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离开秘境。”
一语落地,陆卓川震掌而出,将杜一壶推出,自己则停步转身,独自面对身后追兵。
眨眼间,强敌掠到他眼前。
那人冷眉冷眸,手中擎着柄宝伞,没给陆卓川任何开口的机会便痛下杀手。五色虹光随着伞开而绽,化万千冷锥朝陆卓川飞去。陆卓川掐诀化出银色灵光盾,勉强支撑。
只闻嗤嗤两声音,银色光盾生出裂纹,冷锥刺穿灵光盾,不过片刻,陆卓川的灵光盾就彻底破碎。
“唔!”他闷哼一声,单膝跪到地上,唇瓣溢出鲜血。
一枚尖锥扎入他的右大腿,血色顿时洇染而现。陆卓川面色惨白,死死咬住牙盯着那人。
“放心,大师姐交代了不杀你们,只取你们修为。你们听清楚了,要怪就怪你们重虚宫那位五师叔虞南棠。”对方飞身到陆卓川身前,面露冷笑,掌心聚起青光,朝着陆卓川小腹按去。
眼见他金丹不保,可忽然间那人却发出声惨叫。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出现在那人背后,手中两弯月刃劈上对方后背,对方痛得满头大汗,速退百步,那道黑影掠到陆卓川身边,攥住陆卓川腰间革带将人拎起,朝着远空疾掠而去。
陆卓川艰难地抬眼望去,看到女子削尖的下颌。
“小子,不必谢我,看在你们老师的面子上我才出的手。你们怎么会惹到廊回的修士?”
冰凉的女音响起,那黑影正是缇烟。
————
赤漠北面有片环湖而生的绿洲,几只灵兽正在湖畔饮水,一群修士也停在湖畔休憩,正讨论着这趟赤漠行的所得,忽然间有人站起,警惕地望着远空。
“有人来了。”他一语刚落,就见远空飞来一只赤宁兽。
青红二色光芒的攻击从赤宁兽后方袭来,不断落在赤宁兽身侧,赤宁兽左躲右避,飞得并不平稳,兽背之上似乎还趴着个人。
这群修士并不知出了何事,正一边警惕一边观望,那只赤宁兽却朝他们越飞越近,最后力有不支从半空摔落,哗啦一声掉入湖中。
修士们对望一眼,刚要说话,其中一个人却忽然腾身而起,朝着湖中掠去,一边道:“结阵救人。”一边扬手挥出一道白光,将半空落下的青红光芒挡下。
那人冲到落水的一人一兽身边,从湖中捞出已浑身湿漉漉的女修,盯着她右胸可怖的血窟窿急道:“嫣华?!”
嫣华睁了睁眼,模模糊糊看到一个人,气若游丝道:“我是不是要死了,怎么会看到你?萧寂。”
————
拜山大典的第十三天,悲雪宗上的试炼也进行得如火如荼。
三
个山脉大大小小两百多个门派共来了两百一十三名修士,跟着各自门派所属的山君,在悲雪宗的云莲台上参加试炼,天赋测试已经淘汰了一百多名修士,只余下七十二名,按照境界分组斗法。
从筑基中期开始,每个境界最后的胜利者除了能得到悲雪宗的丰厚奖品外,还能得到进入星罗界的资格。
而在所有参加云莲斗法的修士中,又以廊回山脉的琼光仙子最为惹眼。
除了容貌出众之外,她的修为亦出类拔萃,兼之手段十分霸道,不止在天赋试炼之上表现出色,在云莲斗法上也一路碾压未逢对手。
今日与她斗法的,是眠龙重虚宫的弟子聂隐。
聂隐乃是浮凌山君江止的大弟子,这几十年得江止悉心教导,修为突飞猛进,隐隐有接替江止出任下一任重虚掌门的势头,实力亦非常强悍。
这一战,大有看头。
随着云鼓敲响,斗法开启。
云莲斗台的四周围满观战的上修,眠龙与廊回的脉尊万筠和吕正阳,并重虚宫掌门江止亦与其他山君并诸派掌门都站在云莲台外,浮身半空观望。
云莲台上身影如电,厉芒交错,二人斗得昏天暗地,也不知多久,只闻轰地一声巨响,聂隐被俞琼仙的剑光所伤,从半空跌落,闷哼两声,朝地上吐了口血,已是不能再战。
旁人看得又是心惊又是惋惜,江止却只微眯着眼,似对输赢并不关注。
可突然间,他双眸骤睁,身边的万筠亦是发出一声:“手下留人!”
