识到医药代表的痛苦之处。
“半年时间,我要成为二七公司销售冠军。”侯沧海站在医院门口暗暗发誓。
第一百零八章 原则和底线
上午只是搞定了曹主任,距离拜访十个医院的任务还差得太远。侯沧海独自窝在小餐馆吃了一顿快餐。为了犒劳自己,他特意加了一份红烧牛肉。以前做一食堂时,天天大鱼大肉,吃久以后,没有觉得牛肉入口是那么鲜香。今天吃了一份红烧牛肉,那又鲜又香的滋味将味觉刺激到爆。他将所有饭粒都吃得干干净净,就如建国初期模仿代表一样,没有浪费农民伯伯一滴汗水。
等到下午两点,侯沧海如一只真正的医药老鼠一样窜进了医院。这是一家小医院,在闷热天气里,医院可用门可罗雀来形容。他没有因为医院小而忽视,找了一个空调最足的地方,将汗水擦干净后,这才走进医生办公室。
侯沧海今天来拜访的全是前一天由老段带着办过交接的,对方都是有过合作的医生,尽管并不热情,可是也没有给予二七公司新人过多难堪。距离六点还有半个小时,他停止拜访,再次给老段打去电话,确定晚上吃饭之事。
六点,侯沧海来到老段定下的“老地方”,先将包间空调打开,让温度降下来,又将老段留在柜台的酒打开,提前醒酒。作为一位称职的原黑河镇办公室主任,他做这些事情驾轻就熟,热情、细致、周到。
一位约三十岁的女子推门而入,道:“还好,还好,空调开着。”
这个女子穿着一件薄而低胸的短袖,挂着耳环,典型都市少妇形象。侯沧海立刻明白此人是谁,招呼道:“红姐,喝不喝茶水?”
绰号红娘子的王红道:“你就是侯子思,不错,果然帅气,以后二院那位驴脸女主任,就交给你去对付。以后别称红姐了,会被吴建军笑死,你就叫我红娘子。”
互相叫“绰号”是二七公司最重要的文化,侯沧海也就很自然地叫了一声“红娘子”。
六点一十五分,老段、曹主任和另外三个医生一起走了进来。在医院时,这些医生以白大褂为变身服和盗甲,穿上以后,整个人充满了权威,凛然不可近。脱下白大褂后,他们恢复寻常人的本色,不再有逼人气质,喝酒,说荤玩笑,骂人、发牢骚,正常男人的情绪他们全都有。
红娘子与这些医生都熟,在席间端着酒杯如翻飞蝴蝶,所到之处,医生们总会豪爽地仰头喝酒。
侯沧海作为新人,相对要拘束一些,没有随便与医生们开玩笑。他只是不停地主动敬洒,说一些客气话。作为二七公司的新人,他拿出了当年朝区委书记张强敬酒的劲头,直到把自己喝醉为止。
喝醉以后,侯沧海独自回家,老段、王红刚和曹主任在宾馆开了一个房间打麻将。
侯沧海在寝室吐了一会儿,听到杨兵走路的声音。
“怎么,喝醉了?”
“请曹主任吃饭,我去约出来的。”
“第一天拜访就将医生约出来,很不错啊。”
“这是老段的功念。曹主任能出来,是看老段面子。走,屋里空里不舒服,你陪我到楼顶去坐一会。”
“你晚了这么酒,没事吧。”
“酒精进了肚子,还没有来得及消化,就被我吐出来了。”
大吐一通之后,侯沧海头脑确实完全清醒了,只是肠胃仍然不舒服。他泡了杯茶,拉着杨兵来到楼顶。
老式楼房都有一个大平台,以前居民们常在夏天晚上在此剩凉。如今空调渐渐普及,一群人在楼顶乘凉、聊天的盛况不复存在。侯沧海和杨兵上了顶楼的,在平台溜达,聊着医药代表的事。
走到楼顶小平台前,侯沧海提议道:“楼道顶的平台才是真正的制高点,我们上去看看。”
楼道口在平台上形成一个小型平台,有几根钢筋做的梯子,可以往上爬没有什么危险。只是那个平台面积不大,一般人不愿意爬上小平台。
杨兵迟疑了一会儿,看到侯沧海爬了上去,也跟着爬了上去。
爬上小平台,视线变得极佳,两人盘腿坐在小平台顶上,欣赏灯火连绵的城市夜景。
“小伟哥,看到这满城灯火,在想什么?”
