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快点出来!”
二人神识相通,顾灵风急道。
神识那头,无人理他。
黑海深处,淡淡青光绽起,南棠沉潜于海水之中,只将虚土神识铺开,释放出春种之力,缓缓融入这片幽深黑海,宛如在陆地那般,一点一点取得这片海域的控制。
土为陆,水为川,都是灵源,都受春种所控。
也不知多久,龙影剑力量告竭,在海上疾驰,身后跟着紧追不放的沧溟巨兽。
顾灵风大急,他并不想弄巧成拙和虞南棠一起死在这里,见南棠迟迟不见动静,不由猜她是不是死了,可二人有血魂契,南棠若亡,他也不可能独存。
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
“虞南棠!我错了成不!”
一声道歉没反应。
“虞仙尊,我错了,你快点出来!”
两声道歉还是没有反应。
顾灵风深吸口气,道:“主人,顾灵风有罪,以后再不敢了!”
终于,一声冷哼响起。
“顾灵风,我本念你修行不易,被人囚于塔下近万年,被迫做了剑灵,这才对你多有怜悯,以礼相待,不想你竟利用我的善意骗我至此。那么你听清楚了,从今日起我为主你为仆,若有再犯,我便是折剑毁灵,也不再纵容!”
森冷女音响起,是南棠前所未有的冷酷。
顾灵风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便见一道人影自海面窜起,稳稳站在龙影剑上,御剑而飞。
无数道黑浪随着她的出现而飞出海面,如同巨爪,缠向巨兽,在触及兽身之时,这些黑浪竟通通化作石链。
这是什么术法?
化水成石?
顾灵风惊呆,下一刻,他只觉魂神一痛,仿佛被鞭笞般,待得这阵痛苦缓过,他已然附于龙影剑上,随着南棠落到巨兽额前。
刚才那阵痛苦,是南棠给他的惩罚。
吼——
震天怒吼响起,沧溟兽不断挣扎着,似乎想离海而出,可这片海域却渐渐化成砂石,将这沧溟兽困在其中。
龙影剑高高举起,朝着巨兽的第三眼刺落。
————
洗泪河外,林清沅已经盘膝持阵坐了很久,洗泪河的上空灰雾诡谲难明,凄凄风声又起,但缠在南棠腰间那根红绳却依旧平平静静,没有什么反应。
三天时间转眼就过,林清沅忍不住起身。
怎会一点反应都没传来?
她有些不安,担心南棠遭遇什么不测,正犹豫着要不要入河一探,可是入了河,这边的法阵就没人主持……
她正思忖着,忽然间洗泪河的上空风云突变,灰雾陡然大涨,一股魔意如海浪般倾泄而出,她大惊失色,不再多想,朝河谷里掠去,可脚步还没踏出法阵,她却又驻足。
红绳颤动,一缕魔魂沿着红绳缓缓游来。
她惊疑不定地看着红绳,片刻后退回法阵中央,再度盘膝坐定,掐诀启阵。
莲光流淌,缓缓聚成一片漩涡,打通轮回之路。
远远地,有仿若吟唱的声音响起。
“新皇出——”
石阶上站立的魔修虚影一一朝着石座跪下,而后化作一缕魂雾,顺着那根细细的红绳,朝着轮回路游去。
南棠倚坐在魔修皇座之上,掌中握着黑色烈魔令,静静看着这漫天灰雾退去,龙影剑插在座下左手处,顾灵风隐而不出,座后沧溟鬼关图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巨大洞口。
洞口之内,堆满无数晶石灵髓法宝……
————
时间一点点流逝,转眼已近长渊脉的万灵宴开宴之日。
各处修士陆陆续续赶到长渊,这其中有听到了万灵宴的消息自发赶来的修士,想占些便宜亦或看长渊脉的好戏,也有收到长渊脉派出的邀帖赶来祝贺南棠出任长渊脉尊之位的修士。
一时之间,长渊热闹得不行。
这可苦了长渊脉众人。
长渊这地方贫瘠,也没什么可以招待众修的,眼瞅着万灵宴的时间越来越近,奔马山上囤的物资一点点耗尽,杜一壶愁得都快把满头长发薅光。
人只会越来越多,再往后叫他们拿什么来招待人家。
南棠又迟迟不出现,只对外推说还在闭关,如今别说招待来宾,已经抵达长渊的修士们都开始猜测这位新任脉尊的去向了。
