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徐浩成引见了一位气功大师来河州


柳林与张贵明的股权之争还在延烧,杜林祥却已在紧锣密鼓地展开收购德国TKK公司的工作。他与庄智奇,分别飞了一趟德国,与TKK公司高管就收购细节展开谈判。

谈判越深入,杜林祥越有捡着大便宜的感觉。这TKK好歹也是国际知名的大公司,欧洲的百年老店吧,怎么如今甩卖自个的价钱这么便宜?以纬通的实力,吃下这家公司毫无问题。谈判桌上,有好几次他都想直接拍板签合同了,但多年的商场经验告诉他,瞅着这帮德国鬼子着急甩卖的样子,自己再拖上一段时间,还能再杀价。

或许是太兴奋的缘故,从法兰克福回香港的航班上,杜林祥只小憩了一会儿,就再也睡不着。趁着这段旅途中的闲暇时光,他在宽敞的头等舱座椅上,又把近段时间的工作在脑海中梳理了一遍。

自打计划启动以来,可谓顺风顺水。接下来真能以不高的价钱吃进TKK,这栈道就算修好了,剩下的,便是统御大军暗度陈仓了!回想起计划的每一个细节,杜林祥更对“有舍才有得”这句话深信不疑。

计划之所以进展顺利,就在于自己懂得舍,将那些看上去有望独吞的利润,分享给了赖敬东、徐浩成、张贵明等人。甚至河州的刘光友,也在自己的鼎力支持下官升一级。可这些人,回馈给自己的,一点都不少!

没有刘光友,收购信丰集团的谈判不会那么顺利,纬通集团也不可能从徐万里那里争取来如此多的优惠政策。刘光友目前的位置极为重要,伴随计划的推进,还少不了要他出手帮忙。

赖敬东不仅提供了大笔资金,结结实实缓解了纬通的资金压力,更点拨自己想出了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妙计。通过近期的炒作,杜林祥心中的底气更足了。

张贵明坐镇梅河,至今还为自己看着矿山。没有这个在当地八面玲珑的人物,光是应付政府检查或协调各方关系,就会耗掉不少精力。尤其是在那场自导自演的股权争夺战中,张贵明本色出演,立下大功。

徐浩成的作用也是不容小觑。有了他,纬通集团在非洲平白无故多出一座铜矿,起码在外界看来,企业进军矿业市场的第一仗就大胜而归。接下来,纬通再要吃进国内矿山时,就会显得顺理成章。

就说这次赴德谈判收购TKK吧,几乎是众人合力的结果。在香港的闲谈中,徐浩成第一次提到TKK的项目,他说曾听宋红军说过这个项目,欧洲冶金行业的巨头正在低价甩卖。徐浩成还说,纬通有意造出声势,营造出在矿业市场跑马圈地的氛围,不妨拿下TKK。

可是,有关TKK的具体情况,徐浩成也并不清楚。所幸还有赵筱雨在,这个当初宋红军的小姨子,如今张贵明的红颜知己,对这个项目十分熟悉,并很快帮助杜林祥与TKK牵上线。

收购外企,需要在国家有关部委办理一系列手续。当杜林祥与刘光友一起向徐万里汇报后,徐万里当场拍板全力支持。河州能搞定的事,全部一路绿灯;河州办不下来的事,政府还出面进京协调关系。收购TKK后,部分生产线需要转移回国内,刘光友甚至都在河州工业园区内,为项目预留了新家。

人脉、钱脉,的确是政商界的任督二脉!

飞机降落机场后,杜林祥不打算在香港耽搁,准备立刻转机回河州。秘书在机场办理手续时,他接到了徐浩成的电话:“杜总,有件事要麻烦你一下。”

杜林祥说:“千万别说麻烦!有什么事,徐总尽管吩咐。”

徐浩成说:“我在香港有个朋友,这周打算去河州找徐万里办点事,你能不能安排一下?”

杜林祥却犯难起来:“徐万里毕竟是市委书记,我去求他办点事,都得低三下四,要帮你的朋友说话,怕是使不上劲。”杜林祥心里甚至埋怨,你徐浩成不早就和徐万里搭上线了吗,干嘛这种事还来找我?