却见那俞琼仙并没就此放过聂隐,手中赤电放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劈到聂隐身上。
随着一声惨叫,聂隐全身肌肤绽裂,鲜血迸流,晕死过去。
赤电入体,断经斩脉十分霸道,虽然不会致聂隐死地,却可令他生不如死,道行几乎全废。
“重虚宫,不过如此!”俞琼仙却只冷冷抛下一句话,便飞离云莲台。
————
拜山大典第十四日,距离修罗试前十八层爬塔的期限,还剩最后一天。
轰隆一声,山塌石裂,将正前方的两道人影通通埋进砂石之下。
“萤雪!”南棠旋即飞身上前。
夜烛钳制住另一个修士,正从那人手里接过回龙币,闻声转头望去,眉头紧锁。
山崖下堆得老高的碎石一阵松动,雪白的手从底下探出,将山石拨开。南棠赶到山下时,萤雪已经从被掩埋的砂石中站起,仍是重伤初愈后苍白的脸与染着血的唇,她唇边洇着血迹,脸颊上有道细长伤痕,身上也布满大大小小的血痕,狼狈中透着凄艳,美得惊心动魄,让人不由自主怜惜。
见到南棠,她展颜一笑,将手中回龙币递向南棠。
和她一起被埋的修士已经施展传送符离开此地,这是他们在第十六层需要的最后一枚回龙币。
南棠没接,只是一边动手清理起还埋到她腰间的碎石,一边给她注入生气助她恢复。
一阵气劲突然涌来,粗鲁地将萤雪身畔的碎石震开,萤雪抬手遮了遮脸。南棠回头,只见夜烛缓步而来,掌中一枚回龙币抛起接住,如此往复。
对比萤雪的狼狈,夜烛要从容得多,他身上衣裳完好,几乎无伤。
三枚回龙币凑齐,他们迈入第十七层塔,各自融币之时,夜烛却忽然向南棠施了眼色,南棠手上动作一慢,萤雪便先他二人一步离开第十六层。
“南棠,你若不想那家伙废掉的话,就不要再滥用你的同情心。”夜烛脸色有些沉,他已忍无可忍。
南棠蹙眉。她并不觉得自己在滥用同情心,同伴受伤,她出手医治照顾,这是分内之事。但夜烛这番话说得严肃,不带戏谑之意,也不像是嫉妒吃味。
“你难道就没发现,萤雪在故意受伤?”夜烛看了眼布满碎石的山脚。
斗法之时他就在旁边,山崖本不会裂塌,是萤雪逼对方出的手,同样的情况,发生过多次。
似乎从第十三层那场严酷的斗法中受伤开始,萤雪身上的伤就没少过,每一次斗法,她总会将自己弄到狼狈不堪,大大小小的伤痕遍布全身,而这些伤,都是她刻意造成的。
伤是真伤,血也是真流,痛应该很痛,不过萤雪并不在乎自己的身体。为了换取那一点点因怜悯而起的温柔,她已经变本加厉,从装伤变成真伤。
南棠为人吃软不吃硬,对她强势只会徒惹她的反感,恰到好处的示弱,才能消融她的抵触。
萤雪在拿捏南棠的脾性。
“我不是在嫉妒……”夜烛解释道。
“我知道你的意思。”南棠没有反驳夜烛,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两枚回龙币,只道,“时间不够了,我们先到十七层。这事我心里有数,不会再容她如此作为。”
语毕,她将两枚回龙币相融,身影消失。
第十七层,离最终的第十八层决战,只有一层之隔,他们还剩下不到一天时间。
第104章 交换
第十七层,是片海。
南棠三人的落脚地,是座海岛。岛屿的四周只有黑色礁群并无沙滩,翻滚的浪花撞上礁石溅起满天水花与无数起起落落的细白泡沫,水花声不绝于耳。
三人浮空而起,海面上触目所及之地遍布大大小的岛屿,这些岛屿上不时有法宝虹芒闪起,海浪声中夹杂着各种杂乱的啸响,风刮得猛烈,海面并不平静,远处掀起的海浪足有十丈高,浪头上站着人,朝着某座海岛扑去。
到处都传来斗法的动静。
