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在上面定了好一会儿，最终打开了它。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我一点也不喜欢他，谁会喜欢一个从小欺负自己的人呢？但要说他坏，他其实对她也没有那么坏，有他也不是一点好处也没有，因为她知道，因为有他在，外面那些人才从来不敢欺负她，那些最喜欢欺负人的小混混看到她甚至要绕道走。”
“她以为他讨厌她的，可是他竟然会跑去知青办，把她的名字划了，换了她去下乡，连工作都替她安排好了。那时候她想什么呢？她也不是很勇敢的，不用家里人说，她也知道她自己长得太漂亮，下乡风险很大，所以他替她下乡，做了这一切，她松了一口气，但心里又有一点坠坠的。她把自己平时储下来的零花钱都拿给了他，他并没有多说什么，还真的收下了，她才松了一口气，跟他说‘谢谢’，那时候他的表情怪怪的，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当时她觉得他是嫌弃她的，很嫌弃。”
“她还记得她也下乡后，他第一次看到她时一副见了鬼似的吃惊表情……那时候她想，其实他也有点可爱的。他们就在乡下相处了起来，这会儿她已经不怕他，就发现他虽然脾气不怎么好，其实相处起来也不是很难。”
“她完全没有想到他会突然吻她，他怎么会突然吻她呢？她突然觉得很慌。”
“一开始的时候她很难接受他们关系的转变，这真的太奇怪了。他也很奇怪，可是不得不说，这样的三哥，真的是很好的，只除了他总是时时刻刻都想要抱她，亲她，想要更亲近一些，她真的很不习惯……但是，除了不习惯，有些慌张，她也没有很讨厌。”
“我答应了跟他领证，因为这样好像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因为，她既然爱他，为什么不能跟他现在就领证呢？”
……
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字体。
熟悉，是因为他太熟悉她的字了。
陌生，是因为日记本上的字像她的字，但好像又娴熟些，没有了以前的稚嫩和生涩，流畅得，亦如那一串一串的文字。
他一开始是震怒的。
因为他认定这一定是人为的。
是谁竟敢扒开他心底深藏的东西，编出这样的东西，想要做什么？
但就算是这样，就算知道这可能只是别人的阴谋，他还是像中了蛊一样，一句一句读了下去，最后陷入那一句一句文字描述的情境中，深陷不可自拔。
第150章 前世今生之深爱二
程柠作为一抹游魂先是被困在韩家宅子里，后来韩东塬到了南方，不知道为何一觉醒来就又到了南方，这回是困在了韩东塬自己的宅子里，一困又是许多年。
她在这个宅子里困了很多年。
一开始醒的时间并不多，多数时候都是沉睡着的。
反正醒着的时候也没什么事情做，看着空旷旷的宅子，多数时间都在韩东塬的书房里，看他在那里办公，或者看他永远开着的大屏幕电视，他也是很奇怪的人，明明是在办公，书房里那面大屏幕电视也永远都开着。
有时候他还看着电视发呆，他一个人，也很闷吗？
有时候程柠也很奇怪，他既然这么闷，为什么不结婚呢？
虽然他脾气很坏，看起来很凶，可是，他也有很好的时候啊……至于他具体很好在什么时候，她又说不上来。
反正他要是想结婚，应该是有有人愿意跟他结婚的吧。
不过程柠后来又想，他也幸亏没有结婚，他要是结婚的话，她在这座宅子里会不会很怪？
那到时候看着他和别的女人像在电视上那样亲热，亲吻上床……还是不要想了。
她觉得虽然他现在有点惨，她竟然觉得好像还挺好的。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着。
他的日子一层不变，她的日子便也一层不变。
直到有一天程柠醒过来的时候突然发现房间的摆设变了。
她看到了原先灰白的窗帘突然变成飘着绣花的米白色，看到二楼客厅落地窗前的茶几上突然多了一盆睡莲，看到他书房的长几上突然插了一束雏菊，看到他房间的角角落落都好像变了个样……
