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顺龙也在自己那间古色古香的办公室里收看了电视转播。发布会结束后,他扭头对站在身旁的孙兴国说:“姓庄的一开头不是说什么‘有话直说,实话实说’吗,怎么到最后谎话连篇?什么个别中层管理人员,不代表企业行为,敢情我还得谢谢他们!”

孙兴国低着头:“万总,都是我的错。”

万顺龙叹了一口气:“兴国,你知道错在哪儿吗?”

孙兴国摇着头不敢吱声。万顺龙冷笑一声:“民国初年,国务总理赵秉钧派人暗杀了宋教仁。凶手后来被抓,一时举国哗然。赵秉钧向袁世凯检讨时,也口口声声说自己错了。袁世凯问他哪里错了,赵秉钧说他错在不该动杀念。袁世凯不以为然地挥手说,杀人不是问题,咱们北洋的弟兄没少杀人。不仅我们杀人,我们的敌人也杀人,杀人从来不是错。错就错在,你杀人,被人家逮到了。”

孙兴国满脸羞愧:“都怪我办事不力。”隔了一会儿,孙兴国又问:“杜林祥他们,接下来准备干什么?”

万顺龙说:“除了适可而止,他们还能干什么?要靠这件事扳倒我,还差得远。他们故意不点顺龙集团的名,甚至炮制出个别中层管理人员所为这样的弥天大谎,就是给我个台阶下。当然,杜林祥不会做赔本买卖,他的目的,无非让我退出借壳上市的争夺战。”

孙兴国说:“说不定还有转机。上午马姐不是去找姜省长了吗?只要姜省长肯站出来说话……”

“难啊。”万顺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说话间,办公室的大门推开,身着一套淡黄色连衣裙的马晓静走了进来。这套连衣裙是马晓静上个月在巴黎定制的,配上她曼妙的身材,可谓相得益彰。万顺龙依旧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并没有搭理自己光彩照人的妻子。孙兴国主动发问:“马姐,姜省长怎么说?”

马晓静叹了口气:“还没等我开口,姜省长就把我劈头盖脸训了一顿。他说顺龙与纬通都是洪西的明星企业,为什么要私底下搞小动作,互相拆台?”

孙兴国说:“他老人家就不能帮我们说几句话?”

马晓静摇头说:“姜省长说昨天晚上吕有顺亲自找到他,表明了河州市政府的态度,那就是希望顺龙与纬通以和为贵。吕有顺还说杜林祥很顾大局,并不想把事情闹大。姜省长当时就表扬了杜林祥,还让吕有顺把他的表扬转达给杜林祥。”

万顺龙冷笑着说:“姜省长表扬了杜林祥,那对我有什么指示?”

马晓静说:“就两句话。第一句话是到此为止,这句话他也对杜林祥说了。第二句话是,退一步海阔天空。”

万顺龙无奈地摇着头:“退吧,退吧。不退又能怎样?证据都捏在杜林祥手上,硬撑下去,人家可不会再这么客气。”

孙兴国有些懊恼:“这么多年的朋友,姜省长就不能帮咱们一把?”

“幼稚!”万顺龙呵斥道,“水涨船就高,水浅暗礁多。无论官场、商场,真正的强者只会和赢家做朋友。这一局咱们输了,所以不配有朋友。”

这时,万顺龙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手机一看,换了一副轻松的口吻:“吕市长,你好啊。”

吕有顺也笑呵呵地说:“万总,今晚有空没有,到市政府食堂,我请你吃饭。”

万顺龙说:“市长大人的召唤,我岂敢推辞。不知道今晚还有哪些贵宾?”

