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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急。”衣柜被他们一家三口的衣服塞满了,奶粉不能再往里塞。方剑平注意到角落里的炕桌上什么都没有,就把奶粉放上面。
小孩顿时高兴地蹦跶。
方剑平险些脱手,朝他屁股上一巴掌:“老实点。”
隔着棉衣不疼,还以为跟他玩,愈发乐了。
方剑平好奇:“你是傻还是聪明啊?我说奶粉你懂,让你老实点你反而更来劲。跟我装呢?”
“赶紧看他尿没尿。”
方剑平最讨厌洗尿布,闻言忙给他把尿。
由于外面冷担心冻着他,方剑平还特意去买个新盆,他和小芳以前的洗脚盆给瞳瞳当尿盆。
张支书进来看到大孙子边尿还试图用手抓,赶紧拦下来,“剑平,我寻思着我跟周家人都不熟,信还是你回吧。”
“周奋斗的父亲不是你老师长?”
张支书:“我当时就是一小班长,还是部队被打散并进去的,在他手下总共没呆两年,可能都没见过我。我写信总有点攀交情的嫌疑。再说了,人家以儿子的名义,肯定也是想把这关系弄简单点。”
方剑平点头:“行。我一会儿就给他写。”
找个干净的尿布给瞳瞳擦擦屁股。
张支书伸手:“瞳瞳,爷爷抱。”
小孩立马把手递过去,眼睛往外看。
张支书乐了,“难怪今儿这么给爷爷面子,原来是想出去。这可不行,外面冷的能冻掉你的耳朵。跟爷爷烧火,咱们做饭。对了,得先烧热水,给瞳瞳洗脸。”
瞳瞳真听不懂,好奇地看着他的嘴巴一张一合,忍不住伸出小手抓。
小芳穿戴齐整出来就把他接过去,“乱抓什么。方剑平,剪刀呢?给他剪剪指甲。”
张支书:“多大点孩子就剪指甲。别再吓着他。”
“没那么胆小。”
方剑平瞧这热热闹闹的一幕,忍不住笑了:“好了,赶紧抱进去给他再穿点。外间有炉子也冷。指甲等给他洗澡的时候剪。那时候软,剪了他也没什么感觉。”
小芳点头:“也行。对了,爹,跟娘说了吧?”
去澡堂洗澡要钱,冬天又冷,以至于张支书和高素兰都不喜欢一周去一次,通常十天半月才去一次,还是跟村里人组团去。
小芳不喜欢这样。平时穿着衣服都没少调侃她,到了澡堂还不得把她从头说到脚。
以前可以吓唬吓唬她们。现在得抱着瞳瞳,都不好再拿拳头吓唬她们。
张支书点头:“说了。回头咱们一家都去。你和你娘,我跟剑平。洗干净了好过年。不过这事还早,赶紧吃了饭起鱼塘。”
起鱼塘热闹,即使那边风很大,小芳还是把瞳瞳抱过去。去的路上用小被子包着,不露一丝缝隙。到了跟前就站在背风处。
三个月大的瞳瞳何曾见过上百人的场面,眼睛不够使,困得都睁不开眼了还强撑着。
拉渔网是男人的活儿,今年又不抽水抓泥鳅,所以女人闲在岸边观看。
王秋香看着无聊,扭头看到瞳瞳的小嘴微微张开,看得目不转睛,忍不住乐了,“这孩子真逗。”
胖丫勾头看看:“长大了是个爱热闹的。”
小芳乐了:“你才多大啊。”
“比瞳瞳大。”胖丫拉住他的衣袖,“瞳瞳长得真快。小芳姐,是不是过年就会走了?”
小芳:“明年这时候吧。”
王秋香算一下闺女小时候:“要不了那么久。掰玉米的时候就差不多了。”
小芳:“不能让他这么早学走路。跑不见了上哪儿找去。年底再让他学。等到来年夏收,他也差不多能懂点事了。”
王秋香不信她懂这些:“剑平的意思?”
