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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吴峰之死。

  一夜之前。某林中小屋。

  吴峰坐在桌前闭目养神, 糕点铺的东家从厨房端了两碗汤面进来,一碗置于身前,一碗递给吴峰, 开口道:“现在夜色深了, 不适合赶路。寒冬腊月, 夜宿荒野既不安全, 又过于寒冷。

  “这间屋子是我春日踏青的时候偶然发现的,早年也有人居住,那人无儿无女更无旁亲, 死后无人继承便废弃在此。

  “后来周围村民做了些简单整理, 就成了大伙儿上山打猎、下山办事,误了时辰或是途遇雨雪等情况的避风歇脚地。虽然破了点,总好过没有。这天气我瞅着又要下雪了, 晚上外面可呆不住。”

  说着, 东家又取了双筷子,擦拭干净后递给吴峰:“屋里备了柴火, 还有口砂锅,虽破了点,勉强倒是还能用, 可惜没有粮食。幸亏我带了两捆挂面,不至于饿肚子。”

  东家夹了一筷子面, 吹了两口,吸入嘴中, 眼眸眯起来:“这中山王小小年纪倒有点本事。别的不提, 光这挂面就不简单,便利易煮不费事,出门在外囤上两捆最合适。”

  说完, 眼见吴峰不动,劝道:“咱们走得急,没法准备充足。我知道这面清汤寡水,是简单了点,委屈先生了。先生将就着吃点吧。待明日到了下个城镇,我去补充点干粮,再想办法弄辆马车,赶路也快些。”

  吴峰并非是嫌弃吃食,以往云游,突发情况多,错过宿头的事情常有发生,在吃住上他没那么多讲究,是能吃苦的。但死劫在前,他心里存着事,有些心不在焉。

  “吴先生不必担心,我们已经离开长安,每日出城的人那么多,我们特意做过乔装,他们不会那么快找来。先吃点吧,吃完睡一觉。养足精神才能更好的赶路。”

  吴峰微微颔首,埋头开始吃面。东家见了,笑起来:“就该这样。先生可是公主的座上宾。公主重视得很呢。若这一路先生瘦了,等会合后公主瞧见,我可是要挨骂的。”

  东家为人爽朗,一张嘴皮子利落得很,便是吴峰不说话,也能一个人把场子热起来,使气氛不显得尴尬沉闷。有他说笑打趣,吴峰的心情略好了些,偶尔也会答上两句。

  不一会儿,面碗见了底,吴峰刚放下筷子,便听厨房砰砰几声,他一顿,瞬间警惕起来,下意识想前去查看究竟,不料刚站起身又摔下去,顿觉头晕脑胀,浑身无力。

  他猛然看向空空如也的面碗,又看了眼面前安然无恙的东家:“你……是你?面……面有问题。”

  吴峰大骇。死劫……他恍然反应过来,死劫不在于袁天罡!

  窦氏与袁天罡毫无交集,非是袁天罡能利用的人。尤其袁天罡要护李承乾,是站李唐的,与窦氏成对立面。他本以为选择袁天罡无法插手的力量,快速远离长安,就能避开死劫。哪知这死劫不在袁天罡。

  袁天罡没有骗他!

  可惜他明白得太晚了,药效袭来,砰一声,栽倒在桌前,失去意识。

  吱呀——

  木门打开,东家起身作揖:“闵先生。”

  闵崇文淡淡扫向吴峰,东家言道:“一切按照先生吩咐。吴峰的面里既有迷药又有毒/药,但其他人的面里唯有迷药,是不至死的。”

  他与伙计共事日久,是有感情的。他想杀的只有吴峰,迷晕伙计只是不想伙计发现碍他的事。可终归是会发现的。

  东家张了张嘴:“先生,公主说让我们配合吴峰,若遇危机,护吴峰出城。”

  闵崇文抿嘴:“你不是已经护他出城了吗?”

  东家蹙眉:“公主还在等着吴峰。”

  闵崇文转头:“我们花了多少功夫多少精力,历经多少困难来到长安,又花了多少时间才在长安站稳脚跟,把据点扎起来。这其中的艰辛,你比谁都要清楚。”

  东家哑然,是啊,长安的糕点铺是他一手经营,三年来的辛劳与苦楚谁人有他懂。

  “吴峰想在李唐搅弄风云,想对付李承乾,都可以。甚至他若能打入朝堂,成为我们安插在皇权中心的一颗棋更好。但结果呢?他本不该与你们有直接接触,却突然进入店铺,还带来了探子,让你们帮忙解决。你们能怎么办?”

