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账本看似能解戚家的燃眉之急,但其实背后留着不少阴谋在。
戚秋抬起眸子,“在我眼里,这个账本就是个无用的东西,我何苦为了这么个无用的东西帮你杀人?”
面具人方才的愉悦已经一扫而空,轻抿着唇,半晌后,他沉声道:“那你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
戚秋早就想好了,开口道:“我要你一个月内释放郑朝,并且……”
停顿了一下,戚秋一字一句地说:“给我一份绿影毒。”
面具人的手微微一抖,抿了抿唇,他的呼吸有些乱,缓了一下,抬起头说:“你要绿影毒做什么?”
“这个你就不要管了。”
戚秋站起身子,看着外面走过来的书童说,“一刻钟已经到了,考虑清楚了告诉我。”
说罢,戚秋绕过面具人,抬步朝外走去。
面具人也并没有阻拦,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见戚秋出来,山峨和水泱着实松了一口气,在书童的带领下朝外面走去。
霍娉等人已经眼巴巴等了半天,看着戚秋手里为数不多的字谜布条顿时泄了一口气,安阳郡主埋怨道:“你怎么才拿了这一点出来。”
戚秋敛下心中思绪,笑了笑说:“剩下的都太难了,我也不会。”
在给书童回答完手里的字谜答案后,戚秋只得到了六分,九玉暖凤莲心锁自然也就与她无关了。
最后,还是汾阳侯府的小姐得分最多,拿到了这个彩头。
戚秋想到排在前头的秦韵,她是第一组进去的,出来时手里却没有多少字谜布条。
是不会解这些字谜,还是也与什么人做了交易,没空去解这些字谜呢?
戚秋也就不得而知了。
字谜会散了之后天色已经不早了,戚秋等人出了书斋,没拿到这彩头,安阳郡主心里不怎么快活,也没闲聊两句,便离去了。
霍娉马上就要进宫了,府上还有一堆事,也没久留,打了声招呼后便跟安阳郡主前后脚走了,留下的井明月和戚秋便也没再闲逛,各自上了马车。
而这一头,秦韵坐在马车上,闭着眸子,久久无言。
一旁的秦仪还在惋惜今日没让霍娉和戚秋出丑,见秦韵半天不说话,便张口询问道:“怎么了?”
秦韵这才睁开眼,看着眼前的秦仪,不可避免的想起了自己袖中的纸条。
“王有曰,秦家女只得入王府。”
入王府,入的自然是荣郡王府。
这个字条是书斋的书童递给她的,传递的是主子的命令,可她实在是不想嫁入荣郡王府,嫁给荣星那个酒囊饭袋。
该怎么办呢……
晚风顺着帘子边缘挤了进来,吹动着秦韵额前碎发。
看着眼前一脸担忧看着她的秦仪,她的手不自然地紧了紧。


第148章 妆膏 偶遇韩言
夜色降临,明月高悬,街上点着灯笼,将道路照的明亮。
正值晚间热闹时,街上熙熙攘攘,倒也热闹。
马车内,戚秋望着手指尖上的一点红,陷入了沉思。
这抹红是面具人衣袖上的痕迹,她在朝外面走去时故意用指尖蹭到的,经过她方才的辨认,是妆膏无疑。
通过面具人的嗓音和喉结来看,他确实是男子无疑,东光最擅长伪装,他也瞧过,肯定了面具人不会是女子乔装打扮。
那么一个男子,身上怎么会沾染上妆膏?