离第十八层只差一层,时间所余不多,余下的修士无不卯足劲头争取最后机会,斗法不再遮遮掩掩,个个拼尽全力。南棠铺随着塔层越爬越高,落单的修士也越来越多,大多少临时组凑的小队已经分崩离析,折损败退得只剩最后一个人。
南棠铺展神识,在正北方向搜寻到一个落单修士。
三人没有时间休息。
————
一股飓风自海面上生成,朝着岸边袭去,所遇礁石尽皆震为碎块后旋进风中,在修士掌下化作风龙,朝着正前方礁石袭去。
萤雪已然站上礁石,顶着四周的惊涛骇浪,双手凌空虚抓,礁岩两侧的海水聚到她身体两侧,缓缓盘旋成水龙。
“萤雪!”南棠的声音穿透风声与海浪声,远远传来。
萤雪的衣裳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她唇角勾起笑意,眼底有些难明的亢奋,并没将南棠的警示放在心中,任由前方那阵飓风掠到身前,将自己脚下礁石震碎,无数的碎石在风里如同回旋的利镖在她身上划过,她只恍若未觉,牢牢站在飓风中心,扬手将聚起的水龙朝正前方打出。
两股海水化作两条交缠的银龙,眨眼间穿透飓风逼到对手面前,狠撞上他的前胸。那人猛地吐出两口鲜血,从半空坠落摔进海里,也不再恋战,正要借海水遁走,四周的海水却忽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冻结,将他冰在其中。
这场斗法结束得很快,三个人对付一个人,赢得毫无悬念。
夜烛从海底浮出,抹了把脸上的水,飞身离水站到冰块之上,带着冰块朝着礁滩驶去。南棠已经从礁滩后的丛林里掠出,落在萤雪身后,又唤了她一声。
萤雪转过身,苍白的脸上浮起欣喜的笑,却在看到南棠的一瞬间化成愕然。
南棠一身上下俱是大大小小的伤痕,衣裳被血洇染得处处见血,萤雪猛地低头,这才发现自己身上除了衣裳被利石割破无数口子外,一点皮肉之伤都没有,刚才受的那些伤害全部转移到南棠身上。
“师姐……”她神色顿沉,再无笑意,虚弱的声音也跟着低压。
“这些伤不要紧,但是刚才,你完全有能力避开的。”南棠静道,“我说过了,你不是一个人,不论出于何种心思,和我在一起战斗时都别玩搏命那套。”
萤雪攥紧双拳。师姐看穿了她的小伎俩,生气了。
她心里有些惶惑,既是因为师姐的伤,也因为师姐的怒。
她以前看不出来,后来才渐渐明白,师姐动怒的时候,永远平静得像没有风浪的海,越平静,越可怕。
“师姐,我没想……”
“我知道你对我没有恶意,但不可否认我因此受伤,而且这并不是第一次。”南棠道。
萤雪的指甲掐进自己掌心的软肉里——她知道师姐在说什么,却又不那么明白。
很多年前,她希望师姐身边只有她一个人,她无法逼迫师姐,便只能想方设法赶走师姐身边的人;她也恨过嫉妒过并且无能为力过,看着师姐嫁于江止,步入云川,她尝试过割舍放弃,斩断与师姐间的往来,但年月渐去,执念却愈深……
“萤雪,你是不是也觉得委屈?你明明从来没对我做过什么坏事,我却疏远你、厌弃你?”南棠叹口气问道。
这是南棠第一次直接说出自己对她的疏远与厌弃,萤雪脸上闪过一丝愤然,很快又消失。
她要想得到师姐,其实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她有一万种办法可以将师姐禁锢在身边,可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她伤人或是自残,都没对师姐下过手,也从未强求于她,但师姐依旧离她越来越远。
“师姐有师姐的理由,定是我做错了什么惹你生气。”她垂眸回答,声音细细的,乖巧顺从,“师姐别生气,我改。以前的事,我会弥补师姐。”
