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爱小说富春山居图：高楼聚远(59)

二十五年后，朱元璋回想起洪武五年的败仗，还非常痛心，曾写信告诫他的儿子朱棣说：“吾用兵一世，指挥诸将，未尝败北，致伤军士。正欲养锐，以观胡变。夫何诸将日请深入沙漠，不免疲兵于和林，此盖轻信无谋，以致伤生数万。”

北元也从这次获胜中得利，争取了更多的喘息时间。之后，双方在边境地区不断发生拉锯式的冲突，其中以北元方面的失败居多。

洪武八年（1375年），王保保病死在哈拉那海。其妻毛氏也自刎而死，到阴间追随丈夫去了。王保保戎马一生，是一员能征惯战的骁将，元朝退出中原后，更是被北元朝廷视为股肱之臣。这位被朱元璋视为“奇男子”的王保保的死，对北元军队的打击相当大。之后很长时间内，蒙古军队都无力进发中原实行抢掠。

第十节 孔雀胆

孔雀胆是一个动人的爱情悲剧。当事的男方是大理国段氏的传人，女方是金枝玉叶的蒙古公主，男人被伏击杀死，女人饮剧毒孔雀胆身亡。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王保保败出中原后，北元蒙古能够依靠的主要军事力量还有两支：一是北元丞相纳哈出，手下有二十余万众，兵多将广，据守辽东；另一个是元梁王把匝剌瓦尔密，他管辖之下的云南还有十余万军队，可策应北元皇帝的军事行动。

云南除了汉民族之外，还有不少世居的少数民族，主要为白族和彝族。西汉的时候，这里为滇国；唐朝时，称为南诏。公元937年，段思平灭南诏建大理国，以大理为都城。大理段氏传到十二世至段廉义时，权臣杨义贞杀段廉义自立。四个月之后，善阐（昆明）侯高智廉命其子高升泰起兵诛杀杨义贞，立段廉义之侄段寿辉为王。段寿辉传位给段正明。宋哲宗绍圣元年（1094年），高升泰废段正明，自立为王，改国号为大中国。高升泰去世后，其子遵遗嘱还王位给段正明之弟段正淳，段氏复立，史称后理国。后理国时期，高氏世为相国，称中国公，掌握实际大权。

南宋末年，日益崛起的蒙古为了攻灭南宋，决定先攻打西南，这样便可形成南北夹攻南宋的局面。宋淳祐四年（1244年），蒙古出兵攻打四川，结果失败，于是便干脆南下攻打大理。大理国王段祥兴派大将高禾出战，高禾在九河（今丽江九河）战死。幸运的是，此时蒙古大汗窝阔台死去，蒙古退兵而去，大理避免了一场灭顶之灾。宋朝之后还专门派使臣到大理凭吊战死的高禾。段祥兴去世后，子段兴智继位。

宋宝祐元年（1253年），蒙古大汗蒙哥派弟弟忽必烈率师再次远征大理，十万蒙古军分兵三路，直指云南。忽必烈雄才大略，手下有一批优秀的汉人谋士，在他们的建议下，开辟了前所未有的行军路线，率中路军从六盘山出发，假道吐蕃，过雪山，渡金沙河，沿路攻城略地。九月，忽必烈到达金沙江西岸，命令部下杀死牛羊，塞其肛门，“令革囊以济”，以做渡江之用，这就是昆明大观楼长联里“元跨革囊”的典故。

当年冬，忽必烈军到达大理境内，派使者到大理劝降，大理相国高祥主张坚决抵抗，杀了使者，屯兵固守大理城。十二月，在三路远征军的包围进攻下，大理城破，国王段兴智奔善阐，高祥逃至统矢逻（今云南姚安）被蒙古军俘虏，被杀前长叹道：“段运不回，天使其然，为臣殒首，盖其分也。”

此时忽必烈迅即指挥蒙古军四处略地，占领了除善阐以外的大理国土。次年（1254年）秋，善阐被蒙古军攻破，大理国王段兴智被俘虏。至此，建国三百一十六年的大理灭亡，相传二十二世。

段兴智被送到蒙古汗廷见蒙哥大汗。蒙哥汗施以怀柔政策，赐段兴智金牌，让他回去继续管理原属各部。段兴智回到云南后，主动协助蒙古军作战。不久，大理五城的八府四郡之地皆归附于大蒙古汗国。

