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耳通红,薄唇紧绷,定定地看着戚秋。
在戚秋如水的目光中,谢殊压在心里的话已经卡在喉咙间,不上不下。
可他不能说,他怕戚秋问为什么。
谢殊的身子慢慢僵住,紧握的手渐渐松开,垂下眸子,半天无言。
他心乱如麻。
为什么?
谢殊也在问自己。
为什么不想去北大街,他又有什么资格,有什么权利能限制戚秋去北大街?
答案好似就在眼前,却又如被蒙上了一层烟雾,若隐若现,就像是冬日被雪色糊住的窗户,让人有心窥探却又不得瞧见。
他迟迟不说话,戚秋也不说话,两人静静的僵持在大街上。
静谧的气氛四散,气氛紧绷。
天上的雪也识趣的慢慢止住了,这断断续续落了几日的雪停了喧嚣的气势,渐渐萎靡。
直到远处响起的一声呼唤。
“戚秋!”
一声女子的娇喊过后,便见井明月跑了过来。
井明月一身粉色的衣裙,满脸笑意地跑过来挽住戚秋,并没有注意到这边微妙的气氛。
走过来之后,井明月这才注意到一侧的谢殊,赶紧福了福身子,“谢公子好。”
谢殊微微颔首,退后了一步,在他和戚秋之间拉开距离。
井明月拉着戚秋,笑道:“我刚去了谢府,下人们说你已经上街了,我便想着在街上说不定能遇上你。”
戚秋说:“我以为你今日会在王府守岁。”
魏安王府有守岁的习惯,所以井明月早早派人递来了信,说今日不用等她。
井明月道:“我原本也以为王妃会留我守岁,没想到王妃竟然放我出来上街了,我便赶紧去谢府寻你,没想到还是迟了,好在还是在街上遇到了你。”
井明月说着,便激动道:“听说今日北大街的有南北堂的舞狮的队伍,我们一起去看看吧,我想看许久了。”
话落,戚秋和谢殊身子皆是一僵。
远处的杂技表演到了最精彩的地方,围观的人群纷纷喝彩,见状杂技团的领头人便上前冲众人讨赏,一时之间,嬉笑怒骂皆有。
然而一步之遥的这边,却是静悄悄的。
见两人都不说话,井明月不明所以地问:“怎么了?”
顿了须臾,戚秋看向谢殊,轻声问:“表哥想去吗?”
谢殊垂着眸子,轻轻吐出一口气,“走吧。”
许是都听闻了北大街有南北堂的舞狮队伍,这条街上早已经挤得水泄不通,上下阁楼也都有探出头看热闹的人。
谢殊走在前头,戚秋跟在谢殊后面,紧紧地拉着井明月衣袖,领着她走过拥挤的人群。
戚秋本想找处安静的茶楼,没想到离醉楼老远的地方便被宁和立瞧见了。
主要是谢殊身量高,走在人群中那张冷硬的面容也格外显眼,刚跨入北大街没多久,便被宁和立一伙人看到了,连忙招呼。
宁和立半个身子探出窗户在对着谢殊招手,嘴上还不忘了一声声地喊着谢殊。
戚秋几人停下脚步,一时之间都没有想好到底要不要上去。
宁和立立马不满了,“你们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赶紧上来!”