吕有顺说:“贵宾没有,都是几个老朋友。我把林祥也叫上了,大家好好聚一聚。”

万顺龙淡淡一笑:“好的,晚上见。”

晚宴只有六个人参加。纬通方面是杜林祥、庄智奇,万顺龙带着孙兴国,政府方面则是吕有顺与一位副秘书长。

开始的气氛有些尴尬,吕有顺提议共饮三杯暖暖场。放下酒杯,吕有顺说道:“在座的都不是外人,也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把大家找来。”吕有顺瞟了一眼杜林祥:“林祥,我先要批评你。有再大的委屈,你就不能来找我,非得去报案?弄得沸沸扬扬。报案也就罢了,还跑去外地报案,你是不相信河州?别忘了,这些年河州政府对纬通的扶持可不小。”

杜林祥很佩服吕有顺的演技,他赶紧说:“吕市长批评得对。关于去外地报案,主要是廖海涛供职的杂志社在外地,我这也是遵循属地管理原则……”

吕有顺挥手打断道:“我不管什么属地管理原则,总之这件事弄得河州很被动。人家把廖海涛都抓了,我和市委陶书记才知道情况。”

这时,吕有顺话锋一转:“当然,你也有值得肯定的地方。抓了人后,没有得理不饶人。我看了昨天你们召开的新闻发布会,没有点顺龙集团的名字,这就很好嘛。”

吕有顺加重语气:“对于纬通集团的这些举动,不仅我个人持肯定态度,市委陶书记,省里的姜省长,都提出表扬。”

吕有顺这时转过头,轻言细语地对万顺龙说:“万总,这次顺龙集团的一些举动,是否也有欠妥之处?”

万顺龙当然清楚,吕有顺刚才声色俱厉地批评杜林祥,实则是为接下来的话做铺垫。他双手搓着大腿,一脸尴尬:“我律下不严,给领导添麻烦了,更对不起林祥。警方一旦查实,顺龙集团内是谁在勾结廖海涛,我一定严惩不贷。”

万顺龙的语气无比诚恳,但满桌人甚至包括他自己,心中都在发笑,说谎话时要不要这么恳切?不过很快,吕有顺便以更大的“真诚”回报给他:“下面的人犯了错,万总你不护短,这很好。”

杜林祥这时说道:“万总,这么多年你对兄弟我的帮衬真不少。现在这件事,我只把它当成一场误会。过去的就让它过去,来,兄弟我敬你一杯。”

吕有顺一拍大腿,也端起酒杯:“林祥这话说得好啊。我来陪一杯。”

三人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吕有顺说:“无论顺龙、纬通,都是河州市的重点企业,应该齐心协力,共同为河州经济社会的发展添砖加瓦。下一步,你们企业都有哪些大动作?”

杜林祥说:“今年纬通的重点工作就是上市,企业发展到这一步,上市这条路必须得走。如今和一家准备卖壳的上市企业正在接洽,应该很快会有结果。听说这家企业,和万总也有接触?”

“上市是好事啊。”吕有顺说,“大家都是河州的企业,还得注意协调合作。比方说借壳上市这事吧,市场上的壳多的是,没必要所有人都盯着一个。否则,到头来,反倒是河州的企业吃亏,卖家得了利。”

万顺龙当然能听懂吕有顺的弦外之音,若是以往,他大可以在吕有顺面前据理力争,甚至还能玩些阳奉阴违的把戏。可惜此一时彼一时,万顺龙明白自己的处境,他必须立即止损。

万顺龙说:“今天当着吕市长与林祥的面,我表一个态,在借壳上市这件事上,顺龙绝不会和纬通形成竞争关系。”

“好啊,团结就是力量。为了咱们河州企业的大团结,大家干杯。”在吕有顺的倡议下,在座所有人共饮了一个满杯。

晚宴结束后,杜林祥与万顺龙一起走到停车场。杜林祥依旧主动为万顺龙拉开车门,还一个劲地说:“廖海涛的事,万总千万别介意。”

“林祥客气了。”万顺龙笑了笑,“全国解放后,毛泽东第一次访问苏联。毛泽东有些委屈地说,自己是长期受打击排挤的人,有话无处说……斯大林立即打断毛泽东的话:不,胜利者是不受谴责的。不能谴责胜利者,这是一般公理。”说完这句话,万顺龙便弯腰钻进车里。

杜林祥坐回自己的轿车,朝庄智奇说:“这个万顺龙,还是那样心高气傲。”

庄智奇说:“不管怎么说,这一局,毕竟是咱们赢了,而且赢得十分精彩。”