“这个绰号真别扭。”杨兵一本正经地想了一会儿,道:“我更关注没有亮灯的房间,不知有多少男男女女在床上、沙发上、卫生间里挥霍他们的菏尔蒙,我甚至听到无数的呻吟在城市上空回荡。你不要嘲笑我,这是我的人生理想,在南州最好小区买一套房子,找一个漂亮老婆,至少生两个小孩。特此说明,漂亮老婆是不能做销售出身,不是瞧不起做销售的,而是做销售太苦,要忍受人所不能忍,我是不忍心瞧着自己老婆吃这么多的苦头。”
侯沧海回想着自己这一天的经历,喝一口浓茶,道:“做医药代表只是我的人生一站,我愿意接受医药代表式的培训,做好了医药代表,不管做什么行业,都有足够强大的心理。”
杨兵寻找着对面楼层上逐渐熄灭的灯光,每熄一个房间,就要叹息又一场人生运动开始。
侯沧海注视着远方浩瀚天空,目光寻找着最明亮的星星,直到脖子酸痛,才将目光收了回来,道:“医药代表之后,你想做什么?”
“暂时没有什么想法,我的第一目标是做上主管位置,成为医院公司的正式员工。我们现在只能算是临时工,没有国企的编制的。等到转了正,坐上主管位置,每年肯定就有超过二十万收入,人生理想就算实现了。”杨兵道:“侯子,你是什么想法?”
侯沧海道:“我是把销售看成人生的一个阶段,最终我还是会去作实业。实业才能最终赚得更大财富。”
一阵脚步声从走道处传来,来到了楼顶平台。
“上来干嘛啊,小伟哥没有在房间里,就在我房间做。”
“你啊,那个虫上了脑吧,上面凉快,空气好。我要给你说个事情。”
“素素姐,神神秘秘什么事情。”
“我们看有没有其他人。”
两人在大平台上转了一圈,确定平台上无人,便在楼门洞背面的阴影处搂在一起。两人早就有过无数次亲密接触了,最初是在宾馆,后来才发展到了寝室。但是在室外还是第一次。今天楼顶上空无一人,又有凉风,比在室内舒服多了。
在楼顶喘息了一会儿,素素将吴建军推开,道:“我给你说个正事,这是一个机会,我们联手做,肯定能够赚钱。”
吴建军此时不想谈事,左右手一起动动,将对方的小裤已经解除。但是素素却不肯配合,紧紧夹着双腿,还故意左摆右晃。她见吴建军一直不能和手,忍不住笑了起来。
侯沧海和杨兵两人坐在小平台上,最初是准备潜伏在上面开开一男一女的玩笑。谁知两人一言不发就在几乎是身下开始亲热起来,这让楼顶上两个家伙只能继续潜伏。下面两人打闹一会儿,最终还是吴建军战了上风。
不一会儿,素素姐压得很低的如哭泣一般的呻吟声响了起来。
这个声音很低,但是由于距离太近,还是轻易传到小平台顶上两人耳朵里。
侯沧海甚至感到了自己身体受到了影响,某个部位很羞耻地发生了膨胀反应。杨兵则干脆平躺在小平台上,抬头面对着有几颗星星的天空。
吴建军身体还是挺不错的,让呻吟声持续了七八分钟,最后呻吟声音如断线的风筝一样,突然失去了踪迹。结束战斗不久,两人又开始了对话。
“我喜欢在楼顶,素素,明天又来。”
“去你的,你站得好难受。腿软得不行了。”
“那我们下去,休息。”
“等会,我今天真有正事要给你说。是正经事。我以前认识一个朋友,也是做医药代表的。他如今在浙江做保健品,据说是从一个中医世家搞到了秘方,据说对睡眠有很好的效果。”
“对睡眠有效果没有意思,要对肾功能有效果那才会有很多人买。”
“这个建议好,我让他们在宣传上加上。他们准备在山南电视台上打广告,我们利用渠道在医院里辅货,不是现款进货,不用投钱进去。”
侯沧海虽然才来几天,也知道这种干私活的行为在公司里是不允许的。他看了杨兵一眼,杨兵也在摇头。
吴建军没有料到素素姐说的是这事,道:“公司不准做这事,如果被发现了,我们要走路。而且,这是保健品,又不是药,怎么能进医院,现在不比以前,管得紧。”
素素姐如小女孩子一样,把头俯在吴建军胸前,道:“现在是马不食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我们当牛作马给伟哥做业务,一年到头能拿几个钱,只要把事情做起来,赚钱速度大大增加,一年等于以前几年。你干不干?”
