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庄看起来一派和谐,那是因为张支书家兄弟多,他又当过兵胆子大镇得住。
这些人还是这些人,换个村支书,那张庄绝对是一盘散沙。什么妖魔鬼怪都会冒出来。什么养猪场养蜂厂鱼塘,想都不要想。
“我没这个本事。”方剑平这样说一点不觉得丢人。
以前上面办过几年扫盲班,但那时候还是个体户。收拾庄稼,喂牲口都忙不过来,谁有空参加扫盲班。哪怕方剑平之前跟杨解放他们办了一段时间扫盲班,张庄还有一半文盲。
方剑平想起了王秋香的打算,“我觉得这扫盲班还得开起来。”
“怎么突然说起那个?”
方剑平道:“不识字不懂法,就算有了钱,那钱也会变成祸头子。比如吃喝嫖赌,仗势欺人,学习土匪等等,可能比现在还难办。”
“指望白燕那些知青?肯定不行。”
方剑平:“你和大胖。”
小芳忍不住起来。
方剑平把她拉回去,“让村里人知道你们的真实水平,赶明儿那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师退休,你们也好名正言顺的顶上。”
小芳一时很想告诉他,明年革命结束,后年恢复高考。
“不敢?”方剑平见她沉默,故意刺激她,“大胖要是知道他初中还没毕业就能当扫盲班的老师——”
小芳瞥他一眼:“又给我下套?这叫激将法吧?”
方剑平笑了:“我的小芳越来越聪明了。”
小芳朝他腰上掐一把。
方剑平赶忙握住她的手。
小芳:“可是,我初一的知识还没学完啊。”
两年制的课本方剑平看了,上面的知识不如三年制的多。大胖在学校用两年制,回来跟小芳一起补课就用三年制。
这样等于初中的知识她还没学三分之一。
方剑平觉得自己有点着急,“下个月就放暑假了,到时候地里的活也忙完了。回头让叔和婶看着瞳瞳,咱们争取一个暑假把初一落下的知识学完,再学一点初二的。等到寒假,咱们把扫盲班办起来,村里人问你学多少了,咱们也能理直气壮地回答。你和大胖站在讲台上才不虚。”
要搁以前,小芳真不虚。
可是现在的初中课本跟五十年后的像两个爹妈生的。
“那你得给我划重点。那么多书,不要你讲解,我自己过一遍也得看好几个月。”
方剑平抱住她,“当然。”
“你真好!”
方剑平笑道:“现在好,到时候又该说我坏了。”
“我知道你为我好。提前做好准备,一旦学校有人退休,我就可以顶上去。现在慢悠悠的,真有那个机会摆在眼前,也只能看着给别人。”
方剑平不禁说:“对!”
小芳想想离恢复高考还有两年之久,平时学新知识,扫盲班开起来顺便温习一下小学知识也挺好。
“那你也要学习。别被我和大胖难住。”
方剑平亲亲她的额头,身上挨了一巴掌。
小芳赶忙推开他,借着窗外的月光看到儿子呼呼大睡,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他醒了。”
第一次被儿子打,方剑平吓得整个人坐起来。现在习惯了,方剑平眼皮都没动:“估计做梦呢。”
“他这么小知道什么啊。”小芳躺下,“咱们也睡吧。但愿他能一直这么乖。”
张瞳瞳观看了三天收麦子捡麦穗,就觉得没意思极了。
小芳想换个活干,有人送来了枕头。
打场看似开着拖拉机打圈转,极其考验耐性,太慢了费油,太快了没把麦粒压出来,多压几遍也费油。
这个钱虽然是全村的,可也是个人的。省点油钱,等到年底跟蜂蜜钱汇总,每家也能多分点。不需要很多,五毛钱就能买一斤瘦肉,或者一条大草鱼。
可是慢慢悠悠跟和尚念经似的,很容易让人心情烦躁。
