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泱和山峨都没有说话,沉默担心地看着戚秋,心里明白戚秋此时的情绪。
遇到这种情况,谁能不害怕,戚秋瞧着跟没事人一样,其实也不过是再硬撑着罢了。
等没人了,也就撑不住了。
她们两个却也做不了什么,只能像往常一样静静地陪着戚秋。
水泱看着戚秋毫无血色的嘴唇,心想,今晚的安神熏香又要多放一点了,不然小姐恐怕又要睡不着觉了。
一杯茶水饮尽,戚秋靠着马车壁沿,苍白的脸失了红晕,方才神采飞扬的样子已经消失不见。
稀薄的日光从被风撩起的窗帘中钻进来,照了戚秋半个身子,将戚秋单薄的身子拉的细长,若隐若现的光下只有她一个人,看起来有些孤凉。
她静静地捧着已经空了的茶盏,手轻微地抖动着,目光空洞地看着前方,也不知在想什么。
马车里没有人说话,一片静谧,就像是被遗忘的一角。
清冷的风不时钻进来,外面阳光明媚,一片和煦,马车里却是阴凉刺骨。
不知过去了多久,一道从远及近的脚步声突然响起,等戚秋回过神时,人已经走到了马车边,轻轻地敲了敲马车壁沿。
戚秋楞了一下,掀开帘子,不等她探出头去,一只挂着香甜糖浆的糖葫芦出现在了眼前。
谢殊看着她苍白无血色的面容什么也没问,一双眸子静静地看着她,他只是温声说:“吃点甜的吧。”
带着安抚的意味。
戚秋心里突然一酸。


第120章 又是交易 秦小姐,好巧
这家客栈本就建在京郊,离京城远不说还有些偏僻,周遭只住了几家农户,眼下都跑出来看热闹。
按理说是该驱赶的,谢殊却并没有管这些人。
戚秋心里明白,谢殊还有暗卫没有现身,此时就隐在暗处看有没有可疑之人。毕竟这是家黑客栈,附近这几家农户说不准就有通风报信之人。
果然,不出半个时辰暗卫便抓到了三个农户,个个看起来老实憨厚,腰间却别着一把刀,谢殊吩咐暗卫将他们绑了起来。
这家客栈里的打手太多,里头也有些被困在客栈里的过路人,谢殊便派人通知了锦衣卫,趁着锦衣卫的人来没来,谢殊决定先将戚秋送回府上,也把赵康和玉枝两个主谋先给押回去。
京郊的路易生杂草也多有泥泞,并不怎么好走,马车晃晃悠悠的行驶着,里头的戚秋正在闭目凝思。
那个要和她做交易的面具人已经趁乱逃走了,谢殊的暗卫并没有抓到,想起不见人的郑朝,她不禁又想起了和面具人的谈话。
纵使冲进来的打手多,但东光却没有因此束手就擒,直到面具人出手又被众人围剿,这才不敌,被抓了起来。
冷薄的风从窗户缝隙中挤进来,带着一股淡淡的香气。等东光被压下去之后,屋子里陷入一阵静悄悄的对峙中。
不知过去了多久,看着紧绷着身子的戚秋,面具人不慌不忙地坐下,在风打窗户的间隙扬手倒了一杯茶递给戚秋,好整以暇地说:“放心,就当是我送你的一份见面礼,我不会杀他的。”
戚秋冷冷地看着他,并没有接过这杯茶,“你到底要做什么?”
面具人倒也丝毫不介意,弯唇一笑,又将茶盏放回了桌子上,转动着手腕说:“我说了,和你做一个你绝对会满意的交易。”
面具人从怀里掏出一册账本在戚秋的眼前亮了一下,“戚家的账本早已经不起查了,但我这有个账本,里面绝对有你想要的,不说帮助戚家脱困,也绝对能拖延上一些时日,应付过去马上就要前往江陵的巡查御史。”
面具人说的轻描淡写,但这番话的重量两人心里都有数。
“马上就要前往江陵的巡查御史?”戚秋的反应却并不如面具人所想的那样激动,闻言只轻轻地皱了皱眉头。
“想来你还不知道。”面具人倒也没有刻意在此处弯弯绕绕,直接说:“已有人快马加鞭从江陵向京城赶来,那个人虽不是来状告戚家的,但此事一旦闹出,当今皇上一定会派人前往江陵,到时候戚家……这事谁也说不准,万一戚家被拉下水呢?”
