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伸手顶了丫鬟,亲自将谢夫人扶了下来。
等戚秋和谢殊下来,蒋氏身后的小辈便也围了过来。
谢殊一身墨蓝色云纹锦袍,腰系玉带,身姿挺拔,一下马车便是众人目光所在,苏和立马就围了过来,乐的上蹿下跳,一个劲儿的拉着谢殊说话,蒋氏更是止不住地夸着谢殊。
戚秋也没被晾着,淮阳侯府的二夫人说话周到客气,拉着戚秋问候不停。
一路簇拥着去了淮阳侯老夫人的寿泰院,下人们鱼贯而进奉上了清茶。
老夫人笑道:“你们来得巧,我这刚得了一分扬州送来的新茶,都且尝尝。”
老夫人最操心的就是谢夫人这个女儿,谈起话来不免絮叨一些,几番叮嘱下来,自然也就忽略了谢殊和戚秋这两个小辈。
眼见谢殊就在下首坐着,老夫人却迟迟不将话绕过来,蒋氏心焦起来,几次强笑着欲张口。
她这番欲言又止的姿态太过明显,让人想装看不见都难,谢夫人低头喝着茶,却是一声不吭。
片刻后,就在蒋氏坐不住的时候,老夫人这才转了话音,对着屋子里的小辈笑道:“园子里的暖阁备好了茶水和点心,你们就别拘在了,各自散去吧。文岚,你照看好秋儿,带她好好在府上转转。”
坐在戚秋前头的苏文岚站起身,盈盈一拜,“孙女知道了。”
她一起身,苏和等人也跟着起身。
见谢夫人颔首,戚秋跟着退了出去,还未跨出门,便听上头的老夫人又道:“殊儿留下来,陪着一道说说话吧。”
戚秋脚步一顿。
苏文岚领了老夫人的话,便主动来唤戚秋。
她身后还跟着两位苏家小姐,四人一道朝暖阁走去,模样较小那位名唤苏文芙,她问道:“也不知祖母和娘有何事要说,竟是把我们都打发出来了,却独独留了谢殊表哥。”
闻言,苏文岚脸色有些复杂,却是什么都没说。
走在苏文岚左侧的苏文箬会察言观色,掩嘴笑着,“还能为了什么,自然是二姐姐的婚事!”
没想到自家妹妹这么坦率直言,苏文岚抿嘴看了戚秋一眼,恼怒道:“快住嘴,秋儿妹妹还在这,你们也敢乱闹。”
苏文箬怕苏文岚恼她,被瞪了一眼,也就老实了。
苏文岚这才不好意思地朝戚秋笑了笑,“让妹妹看笑话了,文箬就喜欢胡言,妹妹别放在心上。”
戚秋轻轻地点了点头。
*
今日去淮阳侯府拜年,长辈都在,等下午出来时,戚秋得了好些值钱的玩意儿,全是长辈给的压岁之物。
谢夫人的脸色却是不怎么好看。
路上结着寒霜,马车走得慢,谢夫人靠着壁沿闭目假寐,自老夫人院子里出来后就没怎么说过话。
谢殊坐在一侧,也是闭目沉思。
说起来,自除夕夜那晚过后,戚秋就很少在府上看见谢殊了。
这两日谢殊早出晚归又忙了起来,今日是好不容易腾出来的空来陪谢夫人回淮阳侯府。
如今坐在马车里,熏烟袅袅之下,眼下却藏着疲倦。
寒气顺着侧窗帘钻进来,马车里的炭炉根本不起作用,依旧冷的人直打哆嗦。
戚秋本以为谢夫人和谢殊被老夫人和蒋氏留下来是为了说亲事,毕竟在原著里淮阳侯府是有意将苏文岚嫁给谢殊,以此来巩固谢苏两家的往来关系。
可如今看着满脸冷意的谢夫人,戚秋又觉得不对。就算是这门亲事谢夫人相不中,谢夫人也不必如此动怒才是。
街上嘈杂,马车里却陷入一片寂静。
谢夫人满脸阴郁,忍了片刻却还是没压制住内心的怒火,隔了好一会,她冷着脸问:“王严伤势如何了?”