张老九看着人家在地里干的热火朝天,跟别人有说有笑,他一个人孤零零坐在车上,两天就受不了。
不光心理上,身体上也要命,腿僵屁股痛,还不能偷懒。打一场下来,车停了就得帮忙把麦秸翻过来晾晒。翻好了去打下一场。毕竟全村的小麦,连在一起几十亩的场地有一半等着拖拉机。
另一半用牛。牛比车更慢,这种活儿只有上了年纪的人才有那个耐心。
年轻人就算是方剑平这个当老师的,一天下来也能被磨的心烦。
小芳不嫌烦。跟照顾张瞳瞳写作业比起来,开车打场简直像放松。
张瞳瞳看到他妈妈坐在拖拉机,来了兴趣,“啊啊啊”的也要坐。
每一片场地都有几个人等着翻场。小芳拉着石磙打场的时候这些人闲下来,就忍不住抱张瞳瞳。
小孩终于离开捆着他的小床,越发高兴,在人家怀里又蹦又跳。
张老五也算是个老把式,所以被张支书安排过来干翻麦子扬场这些活儿。
看到瞳瞳这么兴奋,老五也忍不住扔下铁叉,“让五爷抱抱。”
谢兰稀罕长得好看的,自打瞳瞳满月,五官慢慢长开,皮肤变白,越来越水灵,她恨不得天天去。
老五找媳妇,因此没少去。每次过去也忍不住逗逗漂亮的小孩。张瞳瞳因此瞧着他眼熟,立马把小手递给他,一手搂着他的脖子,一手指着妈妈。
老五:“想坐车?”往前一步。
小孩兴奋地睁大眼睛,对对对,这个五爷爷懂他。
老五乐了,“不行。车上太脏也太热。”
张瞳瞳转向他,睁大眼睛打量他,嘛意思啊?
老五:“那个车你不能坐。五爷抱你玩儿去。”
小孩忍不住挣扎,谁要玩啊,他要妈妈!
老五把他抱到隔壁牛场那边,检查一下他的尿布,包的很好,于是把他放牛背上。
牵着牛压小麦的老人禁不住说:“也不怕小芳给你拼命。牛背上这么脏哪能坐。”
老五赶忙把他抱下来。
小孩突然变得很乖很乖,眼睛盯着牛。
老五心中一凛,别是吓着了。
要真是吓掉魂了,不需要小芳,谢兰也能要了他的命。
“瞳瞳,咋了?”
小孩回魂,指着牛要过去。
老五松了一口气:“咬人。”抓住他一只手,张嘴作势要咬他,然后指着牛,小孩吓得双手搂住他的脖子。
“咱们找你妈去。”
正好小芳压好了,下来接过瞳瞳。
张老五等人拿着铁叉进场地,大概瞅一眼,有老人忍不住说:“还是小芳压的好。你九叔干活不行,不是这边漏掉一块,就是那边没压到位。”
“他不适合干这种活。你让他跟我爹找蜜蜂,他十天半月都不嫌累。”
张老五忍不住说“:“这话让你说对了。之前找蜜蜂的时候比你爹还积极。哎,小芳,你说今年的蜜蜂能不能多分点?”
“两块五?”小芳问。
有人接道:“两块五也好。那个养蜂厂弄起来几乎没花钱。土坯是咱自己做的,上面的草也是咱们自己弄的。蜂箱是大头做的,也是村里的木头。跟白捡没两样。”顿了顿,“这要是往年,这些钱都是你和秋香家的。”
这话小芳决不能接,“我家可买不起拖拉机。没拖拉机上哪儿找蜂去。再说了,蜜蜂是自己的,地里这么忙,我爹哪有空一天到晚看着。”
那说话的人听到这话,点点头:“也对。这样想想大家一起干也挺好。就是有人不自觉。”
小芳转移话题:“明年咱们村里的那些果树就该结果了吧?”
几人楞了一下,没想到她突然绕回村里。
“果树?”老五怀疑自己听错了。
小芳点头,“我记得老话说,桃三杏四梨五年,枣子当年就卖钱。咱们村种的最多得就是桃树和枣树,今年应该算是第二年,明年还不该结果。”
老五想想自家门口的两棵桃树,从他四婶家弄的。虽然还没方剑平高吗,可今年已是第三年。
“今年说不定就有。我回去得看看。”没指望这么快结果,以至于都没关注过,“可是回头都结果了,人家收购站要不了那么多咋办?”