“萤雪,我不需要你如此讨好我,也不用你来弥补。”南棠身上绽起浅淡青光,那些血痕一道接一道愈合,“有朝一日,如果你能真正明白在过去那几十年间,我疏远你、厌弃你以及要与你划清界限的真正原因,我就原谅你。”
萤雪怔了怔,刚想说什么,那厢忽然传来一阵刺耳声音。南棠转头望去,冰块被人用利器刮碎,夜烛正一边用敲冰一边板着脸瞥他们,瞧见南棠的目光,他手上更加用力,仿佛发泄不满。
南棠拍拍萤雪的肩头,飞身到夜烛身边,萤雪站在原地盯着地面发呆,也不知在想什么,宛如犯错挨训的孩子。
“生气?”南棠一边笑道,一边上手帮忙。
“你教训归教训,犯不着以身犯险?”夜烛盯着她已然愈合地差不多的伤口道。
要是早知道她所谓的“心里有数”是这样的有数,他才不会与她说那番话。
“一点小伤,无甚大碍。”南棠道。
“你不觉得疼吗?”夜烛一掌震碎余冰,看着那修士颤抖着跌到地面,瑟瑟举起回龙币来。
“疼……”南棠把手伸到他面前,手背上有道已经结痂的伤口,眼里写着两个字——“求哄”。
夜烛冷冷瞪了她一眼,把回龙币塞进她掌中。南棠笑嘻嘻地要收手,却不妨他又握住她的手腕往唇边一送。
柔软的嘴瓣触及她的伤口,让她的手背不止作痒,还酥麻起来。
她扬了扬眉,夜烛嗽了声:“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说的也不知是自己的一时情动,还是南棠的以身犯险。
“没办法,谁让有人自己不教妹妹,还要我这外人出手。”南棠摸摸手,笑了。
“他时刻想要取我性命,我不杀他就不错了,还教他?”夜烛送走那个落败的修士,道。
“我瞧你对她,可不像她对你那么恨。你心里……其实还有这个妹妹?”南棠凑近他小声开口。
夜烛目光微滞,片刻后道:“其实……原本要被送去巫岭的人,是我。那时我与他不过六岁,族中要从我两之间挑选送往巫岭和祭献给谢清留的人选,便让我与他抽签。签分生死,生签祭献谢清留,死签送去巫岭。我抽中的是死签。”
他说话间又看了眼萤雪,眸色复杂:“那时年幼,我看抽中的是个‘死’字,只当要去送死便嚎啕大哭,他见我哭得伤心,便拔去我手中死签,将生签和我做了交换。那时我与他皆不知这生死签的意义,亦不知这二者差别,直到后来我被谢清留收作弟子,他则被送去巫岭……做了仙食之壤。虽然这两个下场都不怎样,但成为仙食之壤所受的苦,胜我千百倍。”
仙食之壤?
南棠没听过这东西。
“好了,别浪费时间。”短暂的回忆结束,夜烛恢复满目戏谑无谓,不给南棠追问的时间。
南棠轻哼一声,转头去寻萤雪。
“萤雪呢?”一望之下,南棠大骤惊。
原本站在不远处的萤雪,不知所踪。
这附近有她铺展的神识,不论是有人入侵,还是萤雪自己离开,她都该有所察觉才能,况且只是她与夜烛交谈的片刻时间,萤雪怎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二人面上均是一凝,浮身半空,既然神识无所觉,可见是用了能瞒过神识的手段,夜烛思忖片刻,摸出个黑袋子,从里面倒出一大把雪白细沙攥在掌心,另一手掐诀,默念了两声咒语,将手里所握细沙扬在空中。一股风过,将细沙吹向远处。
“此为风眼,可融入风息中探知四野,我们等一等。”夜烛道。
南棠点点头,不语。
约过半盏茶时间,夜烛扬声:“有了,往南,走。”
话音未落,二人同时拔地而起,朝着南面疾掠。
海岛以南被茂密丛林覆盖,枝叶藤蔓遮天蔽日,林间光线黯淡,只有沙沙声响过。有人踩着满地落叶,动作僵硬地一步一步迈朝前迈去。在她的颈间挂着条黑色小蛇,蛇信吞吞吐吐,阴森瘆人。她的背心贴了道符箓,符箓呈淡金色,向四周蔓延出无数咒文覆盖了她全身。
这是道极其罕见的仙符,并无攻击力,但在封闭气息上却有十分强悍的作用,任神识再强大,都很难捕捉到被仙符封闭的气息。