没想到谢夫人竟然会问这个,戚秋一愣,随即就听谢殊说道:“伤势过重,人尚且昏迷不醒。”
王严除夕夜被行刺,伤着了要害,连太医都去了李府,却是不知人如何了。
开了个话头,谢夫人便止不住话来,冷哼着说:“尚未清醒,哼,淮阳侯夫人打得好算盘,当真是给文岚寻了一门好亲事!”
这话一落,戚秋宛如被当头一棒,彻底被打蒙了去。
谢夫人此话是什么意思,王严和苏文岚?
戚秋心一紧,着实倒吸了一口凉气。
王严什么时候和淮阳侯府扯上关系了?戚秋心里久久无法平静。
谢夫人却不再说了,她显然是被气着了,如今提起蒋氏也不再称呼大嫂,而是淮阳侯夫人了。
她气急难耐,却碍于身处在街上不好多说什么,只吩咐车夫驾着马车走快些。
可街上人多,哪里是说快就能快的。
戚秋被谢夫人这一番话说的心里不上不下,不安稳的厉害,她闭目沉思了一会,却苦于搞不清楚状况,想了一会没想清楚,反而心乱了起来。
心思烦闷,戚秋索性掀开侧窗帘一角吹冷风。
只开一个小角,也吹不到旁人。
外面虽然行人不少,却是丝毫不减冬日的寒冷,寒风四起,吹得人透心凉。
戚秋本就畏寒,迎面的寒冷吹来只觉得浑身都是冰凉的,不等她继续,窗帘却是被按了下来。
戚秋一顿,抬起眸子。
只见对面坐着的谢殊皱着眉,伸手按下窗帘,见戚秋望过来,还示意她坐好。
谢殊生的本就冷淡,如今皱着眉,还真有几分唬人。
谢夫人正在假寐,戚秋也怕折腾出动静打扰她,只好乖乖坐直。
等回到府上,戚秋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王嬷嬷叹了一口气,“淮阳侯夫人说数日前在一场宴会上,李家曾过来试探打听苏小姐的婚事,想要两家结亲,重归旧好。您也知道,那时李家风头正盛,王严又得高升,淮阳侯夫人便有些心动了,两家便相看起来,眼看八字就要有一撇了,这李府不是又出了事。”
淮阳侯府虽占一个侯府的爵位,却是半点实权都沾不上,便是当今的家主淮阳侯也只在朝堂之上挂了一个闲职,而李家作为朝廷新贵,背后又有太后撑腰,已是东山再起之势,也难怪蒋氏会动心。
谢夫人和李夫人不睦,当年闹得你死我活,这些蒋氏都是知晓的,故而此事一直瞒着老夫人等人。
可如今先是洗尘宴李家沦为京城笑柄,紧接着又是满城的风言风语说王严靠大义灭亲上位,现下大过年的人更是挨了一刀,至今未醒。
蒋氏慌了起来,仔细琢磨了一番觉得此事太过不妥,这才将此事告知了老夫人,今日留下谢殊也是想要打听一番王严的伤势如何了,襄阳王家的事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谢夫人和李氏这边都得水火不容,娘家嫂嫂却盘算着和李家结亲,也怨不得谢夫人动了气。
万万没想到事情发展成了这样,戚秋着实一愣,又实在不解。
李家怎么会无缘无故找上淮阳侯府结亲?
戚秋皱着眉,半天都没有说话。
谢夫人压着软枕,怒气倒是消了一些,“她就只看到了李家得势,却没有看到这背后的蹊跷,现如今跑去和李家结亲,那是把淮阳侯府扔出来当……”
话说到一半,只听外面传来一阵窸窣的脚步声,随即东今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夫人,方才得来信,张院使回京了!”
谢夫人一愣,霍然起身,快步走出了屋子,“快快快,快去请!”