小芳:“收购站不要罐头厂要啊。咱们这边有罐头厂没?”
有人接道:“没注意。不过听说供销社有卖罐头的。”
“赶明儿桃子长大,让方剑平去问问。”
老五不禁说:“还以为让你爹去。”
“我爹哪有空啊。瞳瞳都快不认识他爷爷了。”
老五笑道:“赶明儿瞳瞳大了,让他跟你爹一块去放蜂。”
“还不会走,早呢。”小芳不好说反对的话。不然传到有心人耳朵了,指不定怎么白话呢。
老五道:“快着呢。尤其忙的时候,一闭眼一睁眼,没感觉一天就过了。”
这话小芳赞同。
秋收过后,小麦种下去,小芳总有小麦刚收下来的感觉。
这时候张瞳瞳也满周岁了。再把他放小床里面,小伙子都知道拍床发脾气了。
农历九月二十七日,天空下着淅沥沥的小雨,方剑平和小芳抱着他去农场照相。
北风呼呼刮个不停,高素兰忍不住说:“这么冷的天多遭罪啊。就不能改天?”
小芳:“顺便洗个澡。家里还缺啥不?”
“我缺!”王秋香跑出来,“给我捎一包盐。”
小芳伸手。
王秋香嗤一声:“还能少你的钱。瞧你这小气样。”给她五毛,“剩下的给我们瞳瞳买糖吃。”
瞳瞳高兴地笑出哈喇子。
小芳意外:“啥时候变得这么大方?”
“我小气过吗?”王秋香哼一声,扭身走人。
小芳看向她娘,这人还是一个杂面馒头都能看在眼里去的王秋香吗?”
高素兰小声说:“胖丫捡的豆子和麦穗换半碗蜂蜜。早几天蜂蜜卖完,你爹怕钱放家里遭贼,就把钱发下去了。一家三块五。你说呢?”
方剑平不禁说:“天上掉的钱,确实舍得。”
高素兰笑道:“也不是。秋香这两年确实跟以前不一样了。”
小芳:“没有糟心亲戚,就算还跟以前一样没钱,心气也顺了。你赶紧进屋吧。”
高素兰不放心:“给他包好,别让他露头。”
“知道了。”小芳把拉一下被子把儿子的脸挡住。
然而小伙子看不到外面的风景不愿意。
方剑平道:“喊爸爸,爸爸就让你出来。”
“扒扒!”
方剑平笑道:“别费劲了,你扒拉不开。”
小芳不禁拍他一下。
方剑平:“咱说好的,不论你还是我单独教育孩子的时候另一方都不许插手。”
“我什么时候插手了?”小芳好笑。
方剑平看着胳膊上的手。
小芳:“他叫你呢。”
方剑平眨了眨眼睛。
“叫你爸爸。他舌头还捋不直。”
方剑平猛然转向儿子,就想把被子拉开,碰到的那一刻缩回手,“瞳瞳,再叫一声爸爸,爸爸就让你出来。”
“扒扒?”逗他玩呢?刚刚叫了都没让他出来。
眼前一亮,张瞳瞳惊得睁大眼睛,看到爸爸妈妈,顿时高兴的蹦跶。
方剑平险些脱手,吓得朝他屁股上一巴掌:“老实点。叫妈妈,妈妈抱你。”
“妈妈?”小孩不确定地看向小芳,是这样叫的吗。
小芳心中一颤,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只能连连点头。
小孩拨开烦人的被子伸出手。
小芳接过去。
方剑平立马把被子盖上。
“爸爸!”
张瞳瞳的怒吼传出来。
方剑平乐不可支。
小芳给他一脚,“有你这么当爹的吗?”
“风大。”
小芳:“你不会把他的围脖拉上?周姨给他打的围脖装饰用的?”