元朝入主中原后，始设云南行省，一面分封元世祖忽必烈第五子忽哥赤为云南王（元梁王把匝剌瓦尔密即为忽哥赤后裔）统治云南，一面在大理设大理城元帅府，封大理段氏后代为大理府元帅，历史上称为大理总管，段氏代代世袭总管。

元朝末年，群雄并起，原天完红巾军徐寿辉部下明玉珍趁机占据蜀地，国号大夏，意图称雄，并向南进攻元梁王府邸所在地昆明。元梁王把匝剌瓦尔密不敌，不得不请求大理世家段氏援助。这时候的大理总管已经传到了第九代，总管名叫段功，也就是即将讲到的孔雀胆一案的主人公。

段功应元梁王之邀，领兵与明玉珍大战于吕阁关，形成拉锯战的局面。后来段功夜袭古田寺，用火攻打败明玉珍。段功乘胜追击，在七星关再次大败明玉珍，将云南失地尽行收复。明玉珍后来病故，遗嘱臣下固守川蜀，切勿进取中原。明玉珍之子明昇继位，后为朱元璋所灭。

明玉珍从云南退兵后，元梁王为了表示感谢，上奏元朝廷，授段功为“云南行省平间平章”，并招段功为女婿，将女儿阿盖公主（元朝制度，亲王女均为公主）嫁给了他。

阿盖公主是蒙古著名美女，被蒙古人称为“押不芦花”，意思是能够起死回生的美丽仙草。阿盖公主美丽多情，段功因此恋居昆明，久久不肯回大理。段功原配夫人高氏思念丈夫，填了一首《玉娇枝》寄给段功。段功得信后颇为感怀，即日赶回大理。

然而，在大理居住不久，段功追忆阿盖公主的温柔貌美，又想回去昆明。部下杨智（字渊海）、张希乔等人献诗劝阻。杨智有诗道：“功深切莫逞英雄，使尽英雄智力穷。窃恐梁王生逆计，龙泉血染惨西风。”情切意深，意思是元梁王有可能加害段功。但段功贪恋阿盖公主的柔情，不肯听从，坚持回到昆明元梁王府。

此时，元梁王左右有人进谗言：“段平章复来，有吞金马、咽碧鸡之心矣，盍早图之？”元梁王担心段功权重望高，危及自己，就密召阿盖公主说：“亲莫如父母，宝莫如社稷。”劝诱她用剧毒孔雀胆毒杀段功。阿盖公主泪流满面，不愿受命。

回到家后，阿盖公主把父王要她毒杀丈夫之事告诉了段功，段功竟然不相信妻子的话。阿盖公主一再劝说段功立即赶回大理，并表示愿与段功一起走。段功自信对元梁王有大恩，何况大理段氏世居云南，在当地极有影响力，他无论如何都不相信元梁王会对他这个实力强大的女婿下手。

元梁王知道阿盖公主不能成事后，便另设圈套，邀请段功到东寺做佛事。段功自负武功高强，不疑有他，欣然赴邀。行至通济桥时，预先受元梁王之命埋伏好的番将突然杀出，刺杀了段功。

阿盖公主听到丈夫的死讯后，悲痛万分。为了给丈夫报仇，她想暗中用孔雀胆毒死元梁王丞相驴儿，因为驴儿受元梁王之命，布置番将刺杀了段功。但事不机密，被精明的驴儿所觉察。驴儿反而逼迫阿盖公主喝下那杯孔雀胆毒酒。阿盖公主报仇不成，不得不投水而死。因投水处在西寺附近，后人就在西寺塔旁建祠纪念她，称为“阿姑祠”。这段真实的历史便是郭沫若的著名历史悲剧《孔雀胆》的故事原型。

为了不激怒大理世家段氏，元梁王还特意找了几个替罪羊。然而，段功之子段宝继任大理总管后，发现了事情真相，立誓要为父亲报仇。从此，梁段两家之间的裂痕大大加深，元梁王也因此失去了在云南当地最有实力的后援。

明太祖朱元璋对据守云南的元梁王把匝剌瓦尔密一直放心不下，先后派王伟、吴云招降，均被元梁王杀死，以此表明与明朝势不两立的决心。朱元璋决计以武力平定云南，于洪武十四年（1381年）派傅友德为征南将军，蓝玉为左副将军，沐英为右副将军，统率将士，往征云南。明军兵分两路，一路从湖广而进，一路从四川南下，渐次进军，逐地攻占。