一听张院使回京了,谢夫人哪里还顾的上淮阳侯府这堆乱七八糟的事,忙让人去请。
自谢殊中毒之后,毒性一直未解,一直靠着王老先生的药方这才能稳住谢殊身子里的毒性不发作。谢夫人自那日起就没睡过几个好觉,如今终于盼来张院使进京,哪里还坐得住。
张院使也没拿乔,进了京就直接派人给谢府递了信,说是回府沐浴一番后就到。
在谢殊院子里等了三刻钟,张院使小跑着来了。
把脉,开药,施针,这一番下来,从傍晚便折腾到了夜色笼罩。
施完针,张院使净了手,拿起笔墨来写药方,“夫人别急,三贴药下去,毒自然可解。”
谢夫这才松了一口气,坐在椅子上缓了一会后吩咐人塞了一大包银子给张院使。
张院使也没推辞,写好药方,拿了赏银,被王嬷嬷亲自送了出去。
施针之后的谢殊有些虚弱,谢夫人本想留下来照顾他一晚,却被谢殊拒绝了。
谢夫人气的骂了他两句,翌日也不来瞧他,只派了下人来照看谢殊喝药。
等戚秋陪谢夫人用过早膳之后来看望谢殊,刚进院子就迎面撞上玉枝。
四目相对,玉枝微微一笑,“奴婢奉夫人之命,来照看公子。”
第88章 安府 还请表哥帮我
都道新年好时候,京城角角落落爆竹声不断,一片热闹景象却更衬安府的冷清。
冬日寒冷,往年安夫人都要睡到晨曦微光时才肯起,如今却是天还未亮就被叫了起来。
可安夫人却不敢有丝毫怨言。
看着拿着戒尺立在一旁的杨嬷嬷,即使这么多日过去,安夫人依旧是心中充满畏惧。
不仅她,便是给安夫人梳头的丫鬟也是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兢兢战战地拿着梳子,唯恐自己也要挨一下。
说是梳妆,丫鬟却连脂粉都不敢跟安夫人上,头上也只插了两根银簪子,安夫人身上的袄裙更是素净的不能再素净了。
梳妆完毕之后,安夫人不等杨嬷嬷说,便自觉地去了院子里自设的小佛堂里念经,直到日头从灵山尖跃出来,她这才被放出来用早膳。
早膳是和安府的几位小姐一起用的,都是些素粥素菜,不见油腥荤腥,一连吃了这么多日安今瑶吃的脸都绿了,此时却什么话也不敢说。
看着一连肃穆冷傲的杨嬷嬷,安今瑶一边忍着心里的委屈,一边哆嗦的用着膳食。
“安二小姐。”杨嬷嬷突然开口。
这一声让安今瑶吓得一哆嗦,赶紧放了筷子,呼吸声都轻的几不可闻。
杨嬷嬷冷着声音说:“用膳时,碗筷不得发出声音,安二小姐此番可有大家闺秀该有的做派?”
被当着满屋子下人的面如此训斥,安今瑶脸面涨红,眼眶里含着泪。
一时之间,屋子里落针可闻,只听外面时而传来的风声。
这顿饭,安今瑶又被打了十下手板,哭着从安夫人的院子里离开。
跑回自己的院子里,趴在软榻上哭了好一会,安今烨拿了药前来安慰她。
安今瑶哭着说,“当时圣旨上明明说是只让她来管教母亲,怎么她现在连你我都不放过,银子她收着,却依旧如此苛责,这日子还能不能过了!”
安今烨叹了一口气,心道能怪谁,若不是你非要冲撞她,她又何必刁难你我二人。
这话安今烨虽然没有说,安今瑶却也明白,哭着站起身子,“她这是蓄意报复,我要去讨个说法!”
安今烨赶紧拉住她,“她是魏安王妃亲自指派来的,你能怎么样?再闹下去,便是要得罪王妃了!”
安今瑶猛地站住脚步,眼里却尽是阴沉愤怨。
站了须臾,安今瑶抹了眼泪,恨恨地说:“秦姐姐说得对,人不能一味忍让,我就不信今日这事无人管。”
说罢,她不顾安今烨的阻拦,快步走了出去。
*
白雪落,天地茫,朔风阵阵透骨寒。
青砖白瓦上冻着一层薄霜,院外的枯枝探进院子里,在寒风中轻颤。
玉枝站在院子门口,身姿婀娜多姿,一身青色的袄裙随风扬起。
她手里拿着托盘,眉眼轻轻上扬,笑道:“公子已经歇下了不见人,小姐若是没有什么急事,还是稍等片刻吧。”
玉枝说话轻细,落在寒风中不轻不重,却无端有种得志的娇媚之感。
她说着稍等片刻却又堵在院子门口,摆明了是要戚秋打道回府。
翠珠不禁皱起了眉头,不等她说话,东昨见到戚秋站在院子门口,从正屋门口走了下来。
快步走过来行了个礼,东昨也不问戚秋前来有何事,只一板一眼地说:“给表小姐请安,奴才这就进去替您通传。”
玉枝咬着下唇,抱着托盘的手慢慢收紧。
她来谢殊的院子里伺候,东昨却一直守在门口谁也不让进,如今倒是肯帮戚秋进去通传。
戚秋喊住了转身就要进去通传的东昨,问道:“表哥可是已经歇下了?”
