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并没有给沈佳期站起身的机会,提着剑二话不说的走过来,一道凌厉的破空声响起,那长剑划破夜色朝沈佳期刺过来。
只是下一刻,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
沈佳期抬起眸子一看,只见眼前的黑衣人脸上闪过一丝忌惮和迟疑,随后收了剑,脚尖一跃,纵身上了屋檐。
竟是跑了!
外面的打斗声越来越近,掩盖了脚步声传来,直到黑衣人逃跑,沈佳期这才反应过来,扭头一看。
她本以为是得救了,谁知扭头之后顿时身子狠狠一颤,脸上劫后余生的轻松凝固住,她顿时尖叫了一声。
原来是刚才的动静吸引了暴匪,只见两个暴匪找过来,在瞧见这边的沈佳期之后,拿着沾满鲜血的长剑狞笑一声,朝这边快步走过来。
已经来不及思考了,危急时刻,沈佳期捂着手臂上的剑伤踉踉跄跄地站起身子,看了看宅子里头的戚秋,咬了咬牙,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这处宅子狭小,不好跑动,戚秋又被安今瑶压倒,若是被眼前的这两个暴匪发现,定是必死无疑。
她已经被发现,肯定是跑不了了,但她朝另一个方向跑去,说不定还能给两人留下一线生机。
果然,那两个暴匪并不知道沈佳期身边的宅子里还有人,见沈佳期跑进一旁的街巷中,也顾不得过来查看,拿着剑一个去追黑衣人,一个去追沈佳期去了。
安今瑶也察觉外面动静不对,她也并不想跟戚秋同归于尽,没有发出声音,反而竖起耳朵,警惕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直到脚步声渐行渐远,消失不见,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戚秋却无法放下警惕,她逐渐没了力气,手上也渐渐使不上力,眼看剑尖就在眼前,她脸色有些惨白。
安今瑶却是狞笑两声,手上一边用力,一边骂道:“戚秋,你这个贱人,你不得好死!”
戚秋都不知道安今瑶对自己哪里来这么大的恨意,在凶犯作乱的时候还有功夫来杀她,闻言,戚秋一边喘着气用力握着安今瑶的手,一边怒道:“安今瑶,你母亲在谢府陷害井明月,还险些拉上我的事,我还没有跟你安家计较,你倒是对我喊打喊杀!”
“你还敢提此事!”安今瑶冷哼一声,手上的力道又重了两分,“若不是魏安王妃偏袒谢府,我母亲怎么会被罚的如此狠!”
“你母亲被罚的狠那是她妄图害人,咎由自取!”戚秋毫不客气地说。
安今瑶如何肯认,用力地推着刀,还不忘怒瞪着戚秋,咬牙切齿道:“还有我父亲的案子,谢殊为了定罪我父亲,不惜使尽手段,你们不就是想要毁了安家吗,那你们也别好过。谢殊不是喜欢你吗,我杀了你,定让他痛苦百倍千倍,让他这辈子都生活在愧疚之中,一辈子都被此事折磨!”
“你父亲若是无罪,他就是费劲手段也奈何不了你父亲。”看着眼前恨意难耐的安今瑶,戚秋突然冷静了下来,她知道安今瑶口中的使尽手段指的什么,“你父亲下狱是陛下的旨意,谢殊秉公查案,若真是严刑逼供,此事闹得这么大,陛下难道不会问责吗!”
这事传出来后,戚秋便知道谢殊的计谋。
他是故意在诈安家的人,怎么可能真的严刑拷打,屈打成招。
不然此事闹得这么大,咸绪帝就算真的要偏袒谢殊,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一定会问责谢殊的。
更何况……
戚秋握着安今瑶的手往回推,挣扎之间,额上出了一层热汗:“你要是因为此事恨谢殊,恨我,想要杀我,我也可以理解。可沈佳期呢?”
戚秋说:“沈佳期并没有得罪过你吧。在逃跑的时候见你我没跟上来还回头找,你跑到一半险些摔倒也是她第一时间扶住了你,你力竭,她也没把你丢下来,一直将你拉着跑到这里来,可你却想杀她,这是何道理?”