是成了亲有了娘子,还是……
戚秋不禁陷入了沉思。
若是能得知面具人的身份,便能少去不少麻烦事,起码可以顺藤摸瓜,说不定就能救出郑朝来。
毕竟放郑朝在面具人手里,她实在是放心不下。
可是……
轻嗅着指尖上的妆膏,戚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这妆膏看着颜色不错,香味也独特,戚秋认出来这是玉品阁卖的妆膏,可她特意绕了路去玉品阁打探,发现这妆膏虽名贵但却是玉品阁畅销的货色,想来要从这上面找出什么线索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但就算是不简单,也不能放任不查了。
戚秋掀开帘子,叫来东光,“你等晚些时候去玉品阁转转,看能不能想办法给我抄来一份玉品阁的记账账单。”
这妆膏因颜色好看,香味独特而被京城贵女哄抢,数量有限,又是比较名贵的货色,想来那玉品阁的掌柜不会不记账的。
东光明白戚秋的意思,刚欲点头,就听戚秋又道:“对了,你去查查芙蓉书斋掌柜的,我要他的一切信息,包括他是何时上京城的。”
东光面色一凛,想起今日面具人所言,心道若不是出门时戚秋又让他喊了几个弟兄跟着,今日说不定会发生什么事。
这芙蓉书斋就算戚秋不提,他也是要去查查的,闻言更是不敢耽搁,点头之后转身就朝锦衣卫府的方向去了。
要查这些东西,还是要通过锦衣卫的手。
这样想着,东光的脚步加快。
等东光离去之后,戚秋刚想放下掀起的车帘,抬眸之时,一张熟悉的脸却映入眼帘。
戚秋的目光顿时一停。
只见街角的廊下,一个小摊的旁边站着一个身着墨青色衣袍的男子,男子衣着贵气,身形高大,腰杆挺直,棱角分明,只是脸色却不怎么好看。
……是韩言。
戚秋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街上撞见他,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
而就在这时,韩言也抬起了头,看见戚秋那一瞬间,顿时也愣了一下。
柳树微垂,星火纷扰,明月倾斜下淡淡光辉,像是给河水披上了一层寒霜。
两人四目相望,都有些不自然在。
显然韩言也没想到会遇上戚秋,他身形一顿,直愣愣地朝戚秋这个方向看过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紧贴着他,像是摊贩的摊主,低着头,也看不清其神色。
两人自新年之际见过之后便再也未曾相见,尤其是在谢夫人代戚秋上门讲清楚心意之后,两人都有些尴尬在,京城又这么大,两人都刻意躲开着,倒也很难相遇。
今日这般,纯属偶然。
许久未见,纵使尴尬,戚秋也不好装作没看见,便对着韩言轻轻地点头微笑示意了一下,也算是打了声招呼。
韩言看起来很是无措,身子绷得挺直,见戚秋主动点头微笑之后,匆忙地放下手里的东西,也僵硬地对着戚秋笑了笑。
两人隔着小摊,倒也不好多说什么,戚秋微笑过后刚想放下车帘离去,却见韩言突然上前了一步,嘴唇好似蠕动了一下,像是想要说些什么。
戚秋手上动作一顿,疑惑地看着韩言,等着他开口。
晚风微拂,树影沙沙,韩言头顶的灯笼四下荡漾,烛光一时有些晃眼睛。
戚秋没等来韩言的下文,只见他又摇了摇头,身子退了回去,对戚秋低声说了一句:“路上小心。”
戚秋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
明明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对,可就因为这句话,戚秋眉头微蹙,心里顿生怪异,但看韩言发现他已经后退了几步,低下了头,面色如常,并没有再多说什么的打算。
见状,戚秋便也不好再说什么。
放下车帘,马车又缓缓行驶在闹市街上。
可纵使外面喧闹之声不绝于耳,但戚秋这心里却始终放心不下来,她倒不是担心自己,毕竟在这街上的暗处还藏着不少谢殊留给她的暗卫,她只是觉得韩言方才的神色有些不对。
虽说两人现在见面确实有些尴尬,韩言倒也实在不必如此僵硬勉强。
想了想,戚秋始终放心不下,她转过身去,透过被风扬起的车帘缝隙又朝后面看了一眼。
只见灯火通明的街上,韩言站在摊贩前,低着头,像是在仔细挑选着什么。
并无什么不对。
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想了想,戚秋扭回身子,低下头,想要压下了心中升起的不安。
*
谢府的马车越走越远,韩言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不免额上冒汗,他深吐一口气,能明显感受到抵在腰间的尖利之物越发用力,像是要穿透衣袍刺进来。
韩言沉声说:“这是闹市街,禁卫军就在附近巡逻,你若是对我动手,你也跑不掉。”
身后摊主打扮的男子又将刀往前顶了顶,“闭嘴!”