  东家拳头缓缓篡紧。紧急时刻他毫无办法,甚至没有时间思考。土豆之事,李唐本就查得严,已隐隐查到几分线索,吴峰的出现再让探子注意到店铺,他们暴露的风险就更大了。彼时,他们能做的只有顺从吴峰,先下手为强。

  可如此一来,他们苦心经营三年的据点便毁了。多年辛苦,付诸东流。他怎么甘心?怎么甘心呢!

  闵崇文将他的不忿不平收入眼底,叹道:“公主重视吴峰,是想让他打入李唐内部,传递消息,挑拨离间。可他是怎么做的?突然来这么一招打得我们措手不及,李唐他是再也回不去了。既然已经不能藏于李唐皇权中心,对我们有何用?”

  东家略有犹疑:“便是离了长安,他还有些能卜会算的本事,或许……”

  话未说完,闵崇文嗤笑:“他若真那么能卜会算,怎么算不到自己会死在你手里?他那些戏法都被李承乾拆穿了,而那些所谓的测算本事……呵,你怎知不是李建成为他造的假?”

  东家眉宇一凝。闵崇文神色闪了闪,接着说:“他说是要借李建成之手,更好的打入李唐内部,可心里怎么想,谁知道呢?倘若他是为李唐服务,故意借此接近我们接近公主怎么办?到时公主危矣。”

  东家脸色大变。

  闵崇文再加一捧油:“主公亡故三年,窦氏只余公主一人,公主若有疏漏之处,我们得想在她前面,不能让她有半点闪失。”

  “闵先生说得对。”东家抬头,“可若公主知晓后问罪……”

  “放心,我会与公主说清楚。”

  东家松了口气,闵先生可是公主的左膀右臂,公主即便看重吴峰,也绝不会越过闵先生去。况且闵先生说得不错,吴峰此人不可信。

  “一切皆是我的主意,皆有我来承担,你无需顾虑。”闵崇文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下一秒突然发难,将他拉过来,一把匕首直刺心脏,没入刀柄,然后手腕翻转,往喉头划去。

  东家瞪大眼睛,眸中满是不可置信,张着嘴还没开口,喉咙被划破,身子轰然倒下,声音卡在喉头,只余呼呼的杂音,再发不出一个完整的字词。

  闵崇文转身,上前两步利落地在吴峰身上也划了两刀。一刀心口一刀割喉,与东家一样。这两处都是命脉,再加上药物,三管齐下,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来。

  当然他也没忘了厨房的伙计,依样画葫芦,还是每人两刀,对准心口与喉头,雨露均沾,一个也没落下。

  做完这些,闵崇文返回正屋,一边擦拭匕首,一边静静看着鲜血自吴峰与东家的身体泯泯流出,一地殷红。

  吴峰中了药,动弹不得,唯有颤动的眼睫宣示着他此刻的痛楚。东家不同,他的浑身抽搐着,喉中不断发出啊啊的声响,双眼紧紧盯着闵崇文,眼厉如刀,仿佛能杀人。

  他半点不惧,就这么等着,看着他的动静越来越小直至消失,确定几人全都咽了气,才转身离去。

  若说吴峰完全是靠李建成造假出来的,其实不然。他的确有些本事。即便存有私心,若目的相同,未必不可吸纳成为他们的一员。可惜此人行事无忌,只顾自己,不好掌控。他不会效忠任何人,不论是李建成还是窦氏,于他而言,皆是利用。

  尤其他的目标是李唐却又不是李唐,是李承乾却又不是李承乾。他们的目的在某些方面吻合,在某些方面却大相庭径。这样一个人,还是一个有本事的人,不论放在外面,还是放在窦氏,都是隐患。恐会闹出乱子,坏了他们的计划,必须尽快除之。

  至于窦三娘那边如何交待?

  闵崇文勾唇,还有李唐在前面挡着呢。李建成可是存了心要弄死吴峰的。至于是不是他动的手,他自然不会承认,窦三娘也无处可考。

  ********

  甘露殿。

  钱九陇阐述着木屋内的情况。

  李渊挑眉:“又是一刀割喉?”