“是我没有表述清楚。”徐浩成说,“我所谓的安排,不是叫你引见他们见面。这些事情,他自己会搞定。只是我那朋友吧,喜欢排场。初到河州,人生地不熟的,安排个酒店,找个专车什么的,得麻烦你一下。”

原来是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杜林祥立刻说:“徐总放心!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一定让他在河州期间风风光光。”

杜林祥飞返河州,办公室主任高明勇领着一帮人来机场接机。从机场回公司的路上,杜林祥交代说:“徐浩成的一个朋友周末要来河州,咱们接待一下。据说这人喜欢排场,到时阵仗搞大一些。”

这些迎来送往的事情,只需杜林祥一声吩咐,高明勇自然会办得漂漂亮亮。周末的下午,高明勇坐着一辆奥迪A6轿车赶往机场,另一辆价值不菲的宾利跟在后面。

河州机场方面的关系早已疏通好,但凡纬通集团的重要客人,都可以直接把车驶进停机坪,摆到廊桥下接机。飞机准点到达,客人从舷梯上缓缓走了下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一男一女,瞧模样像是助理。

高明勇赶紧迎上前去,热情地伸出双手:“魏老师,你好!”因为要确定接机时间以及为他们预订酒店,高明勇昨天与对方联系过,从传过来的身份证信息里,高明勇知道这位喜欢排场的客人叫魏晋风,籍贯在山西。在电话里,高明勇听对方助理一直称呼“魏老师”,便也跟着这样称呼。

魏晋风看上去五十岁左右,一头浓密油亮的短发,像是刚染过一样。圆脸盘上,宽宽的浓眉下边,闪动着一对精明的眼睛,说话的时候,会露出一口被香烟熏黄的牙齿。

宾利车自然是为魏晋风准备的。高明勇拉开车门,邀请魏晋风上车。女助理与高明勇跟着坐上宾利,另一名男助理则坐上奥迪。

汽车驶出停机坪,高明勇笑着说:“我们杜总本来是要亲自到机场迎接的,只是下午公司有个会走不开。他让我一定跟你说声对不起!”

魏晋风淡淡一笑:“林祥昨天给我打过电话,我当时就说,你有事就去忙。”

高明勇心想,好你个魏晋风,口气倒不小!如今敢直呼杜林祥大名的,满河州城也找不出几个。魏晋风倒好,一开口就是“林祥”。

高明勇继续说:“杜总已在酒店恭候大驾。今晚略备薄酒,为魏老师接风洗尘。”

魏晋风说:“感谢林祥的美意。不过近段时间本人一直在吃素,酒店里那些油腻菜,怕是受不了。”

魏晋风接着说:“麻烦你们来机场一趟,已很不好意思了。到了酒店安顿下来,你就不必管我们了。”

“那可不行。”高明勇说,“魏老师是最尊贵的客人,我们一定要尽地主之谊。都怪我安排不周,不晓得你在吃素。咱们今晚就换个地方,去品尝一下河州的素菜。”

“客随主便。”魏晋风说。

高明勇知道河州城南有一家出名的素菜馆,便安排一行人去那儿用餐。高明勇是个酒肉穿肠过的人物,绝非素食者,平常更讨厌光顾那些充满小资情调的素菜馆。在他看来,想吃素就在家弄点稀饭咸菜,非要整出些吃着有肉味、其实是素菜的玩意来,实在不伦不类。可今晚为了陪好客人,高明勇只好破例。

杜林祥接到高明勇发来的短信,心里颇为不快。这个魏晋风,排场忒大了点吧!老子分明在酒店订好了餐,你却一点面子不给,非要去吃什么素菜。看在徐浩成的面子上,杜林祥不便发作,他只是让高明勇招呼好魏晋风,自己就不去素菜馆作陪了。

素菜馆里自然是没有酒的,高明勇只能以茶代酒,陪着远道而来的客人。喝了一会儿茶,高明勇又忙着给魏晋风敬烟。魏晋风接过烟,端详着对方:“高老弟,我看你的气色不太好呀。是不是近来晚上老是起夜?”