见几人还是不说话,坐在厢房里面的几位公子也探出了头,包括韩言。
看见戚秋,他一愣,随即点头对着戚秋笑了笑。
不等戚秋反应,只见又一个圆溜溜的脑袋探出来,竟是霍娉。
霍娉欢快地对着戚秋招手,“快上来。”
这么多人都看着,倒也不好不上去了,见宁和立欲下来拉人,谢殊便道:“上去吧。”
戚秋一愣,随即一言不发地拉着井明月跟在谢殊身后。
醉楼里的人不少,一楼已经人满为患,宁和立亲自将三人领上去了两楼的厢房内。
说是厢房,其实就是四方用帘子隔开,虽然左右都围的不够严实,但男女一处倒也不用避嫌了。
走上去这才发现里面除了先前看到的几位公子哥,还有好几位女子坐在里头。
便是还有两位郡主也在。
霍娉腾出了个空位,招呼戚秋和井明月坐在身侧。
宁和立跟在谢殊身后烦着他,“早些就派了下人去谢殊叫你,你说你不来,如今不还是转悠到了北大街。”
谢殊一声不吭地坐下,身边便立马有人倒酒起哄,“谢公子来得晚了,理应罚酒。”
谢殊身子一顿,不等他说话,宁和立便挥着手说:“闹什么,喝多了不是!谢公子你也敢灌酒。”
都知道谢殊不善饮酒,三杯就倒,所以不论什么时候,只要是在外面,谢殊很少碰酒。如今还有各府的几位小姐坐在跟前,自然是不能乱喝酒的。
那人却是不依不饶,手里还举着酒杯,硬是想要谢殊喝下这杯酒,“大过年的,谢公子不能扫兴。”
宁和立的眉头蹙了起来,刚欲说话,就见谢殊冷着一张脸接过酒盏一饮而尽。
别说是宁和立了,便是劝酒的那人都惊了一下。
酒醒了一大半,那人匆匆放下手,悻悻地看着谢殊,半句话都不敢说了。
不等众人回神,下面便又传来了一阵响动。
众人侧身一瞧,只见王严领着一众人从外面走了进来,径直就要上二楼。
宁和立当即冷笑一声,放下了手里的折扇。
第85章 歹人 王严生死未卜
年三十没有宵禁,即使现在夜已经深了,街上游玩的行人只增不少。
北大街依旧是灯笼高悬,烟火不断,热闹非凡。
南北堂的舞狮是出了名的精彩,每每到了新年百姓便会齐聚在街上等着看。街道上面人挤着人,阁楼上面也是脑袋挨着脑袋,热火朝天的架势便是连冬日的寒意都击退了不少。
知道今日北大街的人多,可在此处碰上王严,还是让宁和立拉下了脸。
王严径直上了二楼,见到谢殊宁和立众人也丝毫不见惊讶,拱手笑道:“没想到能在此处遇上各位公子和几位郡主小姐,真是缘分。”
他直冲冲地来,明显是知道众人坐在这里,这番说辞不过是做做表面功夫。
眼见做东的宁和立不说话,旁人也不好开口,气氛一时有些凝固。
王严不尴不尬地站起身,倒是笑意不减,“宁公子,别来无恙。那日茶楼一别,你我虽然闹了点不愉快,可这么久过去了,又是大过年的何必针锋相对,不如趁着今日一笑泯恩仇。”
说着,王严挥手让小二上了一壶酒,扬手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宁和立,余下那杯自己捧着一饮而尽,“那日茶楼之事是我放肆,惹怒了宁公子,我自罚三杯。”
说着,便一杯一杯的饮起来。
宁和立眼看着却也不拦,众人于此事无干,自然也是耳聋目瞎起来。
等王严饮尽三杯酒,宁和立这才皮笑肉不笑道:“王公子这是做什么,谢公子还坐在这里,你怎么能先敬我?”
谢殊是锦衣卫的指挥同知,是王严的顶头上司,按理来说,王严是该先敬谢殊才对。
宁和立慢悠悠地说:“王公子你刚刚被封为镇抚使,可不能在此落下一个藐视上司的罪名,这于你的仕途可无利。”
王严面色一僵。
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可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他又不能干站着不动,只好拿起酒壶扬手又倒了一杯酒。
还不等喝,便听宁和立咂舌道:“王公子这便是你不会做人了,你敬我三杯,敬上司又怎么能只有一杯酒?”
说罢,宁和立招呼小二多拿几个酒盏上来,拎起桌子上的烈酒一连倒了六杯酒,抬手示意王严。
这可不是一般的小酒杯,这酒盏和茶盏大小差不多,一盏下去便是几杯酒的量。
王严没有伸手去接,淡下脸色道:“宁公子这是有心为难我了?”
宁和立扇子一挥,笑了起来,“王公子此话怎讲,何来的为难?这六杯酒不仅是敬谢公子的,也有向我赔罪的。王公子既然想要一笑泯恩仇,总不能一点诚意都不拿出来,那几个小酒杯算得了什么?”