“什么事?”戚秋紧接着问。
面具人却是笑了,“我说了这么多,戚小姐不应该让我也看看你的诚意?”
深吸一口气,戚秋垂下眸子,一时没有说话,屋子里重新静了下来。
外面日光虽然明媚,却也冷得很,寒风一阵阵地敲打着窗户,发出哐哐的声音。
半晌后,戚秋抿着唇,不轻不重地摩挲着床柱,说:“你倒是对戚家的事了若指掌。”
戚家的是现如今并没有暴露出来,眼前这个面具人却不仅知道戚家的窘境,还有一本早就准备好的假账本。
“别误会,戚家的事可与我无关。”面具人耸了耸肩,嘴上慢悠悠地说:“我这次是真诚实意想要帮你的。”
戚秋垂下眸子,对面具人口中的话不置可否,只轻轻地扯了扯嘴角,带着嘲讽。她腿有些僵硬,便也坐了下来,“我怎么知道你这个账本真的有用?”
面具人早已料到戚秋会这么说,闻言直接爽快地将账本扔给了戚秋,笑着说:“看完记得还给我就是了。”
戚秋不置可否地嗤了一声,垂眸看向手里的账本。她能不还吗,外面全是他的打手。
面具人既然信誓旦旦的来了,手里这册账本自然是真的做得天衣无缝,上面每一笔过公的账目甚至都盖有章印,只需要再盖上戚家的家印即可。
这只是一部分的总账,戚秋其实也不是很懂这些账目,草草地看完之后,抬起眸子将账本合上,哑着声音问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戚秋想过面具人提出的很多要求,例如监视谢殊,汇报谢府的动向,或者从谢府里面偷什么东西,甚至连杀了谢殊这些都想到了,却万万没想到面具人会提这个看起来有些无厘头的要求——
面具人斩钉截铁地说:“杀了刘川。”
面具人说:“只要你杀了他,这个账本就是你的了,不仅如此,我也会放了方才那个暗卫和你的那个侍卫郑朝。”
面具人站起身子,他个头并不高大,反而有些矮小,但即使戴着面具,却也能感受到他的胜券在握,“这笔交易对你来说,稳赚不赔。”
面具人说的没错,这笔交易看起来对她十分有利,可这个杀了刘川,戚秋至今想不明白。
一阵寒风袭来,撩动车帘吹进来,黏腻的寒风粘在身上,激起一阵冷颤。
戚秋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谢殊的其他暗卫及时赶到,救出了东光,逼走了面具人,当时情况紧急,她也来不及套出面具人的身份。
虽然他不会说实话,手腕上的玉全帮标识也已经出卖了他,但此人一直给戚秋一种似有若无的熟悉感,戚秋总觉得自己在哪见过他,多套套话,说不定还能有些思路。
不过也好在谢殊其他的暗卫来得及时,面具人手里的毒药没有派上用场,不然若她真是被塞下毒药,那就没有丝毫的选择余地了。
这样想着,戚秋却抿着唇,下意识地紧了紧眉头。
这次遇险,看似是玉枝和赵康主谋策划,但这突然跑出来的面具人却又突然让她心里浮现出一股怪异,这股怪异萦绕在心间,不上不下。
玉枝和赵康目的是毁了她,让她从此无立身之地,可面具人却是正好恰恰相反。面具人想要与她合作交易,互惠互利,这就于玉枝和赵康的目的背道而驰。
这三人看似是一伙的,怎么又给人一种分裂的感觉。
戚秋皱着眉头,难道玉枝和赵康只是吓唬自己的把戏,他们真正的目的就是逼自己与面具人合作交易?
正想着,马车突然颠簸了一下,戚秋身子前倾,好在山峨及时扶住了她,这才没有摔下去。
外面的谢殊听到动静,询问道:“没事吧?”