  “不只割喉,心口那一刀也很深。另外除了表面可见的这两处伤口外,体内还有迷药。”

  李渊眼珠动了动:“还有没有别的发现?”

  “有。”钱九陇点头,“从现场痕迹和上下山的足迹来看,该是六人上山,一人下山。”

  吴峰东家与三个伙计一共五人,加上凶手便是六个。

  钱九陇神色凝重:“从糕点铺子的情况来看,窦氏这几个人的身手不俗。若凶手只有一个,是怎么做到一对五的?即便出其不意,趁人不备,也最多攻下一人,其余人自会警觉。若说是用迷药,他与这几人莫非熟识?否则是如何下药?

  “还有更奇怪的一点。三名伙计体内的都是迷药,吴峰体内既有迷药也有毒/药,可致命。但那位东家体内无药,只有表面的伤口。”

  确实很奇怪。迷药,毒/药,心口,喉咙。数管齐下,这是完全不给人半点活命的机会,堵死了所有可能出现的疏漏。这手法与窦氏并不相同,比窦氏更谨慎。本以为是窦氏内讧,可这么瞧着不像是同一批人。

  凶手若不是窦氏的人,如何能接近他们,还能下药呢?

  李渊只觉得此事迷雾重重。忽然,他想到某点,若说要接近他们,可不一定要与窦氏相熟,吴峰也一样。

  他抬头望向右方,透过窗户看过去,眼眸深邃。

  “查!给朕查清楚。尤其要将长安城里里外外都梳理一遍。既然有一个糕点铺,怎知没有第一个。一旦揪出,全部革杀。”

  “是,臣遵旨。”

  钱九陇走后,李渊起身走到窗口,仍旧眺望着前方。

  是这样吗?是他猜想的这样吗?

  不,不是,不能是。

  ********

  东宫。

  李元吉焦躁不安,来回踱步:“怎么回事。好端端的,父亲怎么把吴宅给封了,将小梁抓起来。还有吴峰,他为什么会突然死了?”

  短短一天的功夫,形势巨变,他甚至没搞明白是什么情况,至今云里雾里。

  李建成将手中资料递过去:“看看吧。”

  李元吉狐疑接过,看完后面色大变:“吴峰是窦氏旧部的人?”

  李建成摇头:“未必,但他与窦氏绝对有牵扯,或者说有合作。”

  “那他跟我们……”李元吉深吸一口气,低头继续看资料,越看脸色越白,越是心惊,“糕点铺那些人去过李承乾的庄子附近,甚至我的人还接触过他们,对李承乾庄子上土豆的怀疑,是从他们话中发现的蹊跷。并且当日大哥不许我动土豆,我去问吴峰索要药物时,他……”

  李建成抬眸:“想明白了?”

  李元吉身子一晃:“我被他利用了!”

  “不。”李建成叹息,“准确说,是我们被他利用了。你,我,甚至是父亲,都被他利用了。”

  李建成轻嗤,何止如此。甚至吴峰同糕点铺用糕点联络的法子只怕也是从他这里得到的灵感。呵,呵呵!

  “该死!死了好啊!”李元吉咬牙切齿,双目赤红,手掌将资料攒成一团,不断用力,纸张啥啥作响,指骨关节发出咯咯的声音。

  “吴峰是死了,可小梁还活着。”

  李建成一句话让李元吉宛如醍醐灌顶,猛然清醒过来。

  对,现在不是追究吴峰欺骗他的时候,而是要想想如何善后。不能让父亲知道他们与吴峰有合谋,不能让父亲知道他们曾利用吴峰针对李承乾,甚至毁了土豆。

  李元吉张了张嘴:“大哥,我们现在怎么办?”

  李建成闭上眼睛:“我已让人打听过了,小梁并没有供出我们,对我们的事,他一字未提。至少现在不曾提。”

  现在没供出不代表之后不会供出。

  以目前手中的情报来看,小梁的说辞是吴峰交待的,吴峰此举必有深意。这份深意指向何方,李元吉已经不想去猜测了。他只知道一点,若小梁得知吴峰已死,那么吴峰的交待还管用吗?他还会遵循吴峰的意思吗?