缇烟、嫣华众人不得不强挤笑脸应对众修,一边等着南棠归来。
就在这愁苦的气氛之中,南棠洞府里银魄仙鹿缓缓睁开眼眸,结束了他短暂的闭关。
落星壑的事情并未解决,但夜烛觉得他得先回来一趟,有些事情,得与南棠细谈。


第175章 万灵宴
万灵宴近在眼前,长渊脉的盛况空前。
全脉大小门派的修士与山君几乎都往奔马山赶,在赤星城聚集,外头赶来手中没有邀帖的修士也在这里止步落脚。
这赤星城乃是半年多以前在长渊脉内新建的小镇,由原来长渊脉的门派宝金门举派搬迁后改立的小城镇,城镇就建在赤星矿外围,倚在惊锋山的见魄剑庐之下,而这惊锋见魄,就是钟俏的剑庐,名字都是钟俏取的。
如今赤星矿被渐渐开采,宝金门全派上下既承担了掘采矿脉的工事,又承担着惊锋见魄的接引之务,早已从最初一个破落的小门派成为长渊脉风头最盛的门派,其掌门周禀不仅有果断迁派的魄力,亦有远见,认准这地方将来会是长渊发展最快的地方,毫无犹豫举派之力投入这座赤星城的建造。
果不其然,半年时光,已初见成果。
惊锋见魄建成一大半,地火的隧道也已挖好,前来拜见花都剑城炼器师的修士源源不绝,而赤星矿的存在也吸引了不少远到而来的求矿人,再加剑庐产生的各类器物,慢慢就将赤星城变成了一座以炼器与法器交易为主的城镇,而南棠在闭关之前又做了个决定,将长渊脉内零散而居的凡人集中迁安至赤星城,现下赤星城也算是个凡修杂居的小镇,修士与凡人各司其职,有了几分银沙集的轮廓。
从赤星城到奔马山大约只要小半日路程,因而这城镇就成了这些赶来参加万灵宴的小修士们的最佳落脚点。杜一壶绞尽脑汁,在赤星城里安排好几处落脚点,又让周禀搭了个简易的法器拍卖行,再加上一个露天集市,供这些外来的小修士们消遣,勉强解决了招待问题,还变相增加了一波小收入,可惜还是挽救不了他的焦虑。
毕竟除了这些小修士外,持帖前来奔马山赴万灵宴的上修才是让他们最头疼的。
这些上修个个都见多识广,若是不能拿出一个让他们满意的万灵宴,长渊脉和南棠定然会颜面扫地,可到现在,南棠都没有音信传回,而奔马山上的所有洞府已经都住满了修士。
饶是如此,那些与南棠和长渊相熟的修士,安排的还只是露天的山头,比如萧寂的师门,比如眠龙山来的人……虽然有些抱歉,但也没办法。
人满为患。
临近万灵宴的前两天,连缇烟都坐不住了。
悲雪城的城主沈谜、代表其余五大宗门的上修、各个山脉的强修等一一抵达,缇烟带着陆卓川几个陪着众修参观奔马山和长渊脉,已经临近崩溃。
“短短一年时间,长渊脉能有此等盛况,足见当初顾宗主没有选错人。”沈谜笑着夸道。
这夸奖倒是真心的。她此次前来除了赴宴,还为了看看长渊的发展情况,先前虽多有听说,却始终不如亲眼所见来得感触深,长渊的发展比她想像中要更快更好。
其余修士一一附和夸奖,缇烟在一片夸奖声中只能谦虚应对。
“对了,虞尊几时出关?”沈谜问道。
“万灵宴之前,她定会出关。”
“看来虞尊此次闭关定当修为大涨,这场万灵宴必别开生面,沈某拭目以待。”沈谜继续笑道,“顾宗主并其他三脉脉尊也都会在万灵宴当日抵达,到时与诸位一起,共同见证长渊新脉礼。”
四周响起片应和声,缇烟却暗道不妙。
连顾衡也要前来,这阵仗比他们预估得要大得多。
————
这万灵宴如何举办,长渊脉的修士们毫无头绪。
直到万灵宴的前一天,奔马山上都没有任何举办灵宴的动作,除了日常供应的灵果茶酒之外,整座奔马山显得异常平静。
既没准备大型的弦乐,亦无打扮漂亮的仙侍,更没有装饰一新的宴会仙境,也没见奔马山的弟子筹备灵石灵器……
这不是要办灵宴的节奏。
奔马山很简陋,简陋到若不是因为听到“万灵宴”的名头,再加上新脉的种种传闻以及各人心中不同的目的,这些上修压根不会踏足的地步。
江止是在万灵宴的前一天赶到长渊脉的,重虚宫的修士见到他仿如见到救星,但沉稳如江止,这次亦无良策。南棠的海口夸得太大,万灵宴这么大的名头,就算是悲雪宗要举办都得三思,何况是长渊脉?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翌日就是万灵宴正日。