这是最让戚秋难以接受的事。
若不是安今瑶,沈佳期又怎么会被扔出去,又怎么会被关在外面,又怎么会遇上暴匪,如今生死不知。
沈佳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家一定跑不赢暴匪的,而一旦被追上,下场是什么可想而知。
一想到这些,戚秋心里就跟被油煎了一样难受。
可安今瑶面对戚秋的质问脸上却并没有掀起任何愧疚的波澜,反而在看出戚秋因为沈佳期的事而痛心难受的时候,哈哈大笑起来。
“怎么,担心沈佳期?”安今瑶看着戚秋,恶意满满地说:“若是早知道你和沈佳期这么要好,我一定先给她一刀,让你看着她死在你眼前!”
戚秋深吸一口气。
安今瑶将刀往下压,恶狠狠地说:“不过没关系,就算我的暗卫跑了,那些暴匪追上她,她照样难逃一个死,尤其是……”
安今瑶脸上带着恶意的冷笑,一字一句地说:“她一个姑娘家,又生的如此好看,万一被哪个暴匪看上,你说……”
安今瑶一边说,一边把刀往下摁,不过她也快没了力气,明显没有了方才的狠劲儿,身子也渐渐因为力竭而颤抖。
戚秋是第一时间感觉到安今瑶没了力气,咬了咬牙,戚秋突然果断地松了一只手,不等安今瑶手里的刀顺势刺下来,就拿起不远处的石头,朝着安今瑶的脑后狠狠一砸!
安今瑶不防,被这块石头砸了个正着,那石头尖利得很,安今瑶顿时身子一软,眼前一黑,险些晕倒。
戚秋趁势翻身,压在安今瑶身上,夺了她手里的刀!
被石头砸那一下着实不轻,安今瑶半天都没有缓过来劲,戚秋没给安今瑶挣扎的机会,她知道一旦安今瑶缓过来劲两人一定免不了一顿打斗,当机立断,直接拿着刀一把扎进了安今瑶的胳膊中。
安今瑶眼睛都疼的瞪大了去。
剧烈的疼痛让她的意识顿时清醒过来,被石头砸过的头也不晕了,瞪大了眼睛,被疼的额头上密密麻麻的细汗都出来了。
只是还不等她尖叫,下一刻,戚秋拔出短剑,朝她另一个胳膊刺过来。
戚秋也怕她叫,再招来旁人,另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
剧烈的疼痛再一次猛烈的袭来,让安今瑶疼的身子抖如筛糠,腿脚止不住的挣扎起来!
她想要尖叫,可是却被戚秋捂着嘴,只能发出一些细小的支支吾吾的声音,在漆黑的夜色里和附近的打斗声中小的不值一提。
鲜血顺着安今瑶手臂的窟窿哗啦啦的流出来,染湿了戚秋的绣花鞋和裙摆,戚秋却也顾不得这些了。
这两刀戳下来,安今瑶的胳膊别说再跟她抢剑了,连抬都抬不起来。戚秋这才拔了剑起身,在四周寻找起来。
终于她在破旧的屋子里找到了三捆草绳。
安今瑶毕竟是个养在闺阁的娇娇女,如今被戚秋在手臂上捅了两个窟窿,疼的呼吸都喘不上来了,更是险些疼晕过去,哪里还有力气挣扎,只能眼睁睁看着戚秋拿了一捆草绳过来,躺在地上连身子都起不来。
戚秋手脚麻利的将安今瑶绑了起来。
安今瑶喘着粗气,咬着牙说:“戚秋,你别以为这样就能压住我,我要……”
话还没说完,戚秋便一巴掌狠狠地甩了过来。
这一巴掌打的又重又狠,又脆又响,力道重的直接盖过了安今瑶说话的声音。
火辣辣的感觉在脸上升起,安今瑶错愕的看着戚秋,直接被这一巴掌打蒙了去。
然而接下来,戚秋压在她身上左右开弓,又连扇了她几巴掌!
虽说打人不打脸,可既然安今瑶已经拿着剑划她的脸了,戚秋也用不着跟她客气。
这几巴掌依旧又重又狠,毫不留情。
一连几个巴掌,打的安今瑶的脸瞬间红肿起来,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戚秋这会儿心中压着无言的愤怒,却也不好在此刻发泄,她朝外面瞧了一眼,咬着牙道:“我救你过来,你却在这等着我!”