杜林祥点燃一支烟:“给谷伟民打电话,明天咱们就去香港。”

 

 

4 谈判桌上,时间也是一种成本


飞机刚在香港赤角国际机场降落,庄智奇的手机就响了。接完电话,庄智奇扭头对杜林祥说:“谷伟民打来的,说他正在机场出口等着咱们。”

杜林祥得意地笑起来:“这小子忽然变殷勤了。”

庄智奇点头道:“万顺龙退出后,谷伟民谈判的筹码少了,他不想殷勤都不行。”

杜林祥与谷伟民同乘一辆车。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谷伟民开口道:“杜总运筹帷幄,一战而扭转乾坤。小弟我在香港看着河州的大戏,对你可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杜林祥叹了口气:“这也是无奈之举,不得已为之,让谷总见笑了。”

谷伟民说:“杜总此番挟河州大捷之余威前来香港,想必也是要对我举起屠刀喽。”

“言重了。”杜林祥笑了起来,“对于我的诚意,谷总应该清楚,否则我也不会急匆匆赶来香港。生意人,和气生财,手里哪有什么屠刀?不过砍砍价,那是少不了的。”

“怎么个砍法?愿闻其详。”谷伟民依旧一脸轻松。

杜林祥说:“对大众股份的财务审计基本完成了,许多细节双方也达成一致。就是成交价,我希望能在原有基础上下浮10%。如果谷总认可这个价格,马上就能签合同。”

谷伟民摇头说:“杜总的玩笑,开得太大了。原先谈好的价格,双方都没有异议,为什么突然下降10%?这一刀,也太狠了点儿。”

杜林祥说:“大众股份还是原来那个大众股份,万顺龙却不是原来那个万顺龙了——这就是原因。”

谷伟民冷笑一声:“杜总太自负了吧。放眼全国,想买壳的企业多了去了,没有万顺龙,还有张顺龙、王顺龙。”

“这我毫不怀疑。”杜林祥说,“关键是时间。重新找买家,然后接触、谈判、审计,是需要大把时间的。”

谷伟民眉头一皱:“杜总何以觉得,我会没有时间?”

“谷总误会了。”杜林祥哈哈笑道,“不是说你没有时间,而是说,时间也是一种成本。算上时间成本,或许还不如降价10%。”

说话间,轿车已驶抵酒店。走进大堂,杜林祥远远就瞧见谢依萱。谢依萱今天穿一套深色连衣裙,显得落落大方。谢依萱刻意避开杜林祥的目光,走到谷伟民身边轻声说:“房间已经订好,晚餐我也安排好了,就在酒店四楼的中餐厅。”

谷伟民点点头,便招呼众人先到房间休息。刚走进宽敞的套房,杜林祥就收到一条短信。打开一看,正是谢依萱发来的:“不好意思,老板安排我去吉隆坡出差,晚上的航班。祝你在香港愉快。”

从刚才在大庭广众之下刻意躲闪的眼神,到发出这条短信,杜林祥能感觉到,谢依萱和自己的关系,已经进入某种状态。杜林祥发起的一波波攻势,正在收到效果。

几个月前,杜林祥不仅安排河州著名的老中医赴北京为谢父诊病,还特别叮嘱医生,药方上一定要弄几味价钱奇贵而且市面上不太好买的药。谢家拿到药方后,果然犯难。这时,杜林祥再一次给谢依萱打去电话,一面宽慰她,一面保证把这几味中药弄到。为了这事,杜林祥花了好几万元,还专门派人去青海、内蒙古等地采购。

两人之间的电话联系,逐渐多起来。有一次得知杜林祥去北京出差,谢依萱还专程从香港飞了过来。一起品尝京城小吃时,杜林祥提到自己打算抽空去夏威夷度假,并邀请谢依萱一同前往。谢依萱的脸当时微微泛红,却并未回绝杜林祥的邀请。

当然,能够打动谢依萱的,绝不仅是这个成熟男人的慷慨与仗义。谢依萱觉得,杜林祥不仅是名成功的商人,更是一条真性情的汉子。杜林祥那一口夹杂着乡音的普通话,听起来像在唱歌;尽管他在谢依萱面前努力克制,但依旧会在不经意间蹦出几句脏话;他经常会哈哈大笑,一点也不含蓄;还有那肆无忌惮抽烟的样子,完全不顾及旁边坐着一位女士。