高明勇点头道:“还真让魏老师说对了。近段时间,我晚上都要起夜三四次。赶上大冬天的,被冻得够呛。”

魏晋风说:“像你这样的年纪,晚上起夜一两次还算正常,再多,就得留意了。”

高明勇说:“是呀!我打算隔几天去煎一服中药,好好调理一下。”

“这样,我先帮你看看。”魏晋风站到高明勇身后,左手搭住他的肩膀,右手摁住他的腰部,接着说,“把上衣脱掉。”

魏晋风微闭双眼,口中轻轻说道:“全身放松,脑筋里不要想任何事情。”

高明勇闭上眼睛。大概两分钟后,便感觉有一股暖流在小腹部左冲右突。整个人虽是坐在椅子上,却有些飘飘然的感觉,十分舒坦惬意。

五分钟后,魏晋风坐回座位,手里重新捏起一支烟:“我已经帮你调理了一下。今天晚上,保准你起夜次数大大减少。”

高明勇终于明白,眼前这位魏老师,敢情是个气功大师。但不管怎么说,自己刚才的确在体内感觉到一股暖流,甚是舒服。他掏出火机,主动帮魏晋风点燃香烟:“多谢魏老师。”

魏晋风吸了一口烟,又低头朝高明勇耳语:“我发功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你自己也得加强调养。平时多吃素菜,少吃油腻食品。另外,不妨适当减少点床笫之欢。”

高明勇尴尬地笑了笑,低声说:“都一把年纪,那方面没啥兴趣了。”

魏晋风摇着头:“老弟没说实话呀。刚才我发功时,明显感觉你的腰腹间缠绕着一股阴气。”

高明勇真有些佩服魏晋风了,这家伙说的可是一点不差!最近,自己和一个广告公司的女白领打得火热。小姑娘热情似火,两人在一起时难免放纵过度。

这时,魏晋风的手机响了,他站起身来,去包间外接了电话。回到屋里,魏晋风笑着说:“我有个朋友,一会儿也要过来,不知是否方便?”

高明勇立刻说:“魏老师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朋友们欢聚一堂,有什么不方便的。”

大约二十分钟后,魏晋风的朋友到了,高明勇定睛一瞧,来者正是河州市委办公室副主任、市委书记徐万里的大秘赵洪飞。

高明勇听杜林祥讲过,魏晋风来河州,就是拜访徐万里的。赵洪飞能够出现在这里,看来魏晋风与徐万里已接上头。高明勇意识到,眼前的魏晋风可不只是个气功大师,更是一位神通广大的人物。

高明勇与赵洪飞也算认识,不待魏晋风介绍,便热情地打起招呼。赵洪飞坐下不久,兜里的手机就响了。看赵洪飞接电话的样子,便知道是徐万里打来的。两人说了几句话,赵洪飞就把手机递给魏晋风:“徐书记要和你说话。”

魏晋风拿起电话,亲切地说:“万里,你好啊!”

电话那头,徐万里也向魏晋风问好。瞧两人交谈的模样,徐万里似乎在向魏晋风致歉,表示自己公务缠身,这次不能陪同了。魏晋风有些失望,但还是竭力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通完电话后,赵洪飞说:“徐书记下午接到一个紧急通知,要去北京开会。领导出差,我这个当秘书的,按说都得跟着。但徐书记交代,让我留在河州,专门陪着魏老师。”

魏晋风微微点头:“万里太客气了。”

赵洪飞说:“上周魏老师给徐书记打过电话,你们谈的那件事,徐书记专门打过招呼了。今天去北京之前,徐书记又和市政府的廖秘书长通了电话。礼拜一,魏老师派你的助理直接去市政府那边办手续就行。”

魏晋风脸上露出笑容:“麻烦你们了。”

桌上的气氛逐渐轻松下来,高明勇问道:“赵主任,临近年底工作很忙吧?”