程柠吃了一惊。
她从他的书房飘出去，从二楼飘到一楼，再从一楼飘到三楼，把整栋别墅里里外外，不，她去不了外面，就是把大大小小的每个房间每个角落逛了一遍，然后失落的发现，变了，好多细节都变了。
她失落，倒不是这些变化不好看。
事实上，这宅子他原先的装修太过空旷清冷了，现在这样一变，真的温暖好看了许多。
可是再好看程柠也顾不上欣赏啊。
韩东塬这么大的变化，她只想到一种可能性。
他恋爱了，他有女朋友了，甚至他可能要结婚了。
……不然他怎么会突然有这么大的改变？
程柠叹气。
其实这是一件好事，她只是有点不习惯而已，她大概需要花一点时间习惯，可能一开始会有些尴尬。
她心道。
可是最后发现一切都是她误会。
他的宅子书房房间布置变了很多细节。
但他的生活并没有特别大的变化。
也就是偶尔会站在长几前多看两眼雏菊而已。
不过她发现他偶尔会翻出一本笔记本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着。
一开始她也没注意，也没有特意去他后面去看。
因为他工作看书记笔记的时间很多，他记得那些东西通常都很枯燥，对她来说很枯燥，而且他的字她也不乐意看，虽然看起来好看，但读起来其实很费力，不好认。
但很快她发现他翻看那本笔记本时情绪有些奇怪……他一向是严肃又冰冷的，但翻看那本笔记本时神色却有着一种难以自抑的悲伤，柔软又悲伤。
她终于忍不住好奇谈过脑袋去看。
“……团子真是个好动的孩子，我从来不知道小孩子是这么好动的，脾气还大，才几个月大，都还不会爬呢，竟然学会了蹭着前行，肚子饿起来的时候就大哭，一点耐心都没有。他还好意思很纳闷的说，‘柠柠，你小时候是这个样子的吗？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了’，我好生气，这臭脾气，肯定是跟他一模一样啊！”
“他很喜欢团子，其实没有谁不喜欢团子的，没有办法，这丫头天生长得太好看，哪怕脾气再大，可是她一笑起来，可爱得谁都顶不住……他跟我说，‘你小时候要是多跟我笑笑，我不至于对你那么差’，我‘？？？'，他这都是说的什么话啊，他都那么坏了，还想要人家对他笑，再说了，谁还稀罕他对我好了？”
……
这都是什么东西啊？
不过字写得还挺好看的，有一点点熟悉，跟她的字好像还有点像？
不过还要再好看一点。
还有，写这个东西的人也叫“柠柠”吗？
只是不知道都写得什么东西。
程柠心里还在琢磨着，她正打算多看点，他却是“啪”得一声把笔记本合上了。
小气。
她心道。
不过他这看得是什么呢？
没头没尾的。
程柠心里有点奇怪，不过刚刚看书她可能用了脑子了，精神就有点困倦，很快就又失去意识了。
程柠再次醒来的时候看到书房又变了一个样。
她看到他的书房多了很多画。
多数都是风景画，山林，村庄，房屋，淹没在雪中的屋子……有那么一丁点熟悉，但程柠完全不记得是哪里。
他怎么会突然搜集这么多画呢？
他真的越来越奇怪了。
但只要不是交了女朋友或者就要结婚，程柠还是很高兴他的这些变化的。
这样的变化让他的生活生动了许多。
至少不再那么死寂，就是她每次醒过来都好像多了很多惊喜。
直到有一天她再次醒过来时看到了一幅巨大的画像。
她看到那幅画像时吃了一惊。
因为那些风景画她不熟悉。
但这副画像她却太熟悉了……虽然好多年没看到过自己，她乍然看到时也吓了一跳，颇为恍惚了一下。
但再怎么样，自己什么样子她还是记得的。
那就是她。
穿着一件大大的军绿色大衣，厚厚的，还有一个毛茸茸的领子，站在一个茅草屋的屋檐下面，茅草屋顶和旁边的院落里是厚厚的积雪。
这是她吧？
但这是哪里啊？
她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但很久没有看到过自己，程柠还是有些激动的，她忍不住伸手去触摸那幅画像，都忘了自己是没有实体的……她现在不过是一抹幽魂，她根本触摸不到任何东西。