闻言,王严顿了须臾,在外面锣鼓声起后也笑了,“宁公子说的有理,是我疏忽了。说起来,我也有事想要向谢大人禀告。”
顿了一下,王严不慌不忙地对着谢殊笑着说:“曹屯这个叛贼越狱之后前不久在平鱼县已经被抓到了,现下就关在诏狱里面,就等候谢大人过完年审讯。”
他微微挑着眉,这话说的看似恭敬,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
此言一落,堂内便静了一静,凡是知情此事的人皆是面面相觑。
谢殊微微抬起眸子,面上却是不见喜怒,戚秋却是身子猛地一僵。
曹屯,那个谢殊一手培养起来的镇抚使!
戚秋放在身侧的手慢慢握紧。
王严为何会叫他叛贼?
难不成……
戚秋想到了什么,心里顿时一紧。
王严见好就收,不打算再继续说下去,他也怕谢殊翻脸,那便不是几杯酒的事了。
扬手从桌子上拿过酒盏,依次将六杯酒一饮而尽,酒水打湿了王严胸前的衣襟,他越喝脸色越白。
桌子上摆放着的这一坛可是烈酒,六盏下肚便是宁和立这个泡在酒坛子里的人也要缓一缓。
况且王严本身酒量也不怎么好,喝完酒,他身子便不免有些晃荡。
安阳郡主怕闹得太过火,笑道:“既然喝了酒,那便过往恩怨一笔勾销了。”
宁和立抚掌而笑,站起身来腾出个位来,“郡主说的是,一笔勾销,一笔勾销,王公子快快入座。”
王严被身后的小厮扶着,却也不忘了自己的正事,“楼下还有宾客等着,不敢久留,先行告辞。”
说罢,他这次倒是记得对谢殊拱手躬身道:“属下先行告辞。”
谢殊手指弯曲敲着桌面,没刁难他,淡淡地嗯了一声。
方才气氛闹得那么僵,宁和立这会又笑着张罗了起来。
霍娉是个闲不住的,拉着戚秋和井明月趴在窗户沿上看着街上的热闹。
街中央已经空了出来,云梯也已经搭好了,南北堂的舞狮队伍准备就站在醉楼下面蓄势待发,只等着鼓声一响。
不过须臾,只见舞狮的头套一戴,敲锣打鼓声便震天一般响了起来,宫里的烟花也又响了起来,朵朵艳丽。
霍娉激动地拍着戚秋,“开始了,开始了!”
这话一落,热闹的却不是外头的舞狮队伍,而是一楼的大堂。
只听一声刺耳的高呼自楼下响起,声音尖锐,直直的划破夜空,竟压过了外面的鼓声。
一楼的大堂彻底乱了起来,随后便听小二慌张的声音响起,“王公子,你怎么了,你怎么了!快来人啊,有歹人行刺!”
众人皆是一愣,戚秋还趴在窗沿上,看到有一蒙面女子自醉楼里跑出来,扰乱了已经开始的舞狮队伍,在一片嘈杂吵闹声中逃走。
霍娉也指着跑走的女子惊呼,“人在那!”
谢殊和宁和立已经快走了过来,看着外面街上已经乱成一团的人群。
他们二人轻功了得,若是此是去追说不定还来得及,可看着女子逃跑的身影,两人神色淡淡,谁也没有跃下窗户去追。
宁和立拉着谢殊,招呼着众人,“快下去瞧瞧是怎么一回事。”
还未反应过来的众人下意识跟着宁和立起身下了楼,只见楼梯左侧的布帘已经掉落在地,桌椅倒翻,王严倒在血泊中,胸前插了一把刀,已是生死不明。
余下的几个人也个个一脸惊恐,好几个都瘫倒在地,直不起身。
新年之际,除了热闹,巡查的也严。
这边出了岔子,锦衣卫和禁卫军几乎是同时赶到,见到倒在地上的是王严齐齐一愣,赶紧封锁了醉楼,驱散了看热闹的人。
可看着气息奄奄的王严,又觉得甚是棘手。
禁卫军的统领忙叫人去请不远处的凝晖堂,派人四处搜查。四周环顾一圈,还是锦衣卫先发现了站在一旁的谢殊,赶紧上前躬身,“谢大人。”
谢殊朝西北方向指了指,“人往那边逃走了,即刻起沿街彻查。”
城门早已经关了起来,人只能在京城里,今晚是跑不掉的。
底下的人齐齐领命。
北大街人多,醉楼有歹人行刺的事已经传扬了出去,街上的人倒是只多不减,还有人高喊晦气。
锦衣卫和禁卫军联手驱赶了堵在街道上的人,井明月等人也终于回过了神,此事一闹,也都没有了继续游玩下去的兴致。
安阳郡主几人没见过血腥,更是被吓坏了,此时苍白着一张脸指了几个人来送自己回府。
韩言转过身来,看向了戚秋。
戚秋察觉到他的目光,四目相对之下,韩言走过来,微微低头,面目温和,“谢公子被禁卫军统领叫了去,想必今夜有的忙了,不如我先送你回府吧。”
戚秋垂着头,感受着韩言的目光,心里浮现着临出府前谢夫人曾经询问她的话。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为了保住谢夫人的好感度,这个谎已经扯得够久了。
戚秋退后一步,刚想开口拒绝,只听身后响起了谢殊的声音。
谢殊走过来,神色淡淡地看了一眼韩言之后,低下头问戚秋,“你要回府吗?”
