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因此直接把编纂法典的总负责人拖出去毙了吗?
不能!
那位总负责人是孙先生在日本留学时候的同窗,党内元老、年高德劭,怎么可能在这种事情上翻船?
而且他也不过是挂个名罢了,具体的事项都是底下人负责的。
那这件事该找谁负责,不就很简单了吗?
这人选都是现成的,陆离啊!
事发之后,司法部是想要保住陆离的,一来部长的确赏识他,二来则是因为陆离的新式妻子涂曼——她的叔叔以华人的身份在米国做某位要员的参谋,是很能说得上话的那种。
只是后来事情闹大了,陆离只能被推出去做替罪羊。
他是有些才华、有些关系,但是跟社会舆论比起来也好,跟党内大佬比起来也罢,那点根基就是一层纸罢了,随手一戳就破。
陆离硬着头皮上了几天班,就接到司法部的电话,告诉他暂时不必去了,在家里避避风头,没过几天又接到通知——他被开除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涂曼向他提出了分手。
理由很正当,很像一首诗。
当初吸引我的是你熠熠生辉的灵魂,现在你已经失去了光。
他是跌落神坛的伪神,是声名扫地的旧时楷模,现在的他,显然已经不适合再站在涂曼的身边了。
就在几家报社轮流炮轰陆离的时候,涂曼公开发文跟他断绝了关系,陈述缘由时只有冷酷无情的六个字,不耻与之为伍。
原世界里孙海薇死后,陆离踩在她的尸骨上吃人血馒头,风水轮流转,这会儿也轮到涂曼来吃他的了。
仕途不顺,爱情坎坷,陆离所遭受的打击可想而知,只是更大的风暴还在后边儿。
陆老爷身体原本就不算太好,跟孙家撕破脸之后更是落了病根,大夫再三叮嘱不要动怒,陆太太和陆离兄弟俩饶是面对外界舆论焦头烂额,也不敢泄露出半丝风声叫他知道。
只是陆离没了司法部的工作,又没脸出去交际,一日日的在陆家待着,难免被陆老爷发现几分端倪,等他知道儿子前途无限的工作丢了,涂曼也离他而去、甚至毫不留情的回踩他一脚之后,陆老爷脸色青白,仰面栽倒。
这一倒下去,就再没能起来。
陆家近来在走背字儿,陆老爷的丧礼办得也不很热闹,即便如此,也没能摆脱倒霉的厄运。
丧仪进行到一半,就有个妖妖娆娆的中年女人带着个半大孩子找上门来了,到堂前去上了一炷香,就抹着眼泪吩咐身边男孩:“去,给你爹磕头!”
别说是陆太太,连陆离和陆行也一起懵了。
陆太太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个半大小子已经跪下去了,咚咚咚,实心眼儿的磕起了头,她大惊失色,惊怒不已:“你们是什么人,受了谁的吩咐,来陆家捣乱?!”
领头的女人眉宇间隐约透着几分妩媚,扭着腰给陆太太行礼:“太太,我是芳林呀,您从前见过我的……”
陆太太脸色变了又变,一口气梗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
陆行不明所以,悄声问她:“娘,她们——”
陆太太扯着手帕,一字字从牙缝里挤出来:“她是你爹养的外室!”
陆行:“那这个孩子——”
他脸色扭曲了一瞬,没继续说下去。
那边名叫芳林的女人已经娇滴滴的开了口:“太太,我是个卑贱身子,可哥儿是陆家的骨肉,您不能不管啊!我那儿还有老爷留下来的信件,这孩子他是知道的,是他的种!还有大少爷……”
她眸光闪烁着几分贪婪,看向陆离:“孩子总是无辜的,您是他大哥,难道还能眼睁睁看着亲兄弟流落街头?”
陆离额头青筋一跳,拳头握紧。
他还没发话,陆行便勃然大怒:“难道你还想分陆家的家产不成?难免也配!”