奔马山殿门紧闭的大殿中,缇烟、嫣华、杜一壶四人连同江止在内一众修士齐聚大殿中愁眉苦脸地想对策,可直至天色渐亮,也没想出足以应付大宴的好法。
万灵宴却如期而至。
“南棠应该有自己的想法,不必如此焦急,平常心应对便好。”为了稳定军心,江止只能如此说,末了又加上一句,“实在不成,就开启秘海泉眼。”
秘海泉眼的灵气充足,虽然是单一灵气,但……勉强也能糊弄过去。
这是下下之策。
“也只能如此,出去吧。”缇烟点头,打开殿门。
天已亮,奔马山最高的那座山峰已被第一缕阳光镀上金晖,南棠的洞府静静沐浴在洞府里。
————
长渊脉的修士早早从赤星镇集中到奔马山下,想要一睹万灵宴的盛况,也想分杯羹。不断有上修的銮驾从天际掠过,五色灵光交错闪起,地面上站的低修纷纷仰望。
“快看!那是不是悲雪城顾宗主的仙驾?”有人忽然高声嚷起。
“宗主驾临!”
天空中数只白鹤飞过,正中一片巨大的六角雪晶,压根就看不到上面站的人,但依然被人认出。
六角雪晶之后跟着一众上修,各自驾驭着仙器,仙力氤氲而至,将整个天际照得华光万丈。
“三脉脉尊来了……”
“那是吕尊啊!”
廊回山的吕正阳法器出现时,引发了地上一阵不小的骚动。毕竟长渊本来隶属廊回,吕正阳曾是他们的供奉的脉尊,威望犹存,自比其他二位脉尊的风头更胜。
“吕尊来了,新旧两位脉尊相会,就不知会有出现怎样的情况。”
“听说奔马山上到现在都没有举办万灵宴的动静,虞尊亦未出关。”
“到现在都没出关?那这万灵宴怎么办?”
“万灵宴可不是说办就能办,就怕虞尊借万灵宴的名头邀来众修,结果却只能抬出几万灵石让人吸纳,那可真是贻笑大方。”
“别猜了,且看看吧。是龙是虫,今日便见分晓。”
众人猜测纷纷,天际的华光却隐入奔马山,一众上修在奔马山大殿前落下云头。
“顾宗主,吕尊、万尊……”
沈谜带着缇烟、江止等一众修士早已恭候殿外,见众人驾临便一起迎上前去。
行礼寒暄完毕,顾衡见赴宴的上修都已静候山上,可虞南棠却迟迟未见踪影,不由轻轻一蹙眉。作为扶持南棠上位的人,顾衡可一点都不希望虞南棠在这关键时候出岔子,因为那不仅仅是在打长渊脉的脸,也在打他的脸。
“缇烟,虞尊人在何处?”万筠第一眼就看到自己的徒孙。
缇烟一身干练劲装,长发高束,英姿飒爽站在众修士中,叫万筠与一众眠龙弟子心内唏嘘。当年那般惨烈的劫难似乎都随着时间模糊了面目,只是任谁也没有想到那个本该死去的人,有朝一日会堂堂正正地重新站到他们面前。
劫难并未磨去她身上韧气,岁月赋予她一缕沉敛,再见面时,她比当年还要光彩照人。
就像南棠当初所说,错不在她,却为何要她遁走人世?连名字都不敢轻易示人?她就该这般光芒万丈地站到所有人面前,让眠龙以她为傲,让重虚宫以她为荣。
这是南棠,也是她给所有人的答案。
“顾宗主、师祖,各位仙尊,虞尊她马上出关。”缇烟深深一呼吸,只将重重忧虑隐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点怯意不露。
“虞尊好大的排场,她闭关未出,却邀我等前来赴万灵宴,叫我等在此苦等。”让人不太愉快的声音响起,却是天遗宗派来的修士,也是天遗宗与长渊接壤之脉的山君。
“我等已经来了许多天,却连虞尊一面都没见上也就罢了,如今顾宗主与各位脉尊都到了,她还没出关,这委实有些……”另一人附言道。
这些上修在奔马山这个贫瘠的地方呆了几天已经满腹怨言,此时眼见顾衡等人都到了,可算找到了抱怨的对象,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长渊脉要是没那实力,便不要以万灵宴为由,或者请廊回吕尊出面帮手也必能办得风风光光,再不济传信与我们天遗宗,瞧在接壤地的份上,我们也可接济一番,何必邀来众修却将我们冷落至此?”天遗宗那人说话间轻蔑笑了,露出几分刻薄,末了又朝吕正阳道,“吕尊,你说是吧?”