杜林祥绝不是一个绅士!你可以埋怨他的粗野,也可以欣赏他的直率;你可以骂他是个带几分痞性的乡下人,也可以爱他是个无拘无束的硬汉。谢依萱的父母是老师,从小家教甚严,几乎不会接触到杜林祥这类粗人。她的经历与杜林祥格格不入,但真在一起相处时,又发现人生仿佛打开了另一扇窗。

有句话叫异性相吸。这个“性”,除了性别,恐怕还应包含性格。就如杜林祥与谢依萱,截然不同的性格,相互间反倒充满新鲜感。正因为找不到共同话题,才更想听听对方口中那十分陌生的故事。

走进酒店浴室,杜林祥洗了一把脸。相思之苦只能藏在心底,此刻,他必须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去对付谷伟民这个强劲的对手。

正式谈判在第二天展开。整整一天,双方围绕着每一处细节讨价还价。时间已近傍晚,双方都有些兵疲马困。庄智奇振作起精神,最后说道:“双方接触已经大半年了,对大众股份的财务审计基本结束,许多细节也达成一致。谈了一整天,现在其实就卡在一个问题上:谷总是否能够接受我们关于收购价格下调10%的建议。”

谷伟民不耐烦地挥了挥手:“10%这个降幅,想都不要想。”

杜林祥对谷伟民目前的处境心知肚明,他笑了笑说:“我很欣慰谷总说‘10%这个降幅,想都不要想’,而不是说‘降价的事,想都不要想’。打开窗户说亮话,价肯定是要降的,谷总认为降多少合理?”

谷伟民挺直身子:“3%。不能再多了。”

杜林祥手指敲着桌子:“各让一步,5%。”

会议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所有人沉默不语。一场上市公司的壳交易,理应是何等复杂绵密,涉及的文件资料可以堆满一间小屋,各类财务数据能让专业人士头晕目眩,可在最后拍板的时刻,一切程序都简化了,就如菜市场里的讨价还价。

谷伟民转了两圈脖子,缓缓说:“成交。”

杜林祥站起身来,朝谷伟民伸出双手:“大功告成,合作愉快。”

庄智奇在一旁鼓着掌说:“今天咱们就能签订合同。半个月后,纬通就把第一笔款两千万打过来。”

谷伟民露出一丝苦笑:“我是该怪杜总太精明呢,还是该埋怨那位万总太愚蠢?他犯了错,我还得跟着遭殃。”

杜林祥哈哈大笑:“那你得去问万总!”

杜林祥在香港谈判成功的消息传回河州,纬通管理层立刻洋溢着欢天喜地的气氛。一家创建不到十年的公司,即将成为洪西省首家房地产上市企业,这是多么激动人心的壮举!

杜林祥从香港打回电话,欣喜之余却指示不要大肆庆祝。杜林祥的理由是,“等到交易手续完成,再举行一系列隆重的庆祝活动,把气氛推向最高潮。”

万顺龙也在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他在办公室里一边练字,一边听着孙兴国的汇报,孙兴国说完最后一个字时,万顺龙生气地把毛笔掷向书桌,狠狠地骂了句:“小人得志。”

杜林祥第二天便飞回河州,接下来就是与银行展开紧锣密鼓的谈判。谁都知道,纬通债台高筑,账上根本拿不出几千万元的现金。要收购大众股份,只得仰仗银行贷款。这次为纬通提供贷款的,将是河州本地的几家商业银行。虽然实力比不上央企大银行,但拿出几千万元支援纬通还是不在话下。何况,针对纬通上市的事,几位市领导都是打了招呼的,说是要“倾全力支持”。

早在当初规划借壳上市时,杜林祥就设计了一条让纬通脱离财务困境的路径。某央企大银行洪西分行行长张清波,与杜林祥私交甚笃。张清波的银行才是真正财大气粗的阔主,只是这家银行因为摩天大楼项目,已向纬通提供了十多亿元贷款,这一回收购大众股份的事,的确爱莫能助。