东昨回话:“公子喝了药便睡下了。”
戚秋点点头:“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要紧事,便先回去了。”
东昨一顿,有些无措的张了张嘴,却又不敢多说什么。
回到院子里,刚进屋坐下,翠珠扬手给戚秋倒茶时便不满地说:“如今玉枝也太没有规矩了,这哪里是做丫鬟该有的姿态,主子在这她也敢如此行事。”
戚秋眼眸一垂,“她是跟在姨母身边伺候的,我多让让她就是了。”
翠珠动作一顿,说:“不管是跟在谁身边伺候的,丫鬟就是丫鬟,哪里有主子让丫鬟的道理,奴婢明个就回了夫人,她也该收敛一些了。”
戚秋眉头轻蹙,一脸忧愁,“这如何使得,不看僧面看佛面,她……罢了,罢了,左右这次我也没受什么委屈。”
翠珠一听更是不悦,“她还敢给小姐委屈受!我这就去找夫人,好好给小姐出了这口恶气!”
说罢,将倒好的茶水放在戚秋跟前,翠珠转身就出去了。
戚秋扶着门框故作急促的喊了两声,声音尽数散在风里,轻得不能再轻了。
等翠珠大步出了院子,戚秋转身进了内室。
知道戚秋畏寒,内室里时刻烧着地龙,暖暖和和的。
戚秋躺在窗边的贵妃榻上,左侧的桌子上摆放着白玉云纹的梅瓶,里头插着的红梅枝斜斜探出头来,娇艳欲滴。
戚秋躺在探出头的花枝下,明亮从窗户透进来,却显得这一角有些昏暗不明。
戚秋仔细琢磨着李家想要和淮阳侯府结亲一事。
谢夫人和李氏的仇不是一两日便能化清的,不止谢夫人厌恶李氏,李氏同样嫌恶谢夫人,两人早已水火不容。
淮阳侯府作为谢夫人的娘家,当年没少帮谢夫人出主意对付李氏,李氏对此恨之又极,如今又怎么会主动想要和淮阳侯府结亲?
拢上毛毯,戚秋翻了个身。
李氏性子高傲,多年都不曾改,能让李氏盖住过往仇恨,拉下面子主动开口,想必此事定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不得不这么做。
可淮阳侯府已经落魄,阖府上下在朝为官的男子寥寥无几,还都是些闲差事,在京城里素来是不尴不尬的存在,与此时风头正盛的李家相比,确实略逊一筹。
这般境地的淮阳侯府,李家到底图什么?
戚秋想,或许她们根本就是冲着谢府来的。
谢府没有女儿,李家只好迂回的找上了淮阳侯府,以结亲的名义间接和谢府绑在一起。
毕竟有淮阳侯老夫人在,谢夫人就不会放任淮阳侯府不管,与淮阳侯府结亲,便如同与谢府结亲,在谢府没有女儿的情况下,这便是最好能攀上谢府的法子了。
若不是李家接连出事,王严又昏迷不醒,给了蒋氏当头一棒,让她从李氏的花言巧语中稍稍清醒过来,此事说不定还真给了李氏有机可乘。
就是不知李家到底想要做什么,竟然想要将谢府拖下水,也不怕谢侯爷和谢殊察觉出来什么不对,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都是轻的。
正想着,外面传来一阵窸窣脚步声,打断了戚秋的思绪。
戚秋坐起身子,朝外瞧去,原是翠珠回来了,她刚进院子便被山峨拉住,去了檐下说话。
翠珠回来时扬着下巴,瞧着模样,应该是顺利的将玉枝的事回禀给了谢夫人。
戚秋又躺了下来。
自她和谢殊从静安寺回来那日玉枝前来试探,戚秋就觉得蹊跷,所以派山峨时刻留意着她,这才得知原来玉枝对她也多有留意,时常探听她院子里的情况不说,还经常打听她的行踪。