“陆家的家产,我没资格过问,但哥儿是陆家的骨肉,没道理他不能分啊。”
芳林用手帕擦拭眼泪:“孩子的出身,他自己没法儿选择啊……”


第95章 姐妹,你清醒一点18
因为芳林母子的到来,陆老爷的丧礼匆匆结束,紧跟着就是大型battle现场。
芳林将姿态放的很低,说她自知身份微贱,从前老爷还在的时候,不敢登陆家的门,见了太太也是当成主母小心侍奉,没有丝毫逾越,现在老爷去了,世道又乱,他们孤儿寡母在外边儿没法过活,这才找上了陆家的门。
又说知道嫡庶有别,她的儿子不敢跟太太生的两位少爷争锋,只求太太和大少爷看在过世老爷的面子上,好歹赏口饭吃,她跟儿子不贪心,陆家的家业只要两成,能糊口就成了。
陆太太当然是不情愿的——张嘴就是两成家业,你怎么不去抢?!
丈夫在外边有人的事儿,陆太太早就知晓,但丈夫也跟她说了,那些事情都料理干净了的,从前也没少给那几个女人好处,怎么临了了又上门伸手?
这要是赶在陆家蒸蒸日上的时候也就罢了,现在陆老爷去了,陆离声名扫地,一大家子人还不知去路如何,只能靠这点家产过活,忽然间又多出来一张嘴,想也知道会掀起多大的风浪!
陆太太母子三人不肯松口,而芳林母子俩也不是泥捏的,明记案刚刚落下帷幕,眼见着陆离身上的负面消息将将要消弭下去,又被芳林母子重新掀了起来……
萧绰在书房跟英文老师做阅读练习,休息的间隙听使女说了陆家近来的麻烦。
“陆老爷那个外室,也不知道是谁在背后撑腰,找了有名的律师,把陆家人给告了,跟儿子一起披麻戴孝,在陆家门口哭陆老爷,把陆家人给烦的呀,赶赶不走,骂骂不走,想要动手——那娘俩巴不得他们动手呢!陆家最近在外边儿本来名声就差,要再是动了手,那只怕真得臭大街了!”
“偏偏之前的事情闹得大,好些人都在看热闹,说陆家大少爷劝薛老板的时候嘴皮子倍儿溜,轮到自己身上了,可别当面一套背后一套,陆老爷走了,他这个长子可不得替亲爹照顾弟弟吗,同父异母的弟弟那也是弟弟啊!”
萧绰喝了口枸杞水,问她:“后来怎么样了?”
“陆家人服软了呗!”
那使女兴致勃勃的说:“陆太太请了陆家德高望重的长辈过去,张罗着分了家,那娘俩具体分了多少,外人不知道,但是看之前他们声势浩大的架势,指定吃不了亏!”
萧绰听得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孙海薇的账已经算清楚了,她与陆家的恩怨也已经了结,于她而言,陆离也好,陆家的其余人也罢,统统都是陌生人了。
这时候孙太太打外边儿进来,从袖子里取了存折给她:“照你说的,陆家当初给的聘礼都折成美金存进去了,你的嫁妆娘都给你留着,以后再有了合适的人,再添上一点,照样风风光光的出嫁……”
说着,又把嫁妆文书递给她。
萧绰失笑:“一家人,怎么分得这么清楚。”
孙太太提点她:“正因为是一家人,才更要分清楚。我跟你爹要是只有你一个女儿也就罢了,偏生你上边有个哥哥,下边还有个弟弟,涉及到钱的事情,必得清清楚楚才行,不然我跟你爹在的时候你们和和气气,等我们走了,不定闹出什么事情来,反倒伤了骨肉情分!”