元梁王一军距离蒙古本部极远，中间又隔着中原，北元无法发兵支援，元梁王军在白石江一战中溃败。元梁王见大势已去，慨然道：“生为元裔，死作元臣。”颇为壮烈。元梁王随即逼迫家眷投滇池自杀，自己与丞相驴儿等人夜入草舍，自缢而死。明军“自九月朔出师，迄下云南，仅百余日”，元梁王这支在内地与漠北蒙古贵族遥相呼应的力量终于被消灭。至此，明朝已经完成了南方的统一。

倘若足智多谋、武功高强的段功不死，明朝此次进攻元梁王，势必要费一些周章。随着明军在云南的胜利，段氏在大理的统治也彻底结束。随后，明太祖朱元璋建立了云南都指挥使司和云南布政使司，管理云南军政事务，留义子沐英镇守云南，沐王府自此与明朝相始终。

段功与阿盖公主及元梁王故事具体可参见吴蔚小说《孔雀胆》。

第十一节 黄金家族的衰落

明朝在不惜劳师费财屡征北元的同时，还采取了大量安抚工作，对主动投降和战争中被俘的大批蒙古贵族、官吏和军民，都给予优厚的待遇，妥善安置，希望借此招引更多的蒙古人马投向明朝。这种策略起到了很好的效果，明初几十年间，确实有大量的蒙古人和汉人从北方跑到内地，成为明朝的臣民。当然，明朝廷的最终目的还是想要招降北元皇帝。爱猷识理达腊的儿子买的里八剌在应昌一战中被明军俘虏，朱元璋封他为崇礼侯，不久，主动将他放还漠北，并几次遣使给元帝爱猷识理达腊送信，劝他及早归降。但是明太祖朱元璋从来没有得到爱猷识理达腊的回音。

洪武十一年（1378年），爱猷识理达腊带着始终无法回到中原的遗憾死去，他的儿子买的里八剌改名为脱古思帖木儿，继任北元皇帝，称乌萨哈尔汗，历史上称其为元平宗，年号天元。这位新任的北元皇帝，本来是明朝的俘虏，明朝廷大度放回了他，原本是想以此来软化瓦解北元贵族，却不料反而多了一个危险的敌人。新任的北元皇帝跟他父亲一样，对明朝继续坚持毫不妥协的立场。只是此时此刻，这位第三任北元皇帝所能控制的领土已经缩小到蒙古帝国最初兴起时的规模，恢复祖上的荣光看起来已经毫无可能。

随着王保保和元梁王的失败，最后便剩下一支辽东军事力量，由北元丞相纳哈出率领，大本营设在金山。纳哈出是元朝世将，被誉为“知兵善战”，最早在守太平时被明军俘虏，明朝廷大度放回了他，目的是为了瓦解北元官吏。之后，纳哈出仍与明朝对敌，拥兵雄踞辽东，养精蓄锐，伺机南下。

洪武二十年（1387年）正月，明太祖朱元璋派大将军冯胜、左副将军傅友德、右副将军蓝玉率兵出击雄踞东北的纳哈出部。蓝玉探知庆州（治所在今内蒙古巴林右旗西北察罕木伦河源之白塔子）有纳哈出部驻守，率轻骑冒大雪奇袭，取得胜利。明大军出长城松亭关，筑大宁、宽河、会州、富峪四城，驻兵大宁，储草备粮，准备进击金山。夏六月，冯胜留兵五万守大宁，率大军直趋前进，到达金山之西。

与此同时，明军派人劝降纳哈出，说明朝廷厚意。纳哈出见明大军压境，便决定投降，先派人到大将军冯胜处请降。冯胜闻讯大喜，派蓝玉前去受降。蓝玉特设酒宴款待纳哈出。纳哈出斟酒谢蓝玉，蓝玉却不喝，一定让纳哈出先穿上他的衣服，才喝纳哈出斟的酒，意思是纳哈出必须先降明称臣。纳哈出不肯，双方争执不下，加上语言不通，一时僵持住。纳哈出生怕被明军加害，便与随从密语，打算溜走。在场有人将纳哈出的话告诉了常茂（常遇春子，冯胜婿，蓝玉外甥）。常茂急忙上前阻拦，仓促之间动起手来，常茂将纳哈出砍伤。明军一拥而上，将纳哈出带到大将军冯胜处。冯胜虽然待之以礼，但纳哈出部众闻纳哈出被明军砍伤，四下惊散。冯胜派人花了很大气力才将余众收服。回军路上，明军遭藏匿起来的纳哈出余众伏击，损失惨重，三千殿后骑兵全军覆没。冯胜认为常茂对此负有责任，将他捆起来治罪。常茂在太祖朱元璋面前申述。朱元璋说：“如尔言，胜亦不得无罪。”于是收回冯胜的总兵印，命蓝玉行总兵官事。