赵洪飞苦笑着说:“一天到晚,尽是些杂事。今天整个下午,都在写贺卡。写得腰酸背痛,却没写完。就这会儿,办公室有几个年轻人还在加班,帮着我写。”

“实在辛苦呀!”高明勇点头笑道。新年之际收寄贺卡,对领导的秘书来说的确是桩辛苦事。刘光友在给吕有顺当秘书时,就为这事向高明勇吐过苦水。想必此时的赵洪飞,也是深受其苦。

据刘光友说,当时从各地寄给吕有顺的贺卡太多,吕有顺连看都不会看一眼。但他会叫秘书将这些贺卡登记造册,而且做登记时还得分好类。比如,北京部委的同事,单独列一个表,在香港认识的商界朋友列一个表,河州的下属再列一个表……这些表,最后都会呈送给吕有顺。不难想见,谁寄了贺卡,吕有顺不一定记得,但谁没寄贺卡,吕有顺心里大概清楚。

徐万里的职位比吕有顺高,加之他辗转数省工作,同僚故旧更多。赵洪飞的工作量,自然轻松不了。

除了收贺卡,还得寄贺卡。一般说来,领导会给秘书一张表,让秘书照着表上的名单,一一寄出贺卡。贺卡上祝福的语言都是提前打印好的,领导只需签个字就行。领导们日理万机,签字这种活自然不会亲自动手。除了那些极为特殊的贺卡,一般都会让秘书学着自己的笔迹,在贺卡上签名。要签如此多的贺卡,还得小心翼翼地模仿别人笔迹,难怪赵洪飞忙活一下午还没弄完。

晚宴接近尾声时,赵洪飞又接到徐万里的电话。放下电话,赵洪飞对魏晋风说:“徐书记刚从北京打来电话。他让办公室准备了一点礼品,工作人员一会儿直接送到酒店。”

回到酒店后,办公室人员提着礼品袋,已等候在大堂。礼品袋里,装着两条高级香烟与一盒茶叶。魏晋风接过礼物,笑着说:“这么多年了,万里还记得我爱抽烟的毛病。听说他已经戒烟了?”

赵洪飞点点头:“徐书记戒烟好些年了。”

魏晋风说:“我和万里第一次见面是在五台山,那时他在北京学习,抽空和几位朋友来山中拜访。记得他的烟瘾特别大,我还劝他早点戒掉。没想到,被劝的人真戒了,我这劝人之人依旧恶习缠身。”

众人在魏晋风房间里小坐了一会儿便告辞。出了酒店,高明勇坚持要送赵洪飞回家。在车里,赵洪飞问道:“你们怎么认识魏老师的?”

高明勇说:“一个香港朋友给杜总打电话,说是魏老师要来河州办事,让我们接待一下。”接着他又试探着说,“看来魏老师要办的事已经办好了,这一趟也算功德圆满。”

赵洪飞说:“魏老师涉猎颇广,既研究《易经》,也痴迷气功,在香港还有一家公司。听说他和河州市政府驻深圳办事处之间,有个合作项目。这次来河州,估计是办理相关手续。”

高明勇猜想,魏晋风与徐万里谈了什么,赵洪飞或许真不知道,即便他知道,也不方便对外透露。高明勇赶紧转移开话题:“徐书记去北京开会,什么时候回来?”

赵洪飞停顿了一下,说:“领导们开会,时间也没个准。”

“是啊。”高明勇点头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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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有一类人,可以交朋友,但不能走得太近,更不要去得罪


第二天一早来到办公室,高明勇自然将昨晚的事情一五一十向杜林祥做了汇报。杜林祥若有所思地说:“这个魏晋风,看来有些来头。一个电话打给徐万里,就把想办的事办好了。”

“对了,”杜林祥接着问,“昨晚人家给你发功治疗,效果怎么样?”

“还真是神了!”高明勇说,“昨晚回家,我一觉睡到天亮都没起夜。”

因为魏晋风一来河州就爽约,让杜林祥在酒店里空等了好一阵,杜林祥原本已不打算见这个人,只是让下属陪好便行。但听了高明勇这番话,杜林祥又改变主意:“下午如果魏晋风没什么事,请他来我办公室坐一下。”

“我马上去联系。”高明勇说,“魏老师不仅会气功,还长期钻研《易经》,尤其擅长打卦。昨晚他给赵洪飞打了一卦,说到赵洪飞过去仕途里的波折,一说一个准。下午把魏老师请来了,不妨让他为杜总打一卦。”

看着高明勇对魏晋风一脸崇拜的样子,杜林祥笑着说:“好啊!”