戚秋摇了摇头,还没来得及开口,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戚秋身形一顿,坐好身子后撩开车帘探出头去,外面寒风凌冽,将衣袍吹得猎猎作响,谢殊骑着高马在马车一侧跟着,身上的青色衣袍将肤色衬得冷白。
东光凑到谢殊身边不知说了句什么,谢殊的眉头拧了拧,见戚秋看过来,谢殊顿了一下,开口说:“玉枝说想要和我们谈谈,做笔交易。”
又是交易。
戚秋顿时语塞,深吸了一口气,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片刻后,谢殊和玉枝一起上了马车,山峨和水泱倒了三杯茶后就退了出去,马车里只剩下戚秋他们三个。
玉枝其实只说了要和谢殊做交易,上了马车这才发现里面坐着戚秋,谢殊也并没有说什么,她心里便有了数,忿忿地瞪了戚秋两眼,心道公子果然被戚秋给蛊惑住了。
戚秋对她的敌意毫不在意,将茶递给她一杯,脸上没有丝毫情绪的缓缓问:“你今日是还想毁了我的脸是吗?”
这话说的不紧不慢,却让马车里另外两个人脸色一变。谢殊目光一凝,玉枝额上也顿时起了一层薄汗。
这伙人还没有审,谢殊只听暗卫说起两句,还并不知道这伙人的意图,乍一听戚秋这么说,谢殊的脸色瞬间便冷了下来。
玉枝咽了咽口水,“你怎么知道?”
戚秋扯了扯嘴角,“你进屋子里时腰间一直别着一把刀,说话间还要时不时地摸一下,显然是存了心思的。依着你的胆子,总不能是要杀我吧?”
玉枝身子抖了一下,低下头许久。
她的身子有些单薄,宽大的袖子时不时的被灌进去风,脸色被冻得发白发青。深吸一口气后,玉枝说:“我确实没胆子杀你,若不是……吩咐,我也不会绑你,我只是想救我姐姐。”
戚秋不动声色地问:“你姐姐是谁?”
玉枝却没有说话,静了一下,她抬起头,示威一般看着戚秋,想要占据上风,“表小姐,你就不好奇是谁要我来绑你的?”
只可惜,闻言戚秋却只是毫不在意的短促地笑了一声。
马车晃悠,车帘时不时地掀起来,露出外面的光景。
玉枝有些急了,“你!”
戚秋漫不经心地抚着袖子,“心知肚明的事,有什么可好奇的?”
玉枝未说出口的话又硬生生给咽了回去,整个人顿时一愣。
她难以置信地说:“你知道?”
戚秋却不再看他,突然掀开车帘,对着外面说了一声,“秦小姐,好巧。”
玉枝的身子猛地一僵,手里的帕子落到了地上。


第121章 你说什么 还好有你在
玉枝神色凝固,身子僵硬微微颤抖,脑子里一片空白,有一刻甚至都不敢抬头去看马车外面的光景。
她心里发虚,察觉到打完招呼的戚秋看向她时心顿时跳到了嗓子眼处,紧张之下连忙地摇头,想要扑到窗边辩解,“秦小姐,你听我说,我没有……”
她心虚又焦忙的辩解着,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却在抬眼之际一眼看见了马车外面的光景。只见外面天高地阔,枯枝攀附,鸟禽四散,一片荒凉景象的郊外哪里有秦韵的身影。
玉枝着实愣了一下,着急往外探去的身形一滞,僵硬地看向戚秋,就见她漫不经心地放下车帘,转头朝她勾了勾唇。
玉枝额上薄汗滑落,这才慢慢反应过来戚秋是骗她的。
她狠狠地喘了一口粗气,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心生恼怒,暗暗咬牙,愤闷地瞪着戚秋。
戚秋哪里是心里有数,分明就是故意在诈她!
戚秋却是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
她赌对了!
缓缓松开手,戚秋抿了抿唇,手心内其实已经起了一层薄汗。
方才她在秦韵和张颖婉之间她再三犹豫,几经徘徊,其实不论是看恩仇溯源,还是原著剧情安排,张颖婉都是那个最可疑的,但戚秋却总觉得此事与秦韵脱不了干系,最终还是说了秦韵的名字。
好在她没有选错,紧捏着的心也终于能松上一口。
秦韵。
竟真是秦韵。
放下车帘,坐直身子,戚秋心里有些复杂。
她纵使心里怀疑,却也一直不敢笃定,如今这一诈倒是得到了验证。只是没想到她与秦韵不过几面之缘,她竟然真能下得去这个毒手。
为了什么,谢殊吗?
