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敬东接着问:“那投行的佣金大概怎么算?”

杜林祥说:“我听庄智奇说过,如果采用现金支付的方式,投行佣金一般按照融资额7%左右的比例收取。”

“说得没错。”赖敬东说,“这7%就是行规。不仅是中国的行规,也是全世界的行规。”

赖敬东抿了一口茶:“但杜总是否知道,美国著名网络公司谷歌上市时,给投行的佣金是多少?”

“多少?”杜林祥问。

赖敬东伸出三根手指头:“3%,连所谓行规的一半都不到。而且负责谷歌项目的,全是那些平时牛皮哄哄的华尔街大投行。不客气地说,像杜总这样的客户,人家或许根本不拿正眼去瞧。可是面对气势如虹的谷歌,这帮家伙还为3%的佣金争得头破血流。”

赖敬东笑了笑:“有家美国投行的高管告诉我,做谷歌的项目,不为赚钱,只为强化本投行的影响力以及促进品牌价值的提升。”

“所以说,世间哪有什么规矩?唯一的规矩,就是由强者制定规矩。”坐在充满禅意的包间里,素来喜欢礼佛参禅的赖敬东,却不似平日那般温和谦让。此时的他,只是一个霸气十足的商人。

杜林祥无奈地说:“赖总的话句句刺耳,可我却反驳不了。”

赖敬东的语气愈发咄咄逼人:“有缘做成这单生意,台江资本多赚几个亿而已;杜总如果不愿合作,我们也不损失什么。买卖不成情义在嘛!不过对于纬通,这却是一场不生便死的豪赌。”

杜林祥苦笑着说:“赖总是吃定我们了!”

赖敬东将后背靠在沙发上:“佛家讲究缘分。能与杜总相识,也是一场缘分啊。这些日子,我亲眼见到杜总临危不乱,独撑大局,更目睹你涉险滩、过难关,一战而破万顺龙。我不是吃定杜总,而是佩服杜总。之所以如今双方能有合作意向,也是因为我看好杜总你这个人。以纬通目前的处境,若非有杜总坐镇,我还不愿与之合作。”

“再者,”赖敬东继续讲道,“生意场上,哪有谁吃定谁的事,杜总完全可以拒绝我们。至于拒绝我们之后,是否还能碰到如此慷慨的投资者,那就是另一回事。”

杜林祥说:“比台江资本有钱的投资机构多的是,不过比赖总更了解纬通,更了解我杜某的人,恐怕是没有。”

“杜总这话说得透彻。”赖敬东笑道,“就纬通目前的窘境而言,如果不了解杜总的非凡胆识与过人魄力,恐怕真没有投资者敢拿出一亿美元。”

杜林祥不停地抽着烟,缓缓说道:“赖总知道我这个人,靠着勤奋努力,做包工头赚到第一桶金。多年前,我已算个小财主,不太会为钱发愁。”

“不过这些年来,我脑子里琢磨的又全是钱字。”杜林祥话锋一转,“为什么呢?因为我认定,杜林祥有三千万或三个亿,差别并不大,但杜林祥是个企业家抑或土财主,却有天壤之别。”

赖敬东点头道:“没有这番雄心壮志,也不会有今日的成就。”

杜林祥又说:“赖总的意思,是把上市失败的风险全部转嫁到我身上,台江资本则要毫发无损地退场。其实,上市一旦失败,我个人的命运就已经注定。纬通会倒闭,我也要倾家荡产。那么,杜林祥身上是背着三十亿还是五十亿的债务,差别又有多大呢?既然一丁点风险就能压垮我,全部风险由我来担起又有何妨?”

赖敬东说:“杜总的意思,是答应我们的条件了?”