小芳点头。
方剑平懂得多,王秋香想想这话也有道理,“那你们可得提醒你爹娘,否则往地上一放不出三天就能学会。”看着瞳瞳是越看越喜欢,“给我抱抱。”
胖丫伸出手:“我抱抱。”
王秋香朝她手上一巴掌,居然敢跟老娘争,“抱的住吗?你就抱。”
“我咋抱不住了?”胖丫不服气。
王秋香想让她一边玩去,话到嘴边眼睛亮了,“你大奶奶找你要呢?”
“她——”胖丫顺着她娘的视线看到高氏拄着拐杖往这边来,“快,快把瞳瞳藏起来。”
王秋香单打独斗斗不过高氏。于是就把瞳瞳接过来,让小芳面对她。
小芳双手叉腰看着她。高氏顿时停下来,佯装看风景似的扭过头,往池塘里打量。
王秋香忍不住笑了:“她倒是会装。”
小芳禁不住说:“有病。两个孙子哪个不能生。”
“那也得有对象。”王秋香想起这事就忍不住问,“她到底想找个啥样的。”
站在王秋香另一边的女人忍不住接道:“像小草那么能干,小芳这么漂亮,像她一样厉害,还得会过日子呗。”
王秋香张了张口,半晌憋出一句:“剑平也不敢这样想。”
那女人摇头:“谁也不敢这么想。”
“那栓子完了。他们家除了小草,也就这孩子像个人。”王秋香忍不住同情他。
小芳道:“张小草有办法。”
王秋香微微摇头:“不是我看不起她,她那些办法没用。她那个脑子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顿了顿,“她跟杨斌的事要不是你爹撮合,想都别想。”
小芳也觉得她没办法,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敢多说,否则回头肯定得搁背后嘀咕,“小芳这开窍了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
考虑到栓子毕竟是她爹的侄子,她爹嘴上不说,就凭张小草上辈子得他看顾,心里也在意这些小辈。
小芳决定让张小草出头。
最近张小草一有空就跑来看瞳瞳,估计周末还得来。
起初小芳很好奇,她公婆居然没意见。
听她爹一分析,别看杨斌的父母有学问,在生孩子这种事上有时候比村里人还迷信,肯定认为多抱抱男孩,头胎得男的几率大。否则不可能每次杨斌都跟过来。
杨家人要是不同意,不好拦着儿媳妇回娘家,还能拦不住儿子吗。随便扯个需要他帮忙的理由就行了。
张小草果然没让小芳失望。
周末上午,刚刚吃过饭,张支书和高素兰看着瞳瞳睡觉,小芳和大胖拿出课本,到外间准备听方剑平给他们上课,张小草和杨斌进来。
方剑平皱眉:“你们不嫌冷?”
杨斌笑嘻嘻说:“我们走着来的。权当饭后散步。我外甥呢?”
“你什么外甥。”方剑平嫌弃地瞥他一眼。
杨斌:“小草是他姨,我是姨夫,不是外甥还能是侄子?那我也没意见。就是不知道大爷大娘有没有意见。”
小芳明知故问:“又没去你老丈人家?”
杨斌不爱去:“去他家干嘛。在里面吧。我们进去,你们该干嘛干嘛,不用管我们。”
大胖每周末都过来,每次都能遇到他们,知道他们的德行:“不出三分钟就得把瞳瞳闹醒。”
小芳:“瞳瞳没睡饱难受,哭了让他哄。”
正准备把瞳瞳招惹醒的杨斌赶忙把手缩回去,“大爷,我瞧着外面绳上好多鱼,起鱼塘了?”
张支书点头:“今年的鱼不错,看着比去年的肥。”
“肯定因为今年不缺水。”
张支书微微摇头:“不如去年,差一点干旱。”
小芳知道什么原因。以前池塘边只有杂草。今年不光有树还有花。种类繁多就可能有虫子,这些虫子被风一吹落到鱼塘里,自然就成了鱼食。
“是不是因为花啊?”小芳故意装好奇:“方剑平,鱼也喜欢吃花啊?”
方剑平摇摇头,心中忽然一动,对里间说:“叔,我知道了,肯定是花上面的虫落到鱼塘里,鱼今年不缺吃的。”
张支书恍然大悟:“对。我听战友说过,南方有什么鱼塘边种桑树,好像就是这个道理。”
杨斌:“真是这样可以多种。”
张支书点头:“回头我就跟村里人说说。反正这段时间啥事没有,闲时间长了也是打架斗殴。”
听到这话,张小草想起一件事:“大爷,我听说咱们村的知青都被抓起来了?”