韩言抿了抿唇,没再开口。
左右看了一下,男子很快就发现了一个黑暗的小巷子,他拿刀顶着韩言的腰,低声威胁道:“跟着我来,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
韩言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图,很显然只要他现在跟着过去,恐怕接下来的生死就不由自己掌控了。
可若是不走……
“噗嗤”一声轻响,锋利的刀尖已经穿透衣袍刺了进来,韩言知道男子所言非虚,毕竟他方才已经喂了自己毒药,就算他不跟着去,恐怕也没有活路可以走。
明明晚风凉爽,韩言的额上却泛起了一层冷汗。韩言怎么也想不到有人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对自己出手,可就是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哪怕他被人挟持在闹市街上,他也不敢出声呼救,因为他知道,不等他开口,自己就会被身后的男子一刀毙命。
一阵刺痛从腰间传来,刀尖已经刺了进来,韩言吃疼,刚欲跟着男子向前走去,一道清脆的嗓音却突然从身后传来——
“韩大哥!”
身后男子的脚步猛然一顿,韩言也随之一愣,他转过头去,果然就见戚秋站在他身后,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并欲抬步向他走来。
想到他身后的亡命之徒,韩言顿时一阵紧张,“你怎么回来了!”
戚秋笑着说:“马车坏了,我想着与韩大哥许久未见,正好过来说说话。”
说着,戚秋好奇探着头,朝着韩言身后瞧了瞧,“韩大哥,你身后的是谁呀,我可曾见过?为何他一直低着头,也不与我打声招呼。”
戚秋话音一落,韩言能明显的感受到自己身后的男子身子紧绷了起来,眼见戚秋自己孤零零地站在前方,韩言顿时一阵着急,害怕男子对戚秋出手。
他清了清嗓子,赶紧说道:“这是我的一位朋友,我们俩还有事情要忙,不能陪着你说话了。”
韩言不是没想过找戚秋求救,可看戚秋出门只有两个小丫鬟和一名车夫跟着,如今更是自己只身过来,他如何能置戚秋与危险之中,只好想尽办法赶戚秋离开。
这样想着,韩言又补充了一句,“我们要走了,你也快些回府去吧,不然谢夫人该着急了。”
韩言说这话也是为了警告身后的男子,告知他戚秋的身份,若是他敢对戚秋出手,谢家是不会放过他的。
可他话音一落,身后的男子还不见有什么反应,戚秋却是有些委屈,“是什么事啊,韩大哥忙的连句话都不愿意与我说。”
韩言出了满头的汗,眼见戚秋就要走上前来,咬咬牙,刚欲出声呵斥,却突然只觉身后一道凛冽的寒风吹来,不等他反应,只听哐当一声,抵在他腰间的刀刃落了地。
“韩大哥,跑!”
身前的戚秋顿时一扫方才的委屈,对着韩言大声喊道,韩言也不敢耽搁,在刀落地的那一瞬间就抬步朝前跑去。
几声尖叫在身后响起,韩言快步跑到戚秋跟前,拉着戚秋又往后面跑了几步,这才敢回头看。
只见挟持他的男子已经被一个黑衣男子摁倒在地,刀也被夺了去,街上的其他人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纷纷后退,有些已经跑去叫巡逻的禁卫军了。
韩言这才彻底地松了一口气,刚欲抬手抹去额上的虚汗,这才发现自己还拉着戚秋的衣袖,赶紧松了手,脸上泛起一抹红。
看着戚秋,韩言深吸一口气,面上残留着罕见的有些狼狈之态。他微微垂眸,嘴唇轻轻蠕动,有些欲言又止。
戚秋并未注意到他的神色,见人被制服住也着实松了一口气,轻舒一口气后这才转身看向韩言询问道:“韩大哥,你没事吧。”
不问还好,一问韩言只觉得腰部一阵疼痛,方才挟持他的男子下手可是一点没顾忌,如今鲜血顺着腰部滑落,已经渗透了衣袍。
戚秋显然也注意到了,连忙让山峨去叫大夫来。
韩言摇了摇手,刚想说自己没事,却突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眼前一黑,身子不可控制地向后面倒去,最后一幕看到的便是戚秋着急的神色。


第149章 风雪 谢殊回忆线索片段
韩言晕倒在地,围观的人群一阵哗然。
戚秋怎么也想不到韩言会晕倒在她面前,反应过来之后赶紧叫来车夫将人扛上了马车,又派人去韩府通知了韩家人。
等韩夫人急匆匆地赶过来时,韩言刚被凝晖堂的大夫把完脉。
只见大夫一脸凝重,看着戚秋和韩夫人说道:“你们谁是家眷?”