她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摸那幅画像上的她，她的头发，她的脸颊……十分震惊的，她竟然感觉到了手下油彩那粗糙的质感，她愣怔了一下不敢置信的按了又按，然后低头去看自己的手，她看到了什么？
她看到了自己的手，纤白细嫩，莹润带着光泽，而不是虚影一样的存在。
她呆怔了半晌，然后忙去握自己的手，竟然握住了，实体！
她震惊地抬头，竟然发现那副画像中的人不见了，只留下了画中被积雪覆盖的茅草屋和院落……
“咔嚓”，书房门锁响动，程柠下意识回头，然后就和进来的人四目相对。
四目相对？
程柠清晰地看到他瞳孔的震动，神色的震惊和眼中她清晰的倒影。
……她的视力太好了。
他看得见她？
他就站在了门口。
“你，”程柠开口，有些缓慢，像是一个字一个字道，“你看得见我？”
因为太多年没有说话，她说得很有些艰难，但几个字之后，也松了一口气。
他之前站在门口一直没动。
但她开口之后他却大踏步向着她走了过来，在程柠反应过来之前已经伸手抓住了她的手，力道一开始并不大，甚至是有些颤抖的，但抓上之后那力道却不知为何越来越大起来。
程柠“啊”了一声。
是久违的痛感。
他捏着她的手，捏得她觉得痛了。
“三哥！”
她叫了一声。
他才像醒悟过来一般松开了一些，但还是紧紧抓着，并没有放手。
他眼睛死死盯着她，那目光……那目光像是要把她盯死一样。
程柠有些害怕起来，又不自在又害怕，她又喊了一声“三哥”，然后往后退了一步，抽手，想要把手从他手中抽开。
但她自然是抽不开的。
他的突然出现，还有他这副样子，都让她忘了惊喜自己突然有实体这件事了。
……对哦，她终于不用做幽魂了。
只是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可是他抓着她的手那么用力，她感觉到的痛感，还有她说话的声音……这些是真的吧？
“三哥，”
她又叫他，“你能看见我吗？”
如果他会说话，那真实感又能再强一些了。
想到这里她又没那么害怕了……有什么好害怕的？她都面对他这么多年了，怎么还要怕他呢？
想到这里她低头伸出自己另一只手伸手去拉他的胳膊，拉到了，真实感还挺强烈的。
“柠柠？”
她听到他终于出声。
她抬头看他，冲他有些忐忑地笑了一下，道：“三哥，你真的能看到我？”
第151章 前世今生之深爱完
韩东塬当然能看到她。
他当然也很震惊，不敢置信。
所以他只能紧紧抓住她，不错眼地看着她，好像这样她才不会像突然出现一样，又突然地从他眼前消失。
事实上，他也不知道面前人的真实性，他也觉得有可能是自己的幻觉，最近他的幻觉很多，如果不是他的心理够强大，他大概都去看心理医生了。
他一开始还怀疑这一切都是人为的阴谋。
可是他的宅子有着最先进的安保系统，很多暗密的角落都有全天候的监控系统。
在这个宅子里能够出入的几人也都是他能信任的人。
但就算是这样，一件事一件事发生之后，他还是查了能出入这宅子的所有人。
最后当然什么都查不出来。
他查过所有的监控。
那本日记本出现在他的抽屉前到他打开抽屉，根本就没有任何人出现在镜头。
还有那些画，也没有镜头拍到过任何人扛着画进入这座宅子的任何房间。
还有那本日记本里记下的一桩一件事。
其中很多的细节，除了她和他，根本不可能有任何人捏造得出来。
至于后面那些从来没发生的事……谁敢那么编？
这世上，又有谁真的那么清楚他掩藏在心底的那些情绪？
……还有最诡异的是，那日记本上的内容会变，变多，他第一次拿到那本笔记本的时候，那上面明明只有寥寥几篇，然后某一天突然就又多了几行字。
一天一天过去。
他已经习惯于每天发生的灵异事件。
习惯于每天去翻一翻那本日记本，看一看那上面会不会又多上几行字。
习惯于每天环视他的房间和书房，看某个角落里会不会突然多上一张卡片，一个小摆饰。
当然通常是不会有的。
这宅子里大多数的变化，例如长几上的雏菊，米白色的窗帘，客厅里的睡莲……所有这些摆饰，不过都是那本日记本上“她”说她喜欢而已。
她说她喜欢在长几上摆上一盆雏菊，那样会让她看到时心情好，所以他就让工作人员放上了，换了。
反正最近发生的不可置信的事情太多，他也已经接受了。
那么再多上一件最令他不可置信的，好像也没什么不可以。