杜林祥说:“城下之盟,我哪有什么讨价还价的资本?但有一点,我绝不接受。”

“哪一点?”赖敬东问。

杜林祥说:“前几天正在上海谈判的庄智奇给我打来电话,说关于可转股债的形式,陈远雄又提出新的条件。在未来债转股的过程中,你们的占股比例要和股票发行价捆绑起来。”

赖敬东说:“有这回事!所谓可转股债,就是纬通上市成功后,我们的投资会转为股份,如果失败,它就作为债务。如果一开始就占股,纬通上市失败欠下巨债,台江资本作为股东就会被其他债主缠上。而将占股比例与股票发行价捆绑,目的也是确保我们的收益。债转股的过程中,占股多少随发行价浮动。如果股票发行价高,我们的占股可以低一点,如果发行价低,我们的占股比例则随之增加。总之,股价乘以股份后的总收益,是台江资本最为看重的。”

杜林祥的目光忽然变得坚毅:“赖总看重收益,我看重的是对纬通的控制权。如果未来发行价偏低,你们的占股不断扩大,我岂不是成了小股东?我说过,杜林祥是个企业家抑或土财主,才是我最在意的。我绝不容忍自己亲手创立的企业,落入他人之手。”

赖敬东忽然笑起来:“杜总果真是谈判高手,我想这才是你此行的真正目的。刚才谈的可转股债,拿物业项目对赌,都是虚晃一枪。谈判桌上,你步步退让,为的只是最后提出这个条件。是啊,你杜林祥都让步成这样了,我赖敬东再丝毫不退,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杜林祥掐灭烟头:“赖总退不退我无权置喙,不过我的确退无可退。”

“退,当然要退。”赖敬东说,“因为我原本就没想过进。我的兴趣不在控股权,而在于投资的回报。协议中可以约定,无论台江资本的占股比例如何扩大,始终不能超越杜总你。”

杜林祥终于露出笑容:“有赖总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谈了一下午,终于有结果了。赖敬东看了看手表,“一会儿我那位台湾朋友就要来了。今天看来真的只能借花献佛了,就把朋友请客的这顿晚餐,当成咱们的庆功宴。”

“恭敬不如从命。”杜林祥说。

在陈诚公馆豪华包间里的晚宴,半小时后准时开始。台湾的朋友似乎也知道赖敬东的喜好,专程带来了在重庆并不常见的汾酒。杜林祥不知是由于谈判结束的喜悦,还是由于再次接受城下之盟的悲愤,酒量出奇地大。

晚宴间隙,杜林祥踱步到包间外的阳台。站在这栋具有历史沧桑感的建筑里,俯瞰璀璨夺目的山城夜景,吹着怡人的江风,杜林祥心中五味杂陈。他不自觉地摸出一支烟,点燃后深吸了一口。

赖敬东走了出来,他拍着杜林祥的肩膀:“少抽点烟,你也快五十了,得爱惜身体。”不谈生意时,赖敬东那慈眉善目的表情终于回归。

“脑子里事情太多,烟怕是少抽不了。”杜林祥说。

“想什么呢?”赖敬东问。

杜林祥说:“我在想,拿到赖总的钱后,如何把每一分都花在刀刃上。”

“能否上市,就在于纬通全国扩张战略的成败。”谈到生意,赖敬东的表情重新严肃起来,“你们拟定的战略规划总体框架不错,但还可以细化。”

赖敬东继续说:“你们的规划里有时间表,每季度拿下多少地,开多少盘,在哪些城市完成布点,资金如何调配,所有这些都写出来了,很详尽。不过在我看来,时间不应该仅仅精确到季度,而要精确到月,甚至是周。如今的纬通,每一步都不能踏空呀。”

杜林祥点点头:“我也这样想,所以让公司的人还在修订计划。”

赖敬东说:“我找了几家国际知名的咨询公司,还通过朋友关系,联系了几位中国地产界的大腕。我看就下个月,大家在上海聚一下,搞它一次头脑风暴,把即将付诸实施的战略规划的每个细节,再认认真真地模拟一遍。”

赖敬东笑着说:“这几家咨询公司的收费,可不便宜哟。这钱我出了,我也得为朋友出把力嘛。”

“赖总费心了,谢谢你。”杜林祥说。

赖敬东说:“现在还说这个谢字,就见外了。”