不过张清波说过,银行对于上市公司与非上市公司,完全是两套授信标准。尽管现在不能向纬通提供贷款,但并不意味着以后不行。纬通用从河州本地商业银行那里贷出的“小钱”,完成借壳跻身上市公司行列之举后,张清波那里就能源源不断贷出“大钱”。有了这笔钱,整个纬通集团的财务状况将大大改观。最后,当大众股份度过磨合期,恢复融资功能后,杜林祥再将一双急不可耐的大手伸向股市,就能彻底摆脱财务窘境。

与河州本地商业银行的谈判,可谓一路顺遂。几千万元贷款不到一礼拜就全部到位,庄智奇更是领着祝天瑞等人,夜以继日地加班,争取尽快制订出接手大众股份后进行洗壳的详细计划。

杜林祥到公司巡视,整天也是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一天午饭之后,他又拨通了谷伟民的电话:“谷总,按照合同,明天我们就要把第一笔款两千万打到你账上来。”

谷伟民笑眯眯地说:“杜总是什么身份的人,难道我还担心你赖账?”

杜林祥说:“赖账是不会的。不过想请你今晚来河州一趟,有些小细节,咱们再确认一下。”

谷伟民有些狐疑:“当初签订合同时,不是把所有事情都敲定了?还要确认什么细节?”

杜林祥的语气很坚定:“你过来就知道了。谷总你连这点面子都不给,那我明天可真要赖账了。”

“好,好!”谷伟民说,“我马上订机票,一会儿就飞河州。”

庄智奇、高明勇奉命去机场迎接。谷伟民带了两名随从一齐来到河州,众人握手寒暄后,庄智奇让谷伟民与自己一同乘坐奔驰轿车,高明勇则领着两名随从登上另一辆本田奥德赛商务车。

两辆车一前一后,飞驰向市区。要下机场高速时,庄智奇说:“谷总,咱们直接去杜总的办公室。明勇带着你那两个手下,先去酒店安顿下来。你放心,明勇会把他们陪好的。”

谷伟民一头雾水:“你们什么意思?”

庄智奇拍着谷伟民的肩膀:“见到杜总,你就什么都明白了。”

正当谷伟民朝纬通集团总部疾驰而来之时,杜林祥也把自己的两个弟弟杜林阳、杜林斌招来办公室。打虎亲兄弟,关键时刻,这两个平素有些窝囊的弟弟还得担起重任。杜林祥说:“我已经打了招呼,我办公室这层楼的秘书、文员今天不用加班,一会儿他们就会离开。但你们今晚得加班,去挑六七个保安,把这层楼给我守住,任何人不准上来。”

这兄弟俩平时在公司不受待见,今天见三哥亲自安排事情,都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拍胸脯保证“没问题”。

杜林祥特别叮嘱说:“挑的保安要绝对可靠。另外,你们只是把这层楼守住,不准靠近我的办公室。不管办公室里发生什么,没我的命令,一律不准进来。”

杜林阳一边点着头一边轻声问:“三哥,什么事这么神秘?”

杜林祥瞪了他一眼:“不该问的不要问。”接着他又补充了一句:“这件事就你们知道,绝不准说出去。”

下午六点过,谷伟民来到纬通大厦。杜林祥在办公室外迎接谷伟民:“劳烦谷总亲自跑一趟,不好意思。”

谷伟民笑着说:“杜总召唤,岂敢怠慢。不过咱们是不是先吃了饭再谈,我的肚子都在咕咕叫了。”

杜林祥说:“吃饭的事不急。到办公室听我一席话之后,保证谷总不会再说饿。”

杜林祥、谷伟民、庄智奇三人走进了办公室,杜林祥特意把门反锁上。杜林阳、杜林斌率领的七名保安已全部到位,分别把守在各个楼梯口。他们忠实地执行了杜林祥的命令,绝不靠近办公室。不过,杜林阳还是隐约听到办公室里传出争吵声,还有好像茶杯砸碎的声响。无奈杜林祥严令在前,所有人只好各守岗位。