纳哈出的投降，是明军与北元对抗中取得的巨大胜利。当时纳哈出手下有二十万部众，除极少数逃散之外，全部跟随纳哈出投降。其中，仅官员将校就有三千三百多人。明太祖朱元璋得知不战而胜的消息后，大喜过望，封纳哈出为海西侯。

纳哈出举众投降，北元实力大为削弱，形势因而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胜利的曙光已经出现在明朝面前。明太祖朱元璋立即委任蓝玉为大将军，征讨下一个更主要的目标——脱古思帖木儿。他认为“肃清沙漠，在此一举”，因此要求蓝玉勿失时机，必取成功。

洪武二十一年（1388年）三月，蓝玉率师十五万北进，自大宁进至庆州。蓝玉听说元帝脱古思帖木儿在捕鱼儿海（今贝尔湖），便抄近路，兼程而进。行至百眼井处，距捕鱼儿海还有四十里，仍然没有发现元军行迹，蓝玉便想引兵退还。部将王弼不同意，说：“我们领兵十万，深入漠北，未见到敌人就回师，如何向上交代。”蓝玉赞成王弼的意见，命诸军继续前进，并采用王弼计谋，穴地而炊，这样敌人便看不见烟火，军队能够不被发现行踪，秘密前进。后侦知元帝营在捕鱼儿海东北八十里处。蓝玉命王弼为前锋，迅速出击，直奔元帝大营。

而元帝脱古思帖木儿以为明军与纳哈出作战不久，粮草匮乏，不会深入北方再战，大意轻敌，没有做任何迎敌的准备。凑巧的是，明军前锋奔袭北元汗帐的大营之时，恰好风沙弥天，几十步外不见人。直到明朝兵马近距离地出现在汗帐外，才为北元军所惊觉。此时，脱古思帖木儿根本不能作有效的抵抗。北元太尉蛮子仓促上阵，很快战败被杀。脱古思帖木儿得以脱身，带着太子天保奴、知院捏怯来、丞相失烈门等数十人逃往和林方向。蓝玉率精骑追赶，但没有赶上。

这一次战役，脱古思帖木儿的次子地保奴、嫔妃公主一百二十三人、官员三千余、人口七万七千多、马驼牛羊十五万多头，以及大量印章、图书、兵器、车辆，都被明军俘获。

元帝脱古思帖木儿一行在逃亡途中遇到北元部将也速迭儿。也速迭儿为阿里不哥后裔，阿里不哥是成吉思汗第四子拖雷之幼子，为元世祖忽必烈之弟。蒙哥在位时，驻守哈拉和林。蒙哥死后，蒙古贵族推举阿里不哥为大汗。忽必烈正在前线，闻讯赶回，自行在开平即位。兄弟二人打了四年，以阿里不哥的失败而告终，忽必烈最终从阿里不哥手中夺取了大汗的位子。也速迭儿一直不满帝位在忽必烈一系，见元帝脱古思帖木儿落败，趁机袭击，脱古思帖木儿和太子天保奴被杀死。知院捏怯来、丞相失烈门逃走，走投无路之下，只得重新南下，投降了明朝。之后，北元内讧不断，开始四分五裂，“部帅纷挈，五传至坤帖木儿，咸被弑，不复知帝号”。

捕鱼儿海战役是北元政权遭受的最大挫折。北元虽然离开了中原，但在漠北一直保持有完整的官僚体系。经此一役，北元的运作体系基本被摧毁。如果说在这之前，蒙古贵族心中或许还有着重振旗鼓、重新入主中原的希望，那么捕鱼儿海战役后，希望就彻彻底底地破灭了。从此，逐鹿中原只能成为他们可望而不可即的美梦。