说到这儿,她有些唏嘘,叹口气说:“你大伯跟你三叔,跟你爹是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怎么样?分家的时候闹了别扭,现在……”
孙太太没说下去,但萧绰了然的点了点头:“娘,我明白了。”
孙太太又叹口气,打发了使女出去,难掩担忧的拉住她的手:“海薇,娘知道你心里边堵着一口气,非得发出来才行,只是做事不能只凭一股意气,还要深思熟虑。洋人是比我们先进,但咱们的日子过得也不差啊,何必去那些说鸟语的地方找不自在。”
萧绰郑重道:“娘,打从我跟陆离脱离关系之后,我就在考虑这件事情了,留学我是一定要去的,师夷长技以制夷,学到他们的本事,传授给国人,国家富强了,洋人才会有所收敛,我们的未来才有希望。”
她微微压低了声音:“寄人篱下的滋味不好受,仰人鼻息更是难捱,人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一个国家呢!”
孙太太默然半晌,终于点了点头。
萧绰有头脑,也有着超乎这个世界的远见,她知道历史的走向如何,她想略尽绵薄之力,叫那段屈辱的历史短一些、再短一些,想叫世间女子的腰杆挺得直一些、再直一些。
她是人,不是神,不能无中生有,她可以用敏锐的头脑缩短通往成功的路径,但前提是她必须亲自用脚去丈量这个世界。
所以萧绰决定出国留学,以一张白纸的身份,去吸收获取、融会贯通。
与此同时,她登报通告全国,每年都将资助五十名专攻理工科的女性出国留学,提供学费和前半年的基本生活费,其余费用自理。
这的确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举动。
诚然,这笔花费落到个人头上,只是能吃饱饭罢了,但是学费本身就是留学费用的大头,要知道,政府每年提供的留学补助名额也只有两百多人罢了。
消息一经传出,舆论上自然是赞誉满满,有几个酸腐文人表达不满,说被资助人为什么只局限于女性,而科目又被局限在理工科,诸如此类的酸话甚至都没能传到萧绰耳朵里,就被大众给炮轰了个灰飞烟灭。
原因无他,这个国家的人才储备太过贫瘠,对于知识分子、尤其是理工科人才的需求量实在是太大太大,文盲率高得可怕,一年送五十个人出去留学,最后哪怕是有一个人回来建设祖国,也是一件大大的好事。
宣传部为此专程向萧绰提出了表扬,还搞了个小型的授勋仪式,送了一枚奖章,萧绰抽了半天时间去领到手,回家之后面对的就是天南海北送来的信件。
想得到出国机会的人太多太多了!
于她们而言,这是真正可以改变命运的机会!
苏州一个姓吴的女孩子专程写信过来,信里附带有一张三千块的支票。
她家境富足,并不需要这个出国机会,那三千块是她自愿捐赠,希望能够用到需要的人身上。
“三日前在报纸上得知海薇女士的壮举,深为触动,这个社会太需要为女性发声的人了!”
“民国,民国,就是人民的国家,新政府也一直在呼吁文明进步、男女平等,但实际结果如何,人尽皆知。这是男性的民主,却与女性无关。海薇女士的壮举见报之后,我所在的中学便有男性学生愤愤不平,他们讲,女人天生蠢笨,是学不好理工科的!”
“我气愤的问他们,既然如此,为什么你们的物理成绩都比不过我?他们哑口无言,很快又辩驳说我只是一个异类,不能算数。”
“他们讲,从全校的男女物理科目成绩来看,女生就是不如男生。攻读理科的女孩子远比男孩子少,同龄人里女孩子的成绩要比男孩子差,学校里有六位物理教师,只有一位是女性,他们尝试用这些例子来说服我承认女孩子在智力上是无法同男孩子相较的,他们想让我承认,女孩子的大脑构造使然,先天就不适合理工科……”
“然后我问他们,你们是否觉得较之黄种人,白种人先天就具备智商上的优越性,他们就应该高高在上的俯视黄种人,侵占我们的国土,欺压我们的国民?”
“他们说当然不!白种人既不比黄种人高贵,也不比黄种人聪明!中国当前局面的形成,是种种缘由发生作用的结果,但绝对没有一个原因,是白种人比黄种人聪明!”
“于是我询问他们,既然这样,为什么白种人在物理、化学等方面的研究远超黄种人?遵从你们的逻辑,这不正是白种人比黄种人聪明的结果吗?”