晚上十一点半,办公室的门打开了。杜林祥、谷伟民、庄智奇说说笑笑走了出来,尤其杜林祥与谷伟民,两人勾肩搭背,煞是亲热。庄智奇跟在后面说:“几个小时前,谷总就说肚子咕咕叫,这会儿我的肚子简直是翻江倒海,咱们还是去把这问题解决一下。”

“好啊。”杜林祥高声说,“谷总是吃腻了山珍海味的人,咱们干脆去路边整点烧烤,也让谷总感受下河州特色。”

谷伟民连声说好:“来河州好几趟了,早就听说这里的烧烤有名,就是从没尝过。”

杜林祥指着五弟杜林阳说:“老五,赶快通知办公室派车,我和庄总陪谷总去吃烧烤。”接着他又对四弟杜林斌说:“去把我办公室里的碎茶杯扫一下。刚才说起未来的合作前景,谷总太激动,一起身把茶杯都碰地上了。”

谷伟民说:“都怪我不小心。杜总办公室里的茶杯,别是什么宋元明清的文物,那我可赔不起。”

杜林祥大笑起来:“你看我一个大老粗,像收藏文物的人吗?”

那一晚,三人在河州路边的烧烤摊,一直喝到凌晨三点过。第二天,谷伟民在宾馆睡到中午一点才起床。洗漱后,他给公司财务人员打电话,对方告诉他,纬通集团已将两千万元打到账上。晚上,杜林祥又举行了一场隆重宴会,正式宴请谷伟民一行。纬通集团所有副总悉数出席,当晚的气氛很欢乐,在众人的倡议下,杜林祥与谷伟民还站起来喝了一杯交杯酒,以庆祝合作顺利。

谷伟民离开河州后,纬通公司便成立了一个接收小组,飞赴深圳正式进驻大众股份。杜林祥还给庄智奇下了死命令,必须在半个月内拿出接收大众股份后洗壳的详细方案。

周末休假已经取消,庄智奇领着战略发展部的全体同人,在郊外一个度假山庄召开闭门会议。杜林祥虽然对许多专业财经术语依旧一知半解,可他还是坚持全程出席会议。礼拜六中午,正当会场内激烈讨论时,杜林祥的手机响了。

杜林祥掏出手机,热情地说:“张行长,有什么指示?”几分钟后,杜林祥的神情逐渐紧张起来。他站起身,示意庄智奇主持会议,自己快步走了出去。

二十多分钟后,杜林祥走进会场。他手指着庄智奇、祝天瑞说:“你们马上跟我去趟北京。剩下的人接着开会。”

庄智奇不知就里:“杜总,出了什么事?”

杜林祥一边收拾桌上的文件一边说道:“下午三点过的飞机,咱们必须马上动身。具体情况飞机上说。”

从河州到北京的两个多小时旅程中,杜林祥面色严峻地告诉庄智奇与祝天瑞:“张清波那边传来消息,总行审计洪西分行的贷款业务时,忽然指出关于摩天大楼的贷款有很多问题。现在还不清楚具体情况,但张行长说一定不能掉以轻心。”

庄智奇顿时也紧张起来:“早不来,晚不来,怎么偏偏这个节骨眼来?张行长那边,不仅是央企大银行,还占了纬通集团所有贷款的大头,他那里出了问题,可真是釜底抽薪。”

祝天瑞也说:“如果河州几家银行知道消息,对咱们的贷款肯定会异常谨慎。没有后续资金,拿什么去收购大众股份?”

“钱、钱、钱!”杜林祥用力捶着大腿,“老子就是吃了缺钱的亏,否则也不会这样举步维艰。”

 

 

5 贺老不收钱,就说明他不会尽全力去帮我们办事


张清波安排了车来首都机场接机。三人上车后,便直奔张清波下榻的北京饭店。杜林祥和张清波的关系不一般,走进房间,杜林祥便直接问:“老张,节骨眼上出了这事,是不是有人在背后使坏?”

张清波摇着头:“这次是例行审计,倒不像有人故意使坏。本来,对纬通的放贷,有些地方的确不合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