韩夫人的心顿时就提起来了,赶紧上前一步,急道:“我是,我是,请问大夫我家小儿怎么了。”
大夫净了净手道:“病人中了毒药,配制解药需要一些时间,这段时日需要在府上静养。”
说着,便弯下腰开始写药方。
“中了毒?!”韩夫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身子微微颤抖,震惊又无措地看着戚秋,半天都未说出一句话来。
但韩夫人到底是大家出身,虽然惊慌倒也没有失去了分寸,稳住了心绪便开始询问戚秋今日这一出到底是怎么回事。
戚秋想起那个挟持韩言的男子,赶紧将事情经过给韩夫人讲了一遍,随后说道:“那人身上说不定带着解药,不如派人去禁卫军那里问问,让他们帮着审问一下。”
韩夫人匆忙赶过来,根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如今算是终于清楚了,连连向戚秋道谢之后,赶紧派人去禁卫军那里询问。
禁卫军那边倒也还算麻利,一听此事连忙进行搜身,只是可惜,男子身上确实没有携带解药。
无法,韩夫人只好先将昏迷不醒的韩言带回府上,等着大夫将解药配制出来,但显然韩夫人也并不打算就这么干等着,又派人拿了令牌去了皇宫,想必是去求太医了。
因着韩言的事折腾了一番,戚秋回府的时候夜色已经深了,纵使早已经派人告知了谢夫人,谢夫人也依旧不放心,戚秋前脚刚落地,谢夫人便迎了出来,一看就是一直等在外面的。
“这天子脚下,闹市街上怎么会发生这种事,真是吓人。”谢夫人一边拉着戚秋往回走,一边说着。
戚秋也是连连点头,她实在是想不明白京城之中到底是谁要置韩言于死地,竟还如此迫不及待,选择在了闹市街上动手。
谢夫人显然是有些后怕,对戚秋嘱咐道:“以后若是遇到这种事,你可不能再这么鲁莽上前,要小心别伤着了自己。”
戚秋知道谢夫人这是为了自己好,点了点头,乖巧地应了一句好。
谢夫人见状也不再说什么,又嘱咐了戚秋两句,便放她回了自己院子。
翌日一早,许是韩言醒了过来,韩府也终于缓过神来,派人给戚秋送来了一些礼品,以示感激之情。
派人送礼时,戚秋正抱着谢殊的“亲儿子”小毛,听东光的回禀。
谢殊不在,戚秋就主动承担起了帮谢殊养“儿子”的责任,戚秋知道谢殊宝贝他这只鸡,给他养的毛光锃亮的,如今窝在她怀里咯咯叫个没完。
一边顺着怀里的鸡毛,戚秋一边感慨道,托谢殊的福,她能过上别人撸猫撸狗她撸鸡的生活,还真是非同凡响。
你别说,还挺别有一番风味的,就是早上不能再睡懒觉了,因为小毛会一大早就鸡叫个没完的。
东光回禀着打探来的消息,还不忘偷瞄着戚秋:“那书斋掌柜的姓单,单名一个全字,今年四十六岁,杨安人士,十一年前上的京城,书斋的宅子便是他自己的,只是这些倒也看不出什么不一样的。至于别的,还请再给属下一些时间。”
说完,东光看着戚秋顺着小毛的鸡毛陷入沉思的样子不禁在心里感叹,怨不得人家说夫妇相像,虽然表小姐和公子还不是夫妻,但却也越发相似了。
这顺毛沉思的模样,简直是一个模板里刻出来的。
这样想着,东光又不免咂舌。
戚秋并没有注意到东光的小动作,还在心里盘算着,十一年前就已经上了京城,可见这件事牵连有多深,这让她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她陷入了深思,手上一个没注意便用了些力道,撸掉了一两根鸡毛,气的小毛回头啄了她一口,果断的从她的怀里跳了下去。
戚秋讪讪地转过身,倒了一杯茶抿了口后说:“玉品阁的事怎么样了。”