安今瑶被打的头晕,这会儿哪里还有功夫说话,喘着粗气,身子止不住地缩了缩。
到了此刻,安今瑶都不知道到底是手臂更疼,还是脸更疼了。
戚秋见她这会晕乎乎的说不出来话,干脆也站起身来,将人捆好之后,拿手帕塞住安今瑶的嘴,防止她乱叫,随后透过烂了个口子的大门往外看,试图找寻沈佳期的踪迹。
方才一看就是沈佳期为了她们把人朝另一边引开了,此时也不知道人怎么样,又跑去了哪。
戚秋想出去找,可京城这么大她连沈佳期跑去哪条街都不知道,又担心万一出门又碰上那群凶犯,岂不是人没找到,自己也搭了进去。
可就这么坐视不管吗?
就在戚秋焦躁不安,忍不住想要冲出去找人的时候,只见不远处突然出现一抹女子的身影,看着很是眼熟,戚秋定睛一看,原来是刚才跑散的山峨。
戚秋也是进了这处宅子,才发现山峨没有跟过来。
不过戚秋并不担心山峨。
早在刘刚一事触发山峨的挡刀机制时戚秋就私下问过了系统,系统也给出了明确的回答,那就是山峨不会死。
山峨是系统奖励给她的新手礼物,在部分危急时刻会触发为她挡刀的机制,因是系统奖励下来的,在系统控制的世界里,就算是挨了刀山峨也没事。
换而言之,就是戚秋出事了,山峨都不会有事。
山峨显然也透过这个偌大的门窟窿看见了戚秋,小跑过来,泪眼汪汪的看着戚秋说:“小姐,您吓死奴婢了。”
戚秋安抚了她两句,只是这时候却也顾不上再说别的了,戚秋赶紧询问山峨,“你见到沈家小姐了吗?”
“沈家小姐?”山峨愣了一下,“她不是早就跑了吗?”
戚秋赶紧将之后方才遇上沈佳期之后的事给山峨说了一遍,山峨听完之后并不赞成戚秋出去找沈佳期,而是道:“还是奴婢去吧,您放心,奴婢一定会找到沈家小姐,现如今外面依旧不安生,您就别出来涉险了。”
由山峨去找确实比自己去找安全一些,关键时候,山峨还能保护一下沈佳期,而如果摊上自己,反而累赘。
毕竟就算是挡刀,一时之间山峨也只能帮一个人。
戚秋想了想,终是咬牙点点头道:“那你快去,见到沈家小姐一定要保护好她。”
山峨点了点头,转身赶紧走了。
看着山峨远去的背影,纵使知道山峨遇上危险也不会死,戚秋还是没忍住又叮嘱了一句,“你也要小心,千万要小心,遇到危险赶紧跑!”
山峨转过身对着戚秋福了福身子。
等山峨走后,戚秋也没闲着,这地方已经变的不安全,她不能再坐以待毙,万一那个安今瑶的暗卫折返回来,岂不是糟糕。
从破烂的门窟窿里往外看,戚秋确定附近没有凶犯,连忙就要打开锁出去。
可是就在这时,宅子外面却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以及长剑在地上摩擦的声音。
戚秋心中顿时暗道一声糟糕,连忙后退。
下一刻,一道巨响便起,黑衣人劈开门,闯了进来。
果然,来人正是那个先前要杀沈佳期,安今瑶口中的暗卫。
那暗卫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个追他去的壮汉,折返回来,见此情况,自然明白怎么回事,不由分说地朝戚秋扑过来。
戚秋反应极快,身子往后一躲,那暗卫顿时便扑了个空。
谢殊就是在这个时候赶到的。
谢殊刚从锦衣卫里出来,便听到了街上的动静,连忙赶了过去,刚杀了几个暴匪,就看到了他派去保护戚秋的那几个暗卫。
万万没想到,今日戚秋也上了街。
谢殊心里顿时咯噔一下,看着眼前刚将暴匪杀死的那几个暗卫,知道事情不妙。
果然那几个暗卫对他说,为了掩护戚秋几人逃跑,他们只好在此拦住了暴匪,只是虽拦住了这条街上的所有暴匪,却并不知道戚秋跑去了哪里。
要知道,暴匪并不只这条街上有。
戚秋不知道跑到了哪里,若是跑去的那条街上也藏着暴匪,那岂不是……
谢殊不敢往下想,沉着脸,领着人赶紧四处找了起来。
可是京城这么大,要找一个人谈何容易。
虽然由禁卫军出面,许多暴匪都被抓了起来,但难免有漏网之鱼在。
谢殊越想越觉得喘不过来气,握着长剑的手都在冒汗。
好在走到了半道遇上了沈家小姐。