吕正阳只回以一个温厚的笑,并不作答。
眼见在场众修都存了看笑话的心思,顾衡的笑也淡了几分,看着长渊众人的目光染上威严,正要开口问话,忽然间元神一清,一道微弱却绵长的灵气从地面逸出,缓缓游入他的经脉之中。
长渊脉是个灵气极度贫瘠的地方,这一路飞来,他没有感受到这地方的任何灵气,这突如其来的灵气是怎么回事?顾衡再看四周其他人的脸色,他们境界不如他,似乎还没察觉到这阵微弱灵气。
顾衡神色变了几变,将要说之话按下,只道:“长渊脉之事无需外宗之人置喙,若是阁下对此不满,大可离去,无人留你。”
天遗宗那人闻言脸色顿沉,甩袖道:“果然好大架子,在下奉宗主之命好心来贺,不想贵宗贵脉就是如此待人,也罢,在下告辞……”
一个“辞”字没落地,奔马山的地面忽然微微颤动起来。
众修也不知出了何事,诧异地低头望向地面。
山峦之中,似乎有什么缓缓流过,而后透过厚实土壤与岩层,一点点逸出。
“快看!”有人抬头遥指远处的山峦。
主殿四方的山头上,绿意忽现,原本贫瘠到寸草不生的山峦,草木以惊人的速度破土而出,迅速生长,像绿色的潮水般,从山顶向山下倾泄。
仙人有化朽为生之力是不假,但也不过一草一木罢了,这样阵仗的化生之力,却是前所未见,闻所未闻。
众人巨惊,就连顾衡亦是震愕不已。
一道金芒却在此时从南棠洞府之上升起,隆隆声音传出,三重石门一扇扇开启。
“虞尊出关了!”也不知谁叫了一声。
缇烟等人俱是一喜,纷纷飞起,朝着她的洞府掠去,及至她的洞府之外,开启的石门中却只走出一个人。
夜烛腾身半空,朝着远方遥望。
“虞尊不在此地。”清朗的声音响起,落在每个人耳畔,“她在洗泪河为各位主持此宴,以天地山川之万灵,遥敬诸位。”
随着他这一句话,磅礴如海的灵气奔腾而至,从地底汹涌冲出。
不管是站在奔马山上的修士,还是聚集在奔马山下的修士,亦或是散落在长渊脉各地的修士,都在这一刻感受到了久违的灵气,无数草木破土而出,长满全脉。
一日之间,荒芜之地成为千里沃野。
“我以山川万物之灵,归还山川万物,此为我长渊万灵盛宴,邀诸君同饮!”远远的,一声女音震川而至。
庞大的灵气叫人震惊到失语,以至于修士瞠目结舌地站在原地,只凭本能吸纳着这一刻汹涌的灵气,忘记了所有。
而在这所有修士之中,却有两个人陡然间变了脸色。
吕正阳和天遗脉尊二人同时收到急音,玄铁营内的抽灵阵逆转,将天遗宗归流境这数千年所积攒下的灵气散个精光,各归原主。
其中就有这么多年从长渊脉抽取的灵气。


第176章 十方阵
整个长渊脉积攒数千年的灵气,是极其可观的,以灵海为喻毫不为过。绿色奔腾而生,给奔马山描抹上最浓艳的颜色,草木繁盛,重归勃发的生机,长渊脉干枯荒芜的土地与山峦虽不比奔马山,但灵气所涌之处皆是长出成片绒毛般的草叶,山峦见青,枯木逢春。
如此充郁且有力的灵气,已远超“万灵宴”。山上的修士惊于这满目绿意与勃勃灵气,均凝神暗暗吸纳这千载难逢的灵气,山下的修士则更被这股灵气震慑,他们本抱持着各种各样的目的候在山下,不想却遇到这等千载难逢的机会,一时间惊愕感慨百感交集,对长渊却已无任何质疑。
最兴奋的,当属长渊脉的修士们。这里的修士苦灵气久矣,因着贫瘠的土地不得不处处受制于人,全脉几乎半荒芜,今日长渊忽然灵气涌动,改头换面,怎叫他们不雀跃欢呼?