不管她此番行迹是为了什么,却也不能再放任她这么肆无忌惮下去,若是再不给她找点麻烦敲打敲打,说不定她就又要折腾出什么幺蛾子了。
这几日戚秋也没怎么睡好,屋子里暖和,熏香又沁人心脾,她躺在贵妃榻上昏昏欲睡,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沉,等水泱来叫戚秋时,已经到了晌午。
这几日登门的宾客多,戚秋不想凑这个热闹,便没去谢夫人院子里,就在自己屋子里用了午膳。
可该来的,却还是躲不过。
用完午膳仅过了一两个时辰,戚秋便被王嬷嬷叫去了谢夫人的院子里。
进去一看,原是蒋氏带着苏文岚来了。
蒋氏也知道自己这事办的不地道,得罪了谢夫人,今日特地上门也是想要缓和一下两家的关系。
可她还没张口,谢夫人便吩咐人将戚秋喊来了。
看着戚秋,蒋氏未开口的话便说不出来了。
屋子里一片安静,最后还是苏文岚来拉戚秋,细声说:“那日谢殊表哥的生辰宴上,我还未好好赏过府上的红梅,还请秋儿妹妹陪我一道去看看。”
小辈如此说,谢夫人倒也不好多说什么,微微颔首。
苏文岚牵着戚秋的手,两人出了谢夫人的院子,却没去梅林。
苏文岚不好打发走戚秋,只能拉着戚秋一道去了谢殊的院子。
谢殊的院子里寂静,此时风不小,东昨通传过后,两人坐到屋子里头,这才稍稍褪去了一身寒气。
谢殊坐在上椅,脸色有些白,一身温润的蓝袍穿在身上,压住了眉眼的些许冷硬。
等下人上茶的功夫,苏文岚咬了咬唇,看着戚秋终是没说什么,只打发了谢殊屋子里头的下人退下。
知道她这是有话要说,谢殊便也没说什么。
等屋子里的下人下去之后,苏文岚突然一把朝谢殊跪了下来,眸中含泪,“还请表哥帮我。”
第89章 深意 求表哥成全
檐上的厚雪已经被清理干净,只剩下缝隙间的雪水往下滴滴答答。
谢夫人院子里养了不少花草,春夏时开的茂盛,到了冬日里便只剩下一片潦草。王嬷嬷站在檐下看着这些已经枯败的花草许久,等到底下人将燕窝端上来,她接过,这才端着送去了正屋里头。
谢夫人不喜欢过于甜腻的熏香,屋子里头素来只点果香,淡淡清香,袅袅而起,沁人心脾。
屋子里雪色明亮,一片寂静。
谢夫人搁下手里的茶盏,垂眸理着衣裳的褶皱,并不打算开口。
还是蒋氏率先坐不住,笑着说:“那日你走得匆忙,我今日路过谢府,便想着来看看你。”
谢夫人不冷不热道:“劳烦大嫂还挂心着我。”
面色一僵,蒋氏讪笑道:“我瞧着你府上正在收拾东西,可是要出门?”
谢夫人应了一声说:“再过几日便是十五了,我想带着秋儿上山住两日。”
蒋氏连忙道:“是了,是到了该上山礼佛的日子了。”
这话说完,谢夫人并没有接话茬,屋子里一时之间又安静了下来。
还是蒋氏苦笑着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怪我,可我也实在无法子了。如今侯爷在朝堂上说不上话,震儿升迁的事从去年拖到现在,一直没个着落,如今李家正是得势,王严又肯替震儿出头,我自是动心。”
谢夫人皱眉,“震儿升迁的事?”
蒋氏叹了一口气,“震儿年前绩效一直都被评优,开春时好不容易得到机会得到户部尚书的举荐,升迁表却一直被人压着,一直升不上去。震儿愁的日夜睡不着觉,我这做母亲的也是心急,却苦于无门道。”
苏震是淮阳侯府的嫡子,在户部当差,虽算不上什么要职,却也还算是个有前途的差事。
谢夫人一顿:“此事怎么从未听大嫂你说起过?”