沈家小姐见到他立马来了精神,知道他在找戚秋,赶紧跟他说了戚秋的藏身之地。
谢殊便马不停蹄地过来了。
而等谢殊匆匆赶到,就看到了一个黑衣人在追着戚秋满宅子跑。
谢殊脸色一沉,手里都握着剑,二话不说就要冲过去。
只是他还离得有些远,还没等他赶过来,只见戚秋身边的那个侍女突然从外面冲了过来,死死地抱着那个暗卫。
山峨力气可不小,掰手腕的时候郑朝吃奶的劲儿都用了出来,脸憋得通红,硬是比不过她。那个暗卫虽是习武之人,但一时半会也真的摆脱不了山峨的束缚。
而戚秋自然不会放过那个机会,翻身起来,一柄短剑扎进了那个暗卫的腿上。
这一下又狠又准,戚秋却是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那个暗卫顿时痛苦地喊了一声,戚秋却犹嫌不足,怕他再站起来,所以故伎重施,利落地拔出剑,又在那个暗卫的右腿上狠狠地扎了一刀。
并且手腕用力,拿着刀往下一滑,愣是在这个暗卫的腿上划出一个十厘米的血口,深可见骨!
那个暗卫顿时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惨叫声直接划破了夜空,惨烈的程度听的人心尖一颤。
戚秋这狠狠的两下,直接让暗卫身子都起不来,丧失了行动力,山峨也这才松了一口气,松了抱着暗卫的手,从地上站起来,和戚秋一起麻利的拿绳子捆住这个暗卫。
谢殊的脚步一停。
眼见戚秋脱险,谢殊顿时也松了一口气,稍稍冷静一些,他这才感觉自己终于能呼吸上来,那扑腾乱跳了半天的心也放了回去。
轻舒一口气,谢殊调整了一下呼吸,稳住心神,刚抬步欲走过去,只听后面突然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以为是附近遗漏的凶犯,谢殊握着剑扭头一看,却是看到了宁和立。
宁和立也是从沈家小姐口中得知了戚秋的事,也十分担心戚秋,在他心里是个戚秋柔弱不能自理的女子,碰见这种事一定吓得只掉眼泪,说不定蜷缩在那里瑟瑟发抖,他甚至想都没想,直接拿了剑就要过去。
紧赶慢赶终于过来,眼见谢殊也在此,宁和立明白戚秋一定无事,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他快步走上前去,看着前面宅子里活蹦乱跳的戚秋,一只手搭上谢殊的肩,和谢殊一起边朝戚秋所在的地方走去一边说道:“你表妹……”
话还没说完,宁和立却是突然脚步一停,瞪大了眼睛。
谢殊皱了皱眉头,以为是戚秋那里又出了什么事,赶紧抬头一看,却只见……
戚秋并没有因捆住了那个暗卫就松懈,许是怕那个暗卫的叫声惊动旁人,她收起刀四处地张望起来,随后快步拎起一个报废的椅子,拖到暗卫跟前,果断的将椅子举起来——
在宁和立瞪大的目光中,戚秋抡起椅子朝着那个暗卫的脑袋狠狠一砸!
只听一道“哐当”的巨响之后,椅子砸在那个暗卫的脑袋上,那个暗卫也是终于不叫了,彻彻底底的晕死了过去。
戚秋这才松了一口气,扶着墙直喘气。
谢殊看着戚秋砸晕那个黑衣人,也没见戚秋那边有什么不对或者出什么事,正要抬起步子走过去,却被宁和立拉住了衣袖。
宁和立死死地拉着谢殊的衣袖,傻傻地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脑袋嗡的一声懵了一下来,“不、不是吧……”
宁和立人都看傻了,半天也说不出来一句完整话。
他刚刚赶来,不知道前因后果,更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就只见戚秋轮着一把椅子,目露凶光,朝身前浑身都是血的黑衣人狠狠地砸了过去。
那力道又重又准,还带着一股狠劲儿,砸的那个黑衣人脑袋都开了花,戚秋却是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宁和立觉得自己的呼吸在这一刻都不顺畅了起来。
这个拿椅子抡人的是戚秋?