  若他不遵循,那么供出他们只分早晚而已。

  李元吉双拳紧握,心一横:“我去弄死他!”

  转身便要离去,却被李建成抓住手腕:“莫冲动。”

  李元吉咬牙:“小梁绝不能留!”

  “是不能留,但不可贸然动手。吴峰已经暴露,父亲必会对他进行彻查,如今查到多少我们不得而知。可你以为父亲没有怀疑吗?吴峰刚死,且死得蹊跷,若小梁再死,你觉得父亲会怎么想?”

  李元吉一顿。谁最容不得吴峰与小梁活着?不可能是窦氏,只可能是怕他们供出自身的“自己人”。

  李建成再劝:“天牢严防死守,且时机不对,若此刻我们出手杀人,动静过大,便是不打自招。”

  李元吉恨恨跺脚:“那你说我们怎么办!就这样不管吗?他若是供出来不也一样?”

  “吴峰没有料到自己会死,他没让小梁供出我们,为的什么我大约猜到几分,左不过是留着我们,让我们去对付李承乾。我们于他而言还有用。

  “小梁被关,死罪难逃,绝无活路。他自己也明白这点,却依然甘愿为吴峰牛马。可见他心里对吴峰的恩情十分看重。他若看重,必会在意吴峰所愿,便是知道吴峰死了,为了他所愿,或许也不会招。”

  李元吉蹙眉:“或许?万一呢?”

  “我不会让这个万一出现。”

  李建成目光凛冽,小梁心思不深,他有信心能稳住他。况且,他不会把希望全放在小梁身上,自然会准备第一方案。

  他们与吴峰之间的联系多数时候都非自己出面,用的皆是尹家人。少有的几次会面,小梁均不在场。可见吴峰对小梁是存着戒心的。既有戒心,便不可能事事与小梁说。那么他们便可操作一番,必要时弃车保帅。

  ********

  宏义宫。书房。

  李世民将手中的情报递给房玄龄与杜如晦,一人看完尽皆皱眉:“殿下怀疑吴峰的死与太子有关?”

  李世民不答,反问道:“一位怎么看?”

  杜如晦摇头:“以目前我们所得知的信息来看,应该不是。”

  房玄龄轻笑:“是不是不重要。不是我们也能把他变成是。”

  李世民侧目,杜如晦眼珠微动:“你是说……”

  话语未尽,但在场几人都心领神会。

  房玄龄看向李世民,“太子很聪明,昨日吴峰久不回府,他便有了猜测,那时探子的尸体还未发现,圣人也没封锁吴宅,东宫便已开始动作。想来现在已经将自己与吴峰的来往痕迹都清扫干净了,我们如今能查到的唯有尹家。”

  李世民点了点桌子:“尹家留下的痕迹太大,不好清扫。与其冒险,不如留着,必要时,行弃车保帅之举。”

  “对。若真到了那一步,尹家逃不脱,自然会愿意为太子背下所有罪名。因为他们很清楚,只需保住太子,他日太子登基,他们还有希望。若太子败了,他们将再无活路。”

  李世民抬眸:“所以一位的意思是……”

  房玄龄与杜如晦对视一眼,继续说:“敢问殿下,以您对圣人的了解,便是尹家与小梁供出太子,会如何?”

  “如何?高高拿起,轻轻放下,指不定还会暗中遮掩。毕竟他可还需要东宫帮他压制我掣肘我呢。”李世民一声冷嗤,转瞬又道,“不过若非东宫出手,他不至于被吴峰骗这么久,被人当猴耍的感觉可不好。

  “这份耻辱他会记着,心里自是不舒坦的,难免迁怒东宫。水云观之事后,他与东宫之间便有了根刺,若再有今次之事,这根刺就越深了。”

  “殿下可想让它扎得更深些?”