“既然你要干,我也干。”
“我就知道贱货胆子大,是个做事的料。保健品的零售价是80元一盒,批价是40盒,给我们的底价是15。那我们进到医院就算35元,拿出10元做好处费,我们还可以得20元一盒。你算一算,这其中的利益得多大。而且,你可以让杨兵和侯沧海跟着你来做。侯沧海和杨兵都是从学校出来的,不是那种老江湖,给他们一点利益,我们能捡到大头。”
侯沧海和杨兵没有料到此事涉及到到自己,互相在黑夜中摇头。
终于,吴建军和素素姐离开了平台,回到寝室。
侯沧海道:“他们说的事情,能做吗?”
杨兵想了一会儿,道:“偷偷作,也许能行。你缺钱,如果贱货让你做,你愿意做吗?”
侯沧海也学着杨兵的动作,仰头望着天空,道:“我虽然缺钱,但是不想做这种事情,说实话,伟哥和老段都对我不错,我不想因为贫穷而做出这种没有原则的事情。最初老段说贱货路子野,我还没有理解是什么意思,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杨兵道:“或许,贱货的做法才是真正正确的。他批评我太学院派了,我现在发现,你也有这个问题。”
侯沧海沉默了一会儿,道:“做人还是得有原则和底线。”
这是一个奇异的夜晚,或者说这一夜是一个分界线,侯沧海、杨兵和吴建军从一个近似的,走向一个完全不同的人生道路。
第一百零九章 姚琳
下楼后,侯沧海没有再次杨兵寝室,直接回宿舍睡觉。
过了三四天,吴建军找了过来,提出了兼职做保健品的事情。侯沧海婉拒道:“贱货,你知道我这种情况,现在没有办法做保健品。”
吴建军提出了诱惑条件,道:“搞这个保健品肯定赚钱,到医院的价是35元,我们进价是20元,扣除了给医生好处费,你算一算有多少好处。”
侯沧海那日无意中听到了吴建军与素素的谈话,了解其底细,听到其隐瞒了底价,更没有心思掺合到其生意中,用肯定的语气道:“暂时没有能力做这事,我把脚跟站稳了再说。”
吴建军一直在察颜观色,见侯沧海确实没有兴趣,道:“侯子,我们是兄弟,才给你提起此事,不能给其他任何人谈起啊,否则按伟哥的性格,肯定会发作的。”
侯沧海拍了拍吴建军的肩膀,道:“你愿意给我讲这事,其实也知道我不会乱讲。”
对这一点,吴建军还是有把握的。他从高中毕业后当过兵、混过工厂、做过生意,虽然没有什么成就,可是阅人无数,见识也多,在其心目中侯沧海和杨兵都是有些呆气的学派,学派有时做事不灵活,但是大体上还是值得信任的。他有些想不通以前的侯沧海是多么精明一个人,怎么读了几年大学、在政府呆了几年,真把自己变成了学派。
侯沧海没有意识到在吴建军眼里自己已经变成了“学派”,只是按着自己的方式继续在小医院里严防死守,软磨硬泡。渡过了最初的心理考验期,半个月以后,侯沧海进入医院没有了以前的心理负担,政法委干部这个身份意识越来越淡,医药代表这个新身份的认同感越来越强。在这一段时间里,他在跑小医院时,无意中找到了一个象棋爱好者集中的茶馆,便混了进去,每天下班都来杀几盘。他吸取了在秦阳和江州的教训,不敢太张扬,还将以前“快刀手”隐藏起来,尽量模仿清风棋苑无影宗的防守风格,总在“无奈”的防守之后,偶然间偷袭得手。
在赢了两局之后,总要输上一局。在这种模式下,每天都能赢上三十到五十元,能将日常开支的缺口补上。
茶馆赢钱只能应付开支,要想完成每月三千元的治疗费用则还没有好办法,这让侯沧海有些焦灼。他将所有压力隐藏起来,狠命地跑医院,每天到医院与医生见面的次数排在省城南州各医药代表首位。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第一次月会。月会有两个主题,第一个主题是总结上月工作,布置下月任务。