戚秋暂时还想不出来第二个理由了。
叹了一口气,戚秋暗道男人果真是祸水,尤其是谢殊这种拥有着男主光环的男人,更是祸水魁首。
这样想着,戚秋不满地瞪了谢殊一眼。
谢殊脸上不知从哪蹭来了一抹鲜血,一直来不及擦,此时搁在冷白的肤色更加显眼,配上那深邃冷淡的眼眸和浓眉,将身上的桀骜意气发挥得淋漓尽致。
他此时眉眼含着一抹淡笑,正静静地看着戚秋作坏,突然见戚秋扭过头来,又被狠狠地瞪了这一下,他尚有些不知所云,一脸雾水的看着戚秋。
戚秋没有说话,顿了一下,她将自己的帕子扔给谢殊,又指了指他脸颊上的血迹,示意他擦一擦。
算了,太帅了,先不计较了。
玉枝没注意到谢殊和戚秋两人之间的动静,虽然气戚秋耍了自己,可不知是不是秦韵这个名字的伤害力太大,这一顿折腾下来竟也让她老实了起来,低着头,有些惶惶的样子。
马车轱辘吱呀一声驶进泥潭里,四周野草遍地,有鸟禽从车窗边掠过,带起一阵寒风。
戚秋见她收敛了方才的气焰,与谢殊轻轻地对视了一眼后,这才开口,“你要与我们做什么交易?”
玉枝咽了咽口水,静了许久这才抬起头,直视着戚秋和谢殊,鼓起勇气说:“只要你们帮我救出姐姐,我就将刘兴此次上京的目的告诉你们,还有……”
玉枝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戚秋,抿着唇说:“还有戚家的事告诉你们。”
“戚家的什么事?”
玉枝咬着唇,犹豫了一下低声说:“他们……他们打算向戚家动手?”
“怎么动手?”戚秋并不退让。
“我……”玉枝紧握着手里的帕子,深吸了一口气后说:“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你要先将我姐姐救出来。”
戚秋垂下眸子,不为所动地拨动着矮桌上的茶盏盖子,只听哐当一声响后,她说:“刘兴上京的目的不用你说我们也能查出来,你若是不告知我戚家的事,那就真是一点诚意都没有,这笔交易就没得做了。”
戚秋说的轻描淡写,仿佛真的没把她的这个交易放在眼里。
玉枝不信,她紧紧地盯着她,不信戚秋听到了戚家出事的消息会这么淡然处之。可戚秋面上确实毫无波澜,不见丝毫波动,她看了许久也没察觉出端倪,这让她一时之间又有些拿不准。
戚秋再下一剂猛药,“你以为我为何会上京来住到谢府?我家出了什么事情我最清楚不过,你说有人对戚家出手,可若是我本就知晓的事,我岂不是吃了大亏?”
玉枝惊了一惊,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合理。戚秋身为戚家的儿女,自然是知晓一些事情的。
可真要她现在就将事情说出来……
玉枝又觉得为难。
可戚秋却是丝毫不为所动。一阵寂静过后,眼看戚秋已经不耐烦,谢殊也并没有开口的打算,玉枝先坐不住了。
“你……你别后悔!”玉枝急了,“我现在告诉你,你要是食言怎么办!”
戚秋冷嗤一声,“你以为你还有的选吗?”
玉枝不说话了,明明寒风丝丝缕缕地吹进来,她额上却依旧有豆大点的汗水滑落。
戚秋面上看着平静,内心却一直盘算着玉枝说的话,但她此时不能露出一点怯出来,垂下的眼睫遮挡住了眼眸中的情绪。
不知过了多久,戚秋像是终于没了耐心,皱着眉头说:“你既然没有想好,那就等你想好了再说吧。”
竟是要赶玉枝下马车。
顿了顿,戚秋突然笑了,她看着玉枝,一字一句地说:“前提是你还有机会开口。”
玉枝浑身一颤,心里惊了一惊,她下意识看向谢殊,却不想谢殊已经掀开车帘,打算将暗卫叫过来把她拖走。
玉枝顿时慌了,想起之前的遭遇,她也顾不上别的了,急促地喘息着,在慌忙之间闭上眼大声说:“他们想要杀了戚家满门,已经在找杀手了!”