  李世民望过去。房玄龄道:“若尹家与小梁招供,查清根底,太子所为也不过是借吴峰行诡玄批言之事,意欲让圣人疏远小郎君。便是有毁坏土豆之举,也皆可归为东宫与秦王府之争。

  “殿下与太子矛盾日久,凡事牵扯到这点,有争储的名头掩盖,许多事情的本质也就不那么重要了。圣人虽疼爱小郎君,却有更在意的东西。

  “既然左右都不能将太子拉下马,不如不拉。非但不拉,我们还要帮他一把。需知,有时候证据确凿,事情清明不如遮遮掩掩,看一半藏一半。”

  杜如晦眼眸微亮:“事情若清清白白,便什么都一目了然了。若是遮遮掩掩,才更有让人遐想的空间。为何要遮遮掩掩,掩的是什么?只是这样吗?会不会还有别的?人心便是如此,有些想法是不能冒头的,一旦开了这个口子,就会宛如潮水,汹涌着往外喷。”

  李世民蓦然明白过来:“父亲多疑,必会越想越深。他会想太子会不会与窦氏有关?甚至会想在水云观时,芸娘对太子的指控又是否藏着深意?”

  水云观中,芸娘想栽赃李建成来遮掩窦氏,可若李建成与窦氏本就有牵扯呢?

  窦氏想复仇,目标主要在秦王府。对于李建成,未必不能达成暂时的联盟。毕竟他们有共同的敌人。

  这般一来,水云观一事的“真相”到底为何?李建成是不是故意上山,以身涉险?如此一来,若窦氏的计谋得逞,他便可借杨文干的兵马逼宫继位;若窦氏的计谋失败,他也能将一切推卸,全身而退。

  看,最后的结果不正是如此吗?李建成可是被冤枉的呢。

  那么这个“冤枉”到底存在不存在?

  李世民勾唇,存不存在都好,即便存在,他也可以让李渊认为不存在。

  与敌军联盟、起兵谋反,这性质可比单纯的针对他要严重多了。

  “圣人若与太子一条心,殿下想要成大事,阻碍自是要大一些。可若圣人与太子渐行渐远,彼此忌惮,隔阂越深呢?太子会如何?”

  “父亲支持他,他才能与我抗衡。如果父亲态度转变,不再信他,甚至对他疑心深重……”李世民轻嗤,“那他还有什么胜算?这般一来,便是将他逼入绝境,留给他的只剩一条路。”

  他挑眉看向房玄龄杜如晦,三人异口同声:“反兵逼宫。”

  唯有反兵逼宫,李建成还有一线希望。可惜逼宫这条路并不好走,此乃九死一生之局,李建成想要成功,还得问问他答不答应。到时他定会让这九死一生变成十死无生!

  只需李建成兵败,没有李建成挡在前面为其打头阵的父亲也便不足为虑了,这天下自然脱不出他的手掌心。

  杜如晦与房玄龄瞧见他的面色,自然知道他已经有了决断,心领神会,躬身行礼:“但凭殿下差遣。”

  李世民嘴角勾起,笑意浮现。

第53章 阿耶,支棱起来,干他丫……

  天牢。

  小梁靠在墙上, 神色迷蒙,眼睛看着前方,目光呆滞, 好似没有焦距。整个人一动不动, 唯有偶尔的一声咳嗽表示这个人还活着。

  “吃饭了。”

  狱卒的声音传来,小梁眼珠转了转, 本想起身走过去, 奈何受了刑, 身上有伤, 双腿站立失败,只能挣扎着手脚并行,慢慢挪动。

  一只破碗自木栏伸进来, 放在地上。

  小梁微怔,抬眸看向狱卒。这位狱卒他认识,这些天经常见到,是原本就在此任职的, 并非新面孔。人没问题,碗也还是原来的破碗,里头是稀粥配咸菜, 同样与之前一样。但不对就是不对。

  从前不管轮到哪位狱卒送饭,举止都很粗暴,皆是扔在地上,有时候一碗吃食差不多半碗都洒在外头。今日这位狱卒是轻轻放进来的,一碗粥, 点滴不漏。

  二人四目相撞,狱卒眼中带了几分关切:“吃吧。底下埋了个鸡蛋。你受了伤,我不便带药进来, 但弄点吃食还是可以的。似鸡腿这类,吃完有骨头,恐被人发现。鸡蛋或纯肉片没什么问题。”

  小梁轻轻蹙眉:“为何这么做?”

  狱卒没有回答。

  小梁眸光幽幽闪过:“你是来杀我的吗?碗里有毒?”

  狱卒双眼带笑:“我为何要杀你?”

  小梁继续说:“那你为何给我吃食?我可是圣人钦定的重犯,你这么做便不怕被牵连?”