方剑平把被子拉开,把儿子火红的围脖往上拉,盖住他的小脸。
这个也是跟奶粉一块寄来的。
方剑平去了感谢信,那边回一封信,方剑平就没再回。毕竟多了就有点蹬鼻子上脸了。
他这么知进退,夏天老李来了一封信,问问收成怎么样。不过是张支书给他回的,方剑平没掺和。
与人交往,分清楚了才能长久。
然而,这么鲜艳的围脖张瞳瞳不稀罕,试图拽掉,再也没工夫吼他爸。
这次照相除了给孩子照周岁照,还有一个原因,因为农忙有些日子没跟首都联系,方爷爷方奶奶应该想瞳瞳了。
照好了给他们寄一份。
小芳问:“还给你爸寄一份?”
“美得他!要不是想气气他们,瞳瞳的满月照我都懒得寄。”方剑平说着,看向还在跟围巾较劲的孩子,“儿子,赶明儿跟爸爸回老家,有人要你喊爷爷奶奶,你就说,你谁呀。我不认识你们。别瞎攀交情。”
小芳真服了:“你是真不怕把你爸妈气死啊。”


第111章 瞳瞳打人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占我便宜!……
方剑平佯装不开心:“你怎么会这样认为?我是这样的人吗。”颠颠怀里的小孩, “瞳瞳,你说,爸爸有那么坏吗。”
张瞳瞳忙着扯围脖, 突然被喊一时没反应过来, 眼睛睁的大大的, 小嘴微微张开,一脸的呆滞。
——啥呀?
小芳看孩子这样忍不住乐了。
小孩见妈妈笑了, 跟着咧嘴流出哈喇子, 高兴的在爸爸怀里蹦迪。
方剑平顿时哭笑不得:“你这是干嘛呢你?”
“这话该问你,他这么小知道什么。”小芳瞥他一眼, “你要是太闲就自己撑伞。”
方剑平摇头:“我也想, 他这么不老实,我一只手也抱不住。你娘说得对,咱们应该改天再来。”
“那回去?”小芳其实无所谓。
方剑平看一下路程,走三分之一,到家再走三分之一就到了,“这雨也下不大,走吧。”顿了顿,“下大了就去张小草家。反正杨家人欢迎咱们。瞳瞳, 好不好?”
瞳瞳伸出小手抓爸爸的脸。
方剑平张嘴就咬。
小孩快速缩回去。
然而一看他爸爸闭嘴, 再次故技重施。
方剑平无语:“逗我玩呢?”
小孩笑了。
——是呀。
方剑平轻轻朝他屁股上拍一下。
张瞳瞳扬起巴掌, 还没拍下来,手上挨了一下。顿时惊得不敢置信地看着爸爸的手。
方剑平笑眯眯看着他。
小孩眨眨眼睛, 意识到被打了,瘪瘪嘴就哭。
方剑平慌了,“别哭,别哭, 爸爸跟你玩呢。”拿着他的手往自己脸上打这种事不可,也不能这么教孩子,立即转手给小芳。
小芳无奈地接过去,把伞给他,“咱不跟爸爸玩,妈妈抱你。”
小孩委屈的小小的身子趴在妈妈怀里,小脸埋进她的胸口。
小芳看向方剑平,高兴了?
方剑平忍不住抓住儿子的手,“疼了?”
小孩生气地甩开,小手也放妈妈怀里。
方剑平想笑:“人不大气性不小。你再这样爸爸不带你去照相了。”
张瞳瞳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照相。以至于沉默到农场。
绵绵小雨,地上不泥泞但小雨飘飘洒洒到身上湿漉漉的不舒服,这个年代又不能自由买卖,又赶巧是周五上午得上班,以至于今天的农场格外冷清,很难见到一个行人。
照相馆的老师傅昏昏欲睡,乍一看到来了几个人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人进来了,老师傅醒了,打量他们一番,不确定地问:“照相?”
小芳觉得这话问的好笑,不照相来这儿干嘛?难不成避雨啊。
“是的。”
老师傅伸个懒腰,让自己精神些,“怎么这个天过来?”
“早几天就定好的日子。我爱人都跟单位请好假了。”小芳说的是实话。
不过这个假也好消。毕竟乡邻乡亲都认识。方剑平平时上课比他们还认真,也很好说话,没少帮他们换课代课。
老师傅一听请假来的,不好废话,立即问:“全家福?”