地上沾满泥泞的杂草在寒风中瑟瑟,留在枯枝上凄惨的叫着鸟雀却倏地飞走,日光稀薄,四周寒风习习,不听人声,万籁俱寂。
细微的呼吸声越发轻不可闻。
嚯地一声起身,戚秋眼皮猛地一跳,“你说什么?”
*
戚秋和谢殊回到谢府时天色已黑,一轮明月高高悬挂,街道两侧的垂地杨柳隐在暗处轻轻摇曳,路上只听犬吠声。
戚秋心事重重,回到院子里沐浴之后没有睡着。
她呆呆地坐在椅子上,脑子里不断回想着玉枝说的话,“他们想要杀了戚家,已经再找杀手了,最早下个月便会动手前往江陵。”
戚秋身前上下起伏着,紧抿着的唇色有些苍白,她手边的茶水已经凉透了,却也没有喝上一口。
原著中自然不曾出现这一场景,戚秋原先也想着会不会是玉枝在故意吓她,却又在冥冥之中觉得她说的是真的。
戚秋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幕后之人为何会突然要杀戚家满门?
她仔细的盘算着自她穿书之后的剧情,一边和原著作比较,却越来越沮丧。
她看似解开了许多谜团,可各种情节交织相错,牵连复杂,其实根本就是一团乱麻,就算是知道原著也帮不了她什么。
她现在简直一头雾水,犹如坠入深海的一颗石子,激不起任何浪花不说,还看不清前路。
怎么办,怎么办?
戚秋的手都是抖的,呼吸也越来越焦灼沉重。
她心里仿佛燃起了一把火,烧的她心神不宁,焦急无措,在这一刻满心满脑都是乱的。
戚秋额上起了一层薄汗,她扬手将那盏已经凉了的茶灌下去,在漆黑的屋子里终于坐不住了。
穿好外衣,眼见外面明月皎洁,云雾四起,戚秋提上灯笼走了出去。
院子里有些空荡,只余寒风肆意穿堂而过。
戚秋没料到晚间风竟然这么大,身上凉飕飕的,却也懒得回去换一件披风了,慢步走出院子,宽大的衣袖和手里的灯笼被寒风扬起又落。
她低着头,心里藏着事乱糟糟的,只埋头往前走着,也不抬头看路,直到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那脚步声就跟在她身后,也不知跟了多久,像是越来越近。
这么大半夜了,会是谁?
戚秋有些慌了,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手都有些抖了起来,她僵硬地转过身来,却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是谢殊。
在云雾供着明月下,谢殊披着一件厚实的大氅走过来,身上的玄色衣袍在夜色下显得浓重,那冷白的肤色下带着夜深露重的疲倦。
“你怎么在这?”戚秋愣了好久,直到谢殊走过来,这才轻声询问道。
谢殊从戚秋手里接过灯笼,因要拿着这个灯笼,戚秋的手都要被这寒风冻僵了。
谢殊将她冰冷的手握在掌心,宽厚的手掌紧紧地包裹着戚秋的手,将身上的大氅披在戚秋身上后,他一双眸子静静地看着戚秋,低声说:“就知道某人嘴硬说没事,其实一晚上都睡不着。”
这个某人指的自然是戚秋。
谢殊的手也不怎么热,浑身冒着寒气,一看就是在寒风中站得久了,肩膀上都落着枯叶。
看着谢殊耳朵都冻红了的样子,最少也在院子外站了快一个时辰。
戚秋鼻尖一酸,低下头,哑着声音说:“那你怎么不敲门进来。”
“这大半夜的怎好敲你的门。”谢殊低下头,眼眸深深地看着戚秋,却是轻叹了一口气,“况且你屋子里暗着,我也怕是我瞎担心,你是真的睡了。”
又是一阵寒风吹过,谢殊身上的玄色衣袍被风扬起,风使劲地往衣襟里面灌。
戚秋有些忍不住了,她将身子埋进谢殊的怀里,抱着谢殊,闷闷地委屈地叫了一声,“表哥。”
她说:“天底下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烦心事。”
可这一刻,还好有你在。


第122章 月下 还能为了什么
今晚的月色很朦胧。
浓重的夜色下,稀薄的云隐在夜空之中,探出院墙的树枝在一弯明月下静静伫立,挂在枝头的一抹嫩绿在月色下轻轻摇曳,万籁俱静,只有风声和远处隐隐约约传来的犬吠声在夜色下波澜。
明月如钩,月色挥洒,银白的光辉尽数洒在屋檐之上坐着的谢殊和戚秋身上,两人的衣襟被寒风扬起,粉裙与玄袍交织,身侧的灯笼如萤火一般在风中忽明忽暗。
戚秋挽着谢殊手臂,靠在他的肩上,冰冷的手被谢殊握在掌心,她身上还披着谢殊的那件大氅,此时静静地看着月色,整个人闷闷地也不说话。
谢殊也没有说话,将她被风吹落的大氅又裹紧了一些,跟着抬头看向挂在天边的月亮。
寒风凛冽,夜色凄凄,今晚的夜空很好看,明月皎皎,大雁排月直上,星星点点的孔明灯点缀在其中。
不知过了多久,戚秋抱着谢殊手臂的手紧了一些,闷声地问:“表哥,你何时离京?”