戚秋一顿。
不等她说话,谢殊便继续道:“若是不想回府,便和我一道去锦衣卫府吧。”
不止是戚秋,便是韩言也愣住了,“谢公子,锦衣卫府戚小姐怎么好去……”
谢殊依旧看着戚秋,说:“母亲和父亲刚才派人来递信,说今夜不回府了,歹人尚未捉到,你若是现在回府,路上我也不放心。”
韩言抿唇,“由我护送戚小姐。”
谢殊这才抬眸,“可韩公子你也不会武功,若真是遇到歹人,岂不是自顾不暇。”
韩言脸色一红,却知谢殊说的是实话。
安静片刻,谢殊复又低下头看着戚秋,面色平静地说:“你若是不想去锦衣卫府,我便派人护送你和韩言回府。”
一时之间,韩言也看了过来。
外面嘈杂已经散去,南北堂搭建起的云梯却尚未来得及拆除,在夜色中直直伫立,被洒下一片寂寥的寒意。
寒风微起,枯叶飞落,四道目光在身上徘徊,戚秋没有犹疑。
抿着唇,戚秋歉意地对着韩言福过身子,轻轻地拉了拉谢殊的衣袖,“夜已经深了,就不劳烦韩公子了,我跟表哥去锦衣卫府就好。”
第86章 原地 恭喜宿主任务完成
泼墨般的黑夜,细雪飞扬。
沿着街道种起的柳树早已经失了翠绿,隐在明暗交错里,枝干上的冰棱还在偷偷往下面淌着水。
虽然北大街的人已经被锦衣卫和禁卫军联手驱散,但旁道长街上的行人却只增不减,走在拥挤的街道上,马车一步三停。
愣是走了快小半个时辰,戚秋跟着谢殊这才到了锦衣卫府。
锦衣卫府已经灯火通亮,院子里的青竹被风吹的沙沙作响,来来往往的锦衣卫穿行而过,见到阔步走过来的谢殊齐齐躬身,“谢大人。”
谢殊本想让戚秋去自己的屋子里歇息片刻,谁知路径正堂时,有一位锦衣卫便急匆匆来报,说是行凶的犯人已经捉到了。
谢殊脚步一顿。
那名来禀报的锦衣卫赶紧吩咐人将犯人押上来。
眼见外面又起了风,谢殊便领着戚秋进了正堂。
锦衣卫府一般不烧炭火,正堂也是冰冷的,看见戚秋冷的直哆嗦,谢殊吩咐人搬来了两盆炭火,屋子里这才暖和一些。
没过多久,那名行刺的女犯人便被押了上来。
那女犯人身穿布衣,模样清秀却有些憔悴,左侧嘴角和脖颈处有一颗黑痣,她发髻已经凌乱,身上还有几道伤口,许是逃跑时留下的。
押送犯人的是傅吉,他低着头,拿刀的胳膊一直绷得紧紧的。
正堂里还站着一位千户,名唤吴哲,见到这位女犯人不禁惊讶出声:“芸娘!”
说罢,吴哲便不解起来,“这……是不是抓错人了,怎么把芸娘给抓起来了?”