“说起男女理科成绩的差异,就是女孩子天生蠢笨,不适合读理工科,说起人种之间的成绩差异,就是客观原因所致?你们到底是真的在理性思考,还是男性本能上涌,下意识的想要打压女性?”
“列强入侵,国将不国,正是最需要我辈奋不顾身的时候,你们连门都没有进去,就迫不及待的想把女人关在门外吗?真是可笑!”
“他们面红耳赤,哑口无言!”
萧绰将这封信看了几遍,提笔回信:“看完你的来信,我深受触动……”
这个女孩子说的很真切,也很现实。
事实上,别说民国,即便是在现代,也不乏有此类思想作祟。
萧绰在现代的时候,也时常听人说男生多学理,女生多从文,紧接着就引申出另一层含义——男性在智力上先天就要胜过女性。
又或者说,女性是情绪化的生物,她们压根就不适合严谨务实、讲求逻辑的理工科。
佐证有很多啊,你看理工科男性占比远超过女性,理工类企业男性职员占比远超过女性,学校里理工科男性老师的占比远超过女性……
只是,造成这一系列结果的,真的是因为女性的智力逊色于男性,又或者说,女性不适合攻读理工科吗?
当然不是!
究其缘由,就是从古也罢、现在也好,资源上对男性的倾斜太大了,几千年留下的遗根,难道能在几十年内就彻底拔除吗?!
竞赛名额和相关培训男女彻底平等吗?
学校相关专业和实验室的招收上男女彻底平等吗?
企业求职时,男女彻底平等吗?!
什么,你说平等?
先把校招上只限男性的那块牌子吃了再冠冕堂皇的说这句话!


第96章 姐妹,你清醒一点19
萧绰认真的给对方回了信,跟孙太太一起把今年的资助留学名额确定下来后,便收拾行李准备启程出发。
不过在这之前,还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意外。
蒋明信找了孙老爷在交通部的同事登门说媒,一张嘴说的天花乱坠,说蒋少帅年轻有为,嫁过去就是少帅夫人,可比当陆家大少奶奶威风得多,又说蒋家阔绰,愿意给很高额的聘礼,又有孙太太娘家的渊源在,两家真要是结了亲,对孙家极有好处。
这件事太大了,孙老爷当然不敢贸然做主,回家去问孙太太的意思,孙太太皱了皱眉,又去问女儿。
萧绰不假思索的拒绝了:“不嫁!”
蒋明信有什么了不起的,论身家背景,也不过是一个少帅罢了,她连一国之母都当过,会稀罕当一个军阀之妻?
再则,就人品而言,那也不算个好东西!
孙太太亲眼见过这段时间女儿如何行事,听她拒绝,倒不觉得稀奇,点点头,将这话转述给了孙老爷,叫他去把这事儿给推了。
孙老爷难免觉得有些可惜——蒋明信看起来的确是个不坏的人选啊。
但是也没擅作主张,很客气的将自家的意思转述给媒人了。
要说最开始的时候,蒋明信真没把孙海薇放在眼里。
她是有几分姿色,可他也不缺女人啊,跟她在一起偷情的时候身边的歌女情人也没断过,个顶个的风情撩人。
要说背景,孙家在政界是有几分影响力,但跟手握枪杆子的蒋家比起来,也不过尔尔。
至于孙太太的娘家背景,他是有些忌惮,但孙海薇毕竟也只是个外孙女,那边儿正经的孙女都七八个,他要是真想联姻,人过去一坐,指定能娶回来一个。
这种态度,是什么时候开始变了的?
在陆家的老宅,被陆行堵住捉奸的那天。
毫不客气的说,不只是陆家那几口子人,孙海薇连同他也一起镇住了。
五体投地,感佩不已。
口才也好,机变也好,洞察时局的能力也好,无一不是顶尖。
之前俩人偷晴的次数也不少,他怎么就瞎了眼,没看出这蒙尘明珠呢!