整个长渊脉的修士们疯了般激动,有仰天长笑的,有痛哭流涕的,有尖叫呐喊的……
从上到下,都沉浸在这一刻的惊喜之中,忽然间,一声清冽质问隔空传来。
“吕尊这是要往哪里去?”南棠人未至,声音先到。
众人回神,下意识望向吕正阳,这才发现就在众人惊愕于这奔涌的灵气时,吕正阳却和天遗宗的山君不知何时已悄然退出人群,正要趁着众人不注意时飞下奔马山。
吕正阳脸色铁青,却不得不强作镇定找个借口道:“本尊接廊回急报,脉内魔兽逃逸伤人,几位山君制不住它,恐要引发骚乱,是以打算赶回,又不想扫顾宗主与众友的兴致,故才准备不告而别,还望宗主见谅。”
长渊脉突如其来的灵气,肯定与玄铁营内的灵气倒灌有关,也不知玄铁营内发生什么变故,他需要亲自前往查看,否则若然此事曝光,不单归流境不保,就连他脉尊之位也不保。
虽然对于吕正阳突然要离开感到意外,但廊回脉有急事,旁人也不便阻拦,便纷纷还礼,顾衡却不言语,只目光深沉地盯着吕正阳,以他对虞南棠的了解,她不会无缘无故发难。
“廊回山好手众多,化神修士就有数名,亦不乏禁制法阵与法宝仙器,在下十分好奇是什么魔物能耐如此之大,需得吕尊亲自赶回主持?”清朗的声音响起,却是一直浮身半空的夜烛发话了。
“放肆!你是什么身份,也配质疑吕尊?!”吕正阳身旁边站的修士立刻开口。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声响起,却是地面上抽生出了一根细长藤蔓,毫不留情地抽在那修士脸颊上。
“他是本尊道侣。”南棠冷冷的声音从远空传来。
众修倒抽口气,被打的修士再怎么说也是元婴期修士,在对方远距离施法之下竟没有还手之力,虞南棠的修为……似乎在短短时间内暴涨。
银魄仙鹿浮在半空,唇角不自觉扬起一丝弧度,小小的鹿角情不自禁又红了。
“虞南棠,你此举何意?”吕正阳震怒。
“没什么意思,今日难得顾宗主与各宗各脉的道友驾临,吕尊身为悲雪四脉之一,就这么走了未免太扫兴,想多留留你,还有天遗宗的廖山君。”南棠道。
“吕某已经说了,脉内有危急之事需当赶回,辜负虞尊好意了,告辞。”吕正阳急于脱身,连场面话都不愿再多说。
此事已经毋庸置疑是出自虞南棠之手。所谓万灵宴只是虞南棠将各宗各山的修士聚集到长渊来的一个借口而已,可笑他们一直将注意力放在虞南棠的闭关上,虽也留意着奔马山的一举一动,却没发现有任何异常,万没料到她真正目的是玄铁营和抽灵阵,如今被打得措手不及,也不知到底情况如何。
不过话说回来,玄铁营固若金汤,直至他到长渊时也没传来什么异常消息,虞南棠是如何做到神不知鬼不觉探入玄铁营又逆转抽灵阵的?