是谢殊那个娇弱可怜的表妹戚秋??!
咽了咽口水,宁和立的喉咙依旧又干又涩,他扭头看着谢殊,已经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了,“这、这、这……”
这了半天,宁和立也没能这个所以然出来。


第176章 女阎王 拿刀捅自己
宁和立着实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印象中的戚秋是什么样子?
宁和立脑海中立马浮现出戚秋往日里楚楚可怜的模样,她瞧着是那么的乖巧,那么的温顺,那么的娇弱。遇到别人欺凌虽然委委屈屈却不怨不躁,三分委屈,三分柔弱,四分倔强地看着你,直看的你心都化了。
再看看眼前手里还拿着个凳子腿的戚秋,宁和立深觉窒息,在这一瞬间,他实在无法把眼前的戚秋和脑海中的戚秋合成一个人。
这、这、这……
这能是戚秋?!
而更令他惊讶的事还在后头。
那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戚秋突然走到身前不远处的桩子旁,方才被山峨挡着,宁和立也是这时候才发现那里还有个被捆起来的女子。
宁和立眼睛好使得很,一眼就认出来那个女子是安今瑶。
尚还不明白安家小姐为什么也会出现在此处,还被人绑起来,宁和立看着戚秋将安今瑶口中塞着的帕子拿掉,心想可能是那个黑衣人将安家小姐绑了起来,戚秋这是赶来救人,故而方才下手重了一些。
这么一想,宁和立觉得很是合理,自以为自己找到了真相,毕竟看着安家小姐这幅惨兮兮的模样,一看就是没少被黑衣人折磨,戚秋救人心切,这个关头一时着急,手上失了轻重也是有可能的。
定不是故意的,定不是故意的。
只是下一刻,被拿掉嘴里塞着帕子的安家小姐的大声咒骂,顿时打破了宁和立心中的猜想。
看着地下倒着的暗卫,安今瑶心疼不已,哪里还顾得上别的,对着戚秋大声怒骂道:“戚秋,你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你别得意,我不会放过你的!”
“你竟然下如此狠手,不仅捅了我,连我的暗卫也不放过,你这个蛇蝎,你一定会……”
这几声咒骂带着愤恨,在这已经逐渐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让谢殊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脸色冷了下来,宁和立却是再一次傻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
“捅了我。”
“连我的暗卫也不放过。”
安今瑶身上的伤是戚秋捅的?!
倒吸一口凉气,宁和立整个人狠狠的抖了一下,这才发现那个黑衣人的腿上也有两个血窟窿,正在往外流血。
安今瑶被捆着,眼前这座废弃的宅子里就只有戚秋和山峨两个人,山峨还是刚刚冲过来的,戚秋手里又拿着刀。
答案显而易见。
宁和立觉得自己是真的要疯了。
戚秋捆住安家小姐,连捅了人两刀,转身又给安小姐的暗卫两刀,还抡起椅子给人砸的脑袋开花???
这要放在以前,有人要是这么跟宁和立说,宁和立一定要爱怜的抚摸他的额头,问问他是不是疯了,眼睛都出现幻觉了。
然而如今这可是他亲眼所见。
若不是手腕上的伤口隐隐作疼,宁和立真的要以为自己此刻是在做梦。
咽了咽口水,宁和立蒙着脑袋又朝戚秋看过去,正巧看见戚秋抬手。安今瑶的咒骂一直不停,戚秋许是听得烦了,抬手便又赏了安今瑶一巴掌。
这一巴掌打的是干净利索,看着安今瑶红肿的脸,不难让人猜到方才定是没少挨。
随后戚秋的声音便传来,又冷又淡,听着就让人眼皮直跳,“我蛇蝎心肠?安今瑶,你爹娘怎么不生半个良心在你身上,让你这种烂心烂肺的人出来祸害天祸害地。”
若是论骂人,戚秋是完全不输的。
这一点,在蓉娘客栈的时候谢殊就领教过,故而谢殊并没有急着过去,给足戚秋发挥的空间。
可他却是忘了顾忌他那个视戚秋为温柔女子典范的好兄弟宁和立的感受。
宁和立再一次感受到了来自灵魂深处的冲击。
他已经无法直视眼前的戚秋了。
宁和立使劲儿的咽了咽口水,可是喉咙已经跟要冒烟一样发痒,让他没忍住剧烈的咳嗽了起来,手还因颤抖险些连剑都握不稳了。
看着眼前冷着脸,骂人都不带重样的戚秋,宁和立想起自己素来见到戚秋时她那总是一副温婉乖顺的模样和谨慎腼腆的笑意,顿时感受到了什么叫做认知崩塌。
他印象中的戚秋不是这样的!