“听谁说的?”
张小草:“农场都传遍了。还是半夜一车拉走的。”
张支书笑笑:“没那么严重。只是七个男知青。先前蜂蜜分钱没他们的,心里不痛快,就弄一堆麦秸,想点火把蜂蜜熏走。好在刚翻进去就被二嘎子他们发现了。”
张小草不敢信:“他们不想活了?”
“可能觉得羡慕嫉妒咱们村的人多,敌人也不少,比如小高庄和小王庄的人。他们嫌疑更大,咱们想不到会是他们吧。”
张小草不禁说:“自作聪明。”
小芳冲方剑平招招手,小声说:“我突然想到一个好办法。”
“看你的书。”
小芳瞪眼:“真的。”不待他开口就喊:“张小草,想不想栓子早点结婚?”
张小草当然想,听闻此话都忍不住从里间出来,“你有办法?”
“我刚刚想到的。你就说知青得罪咱们,那些女知青怕爹收拾她们,打算嫁给咱们村的人有个仰仗。看来看去,栓子最合适,因为他是我爹的大侄子。老太婆知道了,肯定不敢再瞎跳。”
知青是要回城的。即便不要一分彩礼,高氏也不要。
孩子生下来扔给栓子她跑了,栓子带个孩子可就更不好找对象了。
这个道理好多人都懂,所以二嘎子他娘宁愿出高聘礼娶个当地的,都没想过找她们。
高氏那么精明的人有心打女知青的主意,不可能一直按兵不动。
张小草了解她奶奶,想想小芳这个办法,越想越觉得棒极了。跑过去揉揉她的脑袋就往家去。
杨斌下意识跟出来:“等等我。你干嘛去?”
“回家!”
张小草的声音越来越远,脚步声也越来越远。小芳得意地看着方剑平:“我这个办法咋样?”
方剑平服了:“你这个小脑袋,”摇了摇头,“你真是你奶奶的克星。”
“我才不要当她的克星。晦气!”
方剑平赶忙朝里间看,不见他老岳父出来,小声说:“毕竟是叔的娘。”
小芳了解她爹,她跟高氏对上,她爹只会站她:“爹,你想不想当老太婆的克星?”
“我吃饱了撑的。”张支书好笑,“再说话小声点,瞳瞳都被你们吵醒了,睁大眼睛要出去呢。”
小芳不禁进去,看到孩子真睁眼了,顿时忍不住夸:“不愧是我生的。这么小就知道不给张小草面子。”
第110章 爸爸妈妈 你的腰还好吗?
张支书好笑:“哪是不给面子, 你们说话把他吵醒了。”
高素兰抱起他轻轻晃晃,小孩舒服地闭上眼睛。
张支书小声说:“快出去,这么大的孩子让他睡。习惯了白天不睡还想出去玩儿, 等到农忙就麻烦了。”
清河农场这边农历五月芒种夏至时节收小麦。看似还有小半年, 然而日子最不经过。
一眨眼, 天气就热起来,风吹麦浪, 仿佛一片金色的海洋。
期间也发生了不少事。
那天张小草着急忙慌地跑回去, 紧张不安地问她奶奶,那些女知青会不会打栓子的主意。
高氏觉得他们不敢。
认真一想, 越想越不踏实。一群眼高手低还不懂事的学生, 自以为读了两本书,比村里人识字多就比村里人聪明。
殊不知有些东西是老师没法教的,比如人情来往眼界阅历。
这些学生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压根不知道四十岁以上的人经历过什么。
他们最没有资格瞧不起这些人。
要不是这些人团结一致,国土早已沦陷。他们别说来农村锻炼,就是在城里也别想活的像个人。
然而就算他们的父母交代过,到了农村少耍小聪明。他们可能还会认为父母胆子小。他们是知识青年, 农村人再不讲理也不敢虐待他们。
这么一说就扯远了。
刘季新和段伊然比这些知青聪明, 也只是撺掇小芳算计方剑平, 从不敢破坏村里的东西。这批知青都敢放火,还有什么不敢干。
高氏坐不住, 立即去找左邻右舍,让他们给栓子找对象。