杜林祥摇着头:“对于我,这是一场豪赌。而赖总你,却签了一份稳赚不赔的合同。即便我赌输了,你也是毫发无损。所以呀,赖总这般热心,我理当致谢。”

赖敬东哈哈笑起来:“没有哪个生意人,心中只在乎毫发无损。我更希望你赌赢,这符合双方的利益。”

“是啊。”杜林祥说,“我也希望有朝一日,能与赖总痛痛快快地喝一场庆功酒。”

赖敬东眺望夜幕下的江面:“在离此几公里远的重庆朝天门,脚下的嘉陵江,便要与从青藏高原奔泻而下的长江汇流一处。大江一路向东,流过九省通衢的武汉,流过六朝古都南京,流过十里洋场的大上海,浪涛滚滚,最终汇入太平洋。我相信,以杜总之才,终究有一日是要到宽阔的大洋中一展身手的。”

杜林祥笑得很沉重:“承你吉言,但愿有那么一天!”

 

 

4 领导者身边没有亲信,所有下属就全是你的亲信


从重庆返回河州后,杜林祥立刻将自己与赖敬东见面的情况,通报给了庄智奇。说完后,杜林祥长叹一声:“能做的让步,我都已经让了。下面你和陈远雄的谈判,速度应该可以加快了。”

庄智奇说:“我会抓紧与陈远雄谈,尽早把所有细节敲定。”

“越快越好。”杜林祥说,“时间对于我们来说,就意味着一切。纬通向全国扩张的架势已经摆出来了,就等着资金到位。”

庄智奇说:“陈远雄如今也很急切,盼着早日签署协议。尤其是派财务审计团队的事,他已经说了好几次。”

“就是审计那几个拿来和他们对赌的商业物业?”杜林祥问。

“嗯。”庄智奇点头说,“就是商业步行街那几个项目。审计结束后,他们便提供搭桥贷款,把项目原有的债务转移到我们身上。剩下几个干净的项目押在那里,如果不能按时上市,这些项目就要作为赔偿拱手相让。”

杜林祥冷笑一声:“他们的算盘,打得贼精啊!”

“是啊。”庄智奇一脸无奈。

“其他事可以快一点,这件事却不要急。”杜林祥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大腿,“等上半个月,再让他们过来。”

庄智奇说:“陈远雄可是催得很急。”

杜林祥语气坚定:“无论找什么理由,先耗上半个月。半个月之后,他们的审计团队就可以进驻河州了。”

“好的。”对于庄智奇来说,让谈判再拖延半个月,显然不是难事。

庄智奇第二天便赶赴上海,按照杜林祥交代的节奏,与陈远雄谈谈停停,一点一滴地消耗着时间。杜林祥则一直留在河州,不过这一段时间,他极少来办公室。公司的人大多不知他的去向,好多时候打手机也是处于关闭状态。

半个月后,庄智奇如约回到河州,与他一同前来的,还有台江资本派出的财务审计团队。团队阵仗不小,一共二十来号人。领头的两人,一个是年近七十的老太太,说一口陕西话,据说与赖敬东是同乡;另一位则是老外,来自英国,是位资深的注册会计师。

抵达当晚,杜林祥就设宴款待了审计团队一行,不过饭桌上众人实在聊不到一起去,杜林祥听不懂老太太的陕西话,对英语更是一窍不通。审计团队第二天便开始工作,杜林祥只交代财务部门的人积极配合,自己再未露面。

审计持续了二十多天。审计完成后,陈远雄很快便打电话给庄智奇,通报了审计顺利过关的消息。得知这一消息,杜林祥心中的巨石终于落地。他点燃一支烟,在办公室里悠闲地抽起来。

掐灭烟头,杜林祥拿起电话,将儿子杜庭宇召来办公室。杜庭宇来之后,杜林祥开口问道:“接待台江资本审计团队的事,你全程参与了,感觉怎么样?”