东光早就准备好了,将抄好的账本递给戚秋,“属下趁着玉品阁关门,偷溜进去抄写的,请表小姐放心,定是一句不错的。”
戚秋接过,大致地翻了一下,眉头却微微紧皱了起来,“这账本……怎么看着不全乎。”
东光赶紧说道:“这顶上只记了这些卖出去的大单子,属下找铺子里的小二打听过了,平日里卖出去的那掌柜的并没有记过账。”
戚秋无奈,却也不好再说什么,左右也没有别的事了,便摆摆手示意东光退下。
东光却没走,沉思了一下后抬眸试探道:“表小姐,既然知道那个书斋有问题,不如……属下通知锦衣卫,将此地方查封了事,也省的再生波澜。”
将手里的账本放下,戚秋垂下了眸子,其实她心里不是没有这个打算的,可是……
叹了一口气,戚秋说:“不可。”
东光有些不解:“为何?”
戚秋道:“既然面具人敢明目张胆的出现在书斋里一定是做好了准备,不怕我们查封。而我们若是有所行动,不仅可能会打草惊蛇怕是也会劳而无功,到时候他们若是换了据点,京城这么大,我们又上哪去寻?到时候就更不好收场了。”
东光闻言点点头倒也明白了过来,行过礼之后,转身退了出去。
东光一走,屋子里就只剩下小毛一只鸡,戚秋派水泱和山峨守在门口,吩咐了谁也不要进来后,去和系统兑换了谢殊线索回忆片段。
这还是戚秋第一次兑换谢殊的线索回忆片段,竟莫名有些紧张。
也不知道接下来会看到什么,别是一些不该看到的……
这样想着,戚秋躺回到了床上。
外面正值清晨,日光明媚,鸟雀啼叫,细碎的人声断断续续,带着早晨的喧闹。
几声倒数响起,待系统冰冷的机械音停下后,戚秋便陷入了昏迷之中。
*
谢殊的回忆片段是在一个大雪绵绵的冬日里,白雪如同柳絮一般漫天飞扬,下的密稠,糊的让人看不清眼前的景色。
京城落入一片刺眼的白中,亭榭楼阁,府邸宅子皆被盖上了一层白霜,只露出皇宫里的千禧阁上方金黄的塔尖。
谢殊刚从皇宫里出来,一身玄色衣袍穿在身,腰间系着镶嵌着玉佩的大带,罩在外面的紫色大氅勾勒着祥云纹,眉眼微冷,下颚锋利,整个人显得格外贵气冷峻。
这样的谢殊,比任何时候都要冷漠一些,眼里没有一丝情欲,让人望而却步。
他脚踩着鹿皮靴,踩着厚厚的积雪,深一步浅一步地朝前走去,没过一会肩头就落满了霜雪。
他浑然不在意,埋着头往前走,直到风雪中的呼声越来越清晰。
“谢世子,等一等,等一等!”
谢殊停下脚步,转过身去,只见皇帝身边伺候的老太监冒着风雪匆匆忙忙小跑过来,因积雪太厚,还险些摔了一跤。
见谢殊立在原地,老太监这才松了一口气,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服饰,喘着气上前。
待老太监走到跟前,谢殊这才开口问道:“李公公,怎么了?”
谢殊许是嗓子不舒服,声音有些沙哑低沉,落在风雪里,格外的冰冷。
老太监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垂首敛神道:“陛下见风雪太大,特意让老奴来给世子送把伞。”
说着,老太监把手里的油纸伞递上来。
谢殊沉默着接过,薄唇轻抿,微皱的眉头始终没有松开。
见状,老太监实在没忍住上前一步,低声劝慰道:“世子的意思皇上明白,可戚家的事确实不是那么好解决的,陛下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已算是极大的宽容,不然真追究起来,谁也落不得一个好。”
闻言,谢殊的皱起的眉头却加深了一些,“戚家小姐刚一上京就遇了害,如今戚家又被人冤枉,陛下为何不查?”