人家不想搭理她。
张小草跟过去了,人家看在张小草和张支书的面上,春节回娘家就帮栓子问问。
十里八村都知道张庄日子好, 栓子又是村支书的侄子,姐姐还在兽医站,姐夫还是个小官,这样的家世自然是一问就成。
栓子的房子也盖好了,跟张老二家就隔一条大路。张老二在路北,栓子在路南。没有刚结婚就分家的道理,所以方便往来,盖房子的时候就在栓子堂屋中间开前后两个门,算是大门朝北。
这些都无所谓,人家女方不在乎。
女方来看家境的时候,瞧着栓子卧室的盆和暖瓶都很新,但又不是刚买的,像是用了一两年,便认为高氏虽然霸道,但对孙子还好。
看中孙子自然就会看中孙媳妇,房子又早早盖好,不用跟老人住一块,以至于栓子过年期间相了五个对象,五个对象都满意。
高氏不敢再追求十全十美,挑个姑娘能干,长相中等,娘家在村里厉害又没张家人口多的,就让栓子结婚。
过了年栓子二十三了。村里像他这么大的小伙子,只要是家里有钱娶媳妇的都娶了。他心里着急,很怕因为他奶奶的挑剔打一辈子光棍,晚上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高氏终于松口,栓子是没有任何意见。农历四月就把婚事办了。
酒宴自然没法跟小瞳瞳的满月宴比。
顺顺当当,高氏没出幺蛾子,就算不办只扯证,只要女方同意,栓子都没意见。
张支书看他大侄子娶妻跟抢亲似的那么着急,忍不住跟小芳和方剑平唠叨,他娘作孽啊。
小芳的二奶奶和三奶奶都下不来炕了,高氏这个老大嫂啥事没有,小芳也纳闷了,难不成真是祸害遗千年。
怎料没等她弄明白,农忙前天气热起来,她二奶奶和三奶奶先后去了。
张家一众人都有心理准备,病恹恹在炕上也受罪,所以她们的葬礼上张家一众都不甚难过,反而松了一口气。
幸好是农忙前。要是赶上抢收小麦,只能放家里,或者草草埋了。
话说回来,两位老人走后,小麦也变成金黄色。
张庄上上下下,收拾麦场的收拾麦场,缝补袋子的缝补袋子,打扫粮库的打扫粮库,巡逻防火的巡逻防火,可以说热火朝天,跟大战前夕似的。
这时候那七名男知青依然没有回来。
张支书不意外,小芳和方剑平也不意外,今天敢烧张庄的蜜蜂,明天就敢烧小麦。一块麦田着起来,极有可能把清河农场的庄稼全烧了。
影响如此恶劣,不严惩的话其他村的知青还不得有样学样。
可能因为那七名知青没消息,知青点的五名女知青也忒老实。白燕看到方剑平都恨不得绕道走,恐怕惹到张支书,找个罪名把她也送进去。
张支书才没这么闲。
蜜蜂多了,不能都搁村里,他每天早饭后就用扁担挑着蜂箱去河头,那边野草野花多,在那儿放蜂。
起初村民不敢靠近,听到那嗡嗡响就瘆得慌。后来天天见,不见蜜蜂乱飞,跟张支书年龄相仿的人就跟过去,向他请教养蜂,顺便侃大山。
再后来高素兰都敢抱着瞳瞳过去。不过小芳没同意。不是怕蜇到瞳瞳,而是农忙在即,怕他出去习惯了,割麦子的时候也要抱。
好在高素兰也知道这点,所以每天中午去给张支书送饭的时候抱着他转一圈。
瞳瞳习惯了中午遛弯,平时没人惯他,所以不是自己玩儿,就是睡大觉。
小芳还是不放心他。
主要是瞳瞳太小,生命太脆弱,不搁眼皮底下总觉得心慌。
麦田都是南北走向的,割小麦的时候也是从南到北或者从北到南。小芳和方剑平跟其他人不一样,一个从东割到西,一个从西割到东。
瞳瞳戴着草帽,坐在大头给他做的小床上,只要一抬眼,不是看到爸爸就是看到妈妈。
小伙子乐得嘎嘎笑,扒着小床哇哇叫。
捡麦穗的胖丫这些小少年忍不住问:“小芳姐,瞳瞳咋这么高兴?”