杜庭宇说:“他们白天到公司财务部查账,晚上回宾馆接着开会,一副认认真真的样子。除了要求我们提供各种各样的财务报表,几乎从不和我们的人接触。集团公司办公室主任高明勇原准备周末安排他们去郊游,结果也被婉拒。”

杜林祥面无表情:“这就叫职业精神,以后咱们纬通的员工出去办事,也能有这副模样,就不错了。”

杜庭宇说:“他们办事的确认真,可笑话也闹了不少。”

“什么笑话?”杜林祥问。

杜庭宇说:“那两个领头的,一个是英国人,名牌大学毕业,成天一副绅士派头。另外那个老太太,不仅是赖敬东的老乡,还给赖敬东当过好些年保姆,四十多岁才去财务学校自修会计,至今连普通话都说不利索。最可笑的是两人交流的样子。英国人的翻译是个上海姑娘,根本听不懂老太太的陕西话,这时就得靠另一人把老太太的陕西话翻译成普通话,上海姑娘再把普通话翻译成英文。”

见儿子一脸的嘲弄与不屑,杜林祥摇头道:“赖敬东能有今天,难道还不如你高明?”

杜庭宇挨了训,呆呆地站在原地,内心却不服气。杜林祥接着说:“你见多识广,还去国外留过学,知道什么是喀保镖吗?”

“知道。”杜庭宇回答,“就是来自尼泊尔的廓尔喀雇佣军,素来以骁勇善战著称。许多廓尔喀雇佣军退役后,改行当富豪的保镖。”

“没错。”杜林祥对于儿子的博闻强识还算满意,“我还是前不久去香港才知道的。就是那个徐浩成,他身边便有好几个喀保镖。你知道他为什么信赖喀保镖吗?”

“不就因为这些人训练有素,战斗力强!”杜庭宇说。

“原先我也这样认为。”杜林祥说,“不过徐浩成却告诉我,之所以信赖喀保镖,是因为他们既听不懂普通话,也听不懂广东话。”

杜庭宇大概明白了父亲的意思:“你是说赖敬东故意派来两个不好打交道的人?”

“是啊。”杜林祥点点头,“连语言沟通都有问题,收买起来自然难很多。尤其那个英国人和陕西老太太,他们之间交流,竟然需要两个中间人充当翻译。这种状况下,两人想合伙干点坏事,简直难如登天。”

杜庭宇说:“据说他们两人是分头工作,中途极少交流,最后呈交两份审计报告给赖敬东。”

杜林祥冷笑一声:“这也算是赖敬东精心设计的安全阀,或者叫风险防范机制吧。”

杜林祥抿了一口茶:“你跟着庄智奇有些日子了,学到些东西没有?”

杜庭宇说:“庄总的确精于资本市场的运作。他对我也是尽心辅导,将肚子里的知识倾囊相授。”

杜林祥满意地点点头:“对庄智奇这个人,你怎么看?”

杜庭宇说:“是个绝顶聪明的人。更难得的是,此人没多少权欲之心,更不喜欢拉帮结派。”

“何以见得?”杜林祥问。

杜庭宇顿了顿说:“我来公司有段时间了,据我观察,无论安幼琪还是林正亮,手底下都有一帮人。安总分管的营销部,林叔分管的工程部,两拨人时常互不买账。庄总倒没有这方面的问题,他对所有人都客客气气,但公司里也没人是他的铁杆亲信。”

“你的观察没错。”杜林祥说,“庄智奇的确不是一个权欲熏心的人。他不喜欢搞小山头,或者说他身上的独行侠性格,注定搞不了小山头。庄智奇愿意辅佐我,更多是想实现自己的价值。”

杜庭宇笑着说:“那你还要我继续在一旁监视着他吗?”