蒋明信回家之后浑浑噩噩了好几天,才算是回过味儿来,之后再见孙家连打带消除了陆离,更是啧啧称奇,尤其是知道孙海薇搬出陆家,回到孙家居住之后,他心里头一次不受控制的浮现出一个念头来……
或许他们之间天长地久的维持下去,也不是不可能。
蒋明信以为孙海薇会给自己打电话的,耐着性子等了几天,连个鸟儿都没等来。
他打电话过去,对方反应寡淡的说了结束,又说没事的话以后不要再联系了,他满头问号,问那之前那些算什么?
孙海薇跟个渣男一样拔吊无情,说,算你取悦我的手段。
蒋明信:????
什么意思,我被人白玩了?
蒋明信被气笑了,气完之后心里边又有点五味俱全,心说你不搭理老子,老子还不稀罕你呢,女人而已,老子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他去了自己包下的一个小明星那儿过夜,被美人儿诚惶诚恐的服侍着,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蒋明信抽了半宿烟,终于想明白了,他想要的不是单纯的美色和殷勤,而是势均力敌的对抗和敏锐清明的臂膀。
而他所结识过的女人里,只有孙海薇能给他这些。
这才有了之后的提亲。
只是没想到,仍旧被拒绝了。
……
出国的那天很快到了,萧绰只带了一只黑色皮箱,乘坐孙家的汽车前往机场,到机场门口的时候,被人给拦住了。
她降下窗户,看着不远处两手插兜的男人,客气又疏远的问:“蒋先生,您有事吗?”
蒋明信有段时间没见她,之前打电话也只能听见声音,现在见了真人,颇有种面前人脱胎换骨了的感觉。
她剪了头发,露出光洁的额头,白色衬衣,耳垂上是一对珍珠耳环,小巧又精致,不复从前的温婉模样,一见就知道是个清爽干练的摩登女郎。
他顿了顿,然后问她:“你知道我找人去你家提亲的事儿吗?”
萧绰说:“我知道啊。”
蒋明信微微眯起眼来:“你拒绝了?还要出国留学?”
萧绰一个字回答了他这两个问题:“对。”
蒋明信对着她看了半天,忽的冷笑一声:“孙海薇,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你以后别后悔!”
萧绰也笑了,说:“不后悔。”
蒋明信又看了她一会儿,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摇头失笑:“怎么着,我在你心里边就是个烂人,这么配不上你啊。”
萧绰想了想,然后回答他:“倒也不算是十成十的烂人,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好吧,要不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呢。
蒋明信点了根烟,退后几步,笑着朝她摆了摆手:“一路顺风。”
萧绰微微一怔,继而笑着回应他:“再见,祝你平安。”
汽车向前行驶,蒋明信在后视镜里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完全消失不见。
他们走上了完全不同的两条道路。
萧绰去了法兰西,在那里遇上了真正志同道合的伙伴,他们有着共同的信仰和共同的追求,并且愿意为了实现共同的目标去付出和拼搏。
这是一方全新的天地,她可以尽情的施展抱负,但是她知道这里只是旅途,而非故乡。
……
再度恢复意识后,萧绰只觉双眼又肿又痛,眼皮僵的快要睁不开。
她没有急着睁眼,抬手捂住双眼,用掌心的温度暖了会儿,觉得舒服点了,才试着睁开眼。
这是个装修简洁的房间,看装饰和物品摆设,原主大概是独居在这儿。
床头上摆着手机,她拿起来看了眼,漆黑的屏幕上倒映出她现在的模样。
是个年轻的女孩儿,头发乱糟糟的,眼睛跟脸都肿着,喉咙里还停留着哭泣之后的酸痛感。
手机没有设置密码,指纹摁上去就开了,萧绰低头看了眼,二十多个未接电话,还有好几条未读短信。
点开看了眼最上边的那条:
小雨,爸实在是没办法了,女方说没有房子就不领证,你帮帮你弟弟,就算是爸求你了,成吗?这房子就算是爸跟你借的,我给你打借条,以后爸有了钱再还给你!
萧绰:???
头顶缓缓冒出来三个问号。
这什么情况?
亲爹问女儿借房子好叫儿子结婚?
女儿有房子,但是儿子没有?