小芳:“以为咱们一弯腰一低头跟他躲猫猫呢。”
“啊?”胖丫打量小孩,这么漂亮弟弟难不成是个小傻子,“他咋这么想?”
小芳拿掉草帽歇一会儿,“他又不知道这是麦子。可能还奇怪,人怎么都从村里出来了。”
“我娘说他还小,啥也不懂。合着不是诓我啊?”
小芳好笑:“诓你有啥好处?”
话音落下,王秋香从南头回来。
这边干活的都是四队的人,有一半跟张支书沾亲带故,方剑平和小芳只割地头上的,大伙儿就给他俩留十来米。又不是偷懒,怎么割不是割啊。
十来米并不远,王秋香听得一清二楚,“说啥呢?不想捡麦穗就回家做饭去。”
村里百分之九十的人都出来了,跟空了没两样。回去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胖丫才不要回去,“才几点你就饿了?忍着!”
王秋香很想捡个土坷垃砸她。然而这地犁的太好,土松散的跟粗砂似的,扔出去难保被风吹到她自己脸上,“你给我过来!”
“你吓着瞳瞳了。”胖丫不敢过去,也怕她娘过来,只能祭出瞳瞳。
王秋香看过去,小瞳瞳睁大眼睛往她这边看,好像奇怪她从哪儿冒出来的。
“瞳瞳,过来帮奶奶割麦子。”王秋香招手。
胖丫惊呼:“我的娘呀,你都当奶奶了?”说出来不敢置信地看小芳,她没听错吧。
小芳:“你再说,不出一分钟你娘就得过来。”
话音落下,王秋香过来。
胖丫拎着她的小筐筐就往方剑平那边跑。
瞳瞳高兴地手舞足蹈,抓着床沿试图站起来。
王秋香连忙过去阻止,“你可别摔下来。”
小芳:“没事。这个床全实木,得有二三十斤。”
王秋香今早一看到这床就觉得实在,但也不信这么重。放下镰刀抓住床两边,险些没提起来,“我的亲娘,难怪剑平抱他你拎床。”
小芳还想说话,总觉得有人看她。踮起脚四周看一下,看到她六叔推着板车过来:“张老六来了。”
王秋香拿着镰刀就往地里钻,“吃饱了撑的?”小声嘀咕。
小芳:“来拉小麦。”
王秋香惊讶:“这么快就打好了?”
“今年的场大,可能不够一次。”小芳话音落下,张老六到跟前,看一下她面前割的小麦,非常齐整,就拿起铁叉装车。
张瞳瞳个没见识的,看到小麦垒的高高的,睁大眼睛“呼呼呼”个不停。
小芳走了,方剑平回来了,“看什么呢?瞳瞳。”
小孩知道自己叫“瞳瞳”,也知道“方剑平”是爸爸,指着板车跟方剑平显摆,小嘴还啊啊啊个不停。
方剑平点点头:“我看见了。”
张瞳瞳继续“啊啊啊”。
老六不懂他的哑语,“他这是要干嘛?”
方剑平也听不懂,信口胡扯:“坐车。你们装好了赶紧走。”
张老六装满了,跟另一人用绳子固定一下就往麦场去。
瞳瞳急了,冲方剑平吼。
然而他只会“啊啊啊”,方剑平就当没看出来小孩着急,过去拿掉他的尿布,“尿尿啊?”