傅吉半天无言,还是那女子自己跪了下来。
这一跪,便是认罪。
吴哲顿时不可置信的瞪大眸子,“你刺杀王严做什么,你与他无冤无仇……”
话说到一半,吴哲想到了什么,及时住了嘴,眸中惊疑不定。
果然便听芸娘冷笑起来,“怎么无仇?王严那个奸人陷害曹大哥,害的曹大哥一家受了牢狱之灾,曹大哥如今又被王严抓了起来,百般折磨,你们都忘了吗!”
此话一落,吴哲几番嗫嚅,却终是没再说出什么。
屋子里炭火烧的正旺,锦衣卫的炭火不是什么好炭,噼里啪啦的响声不断。
屋子里一时只剩下炭火的灼裂声。
虽然这几番话说的不清不楚,但屋子里的人都已是心知肚明。
包括戚秋。
看着芸娘嘴角和颈部的黑痣,戚秋已经认出她来了。
锦衣卫里不止有男子,也有女子,这位芸娘想来便是在原著里拥有姓名的女锦衣卫竹芸。
原著所述,这位女锦衣卫脸上颈部皆有痣,模样生的可人,轻功出神入化。
想来若不是今夜禁卫军和锦衣卫集体出动,也不会这么快就捉到她。
她爱慕曹屯,不必想今日自然是为了曹屯这才对王严下了杀手。
镇抚使、曹屯、纵火、王严。
戚秋暗道,曹屯是因为纵火一事被抓起来的,芸娘既然口口声声说是王严陷害,那么此事十有八九与王严脱不了干系。
【经检测,调查王严立了什么功任务进度已达到百分之八十,请宿主继续努力。】
戚秋心思一振。
行凶的犯人已经捉到,碍于被行刺的人是最近风头正盛的王严,为了好交差,禁卫军统领领着下属来抢犯人。
锦衣卫这边自然也不愿意放人,便在院子里你来我往起来,隔着老远便能听到这互相不甘示弱的架势。
听着远处的动静,看着身侧的谢殊,戚秋不禁问:“表哥,你不去看看吗?换别人来送我也是一样的。”
正堂里要谈事情,戚秋待着不合适,谢殊便送她去了自己素来歇息的屋子里。
谢殊无奈地说:“我要是去,两拨人只会闹得更大。”
戚秋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到了谢殊的屋子,推开门,里面并不大,用两道屏风隔开,分成左中右三处。左处用来做书房,右处便是用来休息的。
谢殊将里里外外的烛火都点上,屋子便亮堂多了。
谢殊说:“床我已经吩咐人铺好了,你若是困了,便在顶上睡一会儿,犯人已经抓到了,想来过不了半个时辰,我们便能回府了。”
戚秋点点头,却说:“表哥,当时在醉楼你就已经认出了芸姑娘了吧,所以才没有去追。”
谢殊身形一顿,挑了一下眉。
戚秋轻声说:“当时若是去追,你是能追上了的,你是故意放芸姑娘一条生路,但奈何禁卫军和锦衣卫围剿的太厉害,芸姑娘还是被捉了。”
谢殊垂下眸子,哼笑了一声,却没有说话。
戚秋抬眸:“不是吗?”
谢殊坐下身来,“还知道什么?”
想了一会儿,戚秋说:“旁的不知道了,但我却记得当时你在京郊别院里同我说的是,纵火的锦衣卫是个当差三四年,职位不高的人,怎么今日却变成了曹镇抚使了?”
谢殊勾了勾唇,“你记性倒是好。”
戚秋追问:“可是那日表哥骗我?”