虽然前面所有的事情让他心脏隐痛，而最后这一个，却是让他直接爆炸。
“能，”他终于又出声道，“你，从哪里来的？”
一个字一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他开了口，虽然盯着她的目光还是迫人，让她不自觉避开，根本不敢面对，但他的语气还算冷静，这让程柠再松了一口气，道，“你抓得我有些痛，还有，我觉得热。”
多说了几句话，程柠才觉得热，真的热。
因为她穿着那幅画里的军大衣呢！
但看窗外荷花盛开的风景，还有他穿着的白色恤衫，现在可是大夏天！
韩东塬愕然，目光可算是从她脸上移到身上，自然发现了她穿着的怪异……他嘴角抽了抽，猛地转头看向那副画，跟程柠看到的一样，那副话里哪里还有什么人？
只剩下了一片白茫茫的大雪和孤零零的院子。
他看到她额头上已经冒出了细汗。
……是真的热吧。
那毛领子，简直让人不忍直视。
他放开她，伸手就去帮她解衣服。
程柠就是一愣，他的动作很快，等程柠反应过来，他已经给她解开了大衣好几个扣子，然后一扒拉……程柠呆呆地低头，就看到自己衣领被扒拉开，露出了脖子肩膀一大片雪白的肌肤。
程柠：“？？？”
韩东塬：“？？？”
程柠做鬼做久了，反应慢，但反应再慢这会儿也已经反应过来，“啪”地一下打开他的手，捂着自己的领口就往后退了好几步。
她尴尬地看韩东塬，就看到他一派正经的脸上也露出了些可疑的红色。
算了。
程柠无奈地叹了口气，道：“除了这件大衣，还有，”她低头看了看棉裤和大棉靴子，这可真热啊，衣服是不好脱，但她低头看到靴子就毫不犹豫地一脚蹬一个，把两只靴子给甩到了一边，光着两只莹白的小脚赤足踩在了地板上……果然除了画上能看到的最外面那层，她里面是什么都没穿。
她道，“你看，我里面什么都没有穿，你借我件衣服吧。”
韩东塬：“……”
韩东塬的目光在她玉雪般的赤足上定了两秒，然后上前，又拉住了她的手，转身往房间外走。
“干嘛？”
程柠问他。
“去我房间换衣服。”
他道。
换衣服就换衣服，干嘛要拉着她？
再说了，你就不能把衣服拿给我吗？
不知道穿着这衣服走起路来真的很辛苦吗？
还有……她很多年没走路，其实走起来也很有点不习惯……都有些不知道抬哪只脚好！
最后程柠受不了，不肯走，道：“热，走不了。”
韩东塬：“？？？”
然后程柠扫了一圈书房，最后目光定在了电视屏幕对面那张沙发上的一张小毯子上。
她手指了指那张小毯子，道：“你把那个拿给我吧。”
韩东塬愣了愣，没动。
抓着她的手也没放。
程柠无奈。
她记忆还停在两个人关系并不怎么融洽的阶段，完全没有后来两人相恋的记忆，所以在她记忆里，面前的这个韩东塬着实不是她能指使的人，两人关系也不是她能随便指使的关系。
但她能有什么办法呢？
她带着点可怜的表情祈求他，道：“三哥，我热，走不动，你帮我把那个毯子拿过来吧，我换上那个。”
裹着个毯子也好过穿着个军大衣棉裤啊。
韩东塬如遭电击。
她这样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撒娇般跟他说“三哥，我热，走不动”，这他怎么受得了？
他眼睛一下子红了，握着她的手都抖了抖。
他定定看了她几秒，终于放开了她的手，然后走到沙发边把那个毯子拿了过来，递了给她。
然后就站定在了她的面前。
站在了她的面前？
程柠：“？？？”
她等了几秒，忍无可忍，道：“你出去一下，我换掉这衣服。”
韩东塬转身，道：“换吧。”
程柠：“……”
成吧成吧。
反正她做鬼看他脱衣服换衣服也不知道看了多少次。
再说了，她也知道他是个正派人，至少男女这种事上，他实在没什么兴趣的……换就换吧。
程柠转身迅速脱了军大衣棉裤，裹上了毯子。
“好了吗？”
他问道，声音带着莫名的，压抑的情绪。
“好了，”程柠低头打量着自己裹着毯子的模样，她觉得还挺新鲜，却不知道对面转过身看着她的人眼神一下子又变了。
“不过还是得要件衣服。”
她打量完自己裹着的毯子，就抬头跟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