瞳瞳赶忙挣扎,不是啊,车车走了。爸爸怎么这么笨呀。
方剑平就当他想尿尿,拉开他的小腿。
瞳瞳气得抓他的手。
方剑平口哨一吹,还不甚能控制的小孩尿了。
看到哗啦啦的水,张瞳瞳不啊啊了。
方剑平严重怀疑儿子气到无语。
尿布包好,把他放床上,方剑平给他倒点温水。
正好张瞳瞳累了,乖乖地坐下,抱着奶瓶喝水。
拉小麦的不止一个,有人推着车过来,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感慨:“剑平,你家瞳瞳真乖。”
“他现在好比笼中鸟儿,不乖不行。”方剑平看向孩子,“喝完就睡。”
张瞳瞳睁大眼睛,深深地看他一下,收回视线盯着他的奶瓶。
喝不出来了,随手一扔,摇头晃脑,大大的草帽飞出去,扭身趴床上。
在附近拉小麦的人看到这一幕幕,又忍不住说:“这孩子真聪明。”
跟他一起的人接道:“像他爸。”停顿一下,想想如今的情况也不能考大学,“可惜了。不然怎么也得是个大学生。”
张瞳瞳爬起来,朝两人看去。
其中一人连忙说:“快别说了。他可能想出来。”
另一人也觉得这么大的孩子最难养,对什么都好奇,偏偏不会走,只能由着大人抱。不抱就哇哇哭,跟鬼见愁似的。
不敢招惹他,匆匆装满就拉车走人。速度快的像是要下大雨。
说起下雨,有一个多月没下雨了。张庄上上下下都怕突然变天,一场大雨把小麦泡发芽,所以直到十二点才放工。
中午的麦穗被太阳晒焦了,割掉往地上放的时候稍稍用力就掉。饶是如此,下午一点半,准时上工。麦穗掉了一地就让小孩子去捡。
张支书给每个孩子发个篮子,捡满了就找小队长记账,农忙结束用蜂蜜抵。
要说给钱,孩子不积极。因为到不了他们手里。给粮食也不感兴趣。家里再多余粮也别想敞开了吃。给蜂蜜吃,小孩子干劲足的反而嫌长辈们懒。
全村的孩子出动的结果就是张瞳瞳趴在床上看不过来,一天没舍得睡。
晚上,正洗着澡睡着了。
他突然脑袋一歪,小芳吓一跳,慌忙抱住他,“咋了?”
方剑平看一眼:“睡着了。”
“睡了?”
小芳不禁问:“怎么睡这么早?”
“啊啊啊的叫一天累的呗。我就没见他停过。”方剑平捏一下儿子肉乎乎的小脚。
张瞳瞳浑然不知,还调整一下姿势,连小腿都放他手上。
方剑平乐了:“瞧把他舒服的。”
张支书在院里歇乏,张瞳瞳也在院里洗澡。张支书看到女婿闹大孙子,忍不住说:“晚上凉,赶紧把他抱屋里去。”
离小暑还有许多天,现在的天热也是中午那一会儿热。早上和晚上很舒服,盖着薄薄的毛巾毯睡觉刚刚好。
小芳躺在炕上,万分怀念前世她觉得无聊枯燥的日子,“啥时候才能上大学啊。”
方剑平:“今年就有上大学的名额。”
小芳不感兴趣,但还是佯装好奇地侧过身,“听谁说的?”
“杨斌前些天过来说的。咱们村的人好说话,让种什么庄稼种什么庄稼,长得好产量高,农场就打算给咱们村一个。不过叔没要。叔说,要给就给俩。”
小芳小声问:“咱俩一人一个?”
方剑平点头。
小芳:“那不可能。除非上面一下给农场二三十个。”
方剑平摇头:“不可能。除非村里的知青都走了,咱们村还被上面看中,被评为清河最优秀的生产大队。”
“最优秀?”小芳乐了,“除非家家户户盖起二层小楼。”
方剑平关上灯:“别做梦了。”
“又不是要盖万丈高楼。”
方剑平把睡在他俩中间的瞳瞳移到小芳另一边,“你如果不困,我们交流交流?”
小芳下意识想问,交流什么。身上多了一只手,小芳福至心灵,“割一天小麦,你的腰还好吗?”
方剑平腰疼。
原本只有一点点,被她一说反而疼的厉害,无力地躺在炕上,把她搂入怀中,“豆子种下去再收拾你。”
小芳无声地笑了,“方剑平,说真的,你要是能上大学,还能回来工作,打算怎么带咱们村这些怂的坏的毒的蠢的自作聪明的富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