蒋氏愁眉苦脸,“殊儿在锦衣卫当差,查的就是贪污受贿,我怎么好拿这种事去烦他。”
“况且……”蒋氏垂下眸子,“老夫人也不同意我来寻你和殊儿。”
这最后一句话才是关键,前面不过是客套的话罢了,老夫人向来不赞同蒋氏拿淮阳侯府的事来烦谢殊和谢夫人,谢府虽然家大业大,这些年在各种事上也没少接济淮阳侯府,但像这种官场上的事,老夫人却不准众人因此登门。
蒋氏一直对此多有怨言,往日却也不敢多说什么,今日也是实在按捺不住了。
谢夫人一听此言也明白了过来,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这事我会让殊儿去打听打听的,且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震儿升迁的事故而重要,你却也不能拿文岚的婚姻大事当儿戏。”
“如何是儿戏,岚儿我当亲闺女疼,自然也是深思熟虑过的。”蒋氏身子往前,急道:“我知道你是觉得我只是为了震儿的前途这才想要攀附李家,可这门亲事确实是我左思右想过的。”
蒋氏是续弦过来的,淮阳侯原配夫人只留下了苏文岚这么一个女儿,蒋氏平素就怕别人戳她脊梁骨,说她厚此薄彼,后娘无心。
“那王严对岚儿一见钟情,再三保证,自然是会好好对待岚儿的。”蒋氏急于说服谢夫人,连忙说:“李家背后靠着太后,王严现如今又得陛下青睐,自是前途无量。李家人口少,嫁过去只需要孝敬李氏这个婆婆即可,少了多少烦心事,这些我都是盘算过的。”
“而且……”蒋氏一顿,缓缓说道:“这桩亲事,岚儿也是属意的。”
*
雪色尽数洒进谢殊的屋子里,照得里外冷冷清清的,刚烧起的炭火还没有烘热屋子,有些寒凉。
戚秋想了一圈,怎么也没有想到苏文岚跪下来求得竟是要嫁给王严。
苏文岚眸中含泪,“我愿意嫁给王公子,那日陵安河相遇,是王公子救了我,我、我知他上门提亲,也十分欢喜,可如今因为京城里的风言风语和王公子的昏迷不醒,父亲不想卷入这场漩涡之中,已经不同意这门亲事了。”
戚秋没忍住说:“你既然知道京城里的风言风语,又……”
苏文岚坚定地说:“我相信王公子的为人,他定不是这样的人。”
戚秋欲言又止。
知道王严背后牵连的是什么,又有系统的任务进度条作证,京城里的传言显然是真的,可她却无法拿出实证来给苏文岚看。
静了少顷,谢殊淡声说:“你先起来。”
苏文岚却不肯起身,泪眼滂沱地看着谢殊,面带执拗。
谢殊手指弯曲敲着桌面,神色平静,“你的婚事自有舅舅舅母做主,我与你同辈,如何能插手干预你的婚事?”
苏文岚连忙说:“父亲信赖表哥,由表哥去说,父亲自然会同意的。”
这话说得倒也有几分真。
谢殊自从在锦衣卫当差之后,说话便多有分量,别说是淮阳侯府了,便是其他一干亲戚遇事也多向谢殊询问。
谢殊垂着眸子看向她,“婚姻大事非同儿戏,你既然想要嫁给王严,总要清楚他现在的境遇。他受伤遇刺,至今昏迷不醒,你与他不过几面之缘,也不清楚他的为人脾性,我如何能放心帮你?”
戚秋也十分纳闷。
王严长的不过中人之姿,性情又阴晴不定,多有嚣张跋扈之态,如今虽然得势,陛下的恩宠却也不见得能长久,谁也不能断言李家就能就此东山再起。
如此情境之下,苏文岚到底看上了王严什么?
苏文岚低声抽噎,“我知你们都瞧不上王公子,觉得他无貌无才,德行有亏。可他并非传言中那般不堪,对我也十分真心照顾,我……自母亲去世后,再没有人对我这般无微不至过。”
“至于昏迷一事,王公子已经醒了,只是消息还没有传出去,他只写信告知了我。”说起这个,苏文岚的脸上还泛起了一阵红晕。
戚秋一时无言。
顿了顿,苏文岚抬起头。她想要去拉谢殊的衣袍又不敢,只能苦苦哀求地说:“求表哥帮帮我,去劝劝父亲,若是可以……”
苏文岚咬着下唇说:“还请表哥带我进宫去见太后。”
苏文岚其实心里清楚,这事淮阳侯未必会听谢殊的。让谢殊去劝父亲是假,求谢殊进宫带她去见太后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