风将戚秋松散的发髻吹落,戴在顶上的发簪因此而滑落在谢殊手心,那发簪用粉玉做成一朵朵锦簇的桃花,是谢殊曾送过去的首饰。
谢殊喉结上下轻滚,说:“明日参加完秦府的宴席后就要走了。”
戚秋心里早就有数,闻言将头埋进了谢殊的怀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不知过了多久,她闷闷地说:“我会想你的。”
谢殊怕戚秋掉下去,伸手环着她的腰,一双冷淡的眸子此时因着戚秋的这句话而含着淡淡地笑。
看着手里的发簪,谢殊想说我也会想你,又突然觉得不好意思说出口,轻咳了一声后,只揉了揉戚秋的发,又轻轻地嗯了一声。
戚秋有些不满意了,她伸手拍掉谢殊的手,不让他摸,嘴里嘟囔着,“敷衍,你都不说也会想我。”
谢殊轻笑了一声,垂下眸看着满脸不乐意的戚秋,又叹了一口气,终是低声说:“怎么会不想你。”
怎么可能会不想。
人还在怀里,就已经开始想了。
戚秋勾了勾唇,可又想起了玉枝说的话,这抹笑又变的僵硬起来,她抬起头看着谢殊,心里涌起的无力让她只能严实地靠着谢殊来获取温暖和继续下去的勇气。
谢殊许是注意到了,歪头看着她,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戚秋趁势勾着谢殊的手指轻轻地晃了一下,抿着唇,半晌后说:“表哥,此行你一定要注意安全,还有家里的事……拜托你了。”
她的语气又轻又涩,带着浓浓的不安全感。
谢殊不知道此时应该怎么安慰戚秋,任何语言在此时都好似显得特别无力,他想了许久词汇,最后也只低声向戚秋诚恳地保证说:“别怕,我会保护好伯父伯母的。”
戚秋加重语气,“也要保护好自己。”
谢殊抚着她的发,低声应道:“好。”
风将遮挡住明月的云雾吹散,两人坐在屋檐之上,脚下是绵绵楼宇的京城,在夜色遮掩下,显得不那么浓墨重彩。
戚秋突然想起了上回谢殊离京的那次,谢殊满身落雪的站在她院子附近,她问:“表哥,上回离京我听王嬷嬷说你已经走了,怎么一转眼你又在我院子附近?”
谢殊低头看着她,故意说:“你都不出来送我。”
戚秋没想到谢殊还会翻旧账,连忙说:“那不是我后来又出去了。”
谢殊也不戳破,轻哼了一声。
戚秋继续问:“为什么呀。”
谢殊张了张嘴,抚摸着戚秋发的手一顿,最终还是无奈地说:“还能为了什么,回来看你一眼。”
谢殊声音有些哑,“那次离京本以为少说也要一两个月,就总想着要见你一面,本已经出了府,又回来了。”
戚秋好奇地问:“怎么回来的?没听到前门有什么动静呀。”
谢殊顿了一下,垂眸看着手上的发簪,有点不大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