在总结工作前,参会人员都要汇报上个月的情况,核心是销量以及遇到的问题。等到三个主管汇报结束时,整个会场气氛都变得压抑起来。整个二七公司销售都在下滑,虽然大家都知道这个事实,可是在会场上讲出来,仍然让所有人感到紧张。
伟哥比平时要沉默,当最后的朱颖讲完以后,叹息一声:““这个状况继续下去,我无法向总公司交待,你们摸着良心说说,能不能向我交待。这次销售下滑,固然有临床费和交际费的问题,更多的还是我们公司有老大思想,觉得我们二七公司是大公司,实力强,名声好,在各个医院关系处得到位,因此就懒了,不愿意去跑医院,这几天天气确实很热,你们不少人就天天以热为借口,晚上吃喝玩乐,白天睡大觉,在下午才匆匆跑一跑医院,甚至只是打了一个电话,这样能把工作做媸,鬼才相信。这个月,跑医院最多的是侯沧海,我特意统计了填写了拜访表,平均每天七个医生,你们谁能做到。虽然这个月侯沧海负责的四个小医院还在下滑,但是我相信,下个月绝对涨起来,不信我们走着瞧。”
得到了伟哥如此隆重的表扬,侯沧海觉得被其架在了火上。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个道理放之四海皆准,在二七公司同样适合,他不想成为被人盯着的“秀木”。
上午开完会,中午聚餐。
在开会时,伟哥将所有人都批了一顿,声色俱厉地安排了下月任务,这是硬的一手。到了中午,为了笼络人心,他又恢复了笑脸,安排了啤酒,与大家频频碰杯。
下午则这是让侯沧海感到高兴的时刻。
每个业务员跑业务都要产生费用,在二七公司实行集中报销制度,每个月十日集中在一起把跑业务的费用算出来,伟哥签字后,在财务室报账,冲抵上月借出来的钱。要报账就涉及到贴票,诸如交通票、住宿发票、餐饮发票等业务费用全部贴得规规矩矩。虽然贴票是极为繁锁之事,可是涉及到每个人利益,大家还是做得挺认真。
把上个月的费用报销完成以后,还得作下一月的预算表。
侯沧海依据第一个月实际发生的费用,略为上浮以后,填好了预算表,拿给主管老段签字。老段拿着预算表看了半天,摇头,道:“这样填不行,还得重来。”
侯沧海在算预算时,根据实际情况进行了上浮,上浮度应该在百分之五左右。他还以为老段发现了自己作假行为,尽量小心地问道:“老段,你觉得应该是多少?”
老段面无表情地道:“你的任务很重,预算得太少,这是作茧自缚,而且,你跑医院次数最多,按照这个填法,所有人的预算全部得下调。如果真是这样,所有人都要恨死你。”
一语惊醒了梦中人,侯沧海急需钱,预算高一点自然是好事。他之所以拒绝了吴建军一起做保健品的建议,是因为这个做法是拿着二七公司的钱做私活,有违其原则。但是他并非机械之人,对于二七公司内部灰色做法,并不一味排斥。
“老段,我应该怎么填?这个度怎么把握。”
“刚才伟哥都表扬你跑医院最勤,你就多想法花钱的法子,比如,增加点请客吃饭的钱,增加点业务费,只有事情做得多,花钱才多。”
有了老段指点,侯沧海大着胆子增加了好几样工作任务,提高了三千五百块钱的预算。为什么增加的是三千五百块钱,构成很简单,三千元是母亲的治疗费用,五百块钱给怀孕的妹妹。
老段在预算上签字以后,伟哥仔细看了一遍,大笔一挥,签上了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