下午三点多,魏晋风在高明勇的陪伴下,走进杜林祥的办公室。落座后,众人自然少不了一通客气话。

闲聊一阵后,高明勇把话题引到《易经》上:“魏老师多年来潜心研究《易经》,其造诣之高令人叹服。”

魏晋风笑着说:“我钻研《易经》数十载,越来越感到这部书的博大精深,恐怕穷其一生,也无法参透十之二三。”

杜林祥恭维道:“以魏老师的学识都参不透《易经》,那全中国也没人能参透了。”

魏晋风正色道:“打不得妄语啊。就我所知起码有两个人,其研读《易经》的本领远在我之上。我与他们相比,只能甘拜下风。”

杜林祥好奇地问:“哪二人?”

魏晋风说:“一位是国学大师南怀瑾先生,当年我去太湖之滨的学舍求教南怀瑾时,真是心悦诚服。另一位是老领导×××,尽管身在官场,整天俗务缠身,可论起对《易经》的领悟,实在令人望尘莫及。”

杜林祥并不知道南怀瑾是何许人也,但这位老领导的大名自己却听过。杜林祥觉得,魏晋风的话看似谦虚,实则有自抬身价的嫌疑。他究竟与南怀瑾及那位手握重权的大人物有多深的交情,谁也不知道,但听他一席话,仿佛和这些人很熟。

高明勇说:“昨晚魏老师发功为我调理了一下,身体立刻就清爽许多。你为赵主任打了一卦,更让赵主任心悦诚服。魏老师真是法力无边的活神仙。”

魏晋风说:“不是我有什么法力,只不过读《易经》时用了点心而已。中国的占卜术主要分成两个流派,一个是以天干地支为基本符号的‘术数’,起源于中国古代天文学;另一个就是以八卦为基本符号的《易经》,起源于上古时代的龟甲兽骨占卜。我始终认为,就中国的占卜术来说,没有能强过《易经》打卦的。占卜这种行为,就是从随机的事件中去寻求一种必然的结论。人生天地之间,逃不过自然规律的限制,也逃不过社会文明的约束。所以说,大到天地之机,小到人们的行为,都有一定的规律可循,有时也是可以被推测的——这便是占卜的科学性所在。”

高明勇趁势说:“魏老师难得来河州一趟,不知能否为杜总打一卦?”

魏晋风却摆起手:“不是我不给林祥面子,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昨晚为高老弟发功,接着又给小赵打卦,大伤元气,怕是十天半个月也恢复不过来。此时再来打卦,也只能是胡言乱语一通。”

高明勇一脸遗憾,但内心却对魏晋风愈发崇拜。杜林祥心想,这个魏晋风当真有几把刷子,不仅说起话来旁征博引,显得学识渊博,更懂得饥饿营销的手段。怪不得一般的算命先生只能坐在天桥下挣几个小钱,魏晋风却能游走于权贵之间。

魏晋风接着说:“这一次来河州,烦劳林祥款待。不能为你打卦,实在抱歉得很。但兄弟我也得有所表示,否则实在过意不去。”

高明勇的胃口被重新吊起。只听魏晋风说:“元气受损,卦是打不了。我倒可以凭借多年行走江湖的阅历,对林祥办公室里的摆设提点建议。”

“请指教。”杜林祥一脸谦逊,心中却想,魏晋风的手艺也忒多了点,不仅会气功、打卦,连看风水也在行。

魏晋风说:“你的办公室,之前一定也请高人看过,从桌椅摆设到壁上书画的位置,都暗合四象五行。因此,近年来财运高悬,事业发达。”

“可惜,美中不足的是,”魏晋风接着说,“你座椅后的那幅山水画虽然大气奔放,但画中山峦过于雄奇险峻。”

杜林祥说:“魏老师说的没错,我这办公室之前的确请人看过。那位大师还特意嘱咐我在身后挂一幅山水画,用意是背后有靠山。”