谢殊扬手倒了一杯茶递给戚秋,戚秋却是不接,就委屈地看着他。
谢殊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将茶水放在戚秋跟前,“没有骗你,我也是后来才知晓,原来那日纵火的锦衣卫不止一个。”
顿了一下,谢殊说:“后来才知原来曹屯也牵连其中。他当时手持火把,被王严拿下时确实有烧毁房屋之意,只是此事若是被百姓知晓,定会民怨四起,所以被瞒了下来。”
戚秋了然。
一个职位尚且不高的锦衣卫纵火被拿下尚且还说得过去,若是朝廷的从四品官也牵涉其中,必定会激起千层浪。
“王公子拿下曹大人?”戚秋心弦一动,试探着反问。
谢殊眸子闪过一丝幽深,微微颔首,“据王严所说,当时他碰巧发现曹屯的贼心,一路跟踪,在纵火时刚好将人拿下,这才免了这一场火事。”
戚秋想,她明白了。
锦衣卫纵火一事,曹屯牵连其中,王严因为这一路跟踪,及时将人拿下而立了功,与大义灭亲检举自己伯父贪污受贿一事被陛下论功行赏,李家也因此受光,这才有了如今的风光。
紧接着,系统便给予了肯定。
【恭喜宿主,调查清楚王严到底立了什么功任务已经完成,奖励原身线索片段*3,金玫瑰*2,银钱百两。】
戚秋长舒了一口气。
*
谢殊走后,戚秋坐在屋子里,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子上,等着谢殊回来。
锦衣卫府这地界没什么精致可言,若不是新年烟火气重,想必还能闻到重重的血腥味。
谢殊走前在屋子里点了两盆炭火,烘得里里外外都是热气,戚秋坐了一会觉得有些闷,便推开了窗户。
外面灯笼挂的少,有些黑漆漆的,不如街上明亮。青竹拢着夜色,在寒风中窸窸窣窣地轻轻摆动。
想来是犯人已经被抓到了,街上又恢复了热闹,隔着老远也能听到外面敲锣打鼓声,宫里的烟火也不知何时又放了起来。
谢殊这处屋子虽说不上简陋,却也没什么能打发时间的玩意儿,戚秋并无睡意,听到外面烟火的动静,便又推开门跑了出去。
冬日的天总是无常的,刚刚停住的雪又无声无息地落了起来。
锦衣卫府就在皇城脚下,随着这一道道缤纷夺目的烟火,脚下的地都在轻颤。
戚秋站在檐下,风雪不沾身,仰头看着天上的璀璨多彩,心里各种杂念涌上心头。
戚秋想,若是没了这个倒霉催的系统,没了悬在脖子上的种种阴谋诡计和毒药,再能换回自己的身子,就这么留在这个世界也好。
万般滋味都好。
身上的粉色披风被风扬起,鬓边的碎发浮动,发髻上的海棠绒花轻轻颤动,戚秋站在风里很久,这才听到那道熟悉的脚步声。
戚秋转过身去,只见谢殊身披风月而来,桀骜的眉眼和高挺的鼻梁上落了星星点点的白雪,他身上的氅衣已经解开取下,搭在手腕上。
戚秋觉得这一瞬间,她想要留在这个世界的心思更重了一些。
若是可以的话。
戚秋在心底默默地说。
敛了满腔心思,戚秋露出一抹欢快地笑,朝谢殊招了招手后跑去。
见她跑来,谢殊脚步一顿,便在原地等她。
戚秋停在谢殊跟前,眼眸映着星星点点的白雪,宛如天上星,“表哥,你们和禁卫军抢人谁赢了。”
这样说着,戚秋却最终将目光落在了谢殊右手的一包糖炒栗子上。
谢殊轻笑了一声,将手里的糖炒栗子递给她,说:“傅吉常说这家的糖炒栗子好吃,他夫人很爱吃,我记得你也爱吃糖炒栗子便买来了一份,你也尝尝。”
握着帕子的手微微收紧,戚秋从谢殊手里接过这还热腾腾的一包糖炒栗子,只觉得余热从手心直达五脏六腑。
出门时为了方便,戚秋特意挑选了一个轻便的斗篷,可穿出门时才发现这身斗篷不仅不厚实还有些不经风,穿在身上依旧是凉飕飕的。
已经到了后半夜,雪夜更是冷得厉害。
谢殊将自己手上氅衣递给戚秋,寒风轻扬,白雪如故,他这才回了刚才的话,在寒风之中垂眸轻声说:“自然是我赢了。”
白雪皑皑,夜空之上,一道烟花随之绽放。
相国寺的钟声透过夜幕缓缓敲响,过了除夕夜,新的一年到来了。
第87章 李苏 来照看公子
寒犹近北峭,风渐向东生。
鱼肚泛白的清晨,纵使天寒地冻,薄霜不断,京城却已经热闹了起来,长街之上来来往往的百姓络绎不绝。
谢府的马车行驶在热闹的人群之中,晃晃悠悠的到了淮阳侯府。
听着外面热闹的动静,戚秋掀开侧窗帘,只见淮阳侯府门前已经站了不少人,淮阳侯夫人蒋氏站在前头,后面跟着一群小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