数念疾转,吕正阳不敢再耽搁,索性祭出了传送符玉就要离开。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黑光破空而来,直透吕正阳手中的传送符玉。
符玉化作齑粉,黑光插进岩壁,赫然是一支细长箭矢。
这一下不仅惊怒了吕正阳,就连山上的其他修士都哗声大作,众人顺着黑光来的方向望去,却见大殿旁边的山头缓缓升起两张漆黑巨弩,森森弩口正对着众修……亦或说,正对着吕正阳和天遗宗的山君,钟俏站在其中一张弩机之上,微翘着下巴看着众人,她对这张弩的威力很满意。
江止、缇烟与嫣华等人亦是大惊,此弩乃是护山重器,可同时发出百矢,而每发一矢便要耗费一千灵石,威力巨大的同时也是极其烧钱的开口,在南棠出关前一个月堪堪铸好四张,其中有两件就被安在这里。
“虞南棠,你要做什么?!”吕正阳又惊又怒,厉声喝斥道。
“南棠,到底何事?”顾衡亦沉声问道。
“吕尊不必如此着急,你现在赶去玄铁营也已经无用,归流境的抽灵大阵已经被我破解。我就想趁着顾宗主,以及各宗各脉的道友齐聚长渊之时,向各位说清楚一件事。廊回山脉脉尊吕正阳在落枫谷设玄铁营,名为守山防敌,实则勾结天遗宗暗地搭建抽灵大阵,将长渊一脉灵气抽往天遗宗归流仙境内,至今已逾千年。”南棠道。
她的声音不大,却响彻长渊脉,由上至下所有修士闻言均大感震惊,一时之间哗声四起,奔马山上的众修也都纷纷变了脸色——窃灵练境,这是绝户之举,为修仙界所不容。
吕正阳惊怒惧交加,一改先前镇定,道:“荒谬,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玄铁营乃为我脉我宗护关守疆,岂容你如此诋毁?!你有何证据如此说?”
“证据?”南棠轻轻一笑,“你以为只有我长渊这里的抽灵阵逆转吗?归流境一共抽取了五地之灵,除长渊外还有东月脉、漆夜谷、天泽境……”南棠接连报出四处地名,又道,“这四地隶属不同宗门,如今灵气皆已归还各山,正好趁着六宗道友齐聚长渊之机,就请其余几宗的道友传音回本宗,看看我说的是真是假。如此庞大的灵气回流,其源可溯,一探便知!”
随着南棠一句话,奔马山上立时飞起三个修士,这三人皆奉宗门之令前来贺长渊新脉立尊,那几个地方恰在他们各自宗门境内,闻及此言还不立刻向宗主紧急传音,不过片刻时间,其中一人就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天遗宗这般龟孙子,行此绝户之事,坏我天泽境地脉,毁我毓神宗之福地,我们毓神宗定不善罢甘休!虞尊,我们梁宗主说了,‘天泽境之事多谢虞师妹仗义,此情铭记于心,若有人胆敢向长渊出手,毓神宗便给长渊护驾,师妹不必担心!’”
毓神宗为六宗最强宗门,他们一发话,无疑是给此事盖棺定论。
吕正阳脸色骤白,目光急转,正思脱逃。
“天遗宗的人恐怕是赶不过来帮你了,吕尊,保重。”南棠谢过毓神宗的人后,朝着吕正阳冷道。
此事涉及四个宗门,四宗发力,其中还有最强大的毓神宗,天遗救火都来不及,哪能顾到吕正阳。
这也是南棠所求之结果——合四宗之力发难,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之内,天遗和廊回都不会给长渊带来威胁了,长渊得以喘息,能稳稳地发展。
“吕正阳!”顾衡震怒,“你身为悲雪廊回之尊,竟然做出勾结外宗窃取本脉之灵的恶事,你枉受一脉供养,枉为一脉之尊!”
话音未落,只见他手中紫光聚起,朝着吕正阳攻去,竟是亲自动了手,吕正阳自不愿束手就擒,早已思逃多时,眼见此状毫不犹豫祭起仙器,将自己笼于华光之中,避开顾衡攻击朝外掠逃,正是惊急之时,远空中却忽然响起一片金铁铮鸣声,落枫谷的方向乌云压顶,似乎要往这里而来。
“是玄铁军!”有人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