魏晋风哈哈大笑:“身后挂一幅山水画,寓意有坚强靠山,自然是没错。不过,这类画中最适宜的风景是连绵不绝的山脉,而且高低起伏不要太大。这也预示主人顺风顺水,一路都有贵人相助。”

魏晋风又说:“但你身后的画,异峰突起,颇有些‘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意味。如此险峰,只可用来欣赏风景,却不能作为倚靠。”

“恕我直言,”魏晋风最后说,“我看林祥的面相,是个有大福气的人。偶有小挫折,也可以逢凶化吉。日后若有什么大的风波,一定不是你的过错,而是靠山出了问题。”

魏晋风一席话,说得杜林祥心中发毛。本着宁可信其有的态度,杜林祥问道:“那我赶紧把这幅画换掉?”

魏晋风摇起头:“东方哲学,讲究一动不如一静。你如今运势正旺,因为一幅画,动了整间办公室的风水,反而得不偿失。我的意思,做些小修小补即可。”

“请魏老师指点。”杜林祥说。

魏晋风说:“不妨在这幅山水画的下面,搭一个小桌子。桌上摆设些珍贵的奇石,这便是风水学上所谓的靠山石。只要靠山一多,即便哪一个靠山出了问题,你也能稳坐钓鱼台。”

“多谢,多谢!”杜林祥感激地说。

魏晋风在办公室坐了一下午,晚上杜林祥又推掉其他应酬,和几位公司高管一起陪魏晋风共进晚餐。晚宴结束后,杜林祥把魏晋风送回酒店。临别时,高明勇还塞给对方一个厚厚的红包,算作指点风水的酬劳。

坐在车上,高明勇赶紧表功:“我说魏老师有真本事吧!回头我就让人收购一些靠山石,放在杜总办公桌后面。”

杜林祥说:“对于这些事情,我谈不上多么相信,也不是完全不信。当图个吉利吧,就按魏晋风说的办。”

杜林祥又问:“对魏晋风这个人,你怎么看?”

高明勇明白,所有高深问题的解答权都只能在老板手里,下属不可越俎代庖。他说:“我一时还想不出来。你觉得呢?”

杜林祥说:“就算把他吹上天,终究不过是个江湖术士。再说难听点,就是个骗子。当然了,能够出来混,身上没点招数是不行的。否则,他也不可能结交上徐万里、徐浩成这些人。”

杜林祥又说:“我原本不打算见他,可今天听了你的一番话,临时改变了主意。倒不是因为他的气功如何厉害,打卦如何灵验,而是我从徐万里对待魏晋风的态度上,学到了一点东西。”

“徐万里?”高明勇一头雾水。

杜林祥说:“徐万里说自己去北京出差,那是不折不扣的鬼话。这一周,河州摄影协会在郊外安排了一次采风,酷爱摄影的徐万里早就答应要去,刚才我还和协会主席联系了,他说徐万里今天从早到晚都和他在一起。”

“徐万里真是煞费苦心。”高明勇也反应了过来,“他的身份毕竟特殊,和魏晋风见面时如果留下一张合影相片之类的东西,日后魏晋风翻了船,他也担心跟着遭殃。所以,一面对魏晋风礼遇有加,一面又躲着不见。”

杜林祥说:“遇上魏晋风这号人,的确让徐万里头疼。魏晋风整天游走于权贵之间,谁也不知道他的关系网到底有多复杂。但和他走得太近,又担心有朝一日会受到牵连。对这类人,可以交朋友,但不能走得太近,更不要去得罪他。”

杜林祥点燃一支烟,摁开车窗,接着叹了一口气:“在复杂绵密的政商关系网里,连徐万里这样的人都要谨慎小心,何况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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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两个聪明男人之间的交流,不需要把话全部挑明


杜林祥步履匆匆地走进河州市委大院的办公楼,脸上挂着难以抑制的喜悦。昨天晚上,他接到庄智奇从德国打来的越洋电话。收购TKK的所有细节,已经全部敲定。收购的价格,比起TKK最初的报价,足足低了三成,杜林祥对此十分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