“动作不能再快点吗?那两人已经追来了!”阴森的丛林间虽不见人,却有细细的交谈声响起。
“不能再快,再快的话幻蛇会失效,若惊醒此人则前功尽弃。”有人回道。
“那就……钟俏道友,麻烦你拖住他们。”另外那个声音又响起。
“好。”第三个声音甜甜糯糯,毫不犹豫就应允下来。
一道人影随之飞起,朝着正缓缓迈步的修士相反方向掠去。
————
“萤雪应该被幻象迷惑了心神,对方之中有很强大的幻修,他们一般不会正面对敌,我们要留意四周。”夜烛将风眼传回的画面说给南棠听。
能轻而易举控制萤雪,此人的幻术必定出神入化。幻修主修心术,擅制幻,习惯隐藏在暗中偷袭。
这个人也不例外。
“有人来了!” 二人正追在萤雪身后,眼前已经接近萤雪,南棠忽然驻足,凝视密林前方。
前方没有人影出现,然而夜烛却猛地将南棠往身后一藏,喝道:“小心!”
他的声音并没落入南棠耳中,而是被一道可怕的振波震散。远处“嗡”的一声,似乎有什么重物交撞在一起,发出强大声音振波朝着南棠与夜烛二人袭来。
声音不算大,却如同重锤入耳,南棠只觉耳中剧痛,忍不住掩住双耳,面露苦色。
一阵波动过后,第二阵接踵而来,未给两人喘息的机会。夜烛双眉紧蹙,疾速朝前震掌,发出一道气劲。
气劲与对方的振波在半空撞上,均向两侧散开,只闻一阵嗡鸣与轰然声,两侧的树木藤蔓折断的折断,切断的切断。
前方的地面上,无数束虚土破地而出,刺向半空。
一个人影缓缓现出模样。
拦住他们两人的是个女修,境界不算高,大概是金丹圆满期,头梳双髻模样秀气甜美,身材却高壮,着一件蟒纹鳞甲裙,肩臂肌肉紧实贲起,手里握着两柄黝黑巨锤,锤身之上暗光缭绕。刚才那可怕的振波,就是这双锤交撞发出的。
南棠记得这个人,她与缇烟在酒肆谈事时见过她一面。
已经是第十七层塔了,以金丹圆满期的修为走到这里,对方的实力深不可测。
“金仙级仙器!”夜烛盯着对方手里的武器沉了眼眸。
竟然是仙器?!难怪能发出那样厉害的振波。
南棠微惊。对方境界不高,却手握重器,料想来历不凡。
“对不起,我的伙伴拿到回龙币后会放了你们的伙伴,不会伤害她,你们别再往前。”那女修开了口。
果然还是南棠记忆里甜甜糯糯的声音,一点都不像她的外形那般充满杀伤力。
“我不想打架,你们别逼我动手!”她似乎觉得自己说的话无法震慑对方,沉下脸重重一喝。
仍旧是甜甜糯糯,毫无气势。
“好说,我们不动手。”夜烛面露笑容,温和得像只千年老狐狸。
南棠看着他在背后对自己打的手势,也换上笑脸。
第105章 师弟
女修狐疑地盯着眼前这对男女,微锁的双眉下面是困惑的眼,重复道:“真的吗?”
“真的。”夜烛信誓旦旦道。
南棠觉得夜烛像骗小孩的坏人。
女修戒心渐去,慢慢放下重锤,点点头,夸奖他们:“你们不错……”
话未说完,两个傀儡修士忽然落在她身畔,左侧修士抱琴,右侧修士拈弦。细长银弦从天而降,女修始料未及,双手双足被银弦缠住,动弹不得,她脸色一变,刚要发力,那厢琴修指尖抚过怀中无弦琴,所奏之音传在银弦之上。
振波入骨,那女修全身麻木,定在当场。
夜烛与南棠拔地飞起,疾速掠过女修,并没恋战。这女修一看就是对方派出阻拦他们的,虽然境界不高,但手中的仙器却让人颇为忌惮,若是真的打起来,怕要贻误救萤雪的时机。是以二人虽未开口,却达成一致,先救萤雪再夺回龙币。
两人继续朝着萤雪的方向追去。
“夜烛,你好意思骗小姑娘?”南棠边飞边道。
“兵不厌诈,没听过?别说得好像你没参与。”夜烛说得毫无感情。这是搏命的争斗,又不是儿戏,若非时间紧迫,可不止如此。
南棠轻嗤一声,没再说话。倒是身后忽然传来娇叱:“不许走!”