“当然。”杜林祥说,“对一个人放心,绝非就可以放手不管。某种特殊情况下,那些并非权欲熏心的人,也可能被下面的人拥戴出来,哪怕他本人并不情愿。”

“就像陈桥兵变时的赵匡胤、辛亥革命时的黎元洪。”杜庭宇说。

杜林祥点点头,接着话锋一转:“不过,如今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你做。盯庄智奇的事,先放一放。”

“什么事?”杜庭宇问。

杜林祥说:“与台江资本的合作协议,估计很快就要签署了。战略发展部这边完成了阶段性任务,暂时没多少事。公司下一步的工作重心,就是向全国扩张。我打算让你去一家分公司,当副总经理。”

杜林祥接着说:“纬通毕竟是一家地产企业,除了资本市场,你对地产行业的特性也必须熟悉。纬通即将组建各省的分公司,你去到新建的公司,从选地、拿地到施工、营销,所有事情都经历一遍,对地产企业的运作模式就会了然于心。”

“另外一点,这也是你建功的机会。”杜林祥说,“在战略发展部跟着庄智奇,你只是个帮手,功劳终究是人家的。到了分公司,就能独当一面,干出来成绩,功劳自然记在你的头上。先立功,再立威,等到你真正接班时,下面的人才会心服口服。”

杜庭宇有些激动,他禁不住说道:“为什么是副总经理,干吗不让我去当总经理?”

杜林祥笑了:“你也跑来老子这里要官当了?”

杜庭宇说:“当不当官不重要。可你既然想让我建功,干吗去当副手?有了成绩,还不是别人的!”

“不要急。”杜林祥跷起二郎腿,“你能想到的,老爸都替你想到了。未来向全国扩张,你知道哪里是硬骨头,哪里顺风顺水吗?哪家分公司业绩最耀眼,哪家分公司吊车尾?”

杜庭宇摇着头:“不知道。”

杜林祥说:“别说你了,我在商海里扑腾这么多年,现在也不敢妄下断言啊。经商就像打仗,将领固然重要,但很多时候也得看天时地利。贸然把你派去一个分公司当总经理,结果因为各种原因,当地的业务迟迟不见起色,到时怎么办!”

杜林祥接着说:“皇帝御驾亲征,是不能打败仗的。而你未来要接掌纬通,要让所有人拥戴你,因此也不能打败仗。”

“爸,那你的意思是……”杜庭宇问。

杜林祥说:“你先随便去一家分公司,干着副总经理,权当熟悉一下工作。过个一年半载,哪家分公司是需要长期耕耘的,哪家分公司是能最快出业绩的,我心里大致也有数了。到时,我会把你扶正,更会把你派去最能出彩的地方。”

“好吧。”杜庭宇感谢父亲的良苦用心,不过作为一个极其自负的年轻人,他的内心却不免五味杂陈。

“对了,”杜林祥说道,“我打算把尹小茵也调离战略发展部,让她去一家分公司。”

“把她也调走?”杜庭宇有些不解,“当初你让我和小茵去战略发展部,不就是盯着庄智奇吗?如今怎么把我们两人都调走?”

杜林祥说:“盯着庄智奇的事,我会安排其他人。再说你看小茵对庄智奇一往情深的样子,她还能胜任这份工作吗!”

杜庭宇说:“我刚来纬通时,爸就说小茵对庄智奇有好感。不过这段时间在一起工作,我还真没发觉。在公司,他们二人的关系没看出多热络。倒是尹小茵与庄智奇的儿子,相处得很融洽。”

“在这一点上,我看你还不如尹小茵聪明。”杜林祥笑了,“情场如战场,也是要讲究谋略的。对于庄智奇这种家庭责任感很重的男人,关心照顾好他儿子,恰恰才是赢得他真心的最高明手段。那个陈锦儿,整天只知道围着庄智奇打转,比起尹小茵已落下风。”

杜庭宇也笑了:“爸让小茵去外地,陈锦儿倒要开心了。”

“这恰是我的初衷。”杜林祥说,“很多事还要仰仗陈锦儿的干爹徐浩成。让庄智奇与陈锦儿保持某种亲密关系,对于企业发展很有必要。”

“有道理。”杜庭宇接着说,“爸,我去外地分公司,想带上两人一起去。”

“谁?”杜林祥问。

杜庭宇说:“一个是我留学时的同学,去年刚在美国拿到博士学位,是难得的人才,我好不容易才说动他来纬通工作。另一个就是四叔的儿子,他从小和我关系铁,大学毕业后也一直在纬通工作。”

“不行!”杜林祥断然拒绝,“不仅他俩不行,其他人也不行。我劝你多学庄智奇,对周围的人客客气气,但永远不要和谁太亲近。”

“为什么呀?”杜庭宇有些想不通,“你不是让我出去建功立业吗?我身边总得有几个信得过的帮手!”