老太监嘴唇蠕动了一下,想说什么又给咽下,半晌后也只说了一句:“是不是冤枉……还未可知。”
谢殊深吸一口气,脸色更加冷冽,“我已经将那伙人的供词递上,如何不能证明戚家的清白?”
老太监心里明镜一般,可眼下却不敢告知谢殊,眼见谢殊脸色越发难看,也只好低下头沉默不言了。
谢殊也不愿为难他,见状也不再说什么,拿过伞转身离去。
白雪皑皑,长风不止,刺骨的寒意让人浑身冷颤。
窸窣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老太监这才敢抬起头。
下了一天的鹅毛大雪仍在继续,护城河已经结冰,宫墙之外除了白还是白。漫天风雪下,谢殊独自撑伞而行,紫色大氅被风吹起,他的背影高大又挺拔,放眼望去,竟成了这天地间唯一的色彩。
老太监望着谢殊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风雪中,他叹了一口气,收回目光,讷讷自语道:“陛下怎么会不知戚家冤枉,只是……”
一道凛冽的风声呼啸而过,老太监猛地回过神,他自知失言,赶紧轻轻地打了自己嘴巴两下,也不再耽搁,转身朝皇城走去。
天地沦为一色,有些事便被埋没在了风雪之中。


第150章 审问 这个梦真奇怪
风雪如此大,街上并没有什么行人,天地白茫之下,往日尽显繁华热闹的京城今日略显荒静。
长街之上,谢殊是唯一的行人。
他撑着伞,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冷淡的眉眼微垂,抬步走在街上。他的步伐并不快,像是在沉思着什么,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锦衣卫府。
这几日刚发生了几场大案,锦衣卫府一连接手了不少罪大恶极的犯人,府上很是忙乱,纵使是新年之际所有锦衣卫也都恪尽职守,守在府上忙着手里头的差事。
见到谢殊,守在门口的曹屯迎了过来,连忙说道:“大人,属下正要去找您呢。钱御史已经关在牢里三日了,他不吃不喝,属下怕再不审讯他就要不行了。”
要说这几日京城里发生的大案,最令人想不到的莫过于钱御史这一案了,这钱御史三日前还是位朝廷官员,如今却在这一桩桩案子下成了个实打实的阶下囚。
曹屯一边在心里唏嘘,一边看着谢殊的脸色试探道:“不如……今日就提审了钱御史,这事早日了结,大人也好向陛下交差。”
谢殊顿了一下,问道:“毒药找到了吗?”
曹屯赶紧说:“已经在钱御史书房的暗格里找到了,与王大人所中之毒一模一样。”
谢殊点点头,将手里的伞收起来放在一旁,淡道:“那就提审吧。”
曹屯闻言连忙冲一旁的人挥挥手,两人一起下去准备,两刻钟后谢殊走下诏狱,见到了已经被压在椅子上的钱御史。
钱御史本名钱硕,今年四十六,邵安人士,他少年中举,当了这几十年的朝廷官员,可谓风光了半辈子,只是临到老却落得个阶下囚的待遇。
进了这锦衣卫,谁都知道,再想出去可就难了。
许是没吃过这样的苦头,钱御史脸色灰白,气息奄奄,没一会儿就要咳两声。
见状,谢殊皱了皱眉头,看向一旁的曹屯。
曹屯赶紧上前一步,低声解释说:“已经找大夫看过了,您放心,在结案之前他是死不了的。”
谢殊这才又看向钱御史,手指轻轻摩挲着椅子把手,并未直接开口。
诏狱里昏暗潮湿,只有几束火把亮着光,谢殊坐在明暗交界处,本就桀骜冷峻的面容在跳跃的烛光下更显冷冽。
谢殊这一沉默,便是半响。
饶是钱御史也不知谢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梗了半天的脖子稍稍放松,他轻喘两声,缓缓看向谢殊,心里打起了鼓。
进了这锦衣卫,才知谢殊的手段有多狠戾,纵使他已经一心求死,却也不免心里发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