看这架势,也不像是重女轻男啊?
萧绰咂摸了会儿,有点回过味来了,当爸的没房子给儿子结婚,女儿却有,那么就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这个女儿特别出息,自己赚钱买了房子。
二嘛,就是女儿的房子是继承自外公那边儿的,父母亲业已离异,这个弟弟是同父异母的,所以女儿有房子,儿子没有。
萧绰有点明白原主为什么要把眼睛哭瞎了。
碰上这种爹,谁能忍住不哭?
正思忖的时候,属于原主的记忆向她打开了大门。
原主名叫唐雨,今年二十六岁,有一份不错的工作,还有着继承自母亲的一套房产,市场价大概在一千两百万左右,妥妥的中产阶级。
至于她为什么会在深夜哭瞎——这就要提一下唐雨跟她的怨种亲爹了。
怨种亲爹名叫唐强军,年轻的时候如他的名字一样在部队服役,某次任务中受了伤,退役转业进了政府单位工作,经人介绍认识了唐雨的母亲邓爱华,结婚几年之后生下了唐雨。
故事进行到这儿,还算是比较圆满,直到唐雨两岁那年,唐强军在胡同里捡到了一个被人抛弃的男婴。
唐强军是个公务人员,邓爱华在卫生局工作,家庭条件较为优渥,也具有收养这个孩子的条件,夫妻俩商议之后,就去派出所走动程序,收养了这个孩子,又给他取名唐勇安。
起初邓爱华没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待唐勇安很好,只是慢慢的她就觉出不对来了——两个孩子都是自家的,按理说该一视同仁,但丈夫对这个男孩儿未免也太好了点,甚至超过了亲生女儿唐雨。
有一次她下班回家,还没进门就听见女儿在哭,就去一看,就见唐强军抱着儿子小心翼翼的哄,看向女儿的时候,脸色又黑又冷:“你是怎么照顾弟弟的?居然他摔成这样!”
女儿跌坐在地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脸上鲜明的印着一个巴掌印。
邓爱华气得浑身都在发抖,近前去护住女儿,跟丈夫大吵一架:“小雨她也还是个孩子,你指望她去照顾另一个孩子?有话好好说,为什么要动手?!”
唐强军看着泣不成声的女儿,脸上有一闪即逝的懊悔,闷了半天,终于说:“谁家不是大孩儿带小孩儿?她就想看电视,根本都不管弟弟,勇安从床上摔下来她都没听见……”
看妻子恶狠狠的瞪着他,脸上余怒未消,又低声说:“要是他们俩是亲生姐弟也就算了,正因为不是亲生的,才更加要培养感情。”
这种说法显然无法说服邓爱华,她带着孩子回了娘家。
听她说了事情原委之后,邓母皱着眉头提出了另外一种可能:“爱华,你有没有想过,或许那个孩子不是有人弃养的,就是专门丢在那儿等你们捡回去的?”
邓爱华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妈!”
邓母神情复杂的看着女儿,狠下心肠说了下去:“那个孩子跟你没有血缘关系,你怎么知道跟他也没有血缘关系?”
这话就跟晴天霹雳一样,直接把邓爱华给砸晕了。


第97章 姐妹,你清醒一点20
被收养的儿子会是丈夫的亲生骨肉吗?
邓爱华的内心动摇了。
要不是这样,怎么能够解释他对这个孩子格外的偏爱与疼惜?
既然收养了那个孩子,就该对他负责,跟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视同仁,邓爱华能够理解这一点,但要说为了收养的孩子而看轻自己的亲生骨肉——这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对劲儿吧?!
一句惊醒梦中人,邓爱华脸都白了。
要真是这样的话……
她之前对于唐勇安的爱护算什么?
她被蒙在鼓里的这两年时间又算什么?
唐强军又是以怎样的心态看着她傻乎乎的替他照顾私生儿子的?
邓爱华简直不敢再想下去,她怕把自己活生生的给呕死!
邓父见状反倒责备起妻子来:“没影的事儿,你胡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