  话毕,他端起碗,一点点吃起来,对于底下的鸡蛋也没有拒绝,全部吞下肚。待破碗见了底,仍旧无事,甚至身体毫无异样。小梁有些疑惑,不是快速发作的毒药,那么是延迟发作?

  既要灭口,还拖时间,不怕节外生枝吗?

  狱卒将空碗收回来,叹道:“你问我怕不怕被牵连,那你呢?吴峰留下你,便是让你去死,你为何还要帮他?”

  “师父对我恩重如山,没有他,我早就死了。”

  “但你没死,你活着,你本可以继续活。”

  小梁闭上眼,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呢喃道:“我孑然一生,师父已经不要我了。便是活着,我又能去哪儿呢。”

  更何况他清楚自己是活不了的。圣人不会放过他,太子也不会。

  “天下之大,都可去得。吴峰不要你,这世上总有在乎你的人。”

  小梁摇头:“没有了,不会有了。我的亲人都死了,唯有师父。”

  “你确定他们全死了?”

  小梁顿住,不解地看向狱卒。

  狱卒伸手自牢里抽出几根干草,三两下利落地编成一朵花。

  小梁瞳孔收缩:“你……你……”

  他猛然反应过来,说亲人全死了,其实并不完全准确。当年家乡遭难,他们一路逃荒,途中各种艰难,小妹意外走失。彼时小妹只有四岁,从小爱哭,每回见她掉眼泪,他就用草编成花朵逗她笑。

  小妹……

  一个四岁的孩子,又是在当时那样的环境下,附近全是遭了难饿得两眼发晕的人。饿疯了的人什么都干,易子而食都有。小妹那么点小孩子,无长辈护在身边,会如何?莫不是被人抓去煮来吃了。

  他们找了没找到,只以为她已经遭遇不幸。

  可若是小妹运气好没死呢?

  狱卒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尘土,一串手绳掉落下来。小梁瞳孔再次收缩,想拿过来看清楚,狱卒已经弯腰捡起揣入怀中。

  小梁不死心,趁势抓住他的衣袖:“那是什么,你哪里来的!”

  狱卒一点点掰开他的手,反扣住:“想知道吗?想见到她吗?”

  “见……见到?”

  小妹没死?

  “你该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小梁浑身一震,是太子,果然是太子。他颤抖着嘴:“我妹妹在太……”

  “嘘。”

  小梁立马闭了嘴。他不能提太子,这是不能说的。

  狱卒笑起来,松手放开他,“很聪明。若你表现得好,会让你见到她的。”

  小梁张着嘴想再问清楚一点,奈何前方来了人,狱卒提起装有碗筷的饭桶转身离去。

  是小妹吗?

  小梁一颗心都提了起来,将右手抚上左手手腕,那里也有一根手绳,因年代已久,绳结磨损严重,颜色不再。可他仍旧带着,带了许多年。这是家中没有遭难,亲人还在世时,母亲编的。他们兄弟姐妹一人一根。小妹也不例外。

  狱卒掉落的那根不论颜色还是编织手法都与他这根极其相似。

  手绳,草花。

  小梁觉得自己早就认命决定赴死的心又活了过来。他不是不知道这可能不是真的。毕竟不论手绳还是草花都非实证。

  母亲手巧,编织草花与手绳的方法与别人不同,可当年也是教过几个乡亲的,并非她独有。再者,那根手绳他只瞄了一眼,甚至未曾看真切。这点未必不是对方故意为之。

  但他仍旧愿意去相信,相信那就是小妹,相信小妹还活着。

  左右按照师父的计划,本也没打算将太子供出来。那么顺从他们,照他们说的去做,去试试又何妨呢?

  万一呢?万一太子仁慈,真的让他见到小妹呢?即便是最后一面,见完再将他灭口,他也甘愿。

  他想再见见小妹。

  哪怕……哪怕只有一丝希望。

  小梁深吸一口气,做下决定。

  就在这时,牢房深处传来异动,有人趁送饭的功夫装病诱使狱卒靠近,趁机打碎瓷碗,从后钳住狱卒,用利片抵住他的喉咙,然后窃取了他身上的钥匙与武器打开牢门。

  可京畿重地的深牢,怎会那般好逃?

  瞬间,听闻声响的狱卒们一个个涌入,将那人团团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