“儿子呀,爸爸犯过的错,不希望你再犯。”杜林祥叹息道,“安幼琪、林正亮算是我的左膀右臂,算是信得过的人吧?可你在公司也看见了,他们各有各的山头,弄得我有时都头疼。为什么会这样呢?”

杜林祥自问自答:“小圈子里用人,就是这种结局。工作中的下属也是你生活中的朋友,下手时轻不得重不得,恼火得很。爸爸当年也有不得已的苦衷,事业初创,没有几个人才来投奔,不靠着这些人,也走不到今天。你的事业平台不同了,用人一定要讲究五湖四海,不要再去找什么同学、兄弟来当所谓的心腹,这样只会得不偿失。”

杜林祥继续说:“都知道我是文康人,公司里有很多文康的老乡。既成事实,想改变也难。但公司向全国扩张延揽人才时,我就定下一个规矩,不要说文康人,就连籍贯是洪西省的,也一律不要!纬通要成为全国性公司,就一定要汇集各地的人才。”

杜庭宇默默听着,不时点头。只听杜林祥接着说:“你的身份特殊,会有很多人刻意来接近你,以为日后进身之阶。不要得罪谁,但也不要和谁走太近。张三、李四都希望成为领导的心腹或亲信,如果张三成功了,李四难免失落,甚至会离心离德。领导者身边没有亲信,所有下属就全是你的亲信。”

“我明白你的意思。”杜庭宇说。

看到儿子一点就通,杜林祥颇为欣慰,他最后语重心长地说:“下面有几个山头不要紧,身为一把手,可以去平衡各个山头的利益,但有一点是大忌,那就是领导者划出个小圈子,自己去占座山头。蒋介石为什么失败?不是因为国民党内派系林立,而是因为他身为领袖,不去平衡各派系势力,反而自己成了黄埔系、浙江帮的老大。如此一来,把自己封闭在小圈子里,其他派系的人,还会把他当成真正的领袖吗?”

杜林祥虽然读书不多,活学活用的本事却了得。关于蒋介石失败原因的分析,还是那天在重庆陈诚公馆,赖敬东在饭桌上讲出的。如今,杜林祥结合纬通的现状,又把这番道理讲给了儿子。

 

 

5 大官出行,下面一定是“四大天地”


一艘伤痕累累的战舰,再次踏上前途未卜的征程。

与台江资本的投资协议最终签署,一亿多美元的投资很快陆续到账。万事俱备,东风又至,纬通开始势不可当地向全国扩张。

早在赖敬东的投资到位前,安幼琪已派出两百多人分赴全国各城市找地,而在签署投资协议当月,纬通便在全国吞下四块土地。纬通的拿地速度很快,但在地块选择上却严格遵照当初制订的计划——纬通拿地的城市,全部为国内二三线城市,所吃进的地块,也处于所在城市的郊区。由于是“生地”,这些地块并不被注重短期利益的当地开发商看好,竞争相对不算激烈,而且未来有升值潜力;基本上没有拆迁的遗留问题,有利于迅速开工和交付;地块面积普遍较大,适合建设大规模的中低档住宅楼盘。

得益于杜林祥的严厉督促以及贯彻始终的标准化战略,安幼琪与林正亮,企业的营销部门与建筑施工部门出现了难得的精诚合作,纬通的开盘速度屡屡让同行目瞪口呆。在北方一座省会城市拍下一个四十万平方米的地块,从进场施工到开盘销售,仅仅用了两个月时间。在华东一座地级市竞买地块得手后,安幼琪在拍卖会现场宣布项目要在六个月内开盘,在场同行均认为绝无可能。因为按照行业常规,从规划设计到开盘销售,一般起码需要一年,但是纬通竟然打破常规,真在六个月后如约开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