小芳点头:“先照全家福,然后再给孩子照几张。”说着,想起上次照全家福的事,“方剑平,又忘了让我爹娘跟咱们一起来。”
“是呀。”方剑平想一下,“那过几天来给瞳瞳洗澡的时候再照吧。希望你爹别有什么想法。”
晚了!
张支书可记着呢,给瞳瞳照相的时候叫上他们。
瞳瞳半岁照的时候没叫他,他理解,因为小芳和方剑平也没照。
周岁留念也不叫他,张支书忍不住跟老伴嘀咕:“剑平这是什么意思?”
“肯定忘了。”
张支书:“他怎么不忘给他爷爷奶奶寄去?”
“你也说了是给他爷爷奶奶寄过去。连咱们的一块寄过去算怎么回事?可能剑平打算过些天再照吧。”
张支书摇摇头:“我觉得不像。”
“你这么想照相,那怎么不跟他们一块去?”
张支书瞪眼:“我主动说算怎么回事?显得我多想照一样。”
“那你跟我说啥?”高素兰很无语地瞥他一眼,“走了,上工去了。”
张支书恍然大悟:“对。剑平没叫咱们,肯定是因为咱们今儿得揉玉米。”
高素兰无奈地摇摇头。
“你啥意思?”
高素兰:“正反话都让你说了,我还能有啥意思?”包上头巾,立即走人。
张支书锁上门跟上,“我得让他们快点,赶在下雪前弄好,也好带瞳瞳去农场。这要是迟了,哈气都能结冰,弄去农场照相多遭罪啊。”
高素兰:“你让人快点就快点?”
张支书点头。
只是口头上催,他是支书村里人也不给他这个面子。
分到手吃不完的玉米也可以拿去收购站卖。
张支书一提醒村民玉米面或者玉米都可以卖,等着钱娶媳妇,或者等着钱还账的人来劲了。
他们催亲戚邻居快点,亲戚邻居自然不好意思边干活边玩。结果农历十月底就完工了。
赶方剑平收到他爷爷奶奶的回信,玉米就分到各家各户。
看到来信,方剑平想到答应岳父岳母的事,恰好也没活了,周末就叫上他们,给瞳瞳洗澡,顺便照两张全家福。
高素兰一见他回屋给瞳瞳收拾换洗衣服,就用手肘捣鼓老伴儿:“我说啥来着?”
张支书挠挠头:“看来我真误会他了。”说着就回堂屋。
高素兰追上去问:“你干啥?”
“收拾衣裳洗澡。”张支书翻箱倒柜,把他退伍那年的军装和帽子翻出来。只不过是没有肩章的军装。不过他有军功章。
高素兰无语了。
见他当真认真装起来,忍不住了,“就是照张全家福。”
“对咱们来说是一张照片,对瞳瞳来说意义重大。”
“他都不知道照相是啥。”
张支书:“周岁了,人生重大阶段。这个阶段预示着他将要会说话会走路。”
高素兰摇摇头:“我是不懂。”然后去拿秋衣秋裤。
张支书见她拿这些就好了,不禁问:“就这些?”
高素兰检查一下包裹,没缺啥啊。
“你就穿成这样跟我去照相?”张支书指着她身上带补丁棉衣外套,一脸的嫌弃。
高素兰真无语了,瞪着眼睛看着他。
张支书毫不妥协。
高素兰叹了一口气,只能把去年的新衣服拿出来。
这套新衣服是方剑平和小芳给她买的。去年瞳瞳满月宴,她穿的就是这身,纯蓝色的裤子和外套。只穿过一次。
原本小芳打算给她买些鲜艳的。找遍整个农场,只有灰黑蓝三样。年轻人的衣服还有点鲜亮颜色。可是年轻的款式高素兰肯定穿不出去。好在衣服挺板正,穿在身上很精神。
高素兰装包裹里,看着他:“行了吧?”
张支书满意了,然后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穿瞳瞳满月宴那天穿的新衣服。
高素兰见他这样没眼看下去,拎着衣服就走。
小芳:“爹呢?”