她明明是柔弱、娇顺、腼腆、温柔、娴静的一个人,曾几何时,宁和立曾一度以为戚秋是高山之巅的一捧白雪,冰洁纯净,又似一朵在风雨中飘荡的小白花,楚楚可怜。
她怎么会骂人呢?
她应该连骂人都不知为何物!
可……
听着这传来的滔滔不绝的骂声,宁和立就如同被雷劈了一样,满心满腔只余下震惊和傻眼。
戚秋会骂人。
还骂的很溜。
这个认知直接将宁和立劈的外酥里嫩。
然而,今日像是要彻底让宁和立看穿戚秋的真面目,一波接一波的冲击不断来袭,势要打破宁和立对戚秋的认知。
下一刻,随着安今瑶的一句你有本事再给我一刀的话落下,宁和立瞪大眼睛,眼睁睁看着戚秋冷笑一声之后,二话不说地抬起手,真的又给了安今瑶一刀!
这一下依旧是又准又狠,戚秋却连眼都没眨一下。
捅了人,戚秋还不忘慢悠悠地说了一句:“还是头一次有人向我提这样的要求,这自然要满足你。”
血喷涌出来,溅到戚秋的脸上,配着戚秋那冷若冰霜的脸,让人看了之后直从心尖里冒冷汗。
宁和立觉得此时自己整个人都恍惚了起来。
此时已经没有任何言语可以用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了,震惊、傻眼、吃惊等一系列词都已经显得太过于平淡,根本无法表现出他此时跌宕起伏的感受。
宁和立不禁不合时宜的想起了谢殊先前对戚秋的称赞,说她体贴,说她娇俏,说她善解人意,说她对乞丐小孩也十分温柔,亲自给那小孩喂糕点吃。
宁和立曾经对这些深信不疑,并且因着谢殊得意洋洋,带着炫耀的描述下而曾对戚秋十分向往,觉得她不光长着一副观音貌,还有着一颗菩萨心。
可如今看着痛苦哀叫,跟个血人一样的安今瑶,宁和立身子狠狠一抖,这下腿是真的软了。
他险些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这哪里是活菩萨,这是女阎王!
终于,宁和立想到了什么,他扭过头,木呆呆地看向谢殊,想要寻求一个答案,“那处宅子里面的,是你表妹吗?”
他虔诚地看着谢殊,祈求谢殊对他说,不是,你看错了,那个又是捅人,又是砸人的姑娘不是我那柔弱不能自理的表妹。
可事实摆在眼前,面对着宁和立乞求的目光,谢殊也不忍心再在宁和立心中补上一刀,唯有沉默不语。
宁和立也终于察觉到不对。
此时他一个跟戚秋毫无关系的人,在面对眼前跟换了一个人的戚秋都站不住了,如果谢殊也从未见过戚秋这一面,他又为何如此淡定?
而且谢殊又何止淡定两字能形容的。
他转动着手里的玉扳指,平静地看着前方不远处宅子里的动静,脸上不见任何一丝波澜,反而在看到戚秋毫不留情地骂回去之后,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角。
这般反应,这般反应……
这般反应怎么看都不对劲!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宁和立心中形成。
宁和立瞪大眼睛,身子一点点后退,跟见了鬼一样,整个人都不好了,“你、你、你早就知道……”
你早就知道你的表妹是个有这两幅面孔的人是不是!
不然为何徒留我一个人跟见了鬼一样!
无数质问堵在心间,宁和立的身子抖如秋日落叶一般,因惊吓而惨白的脸配上那颤抖的身子,活脱脱一副见鬼样。
而谢殊,在面对宁和立的质问,唯有四字——
笑而不语。
听着不远处传来的源源不断的骂声,谢殊想起了第一次在蓉娘客栈见到戚秋的样子,一晃过去数月,戚秋还是没有变,依旧是个嬉笑怒骂鲜明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