二人心头微惊,这女修竟这么快就摆脱钳制?
神识之中,只见那女修站在百步开外之处,身上绽起淡金光芒,双手高举重锤,双手双足上仍被银弦缠绕,可控制琴弦的弦修却被她甩起,砸向琴修。
轰隆一声响,双锤砸地,一道可怕巨力贴地而来,地面瞬间石崩砂飞,朝着南棠与夜烛的方向裂出深深沟壑。
南棠咋舌。这女修的力气大得吓人。
“说好的不动手,你们怎能反悔!”女修气坏,不断砸地,那对重锤在她手里抡得像玩儿似的。
三根参天木柱从天而降,落在南棠与夜烛身后,挡住女修的攻击,夜烛与南棠二人依旧头也不回地向前疾掠。
地面剧烈颤动,裂缝越来越深,三根巨木转眼被砸碎。
————
密林的不远处,地面同样嗡嗡颤动。
脖子上挂着幻蛇的女修双瞳灰白,脚步却忽然停止,头僵硬地转了转,似乎要被地面的震动惊醒。
“钟俏在干什么?人没拦住还弄出如此大的阵仗?”阴柔的声音气急败坏地响起,却又不得不压低。
“现下如何是好?”另一个低沉声音问道。
眼见猎物就要踏入陷阱,可地面的颤动又影响了幻术,让那猎物停下步伐,而猎物的同伴又即将赶到。
“来不及了,你过去,按我说的做。”
“好。”
两人商量完毕,再无言语。不远处蕉叶下的阴影里缓缓分裂出一道影子,影子为人形朝着猎物慢慢游去,可四周却不见一个人。
那人影游到猎物脚下,从地上站起,化作一个手持八卦镜的道士,他只将八卦镜祭到猎物头上,镜面一道黑光落下,将猎物彻底笼罩。很快的,小小的八卦镜面内幻化出一个漆黑祭台,猎物的身影出现其间,正睁着双眼惶恐地看着周遭。
“成了。雷兄的摄魂大法好生了得。”那人道了句。
“可惜了,本想收了此人魂魄,再将她肉身炼为媚傀,现在来不及了,浪费一副大好皮囊。”还藏身暗影中的人一边开口,一边控制着猎物。
猎物已摊开伸出的手,掌心中静静躺着一枚回龙币。
站在他身边的修士大喜,伸手取币之时抬头看了眼八卦镜中的画面,却是一愕。
摄魂大法乃是极阴邪的幻术,可将对手魂魄从肉身勾入镜中,再以对手生平最惧怕的回忆制造幻境,将对手彻底封印在幻境内,重复体验最惧怕的时刻,直到癫狂。
八卦镜的镜面会呈现出对手在幻境中所见画面。
“这是……”那修士不由自主盯着镜面,寒意由心底蔓延向四肢百骸。
一个人躺在祭台之上,被剖开了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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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有似无的铃音迷惑了五感,带着他穿过重重夜幕,夜幕四周似乎藏着阴森可怖的眼睛,窥探着这里发生的一切,直到熟稔的鬼啸音响起。
五感归来,萤雪看着眼前出现的景象,刹那间双眸圆瞪,恐惧一寸一寸侵占魂神。
他动弹不得,被咒法禁锢在祭台上,腹部的血液汩汩流得祭台遍地都是,黑暗的夜幕里忽然间亮起一双又一双血红眼睛,死死盯着祭台上的他。
倏地——那无数双血红眼睛化成妖影,争先恐后地钻入他腹部伤口之中。
剧烈的疼痛让他绷直弓起身体,他想叫,可喉咙却像被人掐住般一点声音都发不出,只能徒劳无功地张着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