“在屋里臭美呢。”
小芳疑惑不解,盯着堂屋等一会儿,张支书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出来,不好意思地问:“我这样穿行吗?”
小芳愣了愣,反应过来连连点头:“行。”看一下自己身上的,不禁庆幸早上换了一件干净的,“去照相当然得穿的干干净净。”说着话看到她娘胳膊肘上的补丁。
高素兰拍拍自己的包裹:“都在这儿。”
小芳立即回屋:“我去抱瞳瞳。”到屋里就让方剑平换上去年瞳瞳满月宴上穿的中山装。
“穿那个干吗?”
小芳:“我爹特重视。别让他显得突出尴尬。”
方剑平点头:“行。”然后也给瞳瞳换一身新衣服。
瞳瞳不乐意,想出去。
小芳按住他:“穿花衣服,你身上的衣服脏了。”
瞳瞳哪知道脏没脏,只知道爸爸妈妈又折腾他。趁着妈妈的手松开,爬起来就往外晃悠,压根不知道自己在炕上,再往前两步就得一脑袋栽下去。
小芳赶紧抱住他。
方剑平快速给他套上围巾戴上帽子。
小孩不想捂这么严实,伸手就抓。
方剑平朝他手上一巴掌。
瞳瞳放过帽子,朝他身上一巴掌。
——又打他,又打他,天天打他,真以为他不会还手啊。
方剑平戳戳他的额头,“气性不小。你抓吧。”
小孩拿掉就扔。
小芳接过去,又想给他戴上。方剑平拉住她的手,“就让他这样出去。”
“冷。感冒了怎么办?”
万一烧成肺炎就完了。
农场医院可治不了这样的病。
方剑平摇摇头:“不会!”然后把包裹他的小被子也给小芳,他抱着瞳瞳先去出。
快到大门口,方剑平让瞳瞳面向大门。
张家的院子大,前面还没有遮挡物,站在门口特顺风。夏天要是睡在大门外都不需要熏蚊子,因为风大的蚊子根本站不住。
瞳瞳看到即将出“牢笼”兴奋地乱蹦跶。然而三秒钟后,一股冷风扑面而来,狠狠地拍打在他小脸上和脑门上,比爸爸那一巴掌还难受,直接把瞳瞳干蒙了。
瞳瞳反应过来,扭身往爸爸怀里钻。
小芳恰好出来。
方剑平拿过帽子:“戴上不?”
小孩不抓了,委委屈屈地喊:“爸爸……”
方剑平忍不住想笑,“知道爸爸妈妈是为你好了吧。被子也包上?”
小芳给他包上,突然变得很暖和,冷风没了,感触太深,小孩这下知道了,不好意思地往被子里缩。
“难为你还知道羞愧。”
小孩抓住他的衣服,不许再说:“爸爸……”
张支书猛然转向他们:“瞳瞳叫你啥?”
方剑平下意识说:“爸爸。”
“他会说话了?”张支书连走带跑过来。
方剑平:“有时候能叫清楚,有时候说不清楚。不过就会叫爸爸妈妈。”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也不告诉我。”张支书把他的包裹给方剑平,接过瞳瞳就说:“瞳瞳,我是爷爷,喊爷爷。”
瞳瞳张了张口,口水都流出来了也没喊出来。
“不急,咱不急。会说话就快了。”
“什么说话了?”
隔壁的隔壁来富家的听到他语气很兴奋,好奇地大步过来。
张支书禁不住显摆:“我们家瞳瞳,会叫爸爸妈妈了。”
“我还以为谁呢。瞳瞳都会走了,会说话还不正常。”来富家的好笑,亏得她还以为怎么了:“秋香,快点!”
张支书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顺着她问:“你们这是干嘛去?”
“我们家老小年后不就结婚了吗。我给她买几样东西。胖丫大了,孩子知道讲究了,秋香打算给她扯一尺红头绳。”
张支书很意外。
胖丫也是长头发,但平时不是披散着,就是用织毛衣剩的线或者布条扎头发。可以说这么多年她脑袋什么颜色什么样的扎头绳都出现过,就是没有纯红色的红头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